他从小就知道自己跟别人不同,一旦急了身上就会冒出火焰来,虽然不能完全控制它们,但是迄今为止这诡异的火焰已经救了自己好多次了。
阳关知道自古以来练武的人都是讲究一个名叫“内力”的东西的,但是很遗憾,他并不觉得自己有这种东西。那个叫娇娇的小姑娘应该是有的,不然自己不会因为被拍了一掌就觉得五脏六腑像是被震碎了一般的疼。
阳关觉得,自己应该快到极限了。
“早就听闻父亲对邻镇的一个书生垂涎已久,今日一见,果然是国色天香。听说那个老东西已经被你干掉了?”为首的男人有着跟他父亲一模一样恶心的声音。
“是啊,干掉了,像这样‘砰’的一声,就完全炸开了。”阳关觉得自己的力气在渐渐的流失,但还是硬撑着,强迫自己露出了一个恐怖的笑容,希望可以吓退那个男人。
“好!真是太好了!老子忍那个老东西很久了。老东西一死,那他的东西不就归我了吗?没想到那个吝啬鬼还能给我留下这么一件尤物,老子真谢谢他就这么死了啊哈哈哈哈哈!”
男人嘴里发出猖狂的笑声,一只手放肆的摸着苏阖的脸庞,另一只手不规矩的在苏阖的腰身上游走。而苏阖此时眼神已经完全失去了焦点,身体轻微的挣动,却完全逃离不了男人的桎梏。
“你,你放开……噗——”阳关话没说完,却是吐出了一口黑红的鲜血,虚浮的双腿再也支持不住身体的站立,阳关重重地跪在了地上,大口大口浓稠的血液从他的口中喷洒出来。
“阳……关……”苏阖空洞的眼神映出了那个小小的蜷缩着的痛苦的身形,突然猛烈的挣扎了起来。
苍白瘦弱的手腕,竟然一瞬间摆脱了男人钳子般的双手,苏阖跌跌撞撞的扑向阳关,一把将那个小小的身体抱在怀中。
“不要……伤害……他……”
阳关抬起头,看着脸上满是痛苦神色,却在努力保持清醒的苏阖,仿佛又回到了五年前,面对雨点般的石块,哪怕那时候自己能够应付那些欺负人的孩子,但是苏阖还是一把将自己抱在怀里,不让他受到半点伤害。
“爹……快走……”
“爹不走……爹……爹陪你……”
“真是父子情深啊,你放心,等我玩够了你爹,就把他送下去陪你。”男人大跨步走过来,一把将苏阖扯起来,竟然就在大庭广众之下撕扯起苏阖的衣服。男人另一只手抓住阳关的下巴强迫他看着苏阖,“好好看着,一个男人长了这么一张脸,天生就是用来给人玩的!”
“爹——!”
“刷——”
泣血的嘶吼,猖狂的笑声,突然被一道银线打断。男人得意的表情戛然而止,一脸惊恐的看着不知何时在他脖颈上出现的一条银色长鞭。
那是一条很漂亮的鞭子,通体银白,但应该不是用银制成的,很细,看起来却十分坚韧,鞭身上有一道道如同蛇鳞一般细小的纹路。
阳关正琢磨为什么要把鞭子弄成这个样子,却见鞭子轻微抖动了一下,那些细小的纹路突然就像花瓣一样全部展开,每一片花瓣顶端都尖锐无比,无数片细小的花瓣瞬间就扎进了那个男人的脖子!
男人睁大了眼睛,瞬间喷出一口鲜血,紧接着脖子上的鞭子就像一条蛇般地飞速移动起来,连带着飞速转动的,还有男人凝固着惊恐表情的头颅。
随着顶端的银色花朵离开了男人的脖颈,那头颅便像被抽飞起的陀螺一般在半空中飞了半圈,随后阳关听到了闷闷的“啪嗒”一声,一个什么东西掉落在地上,慢慢朝他滚过来。
阳关低头看了一会男人的头颅,抬起头呆呆的注视着那个还没有倒下的没有头颅的身体。突然,顶端的腔口炸出了一篷血雾,大股的鲜血往外飙射,溅了身边的人一头一脸。阳关突然想到了陈府花厅里有一个小型盆景,里面有一个水泵持续的喷出伞状的水花的样子,就跟现在一模一样。
周围尖叫声四起,事实证明,不管男人还是女人,在极度恐惧的情况下,他们的声音都能尖锐的穿破云霄。
阳关被尖叫声吓了一跳,扭头看向鞭子的主人,却发现来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群人。
为首的人一身黑衣,黑布蒙面,逆着光,看不清样貌,只能从身材看出是个高大的年轻男人。身后几人也是同样的装束,有高有矮,有男有女,手里拿着的兵器有刀有剑有鞭子,也是各不相同,但相同的却是浑身散发出的有如实质的杀气。
杀手,这是阳关唯一能想到的。
还没等阳关反应过来,周围又是几蓬血雾炸开,尖叫声未歇,尖叫的人却已命丧黄泉。仅仅只是几个呼吸间,阳光照耀下的陈府,已经变成了一座鲜血横流的阿鼻地狱。
阳关狠狠的深吸了一口气,却被空气中的血腥气刺激的咳出了几口血,但也让阳关从呆滞的状态中恢复过来。就见那些杀手虽然在制造一场屠杀,但是他们似乎都刻意忽略了他和苏阖两人。刚刚经历了人生重大变故的阳关此时反应比谁都快,一把抓起苏阖就往外跑。如此大好时机,谁不跑谁是猪!
这次两人终于顺利的跑道陈府大门口,阳关打开那扇华丽厚重的大门,将苏阖推了出去,反手就将门关上了。阳关长长吁了一口气,但是并不敢停下。
他此时不用看都知道自己和苏阖全身上下肯定全是血污,如果之后东窗事发,他们俩这副模样简直就是在脸上写了“我跟陈府灭门案有关系”。所以,继续跑!
不过好在,鸣沙镇不大,随着一路的惊叫连连,阳关拽着苏阖顺利的跑出了鸣沙镇的大门,但是他也不敢马上就回八里镇,他不能给虎头黑耗子他们带来危险。
阳关环视了一下四周,他记得离镇子不远有一个挺大的胡杨林,里面有一条小溪。阳关回头看了看脚步虚浮面色苍白的苏阖,咬了咬牙,将苏阖打大半的身体都压在自己肩上,又赶了大概半个时辰的路,终于见到了白花花的盐碱地上的那一大片黄绿色,阳关长舒了一口气,跌跌撞撞的冲进了树林里。
直到看不见林子的出口了,阳关这才浑身脱力的倒了下去,脸颊还没接触到草地,阳关就已经完全失去了意识。
等阳关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周围已是一片漆黑。阳关吸了口气,又咳出一口鲜血,胸腔到嗓子那一条火辣辣的疼,连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
阳关强忍着不适从地上爬起来,看了看手臂上的伤,那四条深深的血痕此时已经差不多要结痂了。虽然动一动,体内还是会传来剧烈的疼痛,但是已经比之前好了很多了。
阳关勾了勾嘴角,这也是他为什么被成为“恶鬼”的原因,除了诡异的瞳色发色之外,还有他惊人的恢复伤势的能力,就像鬼一样,怎么也打不死。
转过头,苏阖还趴在草地上沉沉的睡着,但是脸上不正常的潮红已经消退了,显然药效已经过去了。阳关趴在苏阖胸口,感受了一下他平稳有力的心跳,终于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阳关将苏阖扶起来靠在树上,让他睡得稍微舒服一点。随后手脚并用的从地上爬起来,他不敢走太远,只是在周围捡了一些枯枝,然后堆在一起,将手放在那些柴草堆上,看着零星的火和淡淡的烟从这些枯枝中飘了出来,阳关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么感谢自己的这个特殊技能。
点燃了那些枯枝,阳关将周围一些枯败的草叶拔除,以免火烧到别的地方去。他刚才就听到流水的声音了,那条小溪应该就在不远处,他记得那条小溪里是有鱼的。
这座胡杨林地处偏远,也没什么大型的动物,所以几乎没什么人会来,导致这里的动物都不知道躲人的。阳关跑了一趟溪边,抓了三条鱼,还捡回来了一只撞在了树桩上的兔子。
将猎物放下,阳关转过头,不期然对上了一双温柔的眼睛。
“苏阖,你醒啦?”阳关惊喜。
苏阖轻轻地“嗯”了一声,有些颤抖地伸出手,阳关愣了一下,将脸凑过去,苏阖轻轻地抚摸着阳关脸上的伤疤,眼泪不受控制地从眼角滑落。
“阳关,谢谢你。”他这样说。
“爹……”阳关感受到苏阖手心的茧从自己的脸颊边划过,只觉得自己的鼻子有点酸,劫后余生的庆幸在两个人心中蔓延。苏阖将阳关的头搂过去,抱在怀里,阳关没有反抗,安静地靠在苏阖并不宽阔的胸膛上。
这是他的父亲,是将他养育成人的父亲,苏阖的胸膛也许不够厚实宽阔,但却能成为阳关心中最坚硬的一堵围墙。虽然阳关嘴里一直说苏阖是个文弱书生,但是只要有苏阖在,他就永远不会感到害怕。
“咕噜噜——”肚子的抗议打破了这温馨的氛围,阳关从苏阖身上爬起来,先将三条鱼的内脏和血清理出去,随后将鱼串在树枝上架在火上烤。
兔子就比较难搞,阳关皱了皱眉,直接粗暴地将兔子的皮一点一点扒掉,随后清理内脏,最后那个被放在火上烤的兔子,表皮坑坑洼洼惨不忍睹,活像被狗啃了一般。
没有调料,鱼肉和兔肉的味道可见一斑,不过两人可能真的是饿了,完全没有味道的肉居然也一点不剩的吃完了。吃完后两人去溪边洗了衣服还洗了澡,觉得身上的血腥味淡了一些,这才又回到了火堆旁。
大漠的晚上又干又冷,阳关到还好,不是很怕冷,苏阖就有点惨,穿了件半干不湿的里衣冻得嘴唇发紫。阳关没办法,只能让苏阖抱着自己,把自己当成一个人形汤婆子,苏阖这才不至于冻得瑟瑟发抖。
“我们接下来去哪儿?”阳关问道。
苏阖皱眉想了想:“离这里大概五百里的渭城①,有我的一个朋友。我也不知道他愿不愿意收留我们,如果不愿意的话,我们就只能往关外的方向,走一段是一段了。”
“就这样吧,明天回趟家,带着命阿一起走。”阳关打了个呵欠,觉得自己有些困倦,摸了摸火堆上的衣服,已经干的差不多了,便拽过来盖在两人的身上,和苏阖一起进入了黑沉的梦乡。
--------------------
①我在写这个的时候查了一下,渭城在陕西,但是阳关却在甘肃敦煌附近,两者之间相差了一千七百多公里。所以我有点拿不准现在的陕西渭城区是不是就是古代的那个渭城,如果是的话,《送元二使安西》里面的那个元二在渭城喝完酒之后,徒步走了一千七百多公里才到阳关附近。那也真的是很惊人了。
所以这里的渭城,你们就当一个架空的地点吧。
第6章 天赋异禀的苏阖
这一觉,阳关睡得并不安稳,梦里似乎有两个穿着黑色衣服的男人,看见他们不由分说就要抓走。阳关当时只觉得一点力气都使不出来,苏阖挡在他面前和那两个男人不知道说了些什么,两个男人便把苏阖带走了,阳关拼命的追,但是最后,只是拽下来其中一个男人的衣角,之后,他便失去了意识。
阳关再次醒来的时候,入眼的是熟悉的房顶和几张熟悉的面孔。阳关张了张嘴,半天才发出一个音节:“水……”
说完,阳关就被自己沙哑的仿佛是七十岁老头的声音吓了一跳,意识也逐渐回拢,呆了大概两秒,阳关猛地从床上弹起来:“苏阖呢?”
“苏先生他……不见了。”黑耗子轻轻地说道。
阳关猛地看向黑耗子,不知道为什么,明明知道面前的人是自己很好的朋友,黑耗子还是被这个眼神吓得颤抖了一下:“我爹带人找到你的时候,就没有看到苏先生了……”
阳关也可能意识到自己的眼神太凶了,收回了目光,却感觉手中好像握着什么东西,摊开手一看,却是一个绣着奇怪花纹的衣服的一角。
原来……那不是一个梦,那是真的。
阳关猛地一掀被子就要下床,黑耗子和几个小伙伴眼疾手快,一把将他摁住:“阳关你干什么?”
“你们别拦我,我要找苏阖。”
“你找个屁!大夫说你全身上下内脏全部大出血,经脉受损,能活着简直是奇迹。你现在给我在床上好好躺着,再动你就死定了!”黑耗子旁边的虎头估计是急了,他原本就嗓门大,这一嗓子吼的阳关脑袋都在嗡嗡响。
阳关本就浑身无力,强撑着坐起来,被黑耗子他们一把推倒在床上,又被吼了一句,顿时力竭,连动动手指的力气都没有。
就在这时,一个头发花白的老者挤开人群,来到阳关床边,抓住阳关的手腕子把了把脉,白色的眉毛挑了挑,喃喃自语:“到底是年轻人,睡了三天居然就好了大半。”接着眼睛一瞪,伸出一根鸡爪似的手指戳到阳关眼前:“给我好好躺着,起来走三步必死!”
阳关翻了个白眼,却不敢不从,小鸡啄米似的狂点头。老头这才满意了,捻着胡须拎着医药箱离开。虎头和黑耗子说了几句宽慰阳关的话,便也跟着大人离开了。
众人都散去,阳关这才发现角落里还站着一个人,不禁一挑眉:“李异?你怎么在这里?”
李异没说话,只是从茶壶里倒了一杯水给他端了过来,阳关如获至宝,一杯水下肚,阳关才觉得喉咙又是自己的了。阳关捧着杯子,对李异笑了笑,李异竟然觉得这个姿势有几分乖巧,就听他笑眯眯道:“谢谢!”
李异的目光闪了闪,抓过阳关的手腕,阳关看着他给自己把脉的时候脸上出现了一种莫名其妙的表情,歪了歪头:“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