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内惊叫起伏,乱作一团。
沈齐文也被尖叫声惊回了魂,看着倒地的徐原青愣住。
徐原青摔倒在地,口中还流着鲜血,事情发生太快,将人吓得惊慌失措。
片刻后,众人逐渐冷静下来,仍旧没人近看徐原青一眼,遑论搀扶他,给他请太医。
“阿娘,阿娘!他怎么了!要叫太医吗?”
三皇子的声音又一次回荡在殿内,萱妃没有拽住他,他跑到了徐原青面前,伸手去摸他满是血液的脸。
萱妃慌忙的上前将他拉回来,看着不出声的沈齐文和怀国公,懦弱的抱着三皇子不敢出声。
“砰!”
大殿的门被踹开,向长远直闯入内,将地上的徐原青扶起,怒喝,“叫太医!”
沈齐文:“向长远!你放肆!”
向长远熟视无睹,手忙脚乱是给徐原青擦去脸上的血液,鲜红的血水遮掩了整张脸,越擦越模糊。
徐原青抓住他的手,费劲的朝他摇了摇头,张嘴问,“你怎么来了?”声若蚊音,向长远没有听到,却明白他的意思。
他安排的人是李一鸣,来的怎么会是他,徐原青不想牵连他。
向长远握住他的手,眼神凌厉,看有人想走,阴狠的扫视过去,“谁敢走!”
怒气冲天,无人再敢动。
沈齐文也被震慑了一瞬,随即回过神来要呵斥,就听殿外传来喊声,“太医来了!太医来了!”
几名太医火急火燎而来,一名太医脚下绊住,连滚带爬到徐原青面前,药箱摔碎,药物四散,他不敢收捡慌忙的诊脉。
其他太医紧张的立在边上,频频擦汗。
众人静气凝神,片刻后,太医大惊失色,颤声道,“中毒,世子中毒了。”
此言一出,殿内叫声又起,惊恐声刺穿耳膜,胆小之人慌乱四窜,还有开始催吐的,殿内乱成一团。
徐原青本身就有毒。
知情者不敢出声,不知情者慌乱无措。
怀国公面无表情的呵斥,“荒唐!我们与世子同食,为何无事!”
他出声无用,殿内依旧混乱。
“咚!”
殿内一声巨响淹了嘈杂叫声,众人一静,寻声望去,角落里是一位黑脸青年,他面前是掀翻的案台。
黑脸青年仔众目睽睽之下缓缓起身,双手作揖,从容不迫道,“在下刑部侍郎陈文敬,世子中毒还未查清,还望国公,太子,郡主和诸位大人,娘娘稍安勿躁,请太医一一查验是否也有中毒。”
众人这才冷静下来,顾不得身份和架子,争先恐后的叫太医诊脉。
陈文敬拒了太医的诊脉,叫他先去给胆小的萱妃母子诊脉,他径直行到沈齐文面前,恭恭敬敬道,“事关重大,还请太子,郡主和国公也查验一番。”
所有人都查验是否中毒,若是他们不诊脉反而奇怪,只好装模作样的也查验一番。
陆秋灵一直盯着徐原青,想起自己敬的那杯酒,担惊受怕,四处在找酒杯,奈何殿内嘈杂,她不敢轻举妄动。
福至心灵,她想到了主意,忙问,“父皇和母后派人去了吗?”
陈文敬:“郡主方向,已差人请脉了。”
徐原青看着周围的一切,烛光摇曳,他看不真切,他抓着向长远的胳膊借力做起来一点,视野开阔一些更好看周遭的乱。
向长远额头冒出细密的汗珠,紧张的望着他,“世子?”
“我没事。”徐原青拍了拍他手,心里有数,不过是演一场戏,他不会把自己搭进去,他来之前打了一套拳,气血攻心才吐的血。
刚开始气虚说不出话是正常现象,缓一缓就能说话了,不是什么大问题。
皇帝那传来消息无碍,殿内所有人都诊脉完毕,只有徐原青一人身中剧毒,众人便有起了看戏的心思,窃窃私语的议论。
怀国公冷声提醒,“既只有徐世子一人中毒,恐怕非宴席的问题。”
陈文敬恭敬答话,“国公此言下官不敢枉下定断,还请太医将世子适才用过的碗筷杯盏都查验一番。”
说着便示意太医动手,怀国公愠怒。
陈文敬是太后外侄,今日席面能有一席之地,并非太后恩宠,而是陛下隆恩,他在刑部断案铁面无私,很得陛下的喜欢,时常被陛下传唤入宫伴驾。
故此,尽管他只是小小侍郎,巴结他的高官大臣不在少数。
怀国公多年不理朝政,对他知之甚少,见他如此油盐不进,正要训就被沈齐文拦住了,陆秋灵也不情不愿的拉住他,示意他不要冲动。
向长远小声的询问徐原青,要不要把他抱去椅子上,地上太凉怕伤他身体。
徐原青拒绝了,椅子上哪有在地上看着悲惨,他要演这一出自然要做足场面。
陆秋灵紧张的盯着太医查验,她瞥了一眼地上的杯盏,目光很快移开不敢多看。
片刻后,太医查验完了徐原青的席位,回禀并无异样。
殿内有人疑惑,有人松了口气,也有人不可置信。
陈文敬一再像太医确定,几名太医的结果一致,都是毫无异样。
正当怀国公要出声时,向长远截了他的话,指着地上的酒杯说,“还未查完。”
陆秋灵瞳孔放大,心里仿佛受了一锤。
太医依言查验,眉头紧皱,忙将酒杯奉上,“酒中有毒。”
“什么!”
有人震惊,有人惊呼,“那是太子妃敬的酒吧!”
陆秋灵险些晕厥过去,她忙抓着沈齐文的胳膊,摇着脑袋辩驳,“太子哥哥,我没有。”
“荒唐!实在荒唐!”怀国公将陆秋灵护在身后,横眉竖眼,“中毒不先救人,反而先查毒,这是什么道理!如今有咬我女儿,我看世子是贼喊捉贼,自己毒自己!”
怀国公所言极是,这是这场戏明晃晃的漏洞,只是众人都只顾自己和看戏,不管旁人死活,自然不会注意到这点。
可惜,他咬住这一点也毫无作用。
沈齐文看不懂徐原青要做什么,居然不是冲着他来,心里庆幸又不解,此刻顾不得陆秋灵清白与否,脑子混乱。
陆秋灵见他不救自己,心里生厌,放开了他自证道,“这酒杯是我的,若是我下的毒,不是明摆着投案吗?”
说着她操起桌上的酒壶,迅速的抢了陈文敬手中的酒杯,倒酒就喝,怀国公阻止不及。
陆秋灵一饮而尽,嘴角讥笑的看着徐原青,将酒壶狠狠砸在地上,酒水四溢,酒味弥漫,她抬手擦了擦嘴,举着酒杯。
“若是有毒,我便以死明志。”
徐原青抬眸看她,烛光中美人两眼含泪,酒水凝在脸上,倔强破碎,的确美得惊心动魄,他对之无动于衷,侧目看眼人,双眸璀璨,眉目如画,亦是姿容绝世。
陈文敬示意太医再验一次。
太医轮番上阵,全神贯注,不敢马虎,数十根银针未变色,无毒。
适才错验的太医跪地不起,连连求饶。
“混账!”陆秋灵抬手扇了太医,怒不可遏,“拖出去杖毙!”
“住手!”向长远阻拦。
众人望向他,他来后一直守着向长远未出一声,众人都没在意他的存在,此刻才回过神来,是他第一个闯入的殿内。
第59章
向长远出声将所有人视线吸引, 陆秋灵向来灵动纯良的双眸,此刻眸光加深,眼底盛着狠厉, 恨不得能将向长远生吞活剥一般。
徐原青故意咳嗽了两声,打破这僵持住的场面。
怀国公目光锐利,怒意蓬勃,厉声质问:“向公子何意?酒中既然没毒, 还想愿望我女儿不成?”
“酒中无毒?”向长远冷笑,向来璀璨耀眼的双眼此刻也森冷逼人, 毫无惧色的盯着父女两人,他紧紧地抓着徐原青的手, 感受着他手上传来的冰凉触感,想着因为病痛而受的非人折磨,双眼发红, 眼神逐渐嗜血,
徐原青视线受限看不清他的神色, 但能从他身上感觉到凛冽的阴寒, 他抬手拍了拍他让他回神, 自己蠕动了一下, 将手上沾染的鲜血搁在陆秋灵摔出的酒水上方, 众人注目,他抖了抖手,鲜血从指缝间滴落于酒水中。
“滋”一声,地上的酒水冒出白雾来, 众人惊呼, 陆秋灵大惊失色。
徐原青面无表情的继续抖动手,血珠不断滴落酒水中, “滋滋滋”声刺耳,白雾变成浓稠的白烟,他仍觉不够,抬手抹了把脸将血液往地上的酒水再撒去,酒水四周烟雾缭绕,地上灰白一片。
大殿内无人发声,都被地上可怕的变化吓得目瞪口呆。
徐原青收回手来,神色淡然的抬头看向陆秋灵,他倒是要看看她那张巧嘴还能扯出什么话来。
陆秋灵不可置信的看他,见他眼中闪过的得意之色便了然他早有预谋,怒吼道:“栽赃陷害!”
徐原青别开目光不搭理他,扭头看向陈文敬。
陈文敬吩咐太医,“查。”
太医也头一遭见此邪毒,战战兢兢的趴在地上查验,又着人去太医院将医术搬来,事关重大不敢有一点马虎,否则不止是人头落地,还极有可能牵连家人。
徐原青动了动身子换了个姿势继续躺在向长远怀里,看一地狼狈的太医,笑意森冷,意味深长的询问:“国公可有话说?”
“你这个祸端!”怀国公咬牙切齿,毫无仪态指着他怒骂,难听的词汇不堪入耳。
向长远愠怒,徐原青将他死死拉住才没让他动手。
“怀国公!”陈文敬高声怒喝,将他的骂声压了下去,沉着脸说道,“既如此不必查了,来人将证人带上来。”
话音刚落,只见大殿门口一名面容素净的女子进殿,陆秋灵见之倒吸了一口凉气,强压下来的惊惧再控制不住,脚下虚浮险些摔倒,怀国公抬手将她扶稳,拍了拍她肩膀眼神示意她镇定。
“什么证人?”沈齐文从暴怒的状态到如今茫然的神情,他已看出桩桩件件事情都在针对陆秋灵,徐原青不是针对他,虽然陆秋灵是他的太子妃,但事情发展至今他已然看不懂了。
陆秋灵在他面前一直都是柔柔弱弱、知书达理的形象,怎么可能下毒害人。
那女子正是除夕之夜给徐原青布菜的下毒之人,名唤子梅,前段时间在刑部大牢畏罪自杀。
本该在乱葬岗的尸首如今在这皇宫大殿内,到底为何,只有布局的人才清楚。
徐原青微微撑起身子,借着向长远的力气站起身来,指着子梅问陆秋灵,“郡主可识得此人?”
怀国公呵斥:“一介布衣,我女儿怎可相识。”
徐原青看身着绫罗绸缎,衣着华丽的子梅,扯着嘴角发出冷笑,“看来是国公认识,否则怎知她是布衣?”
怀国公一怔,是被他气上头了,竟一时落入了他的陷阱。
陈文敬朝沈齐文行礼,再向看戏的娘娘和官员行礼,朗声说道,“此女前几日下毒戕害世子,刑部缉拿入狱,她牢狱中畏罪自杀未果,深恶痛绝,说出了幕后主使。”
说着,他从怀里抽出两张宣纸递给子梅,“此女被人毒哑不能言语,可行书辩证。”
子梅接过宣纸,目光穿过怀国公看向他身后的陆秋灵,眼神怨毒,抬手咬破了指腹在纸上书写。
众人好奇,片刻后子梅跪下将证词双手递呈给陈文敬。
陈文敬扫视一眼便将其展在怀国公眼前,语气凌厉,“血书昭昭,毒害世子的药是郡主给此女,郡主还有话要辩解吗?”
“信口雌黄!”陆秋灵推开怀国公,头上朱钗步摇晃动,她指着子梅歇斯底里的辩白,“我与世子无冤无仇为何下毒害他,满口谎话攀咬我,刑部敢信无凭无据的证词,这是何道理!”
不见棺材不掉泪,事到临头仍不肯服软,徐原青“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他轻轻推开向长远的手,抬脚步步靠近她,狭长的双眼寒光粼粼,发红的眼睛泛着阴恻恻的杀意,青衣被血液染红,如弑杀成性的幽鬼,令人惊惧。
“好一个无冤无仇啊!”他抬手擦了擦嘴角粘稠的血液,本就布满鲜血的手又见嘴角的染的更红,他上扬着嘴角却无笑意,“我也不明白,无冤无仇为何要害我至此。”
他逼近陆秋灵,身上的阴鸷气息将她的怨气全都覆盖,气场凌冽,目光沉沉。
怀国公将陆秋灵拉回身后护着,“无凭无据休要攀咬!”
子梅“呜呜”的发出声响,呈上一支步摇,又慌忙的扯下一截衣服咬破手指写,衣上字迹——“郡主找我时未带银钱便将此物给了我。”
陈文敬接了步摇,举起给陆秋灵看,“人证物证具在,郡主要狡辩吗?”
“不是我的。”陆秋灵神情崩溃,看了一眼沈齐文见之无动于衷,心里发寒,拉着怀国公的手颤声辩解,“我没有!”
陆秋灵想借国师的手杀了徐原青又怕出纰漏,于是亲自给了毒药,她做事谨慎断不会留证据,的确没有给子梅这支步摇,这东西是徐原青叫柳谦去怀国公府上顺来的,是向长宁在街上拦她给的东西,见者无数,她百口莫辩。
真假参半的事情,最是难解。
徐原青撑着向长远,露出的讥笑。
陆秋灵不顾怀国公的阻拦,挣扎着吼道,“徐原青,我与你并无仇怨,我为何要毒害你?”
“为何?”
徐原青被她这副事到临头仍自负的样子气笑了,身子晃动,向长远稳稳扶住他,他有了支撑才敢肆无忌惮的发怒,“要我从陆夫人开始说起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