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壶说完这段话就把这群蜃地四鬼扔给阳关，自己跟陆朝风出去约会去了，留下阳关和那群心思各异的赤瞳鬼大眼瞪小眼。好在还是亲爹陆朝风良心发现，拨了五千士兵让他们跟着阳关帮忙，但自己也毫不留情地走了。
　　阳关揉着腰看着自己亲爹亲娘卿卿我我，不禁磨了磨后槽牙。昨天自己情难自禁告了个白还亲了他一口，结果李异也给自己生动形象地展示了一下什么叫“情难自禁”。如果不是阳关强烈反对，他估计能直接在池塘边把自己“就地正法”。
　　昨天一整天的回忆阳关都有些记不清了，只记得李异那双漂亮的桃花眼在黑暗中闪闪发亮，如同终于捕食到心仪已久的猎物正在肆意享用的猎豹。每每想到阳关只觉得脸颊发烫，又不禁在心里唾一口他“禽兽”，并发誓总有一天要把他用在自己身上的手段还回去折腾他一百遍啊一百遍。
　　跟那群赤瞳鬼相互嫌弃了一盏茶的时间后，阳关发现这群赤瞳鬼似乎有些不同寻常的地方。有些赤瞳鬼只是长期的营养不良加上受伤，但有些赤瞳鬼情况就有些严重——在那个龙血堡里面，可是有逍遥散的。
　　在平明城救治十五万伤员忙得团团转的阎秋绫已经三天没睡了，好不容易众人研制出如何救治这些人的方法。刚睡了两个时辰，就又被拽起来了，结果居然面对的是一群瘾君子，阳关就看到阎秋绫身上冒出了肉眼可见的怨气，让刚从李异嘴里刚刚听完江停云故事的阳关开始担心她那微薄的内力会不会也被污染……
　　于是阳关看到了史上最凶残的戒毒画面，一群嚎叫着要逍遥散的赤瞳鬼被一个一个吊起来，数百个士兵腰间配着马鞭，拿着大铁勺一个一个往他们嘴里喂解毒剂，敢吐出来就抽，场面一时间过于血腥难以直视。
　　也许是因为赤瞳鬼体质特殊，又或者是阎秋绫配的药好，那些赤瞳鬼喝了药之后上瘾的症状居然缓解了许多。阎秋绫也是第一次救治赤瞳鬼，也不能确定，干脆先关着吧，关几天再说。
　　阳关又差遣了两千多士兵，带着黑火药，把赤瞳域的龙血堡炸了——不是他非要大手笔，而是他觉得这个地方留不得——阳关不是没有见过销金窟的地方，这种地方只要留着，就是个祸害。老话说由奢入俭难，他非得断了这群赤瞳鬼养成的纵情声色的习惯的根儿不成。
　　除了赤瞳鬼，精神不够正常的还有碧瞳鬼。根据弥乐摩巽所说，碧瞳鬼因为血里带毒，所以生下来的孩子十有八九都是傻子。阳关也请阎秋绫看了看。阎秋绫把了半天脉，只能得出几个结论：
　　一，肯定是有毒的，什么毒，得研究；
　　二，一时半会儿死不了，但是能遗传给下一代就很奇怪，毒素这种东西要么就直接把人毒死，要么人体通过代谢自行消解，要么被解毒剂分解，但很少会有长期存在于人体还能传给下一代的。所以不一定是毒素的原因，生活环境和生活方式造成的残疾更多，但至于到底是哪种原因，还是得研究。
　　三，但是她现在没空研究这个，死不了的就先放一放，等她救完那十五万个倒霉鬼再说。
　　接着阎秋绫就抓着阳关跟他说明了一下平明城现在的情况。那十五万倒霉催的三家士兵只是单纯地被抽干了内力外加中了蛊和幻术，临江郡主已死，幻术自然消散，按理来说解蛊就行了，但是可能因为经脉空虚太久，有些人经络出现了一部分坏死的现象，需要内力温养。虽然每个人只需要一点点内力就能存活，但毕竟是十五万人，不说众人的内力是否支持得住，光是一个个拍过去都要累死了。
　　阳关想了想，转头去找了甯步流和牧天游。于是第二天，这两个人在平明城的一东一西打坐，磅礴的内力一瞬间覆盖了整座平明城，但是又并不激烈，只是强大到令人感到安心。真的就如阎秋绫所期望的那样，温养着这群人的经脉。第二天阎秋绫再去看的时候，那些士兵的脸色明显好多了。平明城从这之后也被称为“双圣之城”，不少江湖人千里迢迢地跑到这边来，就为了吸一口当今两位武圣的仙气，从而也使得几个沙漠附近的镇甸繁荣起来，不过这就是后话了。
　　不过最让阳关郁闷的还是，他这几天几乎问遍了所有的外族和蜃地四鬼，没一个人真的清楚蜃城究竟是个什么东西——蜃地四鬼大多只知道一些说不上是神圣还是可怕的传说，而其他的外族只知道这是个不祥之兆，看到要躲远点。
　　阳关听了十几个来自于四个种族的传说，简单概括一下就是蜃城里面有着蜃地四鬼共同的祖先，他在里面一直活到现在都没死，里面有他总结出来的长生的方法，以及一株长生树，树上的长生果能有使人延年益寿的功效——说延年益寿还是保守了，要是里面的人真的还没死，那可是活了上下五千年啊，彭铿都没他能活。
　　而大部分生活在沙漠中的外族从小就被长辈告诫，蜃城里面又吃人的恶魔，而蜃地四鬼是帮恶魔抓人，通过上贡恶魔活生生的人类从而获得高强的法力，比如断肢长黄金，听懂植物说的话等等——并且这个传说在临江郡主练就吸取别人内力的邪功之后愈传愈烈，甚至一度被奉为真相。
　　……真真是，没一个靠谱的。
　　于是三天后，因为听了太多传说导致满脑子稀奇古怪的画面的阳关，以及李异、周澄澄、唐鹞、陆霁、林玉晚、玉壶、甯晖共八人整装待发，前往蜃地深处的那个所谓“蜃城”，打算亲自看一看这神神鬼鬼的地方究竟是个啥玩意儿。
　　玉壶已经找回了父亲和丈夫，对蜃地四鬼的秘密已经不是很感兴趣了，但架不住两个儿子都要去，这次纯粹是来带孩子的。
　　原本甯步流和牧天游也想去的，但是因为要救那十五万个士兵一时间走不开，甯步流便把甯晖也塞进了队伍里，那意思，有危险让他来挡，你们先跑，别客气。
　　也许是因为之前那只撒欢奔跑的骆驼给阳关留下了深深的心理阴影，所以这次阳关死活不愿意骑骆驼，众人虽然愿意宠着他，但是不骑骆驼走到蜃城估计就要三四天。玉壶也拿恃宠而骄的小儿子没办法。结果众人就看到李异走过来，摸上阳关的后脖领子，随后不轻不重地一捏——
　　然后阳关瞬间就老实了。
　　把阳关捏安静了之后，李异又气定神闲地挑了一匹骆驼，上下打量了一下，便翻身骑了上去。适应了一下骆驼的控制方式，李异便牵着骆驼的缰绳信步踱到阳关面前，朝他伸出手：“上来。”
　　阳关撇撇嘴，揉了揉刚刚被他捏到的地方，但还是不情不愿地伸出手，一个借力骑上了骆驼。因为众人都没有带阳关的衣服，兼之阳关这些天一直在跟蜃地四鬼打交道，为了能让他们更加亲近自己，不顾众人反对，还是换上了蜃地四鬼的衣服。
　　阳关原本就不胖，换上那种贴身的短褐更显得身形娇小。李异这次不知道为什么额外穿了一件斗篷，双手一合，就将坐在身前的阳关整个拢在了斗篷里，除了头什么都露不出来。
　　“你干嘛，不热啊。”阳关推了推李异的手。李异健壮的手臂直接将他整个人圈在怀里，虽然在斗篷里的动作看不到，但是阳关也很难接受李异在那么多人面前同他亲热。
　　尤其是……这里还有他娘。
　　“不要。”李异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竟是成功地把他惊得一激灵，语气中还带着几分耍赖，“不想你被那么多人看到。”
　　其他人的嘴角同时一抽，阳关脸都黑了。玉壶原本是不清楚阳关和李异之间的关系的——她之前一直以为李异是阳关好哥们儿来着，但看到此情此景哪里还有不明白的？不禁睁大了眼睛。
　　阳关被那双跟自己一样的丹凤眼看得心虚，愈发用力想推开李异的手，却没成想李异非但不放，甚至得寸进尺地从衣摆立面往上伸，捏了捏阳关腰侧的软肉——
　　阳关“蹭”地一下就坐直了，几乎要跳出来，却被李异有力的双臂无情镇压，阳关只能尽力拧着身子回过头看他，脸涨得通红：“你你你……你干嘛？”
　　李异的嘴角露出一丝笑来，并不回答，却是抬手一拍骆驼，跟骑马似的“驾”了一声，阳关就见那骆驼眼睛都亮了，撒开四蹄就冲了出去，扬起阵阵沙土。
　　同沙土一起扬在空中的，还有阳关的哀嚎：“救命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第410章 在山的那边沙的那边
　　众人跑了大半天，终于跑到了最外面的碧瞳域。就如之前阳关所见到的那样，赤瞳域就像整个蜃地的护城河一样，环绕在最外围。
　　阳关下马的时候脚步都是虚浮的，看起来是真晕骆驼。众人想起来平时阳关也很少骑马，更多的时候是待在车上驾驶马车，有时候骑马骑得时间长了脸色也会很不好看。估计是对活的坐骑有点没辙。
　　然而阳关的腿软除了在骆驼上颠得之外显然还有别的原因。陆霁就看着阳关的脸上飘着两朵红晕，动作也略显别扭，并且很刻意地跟李异拉开一段距离，不禁磨了磨牙。心说这个老流氓在他们娘面前也不晓得注意点，完全没发现自己从下骆驼之后一直拉着林玉晚的手不肯松开，而林玉晚已经连耳根都红透了。
　　之前阳关只是几个碧瞳鬼给阎秋绫做样本，大部分碧瞳鬼还是留在蜃地，而且看向阳关的眼神也不善——毕竟就在两天前，阳关抓走了他们部族的好几个人，在他们眼里，阳关跟拐子也没什么区别。
　　虽然舒维在他第一次去赤瞳域之前就跟他说做好心理准备，赤瞳鬼的不争气会让他很气闷。但阳关觉得，碧瞳鬼才是真正难对付的一群人。
　　若是对正常人来说什么人最难打交道，很多人都会选——疯子。毕竟，不管是王公贵族还是地痞流氓，起码大家思考一些事情还是差不多的，但是一些精神不正常的人，你很难理解他们究竟在想什么。
　　现在众人面对的就是这样的一个情况。阳关等人面色复杂地看着面前的碧瞳鬼们。你要说他们正常吧……会吃会喝会跑会跳，会大声嚷嚷，还会养植物。碧瞳域的地势比其余的几个区域地势都要低，图兰碛零星几场雨全流到那里去了，再加上地下水也在这底下汇聚，平时风沙墙围绕，水汽也出不去，千年下来，竟然在碧瞳域形成一个小小的绿洲，里面的植物也更加茂盛，哪怕还没有深入，阳关也能看到很多勤勤恳恳侍弄那些奇形怪状的植物的碧瞳鬼们。
　　历史是由人类构建而成，也许众人永远也不知道这个民族究竟是怎么在这千年的风沙里存续下去的，但是没办法，要进入蜃城，必须要经过碧瞳域，从赤瞳域进的话会被金瞳域和银瞳域之间的高低差给卡住。
　　众人还没想出什么对策来呢，那些碧瞳鬼就杀出来了，首当其冲就是被他们当做拐子的阳关。
　　“坏人！把我的爸爸还回来！我已经三天没吃饭了！”
　　阳关还没来得及动手呢，身边几个人哪个是能让他被打的？尤其是玉壶，手一挥，那些往前冲锋的碧瞳鬼脚下跟埋了雷火弹似的一层层炸开，瞬间人仰马翻。落地后林玉晚的冰也到了——这里水汽重，结冰特别容易，阳关就看着那些碧瞳鬼拿屁股在冰上转圈圈，乐得直跺脚。
　　偏偏那些碧瞳鬼也不知道躲，来几个送几个，原本的呐喊声撑不了三秒就变成了叽里呱啦的哀嚎声。打到后面众人都不忍心了，总感觉在虐菜，虐太狠了好有负罪感……
　　在这一群人里面，只有林玉晚跟碧瞳鬼是沾亲带故的——还沾的有点歪，准确来说她应该是海边的青瞳鬼的后裔，跟碧瞳鬼属于远房亲戚的关系。不过说到青瞳鬼，林玉晚也发现了，橘杏谷那些青瞳鬼的后裔并没有出现痴傻的情况，虽说的确有些思维简单，但完全不像弥乐摩巽口中的疯癫残暴又短命的模样，林夜心也没有，根据林白崇的叙述，她的祖母翡翠这个纯种的青瞳鬼神智也是清醒的。同一血脉，为何会有如此大的差别？
　　正思索呢，突然听到前面呜哩哇啦一阵响，还挺响，把林玉晚吓了一跳：“什么逼动静？”
　　陆霁无语地看了一眼开始飚脏话的林玉晚，但是比起逐渐开始解放天性的林玉晚，显然另一头更让他无语。
　　阳关站在那一群碧瞳鬼面前，手舞足蹈，胡言乱语，五官横飞。众人就看阳关一会儿学鸭子走路，一会儿学狗甩舌头还双眼翻白，还把头发弄乱双手平伸装女鬼，嘴里胡言乱语，鬼语和中原话交杂，嚷嚷“我是一只小青蛙，呱呱呱呱呱”还学青蛙跳，最后开始跳皮筋，嘴里字正腔圆：“春季里开花十四五六，六月六啊看谷秀啊春打六九头。”虽然没有皮筋，但是跳得可有节奏感了。
　　陆霁张了张嘴，阳关这是……疯掉了？
　　结果却感觉林玉晚拽了拽他的袖子，陆霁抬头，就见她指了指前面。陆霁顺着看过去，却发现那群碧瞳鬼也是一脸惊悚的表情。
　　阳关扯着嗓子唱了三四首儿歌，也亏得他嗓子好，这么一通乱嚎竟然也不难听。但是众人也渐渐回过味儿了，这群碧瞳鬼……看起来并不像是疯癫痴傻的。
　　最后“二四六七八”地数了一遍鸭子之后，阳关蹲在地上喘气，扒拉了一下头发，抬眼看面前一个看起来上了点年纪的碧瞳鬼：“装疯还挺累的，老爷子，这些年，挺费劲儿的吧？”
　　“……”那个碧瞳鬼张了张嘴，还是没有说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