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娘是有名的鬼医阎玉，一生经手无数病人。现今为止，她没有见过有一种毒可以遗传这么多代，反倒是生活中长期接触不干净的东西，外加近亲相交，倒是容易生出残障儿来，命也短。但尽管如此，也没有个个都傻的。个个都傻的不会一直繁衍几千年。”
　　“一开始我猜的是为了少受金瞳鬼或者临江郡主的迫害明哲保身，但是现在金瞳鬼死的只剩妇孺，临江郡主也死了，但是碧瞳鬼还是一副如临大敌模样。所以我猜，除了这两个敌人之外，碧瞳鬼还有什么需要对抗的敌人。”
　　“难波曾经跟我说过，蜃城是蜃地四鬼最大的秘密，但是我问他具体是个什么秘密，他也说不上来，就连我外公舒维都不甚清楚，只知道风小的时候会出现，但是从来没有人打开过。十几年前曾经有不同的人尝试打开，但都触发了门的惩罚机制，也就是那两次灰雾造成的蜃地暴乱。”
　　“我一个一个地问过赤瞳鬼和金瞳鬼，竟然没有一个明确地知道蜃地究竟是什么地方。若是住了几年十几年还有可能说不太清楚，但是你们可是跟蜃城共同居住了几千年，就算是一个人跟儿孙留一句话，也不至于后世子孙一无所知。”
　　“所以，我在想，金银赤三族可能不是将真相失传了，而是他们确实不知道。但若是全都不知道，难波也不会说出蜃城是蜃地四鬼最大秘密这种话来。排除了另外三族，那么最有可能知道事情真相的，就是碧瞳鬼。”
　　阳关叭叭地说了一长串自己的推论，觉得有些口渴，还没说什么，就就身边递过来一个水壶。李异一手把水壶递给他，一手还拿着块帕子。等阳关一阵鲸吞牛饮之后，还掰过他的脸，将他脸颊上的水渍细细地擦干净。
　　阳关依赖地蹭了蹭李异的手指，接着看向碧瞳鬼的时候又恢复了一脸正经。
　　“虽然我也是赤瞳鬼，若是你们不愿意对外人说出自己一族的秘密，我也能理解。但是你们不害怕吗？之前两次有人误开了蜃地的大门，整个蜃地都受到影响，甚至殃及周边的城池。你们难道不怕自己突然之间就疯了，再醒过来，就害死了自己最爱的人？”
　　碧瞳鬼们面面相觑，沉默不语。
　　“我们的确知道关于蜃城的事情。但是这种事情，并不是你们这群外人能够知道的。”为首的那个年老的碧瞳鬼叹了口气，眼神清明，语气也流利。
　　“这样吧，我们不拦着你们，在碧瞳域，你们可以在不打扰碧瞳族的情况下找寻通往蜃城的途径。我是不会告诉你们的。因为我也不是很清楚那个途径究竟是什么，在哪里。”
　　“就如你所猜测的那样，我们碧瞳一族的确是知道一些关于蜃城和蜃地四鬼的事情，但是很不幸，最了解这些事情的守门人在一个月前去世了。至于其他人，了解的并不比其他三族多多少。”
　　阳关抿了抿唇，看着那个年迈的碧瞳鬼，心说这老家伙肯定没说真话。不过能让他们进去找已经算是一个很大的突破了，便也不再催逼。反而是问了另外一个问题：“那么老丈对于南海边的青瞳鬼一族是否有了解？”
　　那碧瞳鬼皱了皱眉：“这种事情老夫怎么可能知道……”
　　“您一定知道的吧？不然的话临江郡主是怎么把青瞳鬼的事情透露给金瞳鬼罗恒，以便让罗恒以此诱左相苏瑾麟入彀？”阳关笑眯眯的。
　　年老的碧瞳鬼犹豫了半晌，最终幽幽地叹了口气：“你所说的的青瞳鬼，应当就是两百年前因为疫病出逃的一部分碧瞳鬼。”
　　“具体的我也了解得不多，我听爷爷讲过，在大约两百年前，蜃地曾经流行过一种很严重的病。”
　　“大部分人在这场疫病中九死一生，但所幸蜃地四鬼各有能力，医学也很发达，所以慢慢地也治好了。但是只有我们碧瞳鬼，一部分人在生病的时候出现了凝血现象——一滴血液的浓度是往常的两倍不止，浇灌植物后植物的生长速度以及质量都要比之前还好。”
　　“于是当时的圣子——似乎是个赤瞳鬼，贪慕这种能力，便下令，不允许碧瞳鬼病好，还让他们放血。甚至为此杀害了很多提出反对意见的医者，蜃地的医学就此也衰退下去。很多碧瞳鬼在这场疫病中病死，一部分没有染病的，或者得病早已经恢复健康的，就逃跑了。于是圣子勃然大怒，将留下来的碧瞳鬼杀得只剩一千人不到。我们这些人，就是当年那些幸存者的后裔。为了自保，也为了防止圣子继续打我们的主意，于是我们就选择了装疯度日。”
　　说到这里，那个碧瞳鬼老者盯着阳关：“在碧瞳域中，是很忌讳赤瞳鬼踏入的。我今日破格让你入内，切莫以武犯禁，随意伤人。”
　　阳关听完沉默了许久，对碧瞳鬼老者深深地一躬身：“谢谢您。”
　　“少在这里惺惺作态，我本也不是因为你。”碧瞳鬼老者嗤了一声，拿起手中的烟枪，抽了一口。
　　“只是想，结束这段因果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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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一群碧瞳鬼~


第411章 地下集市
　　阳关发了个疯，让众人得以顺利进入碧瞳域。虽然那个碧瞳鬼老者明确表明自己不会帮他们的，但是阳关也有自信自己能找到通往蜃城的路。虽然碧瞳域地势低洼，但是从表面来看，确实也就是一条护城河的宽度。
　　但是真正进入了碧瞳域，众人却发现碧瞳域比他们想象得要大得多。沙漠天气干燥，地面上的植物非常难活，而且碧瞳域更多依靠的是地下水，所以碧瞳域不是横向开发的，而是纵向开发的。一开始众人往下走的时候还觉得相当惬意，但是很快，下坡的路越来越陡峭。
　　阳关踢到了一块石头，又踩了一脚泥，差点直接滚下去，旁边的唐鹞拉了他一把，结果被阳关带着也往下一冲，好在李异和周澄澄一个箭步冲上来直接把两个人架起来，这才避免了两个人摔了个狗啃泥。
　　唐鹞还好，阳关却是直接被李异凌空抱在怀里，不满地蹬了蹬脚：“放我下来！”
　　“好好。”李异也拿阳关没办法，只能把他放下来。结果阳关又踩到了一块青苔。被李异拽了一把才稳住身形。这次李异说什么都不让他下地了，他走到前面，半蹲下，回过头看阳关：“上来。”
　　阳关却是愣了一下，他和李异相恋至今，李异可以说是对他千娇万宠也不为过，但是除了他受伤或是不省人事，李异似乎……从来没有背过他。
　　倒不是说不愿意什么的，阳关从未想过要让李异背他，李异虽说颠沛半生，但在甯步流的庇护下生活条件也算优渥，身上身为王公贵族的傲气一直没有消磨掉，所以也从未想过自己会有一天，半跪在自己的恋人面前，等他爬上自己的背脊。
　　另一边的周澄澄也如法炮制，唐鹞本来就轻，周澄澄轻轻松松把她背起来往前小跑下坡，一边跑还一边抱怨碧瞳鬼这群人这么多年也不知道修个楼梯什么的。阳关抿了抿嘴，也扑到了李异的背上。
　　虽说阳关和李异之间该做的不该做的事情都做了，但是李异感觉到阳关把脸颊放到他脖颈处的时候，他还是呼吸一滞。
　　李异佯装镇定，慢慢地往前走，阳关搂住李异的脖子，感受着李异身上的气味。良久，他突然抬起头来：“你的肩膀……为什么有一股子铁味？”
　　“啊，我肩膀里有铁丝来着，你小心些，换个肩膀靠吧。”
　　阳关怔住了：“什么叫……肩膀里面有……铁丝？”
　　“我当时左边肩膀被临江郡主打的粉碎了，然后乌岩堡里面的大夫用他们那边特有的铁丝帮我把碎骨和经脉固定住了。过了半年等长好了，还要去你陪我去趟乌岩堡开个刀把铁丝取出来。”
　　“……”阳关抓着李异肩膀两边的衣服，却一点儿都不敢用力，生怕碰到了李异一点，“不对，那你为什么还来背我？对肩膀负担好大的，快放我下来！”
　　“哎哎别动！”李异赶紧收紧阳关的腿固定住他的身形，“没事的，师父说过了，我可以适当的锻炼一下，对骨骼和经脉的恢复有促进作用。倒是你，比起之前轻了很多啊，那帮银瞳鬼不给你吃饭吗？”
　　“啊这……”阳关讪讪地挠了挠下巴，如果说他那会儿因为临江郡主在地下水里下毒根本没怎么敢吃东西，而且因为临江郡主各种作妖，他也忙得根本没时间吃饭……李异会不会气到鞭尸？
　　“听你娘说……你祖父给你用了一种草药来治你的内力反噬？”
　　“是啊。叫什么……鬼头草？”阳关挠了挠头。
　　“啊……我知道这种草药。”李异语气突然低沉，他颠了颠身上的阳关，转过脸去蹭了蹭阳关柔软的发丝，“你受苦了。”
　　“……”阳关将脸埋在李异背上深深吸了口气，将李异身上成熟的肉体气息纳入肺中，良久，说道：“我唱首歌给你听吧？”
　　“好啊。”李异语气愉悦。
　　“嗯，我想想啊……有了。”阳关清了清嗓子，歌声清越。
　　“迢迢牵牛星,皎皎河汉女……”
　　“换一首，这首不吉利。我要是牛郎，我绝对杀上天庭，把织女抢回来。当然了，他一开始本也不应该用那么下作的手段得到织女的。”
　　“那……孔雀东南飞……”
　　“打住，我可不想自挂东南枝。”
　　“行行重行行……”
　　“你敢再跟我‘生别离’我就打断你的腿！”
　　“……”阳关也无语了，“情诗就那么多，大多还是悲剧，那你说还能唱什么？”
　　“看起来苏先生没怎么教过你情诗？”李异把阳关往上捧了捧，“那这次我来唱给你听吧。”
　　“今夕何夕兮,搴舟中流。
　　今日何日兮,得与王子同舟。
　　蒙羞被好兮,不訾诟耻。
　　心几烦而不绝兮,得知王子。”
　　这是李异第一次唱歌给他听，跟他平时说话一样，非常低沉。但是很有磁性，很抓耳，阳关只觉得耳朵痒痒的，一股热意从他的耳根烧到了脸颊。
　　这时就听李异顿了顿，唱完了最后一句。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阳关听到这句的时候才想起来李异唱的是《越人歌》！相传是一位渔民为一位王子所作，以表达自己的爱意。正想着，就听李异一声轻笑：“不管你是漠牙，阳关还是陆霄，不管你是异族、平民百姓，还是王子。”
　　“我都爱你。”
　　说完这句话，李异背着脸通红的阳关往前冲去，只剩下身后的四人一脸吃撑狗粮的表情。陆霁看了一眼林玉晚欲言又止止言又欲，还没来得及说什么，林玉晚径自伸手拍了拍陆霁的脑袋，憋着笑信步往前走。
　　玉壶走过陆霁身边的时候，也垫脚摸了摸陆霁的头，随后一个旋身自己先走了。接着甯晖也走到他身旁，犹豫了一下，还是伸手拍了拍陆霁的肩膀。留下陆霁一个人在最后面磨牙，决定回去后一天喝八杯牛奶。
　　众人就这么“伛偻提携”地一直到了碧瞳域的下层，双脚踩到干燥的沙土地面的时候，阳关终于松了口气。
　　然而这口气还没喘完。阳关抬头一看，却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虽然之前的一系列事情都跟地下水有关，但是阳关第一次看到沙漠中的地下水。还是被震撼了。
　　沙土下面的岩石层被开凿出一个巨大的溶洞，洞口被藤蔓错落有致地遮掩着，中间是奔腾的川流不息的地下水脉——简直像一条宽阔的大江，水流急促，中间有数艘船只来来往往，甚至有浪头打过。旁边用岩砖垒砌了堤岸，而在两侧的堤岸上，竟然是一片繁华的街市！
　　店铺林立，从入口处排到了地下水脉的尽头，看这架势，里面装下个几万人都不在话下。左右两侧建筑多样风格各异，有中原的，有胡人的，胡人的店铺比较好认，哪边在地上铺着厚厚的波斯地毯，堆满了枕头，就是了。
　　阳关欢呼一声，“蹬蹬”往前跑了几步，撞进了一片熙熙攘攘中。尽管是在地下，但是整座集市一点都不暗，多处做了巧妙的采光设计，而且里面多处点燃了烛火，灯火通明，明艳的火光将整座集市都笼罩在一片金黄里，更是闪得摊位上的宝物发出夺目的光彩。
　　比起阳关对那些新鲜事物的兴趣，李异更关注的是里面那些形形色色的人，打眼一看，里面竟然汇集了各族的商人，甚至辽西夏回鹘奚人金等民族都有，看起来这些商人因为长期不在族内，反而逃过了一劫。
　　之前李异就在想，那些因为无风节跑出来的生活在沙漠中的异族，未免也有些过于熟络，按理来说想这些很少出沙漠的民族应该对中原人的交易比较陌生才对——他可是曾经见过一个海边的小岛上还存在着以物易物的场景。
　　现在看来，这里的集市规模可不比中原的小，甚至比得上传说中唐朝时期的有名的集市十里河汉。
　　那碧瞳鬼长者怕他们在地下转来转去迷路，更重要的是害怕几个人伤到碧瞳鬼——他们之前在阳关几人面前的确是有意装疯掩人耳目，但实际上，他们一族的战斗力也不是很强，历史上出现过的最强的碧瞳鬼连一个普通的赤瞳鬼高手都打不过——所以派了个年轻的碧瞳鬼跟在他们身后。
　　阳关就听李异转过头去问那个叫瑶牙的碧瞳鬼：“所以，你们靠着装疯，暗地里创建了一个西北最大的集市？”
　　“嗯……不全是。银瞳族帮了我们很多。”瑶牙耸了耸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