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总,这木地板太旧了,要不还是拆了重铺——”
“不用。”
“不用。”
是蒋颂眠跟裴轻栎同时开口,然后两个人对视了一眼。
蒋颂眠先开口:“这地板挺特别的,一眼就可以看到岁月的痕迹。”
裴轻栎很高兴:“你也这么觉得?”这居然是他头一次跟蒋颂眠意见一致。
“嗯,在这种地板上做一次应该很值得回味。”
裴轻栎:“……”
好像出现幻觉了。
他头也不回的往楼上走,到了二楼,裴轻栎愣在楼梯口。
二楼是一个空旷的圆形大厅,四分之三的墙上开了大大的落地窗,耀眼的阳光透过玻璃,可以照亮画室的每一个角落。
“采光还可以。”蒋颂眠跟上来,“我测试过了,从太阳升起到太阳降落,画室从不缺光线。”
裴轻栎点头:“好。”
“楼上的木地板拆掉换了瓷砖,这样走动不会有太大声音,而且水彩颜料落在瓷砖上更好清理一些。”
“好。”
“后面还有一间休息室,里面放了床,如果累了就去躺一会,休息室旁边有一间更衣室,模特来了可以去那儿换衣服。”
“……好。”
裴轻栎来来回回走了好几圈,就在十分钟前,他还没对这个画室抱太大希望,但现在他觉得这就是理想中的画室,或者说是蒋颂眠把这里变成了他理想中的画室。
裴轻栎转过身看着蒋颂眠,不好意思地问了句:“蒋颂眠,这边房租多少钱啊?”
蒋颂眠道:“房租?没了解过,画室是直接买下来的。”
“……”裴轻栎微微睁大眼睛,“直接买下来的?什么时候啊?”
蒋颂眠说的模棱两可:“前几天,知道你要开画室之后。”
“那你说到底多少钱嘛,你也知道的,我现在没太多钱……”
他现在付个房租都费劲,哪有钱直接买?
“我知道你没钱,”蒋颂眠朝他挑眉,“但我有钱啊。”
裴轻栎:“……”
蒋颂眠:“债多不压身,栎栎,你可以慢慢‘还债’,我不急。”
至于还债姿势,可以有很多种。
裴轻栎不是矫情的人,他知道这样一个店面对蒋颂眠来说不算什么,于是没再说话。
回家之后,他把这件事给裴溯一说,顺便打听了一下那个地段的房价。
“不算商业区,所以不贵,那个面积也就八百来万。”裴溯手腕震了一下,露出自己小五百万的表,“也就不到两块表吧,怎么了?这就感动了?感动归感动,明儿把钱还给他,别随便花蒋颂眠的钱,你又不是米虫,就算你是米虫,也得裴家养。”
裴轻栎心虚地低着头,“……”
裴溯一眼就瞧出裴轻栎有事瞒着他,伸出脚用皮鞋尖踹了踹他的小腿。
“说话,我出国这几天你又瞒着我干什么了?”
裴轻栎支支吾吾道:“哥……那什么,我、我没钱了……”
“……”裴溯不敢置信,“你没钱了?什么意思?一分都没了?”
想起这都是蒋颂眠害的,裴轻栎一下来了底气,跟裴溯告状:“哥!都怪蒋颂眠骗我,他说他未卜先知,就忽悠我……”
后面的话裴溯没听进去,听见“未卜先知”四个字,他突然想到了蒋颂眠那天提醒他不要跟悦来合作的事。
“哥,你在听吗?”
裴溯“嗯”了一声,收回思绪,“钱的事你别管了,明天我把钱转给蒋颂眠,这张卡你拿去花,你们俩毕竟还没结婚,不能总是花他的钱。”
裴轻栎扭捏了一会儿,“哥,这不好吧……”
“有什么不好的?我是你哥,别说你跟蒋颂眠还没结婚,就算你俩结婚了,我给你花钱也是天经地义,还有,哥给你花钱不为别的,为的是你想要什么就买什么,别被蒋颂眠给你那点小恩小惠给收买了。”
裴轻栎被裴溯一番话感动了,眼圈潮乎乎的,抱着裴溯拉长声音喊了声“哥”。
裴溯拍拍他的脑袋,“现在知道你哥的好了?今天说要跟蒋颂眠埋一块儿的是谁啊?”
“没呢,是他要跟我埋一块儿,我还没答应呢!”裴轻栎双手托着裴溯给他的卡看了半天,天真地问道:“哥,这里面有多少钱啊?”
“一百来万吧,嫌少?”
“没呢,你给蒋颂眠转钱他肯定不要,我干脆买个东西送他算了……”
“嗯,你看着办,我待会再给你转点。”
裴轻栎心里有数,转头问国外的朋友买了枚蓝宝石胸针,打算送给蒋颂眠当回礼,钱都转过去了,想了想又买了一枚。
他一枚,蒋颂眠一枚,两个人戴情侣款。
这也是裴轻栎头一次给蒋颂眠买东西,虽然花的是裴溯的钱,但他花的心安理得。
而且他眼光很好,蓝宝石的胸针很搭穿西装的蒋颂眠,这件礼物可比蒋颂眠买的合葬墓好太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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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中那个巷子终于出场了
蒋颂眠:从前欣赏我的人是你,现在嫌弃我的人还是你,大舅哥,人心真的好复杂
第34章 酷暑
蓝宝石胸针到的时候,桌椅板凳和各种崭新的画具都已经搬进了画室,画室天台上新建了一个阳光房,别墅里的玫瑰被蒋颂眠全部移了过来。
给蒋颂眠送胸针时,裴轻栎还有些不好意思,扭捏了半天才把手里的东西递过去,生硬地吐出两个字:“送你。”
蒋颂眠洗掉手上的土,接过那个蓝色丝绒的小盒子打开,里面板板正正摆着两枚蓝宝石胸针。
他取出胸针,一左一右别在自己的衬衣上,微抬下巴向裴轻栎展示。
“栎栎,好看吗?”
裴轻栎:“……”
他看着自己那枚胸针也被蒋颂眠戴起来,有些憋屈,但不敢说。
蒋颂眠突然笑了,取下右边的胸针,微微弯腰,给裴轻栎戴上。
“情侣款?谢谢栎栎,我很喜欢,但……”说着他话顿了一下,眼神意义不明地朝花房门口看了眼,“但这东西可不能用来抵债,该还的债,一分都不能少。”
“蒋颂眠,我是不是还没告诉你呢,我有钱啦!我哥给我的,以后你休想再威胁我!”说完,裴轻栎摇头晃脑的把裴溯给他的卡抽出来显摆了一通。
“那是你的钱吗?”蒋颂眠打断他。
裴轻栎摇摇头,“不是。”
蒋颂眠继续引导:“不是你的钱,能用来还债吗?如果你哥知道你欠了我钱,还会给你钱吗?”
“不、不能吧……”裴轻栎的声音小了许多。
“栎栎乖,自己欠的债要亲自还。”蒋颂眠轻叹一声,把裴轻栎按在墙上吻,粗糙的拇指沿着腰线向上,掐了一把精瘦的胸膛,从宽大的T恤领口钻出来,玩弄裴轻栎小巧的喉结。
“栎栎,你是不是好久没还债了……”蒋颂眠含着他的下唇不放口,边撕咬边说。
自打裴溯跟裴妈妈回来,裴轻栎就住回了裴家别墅,两个人只能借着各种理由在白天见面,晚上不管多晚,裴轻栎一定要回家住。
“栎栎,还记得欠了多少吗?你是不是记在小本本上了……”
“不、不好吧蒋颂眠?这里是花房……”花房周围都是透明玻璃,连个遮挡都没有,一眼望出去甚至能看到隔壁居民楼电视里正在放海绵宝宝。
“花房也没关系,不觉得这样更刺激吗?”
“不——”
裴轻栎偏头躲开蒋颂眠的吻,眼皮微抬时瞥见站在花房门口的人,他吓了一跳,一把推开蒋颂眠。
“你好?”花房门口的人不好意思地朝两个人摆摆手,边说边走进来,“抱歉,我看到下面招聘信息说招画画老师,所以就上来问一下。”
等那人露出完整的一张脸,裴轻栎才看清来人竟是程归。
“程归?”裴轻栎惊喜万分,放开蒋颂眠的手,跑到程归跟前,“你出院啦!你按了义眼?好酷啊!”
“裴轻栎?”程归右眼缓缓睁大,左眼虽然装了只仿真义眼,但不会随着脸上的表情变化而转动,他的目光略过裴轻栎,看向后面的蒋颂眠,微微点头,“蒋先生也在。”
蒋颂眠“嗯”了一声,走到裴轻栎身边,伸手揽住他的腰,帮他把上卷的衣摆拉平。
“程归,你在找工作吗?我现在自己开了家画室,正想招个绘画老师呢!”裴轻栎兴奋得跟只见了老朋友的燕儿似的,扑扇着翅膀乱飞,把蒋颂眠从前对他的警告忘得一干二净。
“嗯。”程归点点头,不自在地拨弄了下自己额前的碎发,“但我从没教过别人,我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教……”
“你可以的!”裴轻栎猛地点头,甚至上前一步,抓着程归的双手晃了晃,“程归!能看到你好起来我真的很开心!这次不是我帮你,而是你帮我,我现在很需要一个好老师!我相信你一定能胜任的!”
程归低着头想了会儿,才回答裴轻栎,“那我可以先试一下吗?如果我哪里做的不好,你一定要告诉我。”
“栎——”
“太好了!”
蒋颂眠被完全无视,裴轻栎越说越兴奋,拉着程归往下走,“走,我先带你熟悉一下画室!”
“……”
蒋颂眠默默走下楼,从裤兜里摸出一根烟点上,下楼的空三两口抽完,把最后一截烟灰弹在画室门口的阴影里。
他做不到……
做不到完全隔绝裴轻栎跟程归的亲近,命运有它既定的轨道,它在冥冥之中指引裴轻栎的方向,他逃不出去,裴轻栎也不能。
或许能有另外一种办法……
“蒋先生。”
蒋颂眠直起身子,转头看去,程归正站在门口,局促不安地拽着一个塑料袋,那塑料袋蒋颂眠认识,是裴轻栎今天来时买的零食,看样子是分了大半给程归带走。
“我送你回去。”蒋颂眠把烟头往垃圾箱里一丢,没管程归,率先转身往巷子外面走。
程归没拒绝,拎着袋子跟上去,刚打开副驾的门,就看见蒋颂眠指了指后座。
“抱歉,你坐后座吧,这里是栎栎的位置,被他知道会跟我闹小脾气的。”
“好……”
其实裴轻栎才不在意这些,他坐蒋颂眠的车,更多的是两个人一起坐后排,可以贴贴,可以腻歪,可以当着司机和岳助的面干许多事,暧昧,隐秘,又刺激……
但蒋颂眠不想跟程归有过多接触,所以把人赶去后面。
“你现在住在哪?”蒋颂眠问。
“在福利院借住,跟院长说好了,等找到合适的地方就搬出去。”说着,程归补上一句,“蒋先生不用担心,我十岁就住在福利院了。”
蒋颂眠扯了扯嘴角,似乎除了裴轻栎这个小傻子也没人会担心,他缓缓启动车子,目不斜视,“基金会不是给你筹备了一笔——”
程归急急打断:“蒋先生!我不能再接受您的资助了,我已经成年,可以自己挣钱。”
蒋颂眠没再说话,默默开车,直到把程归送到福利院门口。
程归从后座下来,绕到驾驶室外,俯下身子敲开车窗,“蒋先生,您稍等一下可以吗?我有一样礼物要送给您!”
蒋颂眠点头,下车点了根烟,靠在车门上等程归,身后福利院内突然响起一阵哭声,不是一个孩子在哭,而是许多人一起哭喊。
很吵,听得人心里烦躁不堪,程归就是在这种环境下生活了十余年……
没过一会儿,程归从里头小跑出来,手里拿着个巴掌大小的盒子,双手捧着送到蒋颂眠手里,“蒋先生,希望您不会嫌弃。”
蒋颂眠压根没想现在打开看,直接丢进后座,重新启动车子,临走前他终于愿意施舍给程归一个眼神。
“程归,我想你能看出来,栎栎很喜欢你也很亲近你,他把你当做真正的朋友……不要辜负他对你的信任。”
程归以为蒋颂眠说的是教学这件事,连忙表态:“我会努力的。”
蒋颂眠收回目光,将车窗缓慢升起,隔绝外面的嘈杂声。
回到巷子口,蒋颂眠边往里走边拆开程归送的礼物,牛皮包装纸里面是一个塑料相框,相框里是他的画像。
只有蒋颂眠,没有裴轻栎。
蒋颂眠嗤笑一声,把本就不结实的相框暴力拆掉,将画像撕成几块,顺手丢进和着酸臭垃圾的污水中,几块残缺不全的画纸渐渐沉在水底不见踪影。
再走两步,蒋颂眠一抬头就看见站在花房里生闷气的裴轻栎。
裴轻栎掐着腰,自以为很凶地呲起牙,半个身子都探出窗户对着下面的人指指点点。
“蒋颂眠!你去哪了?手机也没拿!是不是跑去偷偷抽烟?我都看见你丢烟盒了!”
蒋颂眠勾起嘴角,无奈的举起双手做投降状,“我错了我错了,栎栎大人,看在这么热的天我还要躲出来抽烟的份上就原谅我吧。”
三秒后,裴轻栎收回脑袋,“唰”地关上窗户。
外面是真的热,光是伸出头去就晒了一脸汗,他跑下楼吹空调,顺手打开手机看了眼日历。
酷暑是真的要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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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大家中秋快乐!月圆人团圆!^3^
第35章 你是个祖宗
正式上课那天,裴轻栎把一头红发染回了黑色,程归也不知在哪找了副眼镜戴上,蒙上左边镜片,刚好遮住义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