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早该想到的……你们是渭城江家的人吧?”
“答对了。”江映容将一罐子药放在床边的小几上,“药煎好了,趁热喝吧。”
“谢谢你。”阳关真心诚意地道了个谢,江映容看了看他,突然“哼”了一声,面带恼色的就出去了。
“她怎么了?”阳关有些莫名其妙。
“谁知道。”李异对于女人的心思向来没什么兴趣。
“对了,渭城江家是什么?”阳关好奇。
“你不知道吗?就是鸿翔楼和鸿鸣阁背后的东家啊。 ”
“哎?那他们为什么还跟我们抢刀?”
“据我所知,江家弟子不论男女,十五岁后就不能问家里要东西了。当然,爹妈叔伯自愿给的不算,只不过看起来鸿鸣阁可能不是他们某个比较亲近的亲戚开的。”
给李异喂完药,李异显而易见的有些困倦。阳关也不打扰他,等他合上眼睛便蹑手蹑脚的出去了。
昨天来的时候黑灯瞎火的,阳关并没有看清江家庄园的全貌。现在打眼一看,就见这个庄子依山而建,房子一层接一层,错落有致。
山势最低处是一个小小的花园,园内卵石铺地,按颜色排成各色图案,墙边花草树木,生机盎然。
阳关先去了周澄的房间,发现周澄也刚吃了药睡下。嘱咐命阿留在房内悄悄的陪着他,阳关轻轻关上周澄的房门。随后左右望了望,抓了个丫鬟问出了唐鹞房间所在。这丫头昨天情绪就不对劲,阳关想去看看他。
然而在唐鹞房间门前,阳关又遇见了江映容。
阳关见只觉得自己跟这个人简直是冤家,就见江映容看着自己,又是“哼”一声,扭过头去不理他。
阳关深吸一口气,内心不断告诫自己,要忍耐啊!
江映容看着这个白发少年也是别别扭扭,之前她嫌他丑是没错啦,不过世界上不好看的人那么多,她也不至于一个个都恨到骨子里。而且这小子打架确实有一套,虽然毫无章法,但确实每次都赢了,让她不禁高看他一眼。
但是昨天她赶到地方的时候,看到的却是这小子呆呆傻傻的跪坐在地上,双目无神,旁边的唐鹞看着都比他有精神。她不禁在心里又唾弃起来,看着人模狗样的,结果是个囊膪!
两人就在唐鹞房门前相对无言,最终阳关叹了口气,拍了拍房门:“阿鹞,你在里面吗?”
敲了半天,里面无人应答,阳关想着唐鹞不会是睡着了吧,犹豫了一下他对江映容做了个手势:“要不,您先进去看看?”
江映容看了他一眼,径自推开了门,随后奇怪的“咦”了一声:“人呢?”
“怎么了?”阳关跟在她后面往房间里看了一眼,就见房间里干干净净,完全没有住过人的迹象。
“哎?唐鹞人呢?”阳关愣住了,拨开江映容走进房间,环视一圈后,在中间红木的圆桌上放了一封信。
两人对视一眼,阳关拆开了信,里面只有一张薄薄的信纸,看着这张信纸上的字,江映容眼皮抽了抽:“这什么字啊。”
“确实写的够烂的。”阳关也抽了抽嘴角。
“说得好像你写的有多好一样。”江映容瞥了他一眼。
“比她稍微好了那么一点。”阳关仔细辨认着纸上的字迹,看完后长长的叹了口气:“这孩子又来了!”
“写的什么?”江映容问。
“她说,自己不想拖累大家,所以自己一个人先回去照顾她大哥了。还让我们不用担心她。”阳关朝天翻了个白眼,“她也不想想这可能吗?”
“这纸上墨迹还没干,应该还没走远。现在找应该能找得到。”江映容打发了一个丫鬟知会了一声他大哥,转身走出了门外。
走了几步,她回过头,见阳关还待在原地,不禁催促道:“还愣在那儿干嘛?走啊!”
“哦,好。”阳关愣了一下,随后笑了笑,跟上了江映容。两人跟江家庄的守卫打听了一下,确认了唐鹞是一个人往西边走的,便循着西边找去。
“对了,我一直想问你,你是唐鹞的哥哥吗?你也姓唐?”两人沉默着走了一段,江映容突然问道。
阳关听到问题愣了下,挠了挠头:“不是啊,我跟她认识也才几天而已,她是我第一轮打擂的对手,你也知道的,她想救她姐姐。”
“才认识几天?我感觉她很依赖你的样子。”江映容的语气听起来酸溜溜的。
“是吗?她最开始还想杀了我拿号码牌咧,被我教训了一通。”阳关继续将目光放在周围形形色色的路人身上,找寻着唐鹞的踪迹。
江映容还想问什么,却发现前面有一堆人围在一起。两人走过去拨开人群,赫然发现唐鹞在和一群人缠斗,对手,正是前几天他们暴揍过的癞子皮!
那癞子皮肩膀上包裹着一圈圈的纱布,显然之前被江映容所伤的地方还没好。但他人站在一边,嘴可没闲着,一句句污言秽语从他嘴里吐出来:“小美人儿,怎么一个人在这里?是他们没有满足你吗?来哥哥这里,哥哥一定让你舒服的求饶。”
江映容气的脸都白了,阳关虽然也气愤,但同时也有些好笑,就唐鹞这个脑子,可能根本听不懂这个癞子皮在说什么吧。
但尽管如此,他也不能容忍癞子皮拿这些话去脏一个纯真少女的耳朵。阳关甩了甩胳膊,骨骼发出了噼啪作响的声音,随后一握拳,就朝着癞子帮那些小混混脸上招呼!
“砰”原本拽着唐鹞手腕的一个小混混瞬间脸着地,一口牙都松了,发出了惊人的响声。其他人一时间都停下了动作,惊骇的看着这边的动静。
“放开她。”阳关沉着脸。
“哈,我当是谁,不就是个躲在女人背后的废物,连打架都要靠着女人。”癞子皮看到形同恶鬼的阳关,以及拔出了宝剑的江映容,看着那锋利的剑尖,癞子皮只觉得自己左边的肩膀更疼了,但还是强撑着说道。
阳关皱了皱眉,他也是有男人的自尊心的。他目前的实力确实不如江映容,但一直被说不如女人,他也是会生气的。
就在这时,江映容“刷”的一声,还剑入鞘,阳关扭头看她,就见她一脸无所谓的样子:“这几个混混不值得脏了本小姐的手,你来吧。”
阳关嘴角勾了勾:“行,我可不怕脏。”随后双腿发力,整个人如同虎入羊群般扑进了混混堆里。瞬间,众人就见惨叫声接连不断的传来,不断地有人鼻青脸肿的飞出了人群外。白色的头发如同摇曳的火苗一般飘动,所及之处一片腥风血雨。
江映容看着直皱眉,这人打架真的一点章法都没有啊,跟那群混混也没什么区别。不过……让人很解气就是了。
癞子皮看着接连揍飞他手下那些小混混的阳关,终于认识到自己刚才大错特错,这才不是个什么躲在女人背后的废物,他就是个恶鬼!
想着东皇门倒了,自己的靠山也没有了,眼看这就要在渭城待不下去了,到手的女人更是飞得比谁都快。癞子皮不禁恶向胆边生,自己就算入地狱,也要拖个清清白白的人陪他!
他从口袋中掏出一块帕子和一个小药瓶,将小药瓶中的东西倒出来沾湿了帕子,随后悄悄地走到江映容身后,趁他没留意,一把将帕子捂住了江映容的口鼻!
那小药瓶里装的乃是烈性迷药,普通人闻上一下直接就不省人事了,江映容挣扎了几下,很快就失去意识。癞子皮内心窃喜,这女人看上去非富即贵,若是得手了可就赚大发了。
“江映容!”
这头阳关刚把唐鹞救出来护在怀中,一扭头,就看到了癞子皮迷晕江映容的一幕。心中大急,本想把月影刀扔出去,又怕伤及江映容,正在踌躇,就感觉到唐鹞拽了拽他的袖子。
“阳哥,扔我!”
阳关反应了一下,很快明白了唐鹞的意思,双手一叉唐鹞的腰,一运气,直接把唐鹞朝癞子皮那边扔去!
唐鹞身量娇小,这一扔恰好扔到了癞子皮身上。癞子皮就觉得有什么东西趴到了自己背上,还没反应过来,唐鹞一手抓着他的头,一手抽出匕首,狠狠地朝着他的脖子抹去!
血花四溅,癞子皮瞪大了双眼,双手徒劳地抓着脖子,但仍旧止不住喷涌而出的鲜血。只不过几个呼吸间,他便站立不住,倒在地上如同一条蛆虫一般扭动,最后渐渐僵硬。
可能就在他断气之前,他也没想通,为什么平素横行霸道,最是瞧不起女人的他,最后居然会死在一个十岁小姑娘手里。
第25章 周澄和周澄澄
“所以我说了,不要自己一个人跑出去,你到底听了没有!”
李异和周澄两人对着坐在圆桌旁,一人手里捧着一碗药,看阳关和江明轩用一模一样的语气训唐鹞和江映容。
“我听了啊/听了……”唐鹞和江映容低着头,听到两人的诘问,喏喏道。
“你听了就不会发生今天这样的事情了!”阳关和江明轩完全没有被两人可怜兮兮的样子打动,一人伸出一根手指抵着自家妹妹的额头,恨铁不成钢的地戳了戳。
“对不起,我知道错了/我错,了……”两人继续低着头,用一种委屈巴巴地语调认错。
“你什么样的人我还不清楚?勇于承认错误,但是坚决不改正!”阳关和江明轩脸上一副“我还不知道你”的表情,随后非常同步地叹了口气。
“等李异病好了我就陪你一起回你家/你要出去玩等我闲下来陪你一起,所以下次不要再自说自话地跑出去了好不好?”
“知道了……”
“噗。”周澄和李异看着面前同步率拉满的两对兄妹,终于没忍住,喷笑出声。问题是这两对笨蛋兄妹一点自觉都没有,不约而同扭头,四个人八只眼睛用一种奇怪的目光看着两人,两个人不禁笑得更大声了。
好不容易让唐鹞立下保证,放她回自己房间休息。难得的享受了一会悠闲的时光,阳关正美滋滋的嗦着一碗凉粉,突然江明轩走进来,脸上带着困惑的神色:“阳关,太守大人找你。”
“找我?”阳关放下筷子,擦了擦嘴,“是癞子皮那事儿吗,可是江湖仇杀官府不是一般不管的吗,况且我这也算为民除害。”
“不清楚,安大人只是派了个侍从来,叫我带你去渭城太守府。”江明轩上下打量了一下阳关,摸了摸下巴。
“去太守府的话你这身衣服不行,德顺儿,”江明轩朝外喊了一声,很快,一个低眉顺眼的小厮走了进来,江明轩吩咐道,“带这位公子去换件衣服,拿我没上过身的几套给他试试。”
“是,少爷。”那小厮毕恭毕敬的答应。一炷香后,阳关穿着一身茶色圆领襕袍,腰别月影刀,跟着江明轩坐上马车。还没等阳关打量完这架马车的内部结构,太守府就已经到了。
“哦,好大。”阳关抬头看着大门口端正威严的“太守府”三个字,发出一声感叹。
“别看了,进去吧。”江明轩朝门口的侍卫出示了一块玉牌。很快,就有一个管家模样的人出来,毕恭毕敬地请两人进去。
阳关莫名地想到他和李异在那个陈县男的门口足足等了快有两盏茶的时间,两者的待客之道,高下立判。
跟着那管家模样的人走了半柱香的功夫,两人就来到了太守府的花厅。阳关心里默默的又将面前的花厅和陈县男府的花厅做了个比较,太守府的花厅虽然也有两个大大的架子。不过上面整整齐齐放了书,半分装饰品也无。一进门,一股书的味道扑面而来。
安明道看到两人来了,站起身将他们迎到座位上,随后亲手给两人添了茶,随后才坐回主位上。看着阳关捧着茶有些拘谨的样子,安明道不禁露出了一个笑容:“无妨,放松些。”
江明轩明显和安明道是熟识,两人寒暄了几句,安明道就将目光放在一边默默喝茶的阳关身上。犹豫了一下,他还是开口:“你叫阳关,是吗?”
阳关听到安明道问他问题,便将茶盏放在一边的小几上,坐端正身体,点了点头。
“你的母亲,还好吗?”
阳关愣了一下,这已经是第二个人跟他提到关于他母亲的事情的事情了。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摇了摇头:“抱歉,我并不知道我的母亲是谁。”
“什么?”安明道也呆住了,“那你是?”
“我大概一岁的时候,被遗弃在阳关之外的沙地上,是我义父捡到了我。”阳关指了指半边脸的伤疤,“这个就是当时我脸着地被沙子烫伤,留下的疤痕。”
“我并不知道我的母亲是谁,但如果她是一个把孩子随手扔在沙漠中的恶毒女人的话,我想我这辈子还是不要知道她是谁比较好。”
“怎么会!她绝对不是这样的人!”安明道突然激动起来,阳关有些莫名其妙地看着他:“看这位大人的反应,您大概是认识一个跟我一样一头白发的女人,但您怎么能肯定您认识的那个女人就是我的母亲呢?”
“我能肯定,因为你和她有着一模一样的脸庞!”安明道死死盯着阳关的脸,良久,长长的叹了口气,用一种自言自语的语调缓缓地讲述起来。
“我不是渭城人,但是很久之前我游学的时候曾经经过这里,并在这里住了不短的时间,这在那段时间,我认识了一个一头白发的少女。”
“她的名字很奇怪,叫玉壶。但是人如其名,她的一头白发如同最上好的玉壶一般洁白无瑕。”安明道说到这里,眼中闪出了一道几乎不属于这个年龄的光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