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颂眠把苹果打成泥,温水泡过才端给裴轻栎。
王闻笙看见了,问道:“裴轻栎你小孩儿吗?吃苹果还要打成泥?”
裴轻栎笑笑没说话。
聚会结束,裴轻栎坚持把两个人送到巷子口,没忍住,还是上前抱了抱两个人。
祁愿吓得一个激灵,“裴轻栎你干嘛啊?你今天怎么这么奇怪?”
王闻笙没祁愿那么神经大条,他仔细观察了一下裴轻栎的表情,问道:“你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裴轻栎一人给了一巴掌,“滚吧!别耽误我时间了,时间挺宝贵的。”
说完他先转身往画室跑去。
他的时间的确很宝贵,他要赶紧把想见的人都见一遍才行。
回到画室,蒋颂眠刚刚收拾好厨房,正擦着手走出来。
裴轻栎蹦蹦跳跳跑过去,“蒋颂眠!东西拿回来了吗?”
“嗯。”蒋颂眠擦干净手,把藏在沙发后面的盒子拿出来。
裴轻栎十分期待地打开盒子,看见里面的东西时,立马把嘴撅起来。
“蒋颂眠……”他把东西拿出来,“你怎么给我定了这么幼稚的骨灰盒啊?”
陶瓷骨灰盒入手厚实,白色的底,上面绘着红色卡通的玫瑰花。
蒋颂眠干咳一声:“我只会画这种的,就这还学了好久呢。”
裴轻栎手一顿,瞥了眼蒋颂眠,“你自己画的?”
“嗯。”
“唉……”裴轻栎装模作样叹了口气,把骨灰盒放在桌子上,研究怎么打开盖子,“算了,反正盒子是给别人看的,我住在里面,又看不——”
他话闸住,眼睛直勾勾盯着同样画满了红色玫瑰花的盒子内部。
“怎么了?”蒋颂眠凑过来。
愣了片刻,裴轻栎喃喃道:“蒋颂眠,以后我在地底下也不得安生,我可是正儿八经美术生,你叫我一睁眼就看这些东西?”
他嘴上吐槽,实则把盒子来来回回看了好几遍,最后在盒子底部发现了一行小字。
“吾爱有三,红玫瑰,小王子,裴轻栎。”
裴轻栎二话不说锤了蒋颂眠一下,不满道:“为什么把我放在最后一个?”
蒋颂眠笑着牵住他的手,“红玫瑰是你,小王子也是你,吾爱有三,全都是你。”
三天后,蒋颂眠安排了裴轻栎的入院时间,住院前一天,裴轻栎约了程归见面。
见到程归第一面,招呼都没打一声,裴轻栎就要把画室送出手。
程归坐下的动作顿了一下。
“为什么不开了?”
裴轻栎给程归倒了杯柠檬水,闻言摇头,“不是不开了,是我没法开了,程归,你喜欢教学吗?你走了之后,孩子们经常问你去哪了。”
程归没接柠檬水,紧紧盯着裴轻栎。
“我就是问你为什么不开了?这不是你的梦想吗?”
裴轻栎来时想了七八个理由,他随便选了一个程归无法拒绝的。
“我要跟蒋颂眠移居国外啦,以后可能就不回来了。”
听到裴轻栎要移居国外,程归头一个想到的居然是裴父裴母。
“爸爸妈妈知道这件事吗?”
裴轻栎低下头,“我已经很久没见过他们了。”
程归深深叹了口气,“怎么这么突然?”
裴轻栎笑笑,“不突然,已经计划好久了,所以我提前跟你说一声嘛,如果你不想接手画室的话,我再问问别人,我好多同学呢。”
“裴轻栎,我考虑一下吧,你突然问我,我现在无法给你确切的回复。”
“好。”裴轻栎在心里算了算自己的时间,他或许还有不久就没法见人了,“一个月内给我消息就可以。”
“嗯。”程归应了一声,又想到什么,“你要出国这件事,裴溯知道吗?”
裴轻栎心虚,声音也弱了许多,好在他眼睛往右边撇的时候没叫程归看见。
“蒋颂眠去找哥哥说这件事了。”
裴溯办公室走廊尽头连接员工工作大厅,此时大厅中一片鸦雀无声,大家全部驻足在工位附近,竖起耳朵听着走廊那头传出的打骂声。
原本陈列整齐的文件被摔在地毯上,裴溯一拳过去,蒋颂眠应声倒下。
“蒋颂眠!我跟你说过没有?我说以后小栎的事不准再瞒我!你当初是怎么答应我的!这么大的事你都瞒着我!”
蒋颂眠舔了下嘴唇上的伤口,舌尖霎时中充斥着一股铁锈味。
“裴溯,我有自己的理由——”
“你有什么理由!”裴溯急红了眼,眼眶蓦地湿润,他狠狠瞪着蒋颂眠,恨不得把蒋颂眠抽筋扒皮,“上次你出现在这里,告诉我小栎不是我弟弟,这次你又出现在这里,告诉我小栎要死了?”
“裴溯,你听我说……”
裴溯却突然放开蒋颂眠的衣领,把人狠狠往地上一掼,“小栎在哪?”
“……在画室。”
裴溯抄起外套转身离开。
等裴溯走远了,蒋颂眠才踉跄着从地上爬起来,他靠在墙上,毫不在乎地用手背擦去鼻尖滴下的血珠,从怀里掏出那个笔记本。
他颤抖着手翻到新的一页,在上面写下几行字。
【①裴轻栎喜欢草莓味的一切。
②裴轻栎喜欢抠东西,指甲不能剪太短。
③裴轻栎口是心非,容易炸毛。
④裴轻栎最喜欢的姿势是后///入,最喜欢的地点是厨房。
⑤裴轻栎喜欢柠檬水,柠檬水现做的最好。
⑥裴轻栎不会做饭,但喜欢指指点点,就让他指点。
⑦裴轻栎不喜欢烟味,闻到会头疼。
⑧裴轻栎睡觉时喜欢睡在左侧。
⑨裴轻栎讨厌被束缚,讨厌被管教,讨厌一切古板无趣的灵魂,比如蒋颂眠。】
然后在他空白处标注了一个序号“八”。
这是他的第八次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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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篇将于11月3号(周四)入V,当天更新两章7000+字,整本也快要完结了,感谢一直追读到这里的宝子们!啵唧^3^
第64章 第八次重生(一更)
疗养院。
“我早就说了,你偏不信,还要让我再做一次胃镜,你都不知道胃镜多可怕……”
裴轻栎吐槽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几乎听不到了。
裴溯坐在床尾的沙发里,双肘撑着膝盖,一言不发盯着手里那张薄薄的确诊报告单看了很久。
突然,他吸了一下鼻子,大步走出病房。
裴轻栎想下床去追,被蒋颂眠按回床上,“我去看看他,你休息一下。”
蒋颂眠追上裴溯,两个人谁都没说话,一前一后爬上天台,蒋颂眠从裤兜里掏出一盒烟,一人一根点起来。
烟渐渐到底时,裴溯突然开口,“妈很早之前就说过,小栎名字里带个轻字,命也轻,这样不好,说要给他改名,可一直拖到现在……是不是早点给小栎改名就不会有事了?”
蒋颂眠眯起眼,把烟按灭在窗台上。
“裴溯,你要先调节好自己再去见栎栎,你这样会影响他的。”
裴溯转头看向蒋颂眠,他有些难以理喻,“蒋颂眠,我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但那是我弟弟,我怎么笑得出来?”
“嗯,我懂你的心情。”蒋颂眠缓缓呼出一口气,寒冬的空气中弥漫着冷冽的味道,他轻嗅了下,似乎还有一股若有若无的玫瑰花香。
裴溯一直在摇头。
“不,蒋颂眠,我觉得你不懂,我也早该看清你这个人的,你根本不懂什么叫爱,你有没有搞清楚现在的状况?现在是小栎生病了,他要死了,连程归知道了都会为他掉几滴泪,而你呢?你为他流过泪吗?你为他伤心过吗?你能为他做什么?”
“你根本不懂,不要怪我说话难听,你从小就感觉不到爱,更遑论去感受一个人的离世?”裴溯声音颤抖着,早已红了眼眶,“你甚至还想用你的想法来教育我?我做不到你那么冷血。”
这些话与蒋颂眠来说可有可无,反正他也不在乎裴溯对他什么看法。
“裴溯,你说什么都可以,但你不能否认,栎栎现在正在积极乐观地面对死亡,我花了很多时间,费了很多心思才把他变成这样,裴溯……你是希望看到一个这样的栎栎,还是想看到一个整日以泪洗面,郁郁寡欢,甚至……甚至会自己伤害自己的栎栎?”
裴溯沉默。
“裴溯,有些情绪,我们两个去背负就足够了,但我觉得不应该把这些拿到栎栎跟前,我想让他走的时候也是快乐轻松的,所以希望你以后面对栎栎时,表现得放松一些。”
蒋颂眠回到病房时,裴轻栎正蒙头窝在被子里,听到开门声,他身子僵了一下,把含在嘴里的那口气缓缓吐出来。
被子被扯了一下,蒋颂眠的声音从缝隙里传来,“栎栎?”
“嗯……”裴轻栎答应一声,死死按住自己的胃口处,不敢再出第二声。
而蒋颂眠什么都没说,只默默的把人抱进自己怀里,隔着一床厚厚的被子,在裴轻栎后背上轻轻拍打。
大概过了半个小时,裴轻栎突然抖了两下,蒋颂眠赶紧把人抱去卫生间。
裴轻栎吐了些血水,整个人恹恹地靠在蒋颂眠怀里,就着蒋颂眠的手喝了口水又吐掉。
“吐出来好多了。”
“嗯。”蒋颂眠偏头往他额头上轻吻一下,从口袋里掏出一颗草莓糖塞进裴轻栎嘴里。
“蒋颂眠,哥哥呢?”
蒋颂眠抱起他往外走,“去找医生了,待会儿就回来。”
裴溯还不死心,但裴轻栎的病早已进入最后时期,切除手术没什么用,只能用药物化疗延续他所剩无几的生命。
裴轻栎含着草莓糖块,说话含糊不清,“我还想问问他,能不能去看看爸爸妈妈呢。”
“能,后天下午。”
见蒋颂眠这么笃定,裴轻栎一下坐直了身体,着急问道:“你不会告诉他们了吧?”
“没有,不会让他们知道的。”
“那就好。”他又躺回去,“我是想远远看一眼就好,真要我跟他们见面,我是不敢的……”
不是不敢见面,是怕在这种时候听到那些让人伤心令人难过的话,倒不如留个美好的念想。
蒋颂眠“嗯”了一声,从抽屉里掏出针管和一小瓶药,握住裴轻栎的手臂轻轻敲打了几下。
“会有些疼。”
说着,他把针尖慢慢推入裴轻栎皮肉中,一向害怕打针的裴轻栎这次没挪开目光,直勾勾看着针管中的药水渐渐到底。
“蒋颂眠,这是什么?”
蒋颂眠快速拔出针头,取了个棉球按在出血的地方,“止痛药。”
“我以后每天都要打吗?”
蒋颂眠手一顿,接着转过身去,情绪被他藏的很好。
“不用,不算太疼的话吃药就可以。”
这时裴溯突然推门进来,满脸疲惫,看见裴轻栎时,他想起蒋颂眠的话,扯着嘴角笑了一下。
裴轻栎:“……”
“哥哥,如果实在笑不出来,可以不笑的。”
裴溯立马放下了嘴角,他走到床边,想了会儿,说道:“过几天我带你去美国看看,国内医疗水平的确有限,其他地方可能有办法。”
没等裴轻栎拒绝,蒋颂眠先开口了,“不用。”
裴溯生气,但当着裴轻栎的面不好发作,只能忍下火气心平气和地说话。
“蒋颂眠,我是小栎的哥哥,我要对他的身体负责,你什么态度我不管,但你不要阻拦我带他治病。”
“大舅哥。”蒋颂眠又叫回了从前的称呼,“不得不提醒你一句,我现在跟栎栎是合法伴侣。”
裴轻栎适时从枕头底下掏出一张全英文的结婚证明给裴溯炫了一下。
裴溯:“……”
他微闭双眼,等梗在心头那口气缓缓吐出,突然站起来。
“我先去问问其他医院。”
蒋颂眠也跟着站起来,“我送送你。”
知道蒋颂眠有话要说,裴溯没拒绝,蒋颂眠一路把人送到电梯口处,帮忙按了下电梯。
“什么事?说吧。”
“第一件事,栎栎想再见一面你的父母,后天下午,你安排好,第二件事……裴溯,别折腾了,栎栎现在很疼,别让他更疼了,行么?”
“他……有多疼?”
空气中沉默很久,直到电梯门打开,蒋颂眠盯着空洞洞的电梯厢,缓缓开口。
“很疼,像是在胃上生剜一块下来,恨不得破腹开肚,把里面作乱的东西拿出来丢掉,现在吃药还管用,等到了真正的末期,只能生挨着,如果……”
蒋颂眠低下头。
如果能替裴轻栎承担这一切,他会毫不犹豫生剖开自己的肚子,把自己完好无损的身体换给裴轻栎。
去看裴父裴母之前,裴轻栎先去了一趟理发店。
他本就长得好看,最近被病痛折磨得小脸尖瘦,更像个身形高挑的女孩子。
托尼老师捻着毛糙的发尾,热情地向他介绍店里的护发产品。
“你这个头发再不护理,分叉会越来越多,而且发根营养跟不上,头发会长得很慢,我们刚好有店庆活动,12888全年护理套餐,一共24次,您看要不要办张卡?”
裴轻栎本想拒绝,可透过镜子看见坐在后面等他的蒋颂眠时,眼睛一转,直接点头。
“好,先办五年的叭。”
托尼老师:“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