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看?着那?边的时候,罗玉也在?不?动声色地打量着他。
这少年的容貌也太过俊美,肤白如雪、敛眉杏目,穿着跟别人一般无二的青绿色学院制服,是再寻常不?过的打扮,却能?叫人莫名被吸引住视线,无法?移开?。
刚才他却只注意到?眼熟的另外一人去了。
罗玉左右环顾一圈,暗暗打量了一下周边环境,确认没找错地方后,抬腿就走,在?经过燕明跟前时,不?禁驻足看?了一眼。
这是在?……晒兔子?
兴许是他驻足凝望的时间太过于长了,燕明顺着他的目光看?下来,顿悟,露出一副真诚热情?的笑容:“你想要吗?”
反正看?傅元晟那?烦躁样,不?把这些兔子送去小厨房当食材就不?错了,送给别人也不?失为一种处理方式。
他随手抓起一只毛茸茸塞进罗玉的怀里,十分大方道:“别客气。”
还有这么多呢。
罗玉:?
这是什么特殊的欢迎礼节吗,他不?过只是离开?了云京两?年,就已经看?不?懂现?在?的世情?风俗了。虽满心疑惑,但伸手不?打笑脸人,还是个长得十分好看?的清俊少年,更是不?好开?口拒绝,只得满脸茫然地接过来。
身子十分僵硬。
他早先?便听说这书?院的院长是个怪人,来之前他就做好了十分的心理准备,却没料到?这里面的学生也如出一辙的怪。
身后几名站在?远处的少年,见大哥都?领了,有样学样都?从地上捡起圆滚滚的兔子抱在?怀里。
别问?。
大哥做事,一定是有他的道理!
其?中有一个有个手慢了没捡着,他看?着自?己空荡的怀抱,眉头渐渐竖起,面色不?虞地盯着燕明,眼见着就要生气。
这怒气来得毫无根源。
凭什么别人都?有,他没有?
燕明本来蹲在?地上,站起身子淡定掸了掸身上不?存在?的灰,对他的怒气视而不?见,也不?甚在?意。
抢不?到?兔子,关他小明什么事?
他可挺收敛的,并没有乱招惹别人,甚至还释放了自?己的友好信号。
他掀起眼皮,轻飘飘地看?了那?学生一眼,“怎么了?”
虽然燕明比他矮上半个头,说话的语气也并不?算很重,气势却极盛,叫人不?敢再造次。
那?学生不?岔,但并不?能?做什么,来之前有人千叮咛万嘱咐叫他别惹麻烦,再怎么说也得忍过前几天。
他无处出气,恶狠狠抢走了身旁一个瘦弱学生手里的兔子。
燕明看?他们一副就要打起来的样子,满心疑惑。
不?就是只……兔子吗。
随便去山里逛逛就能?捡回来的。
实在?不?行叫傅元晟家那?只再生两?窝。
燕明探头看?了看?他们身后,一片空空荡荡,奇怪道:“你们自?己上来的吗?”
罗玉又一次无法?理解他的意思?,忍不?住将目光投向他,几个念头在?脑袋中打转片刻,缓缓反问?道:“不?然呢?”
他们应该带着什么人上来不?成?
这书?院规矩严他知道,小厮奴仆侍女什么都?不?能?带。
“不?是,没有师兄带你们上来吗?”
“什么师兄?”
引路的师兄。
他这么问?就是没有的意思?。
叶牵雨比燕明更震惊:“你们自?己上来居然不?迷路?!”
罗玉一脸无语,一群武学生,学过在?山林里隐匿踪迹,若连个特征明显的寝舍都?找不?到?,在?这样简单的地方迷路,怕是会被武先?生骂死。
他们聊天时,燕明却突然想起来一件事,他们一个月前来书?院登记的时候,这个小院寝舍所有屋门外都?挂着小木牌,最后却只有几人入住,其?余屋子都?空置了,他当时还以为许多人报名了不?来上学。
应该空着的就是给这群人留着的。
他随意伸手朝后头一指,“那?后面,找自?己名字。”
“罗哥您先?选。”燕明听见有人谄媚道。
他深感无语,先?选后选能?有什么区别,也不?能?选出花来,这屋子虽然大但里面东西?又少,不?知道在?浪费什么时间呢。
“等会,”燕明叫住罗玉,狐疑问?道,“你姓罗,你叫罗玉?”
罗玉转过身,一张面瘫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你认识我?”
不?是认识,是眼熟,燕明和傅元晟的寝舍是隔开?的,中间被夹着的那?个屋门上挂了牌子但没住人。
他偶尔路过闲得没事做的时候也会扫两?眼上面的牌子,好奇上面那?个叫罗玉的人怎么还没来,不?要问?为什么两?个名字他只记得一个,另一个名字太难认了,他不?认识。
罗玉很奇异地盯着他看?了片刻,然后缓缓点头。
“看?见了吧,那?两?扇打开?的门,中间那?间就是你的屋子。”
他不?知道这破书?院的隔音做的好不?好,但是以防万一,他先?打过招呼:“希望你们平日不?要太过吵闹,当然我们也不?会,彼此尊重。”
罗玉扯扯嘴角,努力露出一个和善的笑容,但是怎么看?怎么像嘴抽,怪异得很,矜持点头。
谢君竹开?了锁之后便大敞了门窗通风,简单收拾了一下屋子。
山上尘灰多,哪怕是紧密门窗,五六日后,靠近窗台上的桌案上都?落了厚厚的一层灰,他花了点时间收拾。
燕明一进来就看?见身高腿长的少年人微微弯下腰身收拾东西?,他扑过去,明知故问?:“师弟,在?做什么呢?”
谢君竹早习惯他这随嘴乱跑的称呼了,有事相求就叫哥,其?余时间就没大没小喊师弟。
“几日没住了,收拾一下,山上不?比山下,这儿风大尘灰急,不?收拾容易积灰。”
“咦?这不?是我的书?吗,怎么在?你这?”燕明指着谢君竹手上一本眼熟的无字旧书?,疑惑道。
还记得是云继影下山前送给他的,前几日他在?家时闲来无事翻看?了一下,毕竟是图册,没两?下就看?完了。
不?得不?说古人的想法?也真是大胆又开?放,各种姿势都?有,想象力和创造力不?比现?代人差。
只是到?底看?不?惯工笔细描的写意画,燕明看?完之后除了感慨一下古人开?放大胆的思?想,并无别的想法?。
他没注意到?谢君竹的身子不?知不?觉中僵硬住了。
“没事,你看?也行,反正迟早……”
燕明瞪大眼睛,突然发觉有什么不?对。
谢君竹,好像,从来,不?会,乱翻他的东西?。
所以……
他不?敢置信地问?道:“这是你……”
谢君竹反手捂着他的嘴巴,他的耳朵最为敏感,最是容易暴露本人的情?绪,将他努力营造的冷静淡定的人设破坏得稀碎,然而此时他连脸侧都?染上了些红意,像天际久久未散的晚霞。
“别说,”谢君竹捂了一会,意识到?自?己手上可能?沾了灰,又收了回来,神色隐隐崩溃,语带祈求道,“别说了……”
他为一时的鬼迷心窍后悔。
可能?被人抓包看?小黄书?,确实值得向来清风朗月不?食人间烟火一般的谢君竹崩溃上好一阵子,燕明善解人意地没出声,非常乖顺地趴在?他背后。
屋内短暂地陷入了一片寂静。
在?这略显怪异的寂静中,几道交杂的声音透过薄薄的墙板传了过来。
“哎罗哥你看?这屋子什么也没有,要不?要我们去隔壁抢点东西?过来,我看?刚才那?个人瘦胳膊瘦腿的,一指头都?能?按倒他……”
“你以为你是土匪吗……”
静静地就听着,燕明木起脸。
两?位。
就是说,有没有一种可能?,那?个被你们商量着要抢的对象,正在?隔壁听着你们密谋呢?
一个最坏的猜想成真了。
书?院这只隔着一扇薄墙的、相邻的两?间寝舍,真,的,不?,隔,音。
院长有钱盘下来一座山,能?在?山上修这么大一家书?院,为什么不?做好隔音啊!
吵闹影响睡觉都?是小事,更坏的是被别人听去了他们谈话,这种时刻担心着被别人窃听隐私的感觉实在?是不?太好。
谢君竹也清晰听到?这两?句话,想起来刚才好像听见院外隐隐有声响,看?着燕明的表情?,他低声问?道,面色骤沉:“他们说的那?个人,是你?”
燕明点点头,拍拍他的胳膊安抚他,毕竟人家只是嘴上说说还没有真的付诸行动,但,他眯起眼睛,对这群人本就不?好的印象更是一跌再跌,直至跌入谷底。
但有件更要紧的事要先?做。
他用气声对着谢君竹说了句:“我做个测试。”
燕明深吸一口气,再缓缓吐出,先?是用很正常的声音对着墙壁道:“罗玉。”
谢君竹不?知他要做什么,就这么看?着他。
燕明继而稍微提高了声音,又唤道:“罗玉。”
如此这般叫到?第四声,已经是正常说话时不?会用的高音量了,隔壁的动静才稍歇,嘈杂的声响如潮水退去。
过了一会,一阵敲门声传了过来。
两?人对视一眼,燕明自?觉地跑去开?门,罗玉抱胸站在?门口,还是刚才那?副看?不?出情?绪的面瘫脸,开?门见山道:“叫我何事?”
燕明无辜,“啊?我们没有叫你啊。”
他还试图找认同似的问?了谢君竹一句,“哥,你听见了吗?”
谢君竹不?擅长说谎,看?着燕明眼睛里狐狸似的狡黠,只能?板着脸摇头。
“是吗?”罗玉皱着眉头,可是不?止他一个人听见了,但瞧燕明这满脸的无辜不?解之色,又下意识地疑心是自?己听错了,很有礼貌地说,“打扰了。”
然后转身离去。
“咳,”燕明忍笑转过头,“正常说话应该是没问?题,刚才可能?是他们习武之人嗓门大,所以才能?叫我们听见?”
但到?底是不?如之前自?在?了。
“叫我。”谢君竹站在?他的背后沉思?,他是个知错能?改的人,上次燕明叫他举止随心,不?必要拘束。
他听到?耳里,更听到?心里。
“什么?”
“你刚才叫了他四次。”
燕明瞠目结舌,好像谢君竹在?他这里越来越不?拘束了,初见时那?个高冷完美的形象在?逐渐被他自?己破坏得一干二净,但更叫他惊讶的是,这也能?吃醋?
很难叫人不?怀疑他以往是不?是在?什么他不?知道的地方悄悄吃过很多无名飞醋。
还要强忍着不?说。
又好笑又不?知道说什么,燕明抬手拍拍他的脑袋。
“好好好,叫你叫你。”
然后就这么纯洁又正直地直视对方的眼睛,乖乖地叫着对方的名字,声音清凌凌的,有着独属于十八岁少年的干净清澈。
他叫一声,谢君竹就应一声。
“可以了吧……”
谢君竹轻轻“嗯”了一声 ,算是放过了他,眼里有着担忧,嘱咐道:“那?些人如果下次找你麻烦……”
“我知道的。”燕明安抚地拍拍他肩膀。
他就不?是那?种任人欺负的和软性格。
他眼珠子一转,立刻想到?个办法?,很是做作地咳嗽了两?声,声音提高,高到?他确定一墙之隔得几人能?够听得清晰,“谢君竹,明天是不?是有考试哇,我都?没复习好,这可怎么办啊?”
声音很是苦恼,然而脸上的兴奋表情?却怎么也掩饰不?住。
谢君竹看?他眼中盛开?的笑意,像是偶尔也被这份鲜活感染到?,很是配合对方,“咳,区区十本书?,一下午也背不?下来吗?若是垫底,那?一百份的校诫罚抄我可一份都?不?帮你抄。”
他骗人的,若真要罚抄,他一份也舍不?得叫他写。
噗哈哈哈哈哈编得挺像啊,燕明无声笑开?,乐倒在?他怀里,直言夸赞:“有天赋!”
不?愧是万能?的学霸。
另一间屋子里头,几人面面相觑,一言不?发。
“你们听到?了吗?”
“要考试。”
“打架?”
“不?,背书?。”
这比打架更可怕啊!
对于一群只喜欢棍棒抢茅的嗜武少年,读书?无异于下狱之苦,罚抄校诫则更是。
一时之间,屋内气氛凝滞僵持,憋闷难言,不?如方才欢快自?在?。
初六这日是上午到?书?院,下午上课,然后明天考试。
安排得满满当当。
然而刚放假回来的学子哪能?如此之快地收心,趁着先?生没来,燕明溜到?傅元晟座位旁边同他们闲聊。
聊着聊着就聊起了那?群武学生,燕明对书?院的隔音表示了十万分的不?满意。
“放心吧,他们不?会吵到?你的。”云继影笃定道。
“为什么?”燕明猜测道,“你们认识?”
云继影气定神闲摇摇手指,矢口否认:“谁啊就认识了,听都?没听说过,我只是确定他们晚上不?会有精力吵闹的。”
“何意?”
“他们会,很忙,很忙。”云继影静静地喝水,眼中隐隐可见同情?之色,他七叔训学生跟训兵一样,哪个回去不?累得跟死狗一样,还吵闹?
“咳,”窗外传来一声很明显的咳嗽,容辞负手而立,一身银白色广袖衫,微微垂着眼皮,敲着窗框,似笑非笑,“我怎么记得这个时间点好似是在?上课?几位学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