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代现代] 腐烂俗人—— by作者:茶榷 CP完结
佚名  发于:2023年04月2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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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全副武装,只剩一双眼睛裸露在外巡视周围,看到姜琢下半张脸,沈浔提醒他,“可以把口罩戴上了。”
  戴口罩既是为了防护,也是为了防止污染检材,然而姜琢毕竟是姜琢,思考角度清奇,“我天生微笑唇,是该遮一遮,免得被人拍下来说我看见尸体还嬉皮笑脸的,传到网上,我会被部分网友的唾沫星子给淹死。”
  警车平稳停下,警灯闪烁,案发现场在聿海区蓝湖公园的小树林里,尸体是女性。
  当地派出所的民警同志已经提前赶到,蓝白相间的警戒线绕着尸体拉了一圈,保护现场。
  不少围观群众议论纷纷,有民警在维持秩序,有民警在访问群众做笔录。
  记得下午下过一场雨,地面未干,有些泥泞,沈浔和姜琢顶着刑事勘查服,从警戒线下钻出。
  两人口中的小阮法医,阮温茂抬头看一眼,像是看到了救星,绷到不能再紧的神经稍微放松一些,“沈哥你终于来了!”
  沈浔“嗯”了一声,“这是第一案发现场吗?”
  阮温茂:“胡哥说,大概率是抛尸现场。”
  他口中的胡哥在痕迹检验方面是专业的,经验丰富,结论可信度高。
  阮温茂继续说:“已经记录到尸僵,我有简单地观察死者的面部和颈部,感觉是被掐死的。”
  沈浔把勘查箱侧放在地上,边打开边问:“肛温测过了吗?”
  “测过了。”
  “面部肿胀,发绀。”沈浔先是用双手挤压,“头颅整体无变形、无骨折。”
  拨开头发,仔细观察了一圈,“无附着物,头顶部见头皮搓擦伤,比例尺给我。”
  阮温茂把比例尺递过去。
  检验完头部,沈浔又说:“电筒。”
  阮温茂虽然来分局不久,但人很机灵反应快,已经默契地举着电筒照尸体的眼睛。
  手指隔着乳胶贴上尸体眼皮,沈浔俯下身,透过放大镜,“角膜中度浑浊。”
  翻开两只眼睛的上下眼皮,“左右眼睑均可见散在点状出血点。”
  “上下唇绀紫。”
  沈浔想看口腔内部,尸僵的缘故掰不开,转头去勘查箱里找开口器,扭动圆形金属片后,电筒的光终于落到口腔里,沈浔看过去,“口腔黏膜出现点状出血。”
  继续往下。
  “颈部广泛性皮下出血,颈前部喉头右侧见一椭圆形挫伤,大小为1.3cm0.4cm,颈前喉头下方见一擦伤,大小为0.2cm0.2cm,胸腹部右锁骨中段见0.3cm0.2cm皮肤擦伤,胸骨柄处见三处皮肤擦伤……”
  “十指指甲发绀,左前臂上端后侧见一处擦伤,大小0.2cm0.1cm,处女膜6点、9点有新鲜破裂……”
  拿起物证瓶提取前,沈浔问阮温茂,“第二次尸温测了吗?”
  阮温茂看沈浔的操作正看得入迷,他边看边记边学,暂时性地忘了这回事,经过沈浔一问,这才急忙去拿数字温度仪。
  刑技队的几人忙活了大半天,终于提取完重要部位的分泌物和尸表附着物,进行了必要的记录和拍照,尸检暂时告一段落。
  回去时,警车上,阮温茂争分夺秒,拿着笔在写现场勘验检查工作记录。
  讨论几句案件相关,姜琢开始闲话,“小沈吃过晚饭了吗?”
  沈浔摇头,“没,刚点好外卖,刘队一个电话就塞了过来。”
  姜琢便说:“趁着解剖申请还没批准下来,上解剖台前赶紧吃一顿,吃饱了才有力气干活。”
  阮温茂放下手中的笔,加入话题,“姜哥说的对,不然解剖完一身的味道,再好的食欲也被熏没了。”
  沈浔微笑,“这倒不会,小阮你还是年轻,等你法医做久了,就能百臭不侵。”
  说到这儿,姜琢忽然想起什么,“对了小阮,隔壁刑侦大队的老朱让我和你说一声,以后周末别吃芒果,还有蓝莓草莓也少吃。”
  阮温茂:“?”
  看对方一脸迷茫,沈浔先是低头无声地笑,笑够了才开始解释道:“你才来我们分局不久,不知道能理解,要入乡随俗懂么?”
  “周六不吃带‘芒’和‘莓’字的水果,前者吃了变忙,后者吃了倒霉,值班才不会遇见命案。”
  姜琢跟在后面说道:“还可以去求个平安符、护身符啥的挂在身上,或者搞个符纸塞手机壳里,镇邪的。”
  阮温茂犹疑地看看沈浔、再看看姜琢,“这……这真的不是封建迷信吗?”
  姜琢“啧啧”两声,语气里有种过来人的历尽沧桑,“年轻真好。”
  阮温茂将视线投向沈浔,“我相信沈哥就不会迷信。”
  “我确实没有平安符、护身符以及符纸。”沈浔说完,立即感受到来自小阮法医赞同的目光,他便在这样的目光下缓缓说出后半句,“但我抄佛经。”
  阮温茂:“……”
  “对了沈哥,”阮温茂想到某个重要的问题,他才来半年,有些流程还不太懂,“等会要开会吗?要不要陈述现场和尸体的情况?领导一多我就紧张,生怕自己记错了知识点。”
  “我们暂时不要开会,扼死基本不可能是自杀,这次的现场能够确定案件性质,剩下的交给刑侦大队讨论,但是如果线索不明确的话,刑侦大队还会来找你交流的。”
  不过知识点三个字一出就很“学院派”,沈浔宽慰对方,“多练练就好了,我第一次汇报的比你还糟糕。”
  预定的解剖时间就是今晚,审批下来的也很快,根本没留给沈浔一丁点吃饭的时间,还好中午吃的饱。
  警车在公安分局等了一会儿,四位法医已经齐聚在车内,载着两名解剖、一名摄像、一名记录往殡仪馆行驶去,法医鉴定中心紧挨着殡仪馆建立,离市中心有些远,不过聿海区的位置本来也偏。
  摄像今天备勤,和小阮一起先去的现场,已经不指望今晚还能有一个好觉睡,无论是进度快慢——进度慢说明案件复杂,线索不明,法医需要参与讨论,进度快嫌疑人可能深夜就被抓获,法医还要检查嫌疑人身体,提取固定更多的证据。
  记录那边倒还有点盼头,“小沈,你说我今天能十二点之前回家睡大觉吗?”
  沈浔说:“如果九点能开始解剖,我和小阮配合,尽量三个小时内搞定,大队那边破案没有陷入僵局,进展顺利,就还是有希望的。”
  两个老手打配合解剖肯定会更快一些,但是小阮是新人,需要实战经验,就得有人带。
  离殡仪馆只剩几分钟的路程,殡仪馆常常闹“鬼”,大家闲聊说玩笑话壮胆。
  沈浔没有加入他们,沉默地把车窗打开了一条缝。
  做完这些,他忽然想起来什么,掏出了手机。
  没有收到孟远岑的微信消息。
  点进微信,再三确认,孟远岑没有发照片,可能是忘了。
  巧的是他现在也没有主动开启一段闲聊的时间。
  沈浔这样想着,又把手机揣回了兜里。
  夜风从车窗缝隙里灌进来,狠狠地拍在他的脸上,窗外夜色茫茫,手机右上角显示时间二十点十六分。


第十一章 “还没睡吗?”
  “沈哥。”
  “嗯。”
  “殡仪馆好黑啊。”
  “是的。”
  “我,我还是第一次在晚上解剖……”阮温茂越说声音越小。
  沈浔走在最前面,身后的小阮法医跟的很紧,几乎是步步紧逼——可能沈浔一刹住脚步,对方就能鼻子下巴直接撞上他的后背。
  摄像和记录在小阮后面走,考虑到这是阮温茂第一次解剖,他们和沈浔一起形成前后夹击的“保护层”。
  长廊静悄悄的,走向深处更是漆黑一片,沈浔便轻车熟路地在墙壁上摸了几圈,顺利找到开关,他随手将顶灯按亮,继续向前。
  有一支灯管将坏未坏,启动时先是闷的发红发紫,颜色像是凝固的血液,无声地跳动几下后,于四人路过时骤然亮起,苍白的光线砸向地面。
  惊的阮温茂往旁边跳了一步,强行稳住心神,跟上沈浔的步伐。
  可惜没走几步,又听到从天花板处隐约向下渗透的、撕心裂肺的哭声,阮闻茂先是安慰自己这一定是错觉,摇了摇脑袋,摒弃杂念往前走,但耳朵却不听话地兜着头顶的动静。
  “沈,沈哥,”阮温茂咽了一下口水,“你,你听到了吗……有哭声……”
  想到马上要解剖的尸体是女性,小阮法医脸色唰的一下变得惨白,“还是女人的哭声……你说这里会不会有什么……冤魂啊野鬼啊之类的东西……”
  摄像和记录没说话,只是在后面偷笑。
  沈浔也轻轻扬了扬嘴角,但没有故意恶劣地不说话,立即温声解释道:“楼上有家属休息区,应该是家属的哭声。”
  说到这,一时间悲从中来,他不禁轻叹一声。
  阮温茂惊魂未定,回应的声音还有些抖,“……原来如此。”
  沈浔想了想,继续安慰对方,“你别害怕,还有我、老张和赵哥呢。”
  这时候,他能照搬刘队的那句话了,“我们是人民的警察,要相信科学的力量。”
  阮温茂深吸一口气,“嗯。”
  摄像的老张看到小阮的反应,忍不住开始追忆当年的青涩时光,“我刚入职做法医的时候和小阮一样,不害怕见尸体,但是害怕见鬼。”
  有个人跟着搭话,总比四周静悄悄的好,阮温茂立刻问道:“那后来呢?”
  老张故意开玩笑,“后来见多了,觉得鬼也不可怕,没事碰面还能打个招呼啥的。”
  阮温茂强颜欢笑,“哈……哈哈,鬼还能认得你吗?”
  老张有些骄傲,“那是,我殡仪馆来的勤。”
  阮温茂这下又不吱声了。
  沈浔隐约察觉到小阮害怕的苗头,及时出声制止,“好了老张,别说了,如果真把人吓到了,你代替小阮和我一起解剖尸体?”
  老张闻言哈哈地笑,“解剖尸体那可是体力活,我不想上,我不说了,真不说了。”
  到了二楼,四人和家属碰面。
  死者的父亲和母亲都在,母亲一直在低声啜泣。
  父亲扶着母亲的后背,他的眼睛也哭红了,留有泪痕。
  四人的表情变得肃穆凝重,连速来爱笑的老张也不再笑。
  任何语言在这时候都显得苍白,沈浔不善言辞,只说了一句,“节哀。”
  他们一齐留出几分钟的空白的沉默,让两位整理心情。
  随后,负责解剖的沈浔,按照流程,准备向死者家属介绍今晚的解剖工作将如何进行。
  意料之中的是,他才起了一个话头,就听到母亲的嘶吼和哭腔,“我不听!不要和我说这个!你们都要解剖了还和我说这个!如果我不同意就能不解剖吗!”
  父亲红着眼睛道歉,“抱歉,因为我妻子现在心情很悲痛,并不是有意针对你们,我们是尊重你们的工作的……”
  沈浔最后只好郑重道:“解剖工作完成之后,我们会把内脏放回,会立即缝合所有的切口,逝者穿上衣领稍微高一些的衣服就可以基本遮住身体上所有的缝线,殡仪也会进行化妆,我们会让逝者体面的离开,这是法医的职业道德和人文关怀。”
  进解剖室前,四人已经将衣着更换完毕。
  包括一层塑料PE手套加上两层橡胶手套、活性炭口罩、手术衣、一次性发套和鞋套。
  因为阮温茂第一次亲自动手解剖,沈浔特意叮嘱道:“小阮你千万不要把手套划破了、剪破了,也不要把针尖戳到手指上,一定要保护好自己。”
  阮温茂点头,“好,谢谢沈哥。”
  尸体已经在工作人员的帮助下搬上金属解剖台,净化空气系统被打开,对驱散尸臭起到一些微末的帮助。
  老张举起相机,对尸表检验中的每一处发现进行拍照和录像。
  开始解剖前,四人站成两排,一齐对逝者九十度鞠躬,以示尊敬。
  然后沈浔拿起解剖刀,落下了从胸骨柄的上方,沿胸、腹中线,绕过肚脐,到耻骨联合上缘的第一刀。
  .
  从解剖室出来的时候已经是深夜十一点半,留给赵哥的时间不多了,毕竟他还心心念念十二点之前回到家,所以赵哥是第一个走的,叫了一辆出租就溜之大吉。
  “小阮呢?”老张问。
  “去卫生间吐了。”沈浔答。
  老张看向沈浔,小小的眼睛里透出了大大的疑惑,他犹疑地问道:“很臭吗?”
  沈浔动了动鼻尖,嗅了嗅,“不臭啊,根本闻不到臭味。”
  老张颇为赞同地点头。
  不过自己闻不到,不代表别人闻不到,考虑到等会儿接他们的司机的感受,两人还是决定喷点酒精盖一下身上的味道,可惜找了一圈,只找到一个装酒精的空瓶子,原来酒精已经用完了。
  于是他们就这样心安理得地放弃这个念头,打算就这么回去吧。
  小阮和老张还要一起重返分局值班,警车在等他们,老张在等小阮吐完。
  沈浔提前喊好的出租司机已经到了,可以先走一步。
  走之前,他说:“老张,尸检鉴定报告和小阮就暂时交给你了。”
  老张:“你放心吧。”
  沈浔和司机有点交情,也让司机来殡仪馆接过自己好几次,深夜加上去殡仪馆接人绝对是另外的价钱,但是没办法,这个点既没有公交也没有地铁。
  刚上车,就看到司机的耳朵上已经挂了口罩线,虽然遮不住臭味,但是能作为聊胜于无的心理安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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