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在玉虚宫的时候林玉晚穿过裙子，不过就算是陆霁，也不能非常肯定林玉晚的品味——出于某种报复心理，林玉晚买的裙子是那种最贵最华丽的，但是其实并不适合她。
　　林玉晚样貌精致，但并不是艳丽或者清秀的那种，除了不可侵犯的凛然之外，还带着几分贵气，过于花哨的衣服反而会混淆她的气质，所以以素色的衣服最佳。
　　别看灵牙是个外族，眼光却是很毒。虽然现在大多数女子还是会选择买布匹自己回去做衣裳，但是很多布店还是会放出一些精心设计过的成衣。
　　林玉晚身高腿长，不愧为衣架子之名，才试了第三套，灵牙便睁大了眼睛，发出了“哦”的一声。
　　林玉晚还是适合蓝色，所以灵牙给他挑了一件冰蓝色的齐胸襦裙，裙腰上绣着一朵盛开的冰莲，上面有淡金色的祥云纹，图样虽没什么新意，但是组合起来效果却很不错。对襟是鹅黄色的，袖口领口有一圈柳叶纹路，衬着林玉晚冷白色的皮肤，倒别有一番意趣。
　　原本林玉晚是拒绝披帛的，嫌麻烦，但是在灵牙的坚持下试了一条淡紫色的披帛，顿时惊为天人，布店老板娘都看直了眼了，若不是因为霜叶楼是她的长期供货商，因此跟林玉晚熟识，她恨不得出去嚷嚷让大家都来看看林道长的美貌。
　　一事不烦二主，灵牙干脆让布店老板娘给林玉晚梳了个头化了个妆。老板娘端详了好一会林玉晚的面相，最终给她梳了一个简单的高髻，压了几朵云型配饰，颇有些高处不胜寒的感觉。最后她给林玉晚画了一个盛唐时期的妆容——考虑到林玉晚的气质，她整体妆容采用了略显清冷的蓝紫色，鞍形的唇脂也略略带了几分玫紫，灵牙就见林玉晚化完妆后一抬眼。怎么形容呢，大概是嫦娥仙子那种美貌级别，但是是个在后羿射日之前就手撕九个太阳然后直接跑到月宫去躲阴凉版本的就是了。
　　接下来就到了灵牙最喜闻乐见的环节，她亦步亦趋地跟在林玉晚后面，帮她捧着过长的披帛，然后一路观察行人的表情。
　　林玉晚手里没有拿纨扇，但是临走的时候看到布店门口放了一些拂尘——在舒乐县，拂尘做装饰之用人气非常高。林玉晚虽然不算道教中人，但有时会收集各种各样的拂尘，在门口的时候一眼瞥见一个精美的黄杨木雕拂尘，还挺配身上的衣服，便欣然买下拿在手中，端的是一位出尘的倾国佳人。
　　灵牙就见一路上不管是男女或是老少，都尽力把脖子往回扭到极限，眼睛像是不会眨了一样，手中的东西也是“哐当哐当”落了一地。
　　林玉晚一开始还有些不甚自在，但这个世界上大概没有一个女人能不享受旁人惊羡的目光，她虽性子有些拧，但木已成舟，习武之人骨子里又向来有几分傲气，便很快不再拘谨，托了托手上的拂尘，一甩披帛，大步往前走。
　　行至山门，又是一连串的目瞪口呆。他们也是刚刚接到消息，第一反应绝对是“不可能”！天山派暂且不论，玉虚宫的弟子们大多都受着林玉晚的庇护，林玉晚不仅教他们武功，也带他们做人，更在一点一点地改善着他们的生活。
　　除了之前陆霁看到的筹划食堂，还有很多其他的扶危济困之举，林玉晚虽然看着冷清，实际上却很能体谅每个人的难处，刚柔并济，行事颇有侠义之风，怎么可能是个女的……等会，好像还真有可能……
　　想到林玉晚过于精致的容貌，对于一些女弟子的特殊照顾，为了那群霜叶楼的姑娘们改换了整个舒乐县秦楼楚馆的经营模式。而且，每月都有大概七八天他是不愿意出门的，虽推说是身有旧疾，也不会从春到冬发作的那么准时的！难道……真的是……
　　然后，林玉晚就给了他们当头一棒。当那位像皎月一般冷清却华贵的女子信步走上石阶，映入他们眼帘的时候，整个世界都安静了。
　　阳关刚刚匆匆离开，本也是想给林玉晚一个缓冲的时间，让她理理思绪，所以他主动揽下了熬制解药的活计。下毒的那个书生当真是书生，被甯步流一吓唬裤子都湿了，现在还在县衙的大牢里发抖呢，动机也没什么可说的，无非就是人上人那一套理论，认为青楼女子本身就应当居于最下等人的位置，不应当因为这些卑贱的蝼蚁扰了他寻欢作乐的兴致。
　　这位的隔壁就关着方钦——魏旭的效率还是很高的，在林玉晚暴露真实性别的时候虽然一下子也傻眼了，但回过神来之后反手就给方钦摁了一个诬告扔进了大牢里。为了防止罗相灭口，甯步流暂且留在县衙坐镇，等玉虚宫的人来接班。
　　但虽然那个书生很没种，但是阳关也不能保证他交出来的解药一定是真的，几个大夫从刚才起已经就这个解药吵了快一个时辰了，阳关虽然跟阎玉学过一点点药理，但此时竟连一句话都插不上，只能退出来喝茶。
　　结果就看到林玉晚带着灵牙伴着通身的气势杀了上来，阳关一个没忍住，喷了一地的茶。
　　抹了抹嘴，阳关上下打量了一下林玉晚，又思索了一下陆霁那张跟他有九成像的脸，不禁莫名地打了个冷战——他以后还是离这两个人远一点的好。这场景太美他不敢看。
　　林玉晚也不想搭理他，转过头问那些大夫：“解药如何？”
　　那些大夫也傻了眼，良久，一个老大夫回过神来，摸了摸胡须，轻咳一声：“虽是宫中秘药推断不出具体成分，但观解药的几味药材却与几位姑娘的脉象相冲，虽也有以毒攻毒的解法，但……还望林道长三思。”
　　阳关在一边安慰道：“放心，我已经给京中去了书信，算算日子，若是走水路，再接快马，再过一个月我姐姐就能来了，按照这些大夫的水平，帮这几位姑娘续一两个月的命不成问题。”
　　林玉晚下意识地抿着唇，却感觉唇上怪怪的，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擦了唇脂。就在这时，奔来了一个小弟子，却是林玉晚派去守在鸽舍的人，就见他挥舞着手中的纸条喊着“大师兄”跑上来，看到林玉晚的时候却直接呆成雕塑，阳关见状有些想笑，上前拿过他手中的纸条，扫了一眼，啧了一声。
　　“怎么了？”
　　“青鳞说京里出了大麻烦，她得护着苏白——就是我姑姑，来不了玉虚宫。”
　　“什么麻烦？”
　　“她信里没说，但估计跟罗相有关系。”
　　林玉晚叹气，然而这气还没叹完，却听阳关道：“林道长，我得拜托你一件事情。”
　　“什么事？”
　　“请你，不管找什么借口，立马召开流云武会。我已经能预估到陆霁所在的地方了，但是还需要进一步的勘察确认，并且山势险峻我们得找办法下去。预计得要两到三天的时间，起码在这三天的时间里那六个尊者不能来捣乱。”
　　“为什么？”林玉晚拧眉。
　　“这算是双胞胎之间的感应吧。”阳关望着手中的茶杯，“我一直有一种预感，陆霁应该是和甯晖在一起，在冰牢里，要救出他，势必也会放出甯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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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真·女装的·大佬——林玉晚


第315章 先手
　　陆霁被阳关捞出来的时候，流云武会已经举行了三天了。
　　虽然流云武会很少举办，而且也没有特定的一套章程，但是既然要拖时间，林玉晚干脆玩个大的，搞得隆重无比。先入门弟子比一波，再外门弟子比一波，然后内门弟子比一波，最后才是原定六对六——实际上可能只有四对六的最终对决。
　　比赛采用积分制，除了最后的首徒对决，其余皆是一对一。因为是临时决定这样比武的，所以还花了两天的时间用来给双方弟子报名，现下才刚刚开始入门弟子的比拼。
　　若是在平时，玉虚宫的弟子们被天山派的弟子处处压了一头——哪怕是刚入门的弟子，辈分可能都比林玉晚高。外加那六个尊者内力深厚，本也是习惯于教徒弟的，好的苗子更是尽他们先挑，论整体素质，玉虚宫的确是不如玉虚宫的，贸贸然让他们比试，不少玉虚宫弟子可能会惧战。
　　但现在不一样了，有林玉晚啊！甚至连话都不用说，只消往那一站，如同皎月一般的面孔微微带点笑意，身上的披帛无风自动，像极了仙子落凡，足够让那些玉虚宫的愣头青前仆后继为美人效劳好么！看着满满当当数十张纸的报名表，林玉晚摸了摸自己的脸，她也是没想到，自己居然有一天能靠脸吃饭。
　　最近舒乐县的百姓有点兴奋过头，一开始是春市热热闹闹了小半个月，中间还遇上有人大闹霜叶楼，沸反盈天了好一场，现在居然还遇上流云武会！这能有什么理由不上头？简直嗨到停不下来！
　　既然阳关说要她帮忙牵住六位尊者，那么事情当然闹得越大越好，林玉晚原本是打算借着陆霁的事情好好地刁难一下那六位尊者，没想到文真那个老棒槌竟然抢先发难，拿她女子的身份说事。
　　这一路上来，林玉晚也有所感觉，那些玉虚宫或者天山派的弟子们虽然望向她的眼神充满了惊艳，但……不知为什么，却少了几分平日里的尊重，她甚至感受到一些或叫得上来或叫不上来的女弟子眼中嫉妒的目光。
　　她可是玉虚宫首徒，手把手教他们武功的人，对外处理各种门派事务，对内调和上下各色矛盾，她对玉虚宫尽心尽力，对这些弟子们呕心沥血，他们怎么敢……怎么会……
　　未婚女子的披帛可以很长，最长达七尺（约两米）左右，林玉晚在太清殿的中央笔直地站定，紫色的披帛一直延伸到殿门口，在雪后初晴的阳光下像是烟雾一般缭绕在她的周围。
　　灵牙在一边抓着林玉晚的披帛，垂着眸，面无表情地听着文真尊者左一句“女子怎堪为玉虚首徒！”右一句“区区小事便兴师动众，你让玉虚宫颜面何存！”心想这老家伙还真是个正经八百的二百五。但是这个世界上最可怕的事情就是脑子不太好的人偏偏又身居高位。
　　陆霁的身份此时也微妙了起来，原本听林玉晚说陆霁是陆朝风将军的儿子，众人还挺害怕的，陆朝风的威名煊煊赫赫，他的儿子若是在这一片失踪了，那不得带兵屠了玉虚宫啊。但是当知道林玉晚是个女子之后，这些人不约而同对陆霁的身份产生了怀疑——会不会是林玉晚为了让更多人找他情郎所编出来的瞎话？
　　阳关的担忧也在此时应验——玉虚宫上下对于林玉晚心理上的依赖实在是太重了，林玉晚平时给人的感觉有多可靠，掀翻身份之后就会多让人心生疑窦。阳关也不知道这该怪林玉晚平素做事大包大揽不给旁人锻炼的机会，还是该怪玉虚宫弟子资质大多一般，以至于青黄不接，没有人能够帮林玉晚分担掉一点子权力。
　　林玉晚回过头望了一眼殿外的一群弟子们，他们的脸上，一时间竟寻不出林玉晚想要的情绪。
　　他们不相信她了……
　　过了良久，林玉晚开口，声音有些滞涩，她不禁顿了顿，才重新开口：“我不接受你的指责。”
　　文真尊者一愣。
　　“我林玉晚，不管是男是女，自从接过首徒这个担子之后，从未对玉虚宫起过一点子坏心思。虽然在真实身份上隐瞒了大家，但也是有着不得已的理由，然抛开身份，我的一举一动，每一项权衡利弊，皆是在为整个玉虚宫考虑。在这一点上，我问心无愧。”
　　“陆霁是我的朋友，是我的知己，也是我最爱的人，哪怕他只是个普普通通的平民，他失踪了，我托人查找其踪迹，也在我的职权范围内，算不得兴师动众。玉虚宫的弟子们虽辛苦，我也很感谢他们，但这并不能成为我只顾念一己之私的证据。”
　　“你口口声声说我袒护情郎，但这又何错之有？人丢了难道不应该找吗？还是说文真尊者，你把玉虚宫当做你的所有物，所有事情都要经过你的同意，而我林玉晚甚至我师父牧天游在你眼里，只是个管事？”
　　“这……绝无此事！你个小女子不要污蔑我！”
　　林玉晚叹了口气，转回身，背影看上去有些萧索：“既然他弟弟已经跟你们撕破了一回脸，我也不介意再撕破一回。六位尊者，对于尔等挑拨我玉虚宫弟子上下感情的行为，本座十分恼怒，即日起，玉虚宫和天山派恩断义绝。流云武会即刻召开，败者，”
　　“给我从玉虚宫滚出去！”
　　……
　　陆霁看到阳关的那一刹那简直热泪盈眶，要不是还记得自己是他哥他真想给阳关磕一个。阳关看到陆霁的时候也是松了口气，还好，没傻，也没缺胳膊断腿的，还是囫囵个的。
　　确认了陆霁安全之后，阳关将目光移向了他后面的那个人，一时间竟愣住了，最近总感觉眼睛吃得挺饱的，怎么个个都长得那么好看啊！
　　却听到身后的甯步流呼吸急促，阳关转头一看，就见他盯着陆霁旁边那个男子，脸都白了。心中那点猜想终于得到了证实——他就是甯晖。
　　回过头望了望半山腰漫天的飞雪，感受了一下严酷的冰冷，又看了看森严可怖的冰牢，再上下打量了一下男子身上的衣着——他家有一个酷爱逛街的姐姐和一个品味挑剔的姑姑，苏阖自己也是非常着重仪容仪表，所以阳关对服饰上面略有些见解的，男子身上的衣服虽然半新不旧，但是能看出来是好几年前的款式，再加上那苍白的皮肤和已经拖在地上的头发，甯晖，的确在这座冰牢里生活了很久了，很可能，就是五十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