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长远听着他的一长段话,即便事事妥帖还是听出了他语气的急切,分明是在转移话题,他端起桌上的茶盏递给他。
徐原青顺手接过饮了一大口,顺了嗓子里的干燥。
“徐原青。”向长远又在叫他一次,目光灼灼的看着近在咫尺的美人,脸红如桃花,眼被浓密的姐妹遮了神色,唇瓣樱红,一举一动魅人心神。
徐原青故意不应,将茶盏搁下,察觉到他身上明晃晃的侵略气息,心里更加毛躁,他鼓气来扭头与他对视。
他就不信,“成亲”一词还能尴尬到死不成,对付其他人需要费心思,对付一个向炮灰也要这样心虚吗?
他贸然抬眼,不料落进了一汪清潭,潭面落了万千星辰,璀璨夺目,潭中绵绵爱意,清潭四面八方而来,让他无处可逃。
“我想……”向长远静静地看着他,此刻就连他的发丝都觉得牵动他的心神,叫他难以自持,他紧捏着扶手控制冲动,指腹泛白,心里越发触动。
徐原青像是被什么东西勾住了一样,明明受不住他如此深情的双眸,却还是不舍的躲闪,直勾勾的看着他,身子不由自主的倾向他,闷声问,“想什么?”
向长远咽了咽口水,咬着牙屏住呼吸,闭上了眼。
发乎情,止乎礼,他不想让世子觉得他是个好色之徒。
徐原青看他抓着扶手紧闭双眼,一副受人逼迫的模样目瞪口呆。
这种气氛下他还能控制自己,真乃神人。
他又气又乐,抬手捏着他下巴晃他脑袋,硬逼着他睁开眼睛,一言不发,气鼓鼓的瞪着他。
徐原青看他依旧无动于衷,直愣愣的看着自己,简直是个榆木脑袋,一时无语,“你!”
话音未落,整个人猝不及防跌入温热的怀抱,未尽的言语在唇齿间搅散。
向长远收了收力,喘息着说,“世子,我想吻你。”
徐原青被他突如其来的热烈弄得迷糊,不等他应答,紧接着脖子被滚烫的手扣住,让他毫无退路,炙热的吻带着说不尽的缠绵爱意。
向长远怕他身子不适,单手揽住他的腰将他抱坐回椅中,修长的手撑着椅背将他圈在面前,另一只手小心翼翼的捧着他的脸颊,贪婪的吸取他的气息。
徐原青脑中一片空白,全身酥软,轻而易举的被他操控着理智,步步陷入他的温柔中。
许久,他呼吸困难,受不住了他的热烈,拍打着他的肩膀求饶。
向长远这才恋恋不舍的放开他,看他深邃的眼眸中含着水汽,他微微喘息着,伸手端自己的茶水递到他嘴边。
徐原青神魂弥散,他咬着杯盏就着他的手喝下,滋润燥热的口舌,整个人舒坦不少。
向长远将茶盏拿开,伸手将不知何时落下的大氅捡起给他盖上,面上的潮红还未褪去,贪念的看着徐原青的唇瓣。
徐原青一个病人精力自然没有他旺盛,只是他没想到被他亲一下都吓跑的人,这才几日吻技就如此炉火纯青,将他勾的神魂颠倒。
他面子上有些挂不住,又想到了春悦楼,没着落点气有了理由,抬眼瞪他,“向长远,你真没什么想好?”
“没有。”向长远红着脸,盯着他的神色满是羞怯。
“……”
徐原青见之无语,被按着毫无招架之力的是他,怎么他这副神情倒像是被欺负的。
向长远急切的解释,“世子,我真的没有。”
“行了行了。”徐原青别扭的别过头,咽了咽口水,“没有就没有。”
向长远见他不高兴,心里着急,小声点试探,“是我做的不好?”
徐原青:“……”
这种话也只有他这种一根筋的才能这样直白的问了,徐原青总不能说是因为自己想掌控,然后被掌控了所以拉不下面子,那才真是丢人现眼。
他不肯转过头,闷声问,“你哪学的?”
“话本上,上次我跑了很不应该,所以我看了许多想下次可以弥补。”
向长远上次慌忙逃走,后开痛定思痛,几乎买了半个京城的书屋,凑齐了不少话本,还从肖予安了借了几本精粹,看了许多总结出经验,还偷偷在被子里幻想过如何做。
适才情到浓时难抑制,他试探了世子并未反感才再深入,已是小心翼翼了许多,没成想世子还是不高兴,想必是他做得不够好。
“这个……”徐原青听他诚恳的话瞪大了眼睛,扭头看他一双真挚无暇的双眸,一时间无话可说。
向长远满脸歉疚,轻声问,“世子,是不是我做的不好?”
他之前情窦未开从未接触过男女之情,亲密接触更是没有过,徐原青是他第一个满心相许的人,是他想相守一生的人,他做得好与不好都只想和他。
他很在意他的悲喜,故此想追问清楚,以便以后改正。
徐原青被他的一腔热血弄得浑不自知,站起身推开他走开,“你先回去,我困了想睡觉。”
向长远见之急切的追上几步,忽然想起向长宁和沈玉泽说过的话,世子因男子示好几次受到了伤害,咫尺之距慌乱了止住了脚步。
是他太急切,不应该如此。
他轻声道,“世子想见我时我再来。”说罢便满心愧疚的离开。
左越风风火火的闯入屋中,看世子在双眼无神的躺在床上,一副生无可恋的表情。
“世子,怎么了?”
徐原青欲哭无泪,死要面子活受罪,他现在也不知道怎么和向长远解释了。
多好的少年郎,偏偏喜欢上他这样别扭的人。
第62章
徐原青内心挣扎了半晌还没个头绪, 就听到外间有敲门声响,左越忙不得去看,欣喜的叫了一声, “寻姐姐!”
寻娘微微颔首,轻声问,“世子睡下了?”
徐原青停了胡乱的思想,拉着窗帘起身, 绕过屏风看见寻娘立在门前,粉衣蓝披, 柳云发髻,依旧美艳动人。
寻娘抬眸见他, 眼中蓄着歉疚之色,叫他的声音都带着疲惫,“世子。”
徐原青招了招手示意她进屋, 又看了看左越示意他去沏茶,顺嘴问到, “吃过饭了?”
寻娘摇了摇头。
正好厨房的晚膳做好了送来, 本是给向长远加的菜, 因为意外他先走了, 徐原青就叫她坐下一道用饭。
寻娘犹豫着坐下, 握着筷子心情复杂。
徐原青给她盛了一碗汤,见她满面愁容,知道她心中所困,他虽然睚眦必报, 但也清楚什么仇该找什么人, 他身上的蛊毒与她无关,常老还是因她才来。
恐怕冥冥中早已注定, 解铃还需系铃人。
“寻姑娘,我曾与你说过,我将你当成朋友。”徐原青朱唇轻启,声音清雅,侧身看她,坦然自若,“如今亦然,往后仍然。”
寻娘一怔,“世子……”
徐原青继续说道,“你是江湖中人,我相信你不会拘泥于自己毫无参与的过去,将罪责凭揽己身,苛责自己。”
“是。”寻娘自然明白他所言,她难以接受的不止如此,她父亲与怀国公是故交她并不知晓,世子身重蛊毒时她尚未出世,更不知晓这其中的恩恩怨怨。
她悲痛的是,他父亲所害的是一个不知世事的孩子,原就与陆夫人的恩怨无关,被无端牵连。
徐原青本该长成玉树临风,风度翩翩的少年郎,却像笼中鸟一样桎梏在一方天地中二十年,功不成武不就,成了京城的废材世子,世人的饭后谈资,她每每想到此处就悲痛欲绝。
将她养大成人的父亲,毁掉了一个无辜孩子的一生。
寻娘心里五味杂陈,鼻子泛酸,不敢直视将她视作朋友的世子。
徐原青抬手拿勺子,喝了一口鱼汤,看她依旧情绪低落不听劝慰,无奈的放下勺子,“我听常老说,你父亲已不在人世。”
寻娘点了点头,温柔慈爱的父亲面容历历在目,又听见世子气虚的声音,眼泪如流水一般落在碗中。
徐原青见状心里也十分难受,低声叫她,“寻娘。”
寻娘低着头不敢抬头看他。
她父亲亡故已有四年,她也想过,若是她父亲还在人世间,她知道此事后又当如何,世子又会如何。
“我坦言相告,若你父亲还在人世,天涯海角我都会将他寻来,至于是何罪论不敢妄言,唯一可以肯定的是,我不会因为你的缘故就此作罢。”
徐原青字字属实,他知道寻娘父亲与怀国公是故友后问想过许多,早上常老训斥他时他也侧面问过话,寻父与怀国公少年时就相交。
得知寻父亡故后,将他心中种种推想打破,他冷静下来后又重新思考了许久。
不论如何谋划,他都没有将过错牵连寻娘,即便他们不是好友,恩怨是非,寻娘无辜,不该为父担错。
徐原青垂眸,无奈的笑了笑,抬眼眸中是淡然之色,“常老同我说了一句话,’斯人已逝,生者如斯‘,此话解了我心中所惑,与你共勉。”
说着,他端起茶盏敬她。
寻娘泪如雨下,忽然朝他跪下,捧来茶的左越见状吓了一跳,忙冲了过来,想扶她又止住了手,急切的看向世子。
徐原青垂眸看她,没有想扶她起身的意思。
寻娘抬手行跪礼,哽咽道,“多谢世子。”
她重重的朝他磕头赔礼,这才抬头直视他,眸中满是感激,她接过左越手中的茶盏,双手捧着与徐原青碰了一下。
“噌”一声响,两人心中紧压着的巨石松开,即便还有千万种疑虑,但都不会憎怨对方。
徐原青抿了一口茶,将茶盏搁下后亲自扶她起来。
左越对两人这莫名其妙的局势摸不着头脑,茫然的坐下,抱着碗看他们,欲言又止。
徐原青递给她手帕,看她擦拭脸上的泪痕,想起沈玉泽来,原书最开始她是沈齐文的人,后来成了沈玉泽扳倒太子的有力棋子。
因为徐原青的存在故事走向不一样了,寻娘现在是他的朋友,他之前没想过她会和沈玉泽再有瓜葛,此次她留在沈玉泽那,他着实不明缘由。
他不急于一时追问,用完饭后差左越去厨房在做几道菜等着,然后邀请寻娘在府上的花园散步消食。
正要询问,寻娘便先说出了缘由。
“是沈玉泽告诉我的一切,我父亲与怀国公是故交,你身上的蛊毒可能出自我父亲之手,起初我并不相信。”
寻娘缓缓说着,将她这几日的事情坦然相告。
“我自己去了一趟怀国公府,看见了我父亲养蛊虫的陶罐,我族人并非都通蛊术,会的人也是寥寥无几,但通晓蛊术的人豢养蛊虫无一不细致,陶罐更是具有标志。”
“自我记事起我父亲就没出过村寨,沈玉泽即便再厉害,也不可能仿造的一模一样,那时我便相信了。”
寻娘说着眼中又泛着泪光,日暮灰灰,院中凄冷,初春的凉风将她衣袍青丝撩动。
她垂眸将情绪收敛,尽可能的控制着情绪,假装平静的继续说,“我那时便想着以自身为饵,拆了怀国公伪善的面目,奈何之前我入陆府留了破绽,陆秋灵早有防备,落入她手。”
“其实落入她手也是计划中的一环,只是我没想到沈玉泽会横插一脚,他以刑部侍郎的身份为我作保,让我作证人,咬死怀国公。”
所以,向长远去寻她时,她不走,情急之下将事情告诉了向长远。
徐原青立在水塘边上,凉风瑟瑟,脑子里忽然想着不想干的事,他当初就在此处钓鱼撞见了翻墙了向长远。
他将胡思乱想甩开,回头看风中凌乱的寻娘,“此事就此打住,沈玉泽并非好人,与他为伍无异于与虎谋皮。”
“我知道了。”寻娘颔首答应。
徐原青脑子被冷风吹风格外清醒,他扯大氅和风作对,凝视着浮动的水塘,暮色苍茫,看不清里间的鱼,只有水草微晃。
“陆秋灵要翻案,我想请你帮个忙。”
寻娘上前几步,侧目看他。
徐原青:“你可知情蛊?”
寻娘点头,情蛊是蛊师最为不耻的一种蛊术,以术法博爱本就荒唐可笑。
徐原青看她眼中明晃晃的厌恶之色笑了笑,低声和她交谈计划。
寻娘听完微微瞪眼,没想到有京城第一美人之称,被束之高台的高岭之花,居然以蛊术求爱,真是可怜。
“劳烦寻娘了。”
徐原青先道谢,此事没有危险,沈玉泽又以为她成了棋子,她出面最为妥当。
寻娘离开后,左越蹦跶着来寻人,徐原青正盯着水塘发愣,左越叫了几声才回过神来。
“世子,你想什么?”
徐原青转过身离开,他在想一个二傻子。
他径直去了厨房将做好的菜装进食盒,看左越一脸茫然的神情,把他脑袋推开,嫌弃的瞥他,“你最近不找顾三知学医术了?”
“师父好像和向将军在闹别扭,他心情不好,我不想烦他。”左越踮着脚看他还装了酒,眼睛都快瞪出眼眶。
徐原青翻了个白眼,不想烦他就来烦我吗?顾三知要谈情说爱,他就不需要了?
他拎着食盒要走,一出门就撞见了常老,青年老人板着一张脸,目光落在他手上的食盒,冷嗤,“跑哪去!”
徐原青后知后觉想起早上答应过要做针灸,他心虚的将食盒递给左越,欲言又止。
“我看你是嫌命长!”常老瞪他,拂袖而去,“来我院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