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轻栎顺手接起,“喂”了一声才想起这是蒋颂眠的手机。
“您好,裴先生,蒋总在吗?”
“在呢在呢!”裴轻栎赶紧打开外放,放在蒋颂眠枕边。
“什么事?”
“蒋总,明天有个合同——”
一听又是工作上的事,蒋颂眠眉头不耐的皱起,“多少钱的?”
岳助:“……”
“我很忙,你带人去搞定,签不回来也没关系,我现在对钱不感兴趣。”说完直接挂了电话。
裴轻栎一脸震惊看着蒋颂眠轻轻松松说出那句对钱不感兴趣的话,又想到自己年纪轻轻就负债累累,差点哭出来。
“蒋颂眠,你怎么可以对钱不感兴趣?”
蒋颂眠理所当然回他:“钱挣够了,够花就行,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要那么多钱干什么?”
裴轻栎:“……”好像很有道理的样子。
蒋颂眠要钱有钱,要地位有地位,现在拥有的资产够他挥霍一辈子,以后也不会有孩子,要那么多钱确实没什么用。
裴轻栎越想越心塞。
都怪蒋颂眠把他的钱全忽悠没了。
“栎栎,有一种特殊的还债方式,你要不要听一下?”蒋颂眠突然开口,“可以这样,你主动亲我一次,就抵十块钱,我们做一次,就抵五百。”
裴轻栎不敢置信,瞪大了双眼,“噌”地一下站起来,“你要不要脸蒋颂眠?你把我当什么了?”
他双手紧紧握拳,胸膛起伏两下,气冲冲喊道:“怎么能这么便宜?亲一次最少一百!做一次五千!不议价!”
这一下就把自己身价抬高了十倍,还钱之路走的愈发顺利。
蒋颂眠闷笑:“成交,还可以加点别的,比如,帮我煮咖啡一次一百,帮我换药一次五百。”
裴轻栎摇摇头,“这都是我会做的,你因为保护我才受伤,我会好好照顾你,直到你好起来。”
想了想又保证道:“以后也会照顾你的,等你老了,我就帮你推轮椅。”
蒋颂眠又气又笑,捏了一把裴轻栎的脸蛋,“我不会老的,栎栎放心。”
“你在说什么屁话呢,是个人都会变老的,你要坦然面对岁月的流逝,你放心吧,我不会嫌弃你的。”
蒋颂眠没再反驳,那颗草莓糖也已经含化,甜腻的味道却在舌尖久久不褪。
为了早日还债,裴轻栎又在朋友圈召唤了一波客户,却只有一个老同学戳了私聊。
【王振斐:裴轻栎,你朋友圈咋回事啊,毕业这么久了还没找工作?接私活呢?我这有个活你接不接?】
【王振斐:对了,你家不挺有钱的,随便安排你进公司当个经理不香啊?】
有人找来下单,裴轻栎是高兴的,但看到第二句话,他嘴角的笑缓缓落下。
他跟王振斐不算太熟,大一时在一个班,自从分了工作室后就没怎么说过话。
【王振斐:人呢?】
裴轻栎老大不愿意的回消息。
【裴轻栎:在。】
【王振斐:你不会真的还没找到工作吧?你这是打算在家啃老啊,不过也没事,你家有钱嘛。】
裴轻栎眉毛皱得很深,他讨厌这种一上来就对着他指点的人,明明两个人不是很熟,为什么要说这种话?
【裴轻栎:没,打算开一家自己的画室,以后带学生。】
王振斐直接发了条语音过来,裴轻栎习惯性点开,声音直接外放出来。
“哈哈哈哈哈哈,裴轻栎,就你还带学生呢?别逗我成吗?”
不远处的蒋颂眠听到声音,换了个姿势,朝裴轻栎看去,裴轻栎忙着跟人对线,没注意蒋颂眠的目光。
【裴轻栎:我有教师资格证,为什么不能带学生?】
“不是,你这画风不合适吧?老师可不是什么人都能干的。”
【裴轻栎:我画风怎么不合适了?我还能把小孩子教坏?】
“哎呦,我不说了还不成吗,那活你还接不接?”
【裴轻栎:不接,我画风不合适。】
发完最后一条,裴轻栎合上手机,坐在小板凳上生闷气。
其实王振斐说的也不全错,他的画风是有些难以掌控难以模仿,到目前为止也只有程归能做到跟他的画风相似。
可是教小孩子画画,是去挖掘开发他们的天赋,而不是把他们放进同一个模板中,去制造一个个完全相同的绘画机器。
而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性格和思想,这就意味着,人不可能被制造成机器。
“栎栎,我帮你找了一间画室,现在还在装修,等我拆线就带你去看看好不好?”
“嗯?”裴轻栎从发呆状态中脱身,看向蒋颂眠,“画室?你什么时候找的?”
蒋颂眠撒了个谎:“前几天。”
裴轻栎没多高兴,郁闷低下头去,“你怎么不跟我说啊,开画室这事,我还没下定决心呢,也没跟家里人讲,我都不知道他们会不会同意。”
蒋颂眠安慰道:“不急,裴溯那里我透过信了,等他们回来,再好好跟他们聊聊。”
等他们回来还要好久呢,裴轻栎想。
没想到当天晚上,他妈跟他哥就齐齐出现在病房门口,他妈手里还抱着一束鲜花。
“妈妈,哥哥?”裴轻栎惊了,“你们回来怎么不跟我说一声啊?”
裴妈妈把花放下,摸了摸裴轻栎的脸,怜爱地将他从头到尾打量了一遍,“说了,跟小蒋说过了,还是小蒋派人去机场接的我们呢。小栎,你没事就好,妈妈这几个月不在家,天天担心你过得不好。”
裴溯咳嗽一声,裴妈妈立马反应过来。
“当然了,你在小蒋家我是很放心的,就是小蒋受伤这件事,我们实在是过意不去。”
蒋颂眠从床上下来,披了件衣服,边系扣子边往门口走来。
“伯母,我没事的,明天就拆线回家了。”
等几个人站在一起了,裴轻栎这才意识到,蒋颂眠是第一次以他男朋友的身份出现在裴家人面前。
“妈妈,我忘记告诉你了,我跟蒋颂眠……那个……”他揉着耳垂,不好意思说出后面的话,好在蒋颂眠把话接了过去。
“伯母,我跟栎栎已经正式在一起了。”
“我知道的,小溯已经跟我们说了,我们都是祝福你们的,小蒋,我们也要谢谢你保护我们家小栎,你要早点康复,到时候请你去我们家做客。”
蒋颂眠板着脸道谢:“谢谢。”
裴轻栎瞅了眼蒋颂眠的表情,一脸严肃,连轻松都说不上,更别说喜悦。
他收回目光,有些不知所措。
蒋颂眠为什么不开心?他们的事情一切顺利不是吗?
裴妈妈抓着裴轻栎的手不松开,朝他眨眨眼,“小栎今晚跟妈妈回家吧,明天妈妈再把你送来,妈妈很想你。”
“好。”裴轻栎点头,跟蒋颂眠对视一眼后,乖乖跟在裴妈妈后面。
就在他们快要出门时,蒋颂眠突然开口,“稍等。”
裴轻栎转过身,眼睛亮晶晶瞅着蒋颂眠。
他就知道!蒋颂眠是舍不得他的!
“裴溯,有点生意上的事要跟你说。”
裴轻栎:“……”笑容来的快,走的也快,裴轻栎转身挽住裴妈妈的胳膊,几乎是拽着人往外走。
裴溯看着两个人的背影,摇摇头走进病房,关上房门。
第29章 是谁给我贴上的标签?
“说吧,什么事?”裴溯给自己拉了张椅子,一屁股坐上去,十几个小时的旅程让他有些疲惫。
蒋颂眠也不跟他墨迹,张口就道:“跟悦来合作不会有好结果,你再考虑一下。”
裴溯看向蒋颂眠的眼神都变了,那里面带了些审视。
“你怎么知道我要跟悦来合作?小栎告诉你的?不对,这件事昨天才敲定,除了我没人知道。”
蒋颂眠不躲不闪,迎上裴溯的目光,“你不用管我是怎么知道的,悦来高层出了问题,谁都救不回来,不要白费力气。”
“悦来昨天才在新加坡成立了新公司,这个合作也是我争取很久才争取来的。”言下之意,他不想放弃。
蒋颂眠双手插兜,走到裴溯身边,尽量压低声音,“悦来出的是政治问题,你确定要趟这次浑水吗?大舅哥?”
一声“大舅哥”提醒了裴溯,他跟蒋颂眠这层关系在,蒋颂眠是不会坑他的,于是两个人谁都没有说话,寂静在病房里悄然蔓延。
半晌,裴溯突然笑了,边笑边摇头,“蒋颂眠,我很欣赏你,你的人品,你的能力,无疑都是拔尖的,要不然也不会把栎栎介绍给你,但你这个人啊,标杆立得太直,以后是要吃大亏的。”
蒋颂眠站直身体,耸耸肩膀,“无所谓,现在这些东西对我来说,没那么重要了,可有可无。”
他说这话的时候,每个眼神都在告诉世人,他并不在乎这世间的一切,甚至包括生死……
蒋颂眠:“我现在提醒你一句,也是怕你出事了栎栎会难过。”
不,还有一样他在乎的东西,那就是裴轻栎。
裴溯深吸一口气,从椅子上起身,“我会考虑的,谢谢你的提醒,不过我也要提醒你一句,虽然我不知道为什么你跟小栎认识不到半年的时间里就这么喜欢他,但你这种喜欢已经变味了,这不叫喜欢,这叫溺爱,这样纵容下去,会把他宠坏的。”
蒋颂眠脸色不变,并不同意裴溯的话,“他不是那种宠着就会变坏的人,他什么性格,你应该比我更清楚,而且我喜欢他这很正常,他很好,没人会讨厌他,就算他什么都不用做,单只是坐在那里,我就会爱他。”
裴溯:“……”
大晚上的还要被喂一口狗粮。
裴溯点点头,“成,多个人照顾他也没什么不好的,单从我的角度来看,喜闻乐见。”说罢,朝蒋颂眠挥挥手走了。
裴家别墅,裴妈妈拧着眉头,一脸不赞同。
“开什么画室啊?我咨询过几个业内大师了,他们都说你的画风不好掌控,也不适合教学,你就该继续往上走,去参加各种比赛,去拿奖!”
果然这样,裴轻栎噘着嘴,一脸不情愿的“哦”了一声,然后觉得还有回旋余地,又道:“妈妈,可是我觉得我更适合教学,拿奖什么的太严肃了,我不喜欢。”
“小栎,妈妈说这些可都是为你好。”裴妈妈深深叹了口气,语重心长道:“你从小就有绘画天赋,这种天赋怎么能浪费呢?你得走到大家面前才能让所有人都看到你的天赋,你教小孩子画画能走到哪?说句很现实的话,现在家长选辅导班还要看老师资质呢,你年纪轻轻的什么都没有,谁愿意跟你学?”
裴轻栎摸摸鼻尖,没再说话。
这时裴溯从玄关走进来,听见裴妈妈最后一句话,边摘领带边问:“什么辅导班?”
“是小栎,妈妈觉得他应该继续深造,可他想开画室教小孩子。”
裴溯“嗯”了一声,低着头编辑短信,没注意裴妈妈的表情,“这事我听蒋颂眠说了。”
提到蒋颂眠,裴轻栎突然来了底气,他抠着抱枕,跟裴妈妈商量,“妈妈,蒋颂眠也支持我开画室的,我先做一年试试好不好,其实我心里也没底的,我怕自己做不好。”
裴妈妈斩钉截铁道:“不行!一年以后谁还记得你是央美最优秀的学生啊?小栎,以前你喜欢什么,不管是那个明星还是什么摩托车,爸爸妈妈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是这件事关乎你的前途,你不能这么随便。”
“哦。”裴轻栎又变成一只鹌鹑,塌着肩膀,眼神右移,偷偷瞄一眼他哥,然后手指头不动声色挪过去,拽了一下裴溯的裤子。
裴溯发完消息,抬起头来,“妈,小栎喜欢,就让他试试。”
向来温柔的裴妈妈一反常态,坚定的摇摇头,“不可以错过今年的比赛,大师们看过你的画,都夸你是未来的大师呢!”
“我不要当大师!”裴轻栎“蹭”地一下站起来,突然抬高的声音把裴妈妈吓了一跳,“为什么我要被你们定义?又是谁给我贴上的标签?‘难以掌控的画风’,‘不适合教小孩子’,这些都是谁给我的?”
裴溯静静听着,头一次没有出手干预。
“妈妈,我不喜欢那些比赛,我也没有太大的理想和抱负,我只想做我力所能及的事。”
“这个世界上有那么多的普通人,社会给他们贴上了碌碌无为的标签,但他们从来没做过伤天害理的事,为什么那些人要用自己的想法去定义别人?”
“妈妈,我成为不了那个可以站在所有人面前接受称赞的人,我就是一个普通人,对不起让您失望了。”
说完,裴轻栎朝裴妈妈和裴溯鞠了一躬,头也不回的跑上楼。
裴妈妈一脸震惊看着裴轻栎的背影,心里虽有火气,但不愿意对着裴轻栎发泄,只好转移到裴溯头上。
“我就说让你早两年帮小栎规划好毕业之后的事,你为什么等到他毕业之后才开始?你知不知道你这样耽误多少事?”
裴溯:“……”
为什么受伤的总是他?
他心累道:“妈,你就别管那么多了,他现在有人撑腰呢。”
楼上房间里,裴轻栎正在跟给他撑腰的人打电话。
“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灭亡。”
“兔子急了还咬人呢。”
“狗急了还跳墙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