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不过一直盯着燕王妃看,终究也不太礼貌。
太子移开了?眼神,转而?与萧瑾寒暄:“一月不见,三弟脸上的气色似乎好?了?许多?,想来咳疾应该也有所好?转。”
萧瑾颔首:“谢太子殿下关怀。”
太子笑了?笑,然后像是想起了?什么,问道:“孤前些日子差人?送来了?些药,也不知三弟用过没有?”
萧瑾公事公办地回答用过了?,身体大好?了?。
实?际上,她早就把?太子送来的药材转手扔给了?苏檀。
毕竟她不敢用男主送的药。
然而?太子似乎并没有察觉到萧瑾略显冷淡的态度,仍是微笑着和对方聊了?许多?。
直到聊到最后没什么可聊的了?,太子突然说:“想来,孤许久未曾和三弟一起饮酒了?。”
“上次你?我共饮时,还?是在你?出征伐尧前日,当时也是三月,只不过京城在下雪,远没有庆州这?样好?的天气。”
萧瑾微微皱了?皱眉,心想你?和原主喝酒,关我什么事?
不过表面上依然不能显露出来,附和道:“庆州这?块地方确实?极好?。”
完美?装作听不懂太子邀请自己喝酒的暗示。
谁知像太子这?样心思深沉的人?,此时居然也敞开天窗说亮话了?:“三弟,现下横竖无?事,便陪孤喝一杯吧。”
言下之意,就是有话要对萧瑾说了?。
而?且用的还?是陈述句,完全没给她拒绝的余地。
萧瑾看着太子脸上温和的笑意,总觉得对方的笑容跟楚韶一样假。
唯一不同的是,楚韶的笑是万事不在意的敷衍,而?男主更像是在借着笑隐藏什么。
虽然萧瑾很不想承认,但在这?些方面,太子和楚韶看起来的确比较般配。
只不过想到这?一点,她突然有些不爽。并且坚信,两个?白切黑之间是不会有什么好?结果的。
而?且原著本来就是大女主爽文?,楚韶独美?就够了?,要什么背景板男主?
想到这?里,萧瑾本来毫无?喝酒的想法,如今也被激起了?某种奇奇怪怪的胜负欲。
萧瑾淡声答道:“太子殿下相?邀,岂有不作陪之理?”
太子微微一笑,正准备吩咐身后的侍从摆上酒菜,不料楚韶却轻声问:“太子殿下,不知您今晚布置的筵席,其间是否也备有妾身的一杯酒?”
萧瑾和太子皆是一愣。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太子只是邀请了?萧瑾,显然是有话要单独跟她讲。所以楚韶此时这?一问,未免就显得有些不识趣了?。
楚韶的唇畔含着浅笑,似乎并不觉得自己问出的话有多?么失礼。
因为她的心里,也有奇怪的胜负欲。
她不想让萧瑾和太子一起喝酒。
太子看着楚韶,片刻后,朗笑一声:“本就是一家人?,自然备有皇弟妹的酒。”
“……”
萧瑾被太子的这???x?句“一家人?”给弄沉默了?。
然而?楚韶并不觉得这?句话的言辞有多?别扭,反倒笑了?笑:“那便多?谢太子殿下。”
太子也笑:“皇弟妹客气。”
互相?假笑过后,三人?移步到了?后院。
坐在石桌边,有侍女端上几?碟小菜,紧接着又呈上一壶清酒。
衬着淡月杨柳,倒也有些意境。
只不过听着楚韶和太子之间你?来我往的尬聊,萧瑾坐在一旁,莫名觉得自己的存在有些多?余。
这?场筵席看似和她有关,但好?像也没什么太大的关系。
太子喝着屠苏酒,心情似乎很好?,随意和楚韶聊了?几?句庆州楼的事:“不知皇弟妹可曾随三弟一起登过庆州楼?如今那座楼在京城也颇为有名,就连父皇也有所耳闻。”
楚韶笑道:“妾身登过那座楼,风景的确独好?,只不过不及那篇文?章描绘得动?人?罢了?。”
这?话说得极有理。
毕竟楼还?没修缮好?,文?章就已经跃然纸上了?。
可以说徐郡守为了?贴合那篇游记,基本上都是参照萧瑾的描述修的。所以修出来的楼阁,自然不可能超越文?章里的词句。
萧瑾坐在旁边,却觉得聊这?些实?在没意思。
因为文?章是她抄的,那位登楼挥就文?章的“高士”也是她找人?假扮的。就连散布全城的传言,也都是她动?用暗处的眼线一手促成。
此时萧瑾站在上帝视角俯瞰着一切。
无?趣,实?在是无?趣。
也就在萧瑾觉得索然无?味时,院外蓦地响起了?一阵凄厉的哨音。
这?道声音极为诡异,划过天际,犹如一帖醒酒药,让围坐在石桌旁的三人?瞬间清醒了?过来。
在场三人?都没有喝醉,所以他们?能够清晰地看见一支暗箭。
一支射向萧瑾面门的箭。
原主的武功并不弱,相?反还?挺强。
故而?在萧瑾眼里,那支箭的速度其实?算不上快,如果不是因为双腿不便,她完全能避开。
但此时,她正坐在轮椅上。
所以在暗箭刺向面门的瞬间,萧瑾伸出手,从靴中拔出了?一柄短刃。尖端泛着寒芒,映亮了?她的眉眼。
那柄短刃削铁如泥,显然足以斩断那支袭来的暗箭。
只不过有人?比她更快。
在萧瑾的预想里,那支箭本来会被自己的短刃斩断。
然而?短刃还?未曾斩下,面前便多?出了?一道赭色身影。
墨发飘飞,拂过冷光浮动?的刀尖。刀锋锐利,她收不住力道,斩断了?楚韶的几?缕青丝。
萧瑾微微睁大了?眼睛,看着挡在自己身前的楚韶。
她之所以震惊,并不是因为楚韶的动?作比自己更快,而?是因为……
楚韶的面上含着笑。
她转过身,看向飞速拔出长剑想去帮萧瑾,却依然慢自己一步的太子,内心的愉悦已经全然洋溢在了?脸上。
太子脸上的愕然之意,让楚韶感到很满意。
这?说明她赢了?。
楚韶笑着松开手,紧攥住的翎羽箭从掌中坠落。
她的指缝间满是鲜血。
滴落在石板上,晕染开一道浓重犹如夜色的伤痕。
在萧瑾和太子的注视下,楚韶十分优雅地抬起脚,用靴底碾断了?那只沾染鲜血的箭。
二人?见此情景,皆是无?言。
片刻后,又一道凄厉的哨音响起。
听见这?道声音,楚韶看着坐在轮椅上的萧瑾,伸出自己的手,覆上了?对方的指节。
虽然萧瑾的手指是冰凉的,但楚韶掌心的鲜血温热尚存。
对于用自己的鲜血,弄脏那双苍白的手,楚韶本应该感到兴奋。不过,此时她并没有太多?的时间去细细体味。
楚韶望进萧瑾并不如何平静的眼眸,笑了?一声,然后轻轻掰开了?萧瑾的手指。
接过那柄短刃,同时还?不忘作解释:“这?次来的人?似乎有些厉害,所以妾身得专心一点了?。”
“不过您也不用担心。”
楚韶的声音很温柔:“来的人?越厉害,妾身……越高兴。”
第64章
电光火石之间,墙外飞窜出数十道人影,向后院袭来。
由于今夜太子驾临府邸,宅院内的守备军比平日里只?多?不少。
选择这样一?个时机来刺杀萧瑾,要么就是愚蠢至极,要么就是做好?了充分的准备。
哨音越发尖锐刺耳,却吹得断断续续,仿佛快要断气一?般。
萧瑾继承了原主的属性,也是有?点武功在身上的,尚且都觉得头?痛难忍,更遑论?守在院外的士兵了。
那些卫兵是萧瑾的亲信,虽然头?痛难抑,但仍是顶着凄厉的哨音步入院内,从腰间拔出兵器,将石桌旁的三人团团护住。
听着这道哨音,萧瑾捂住耳朵,望向掉在地上那支翎羽箭。
箭身尾端插着赤翎,鲜艳夺目,如血一?般,与原著某江湖组织的设定相仿。
萧瑾想起了原著设定,脱口而出:“是血雨楼的箭。”
按照通常的网文套路,当她说出这句话之后,定会出现一?位血雨楼的黑衣高手,站在屋檐上狞笑着说:“哈哈哈,燕王殿下真是好?眼力,今日便是我血雨楼要取你的命!”
然而这样的场景并没有?出现。
随之而来的,是一?场冷漠肃杀的箭雨。
而且看得出来,箭雨只?是血雨楼的第?一?轮攻势,算不上猛烈,应该还留有?后招。
虽说有?哨音乱耳,众人无法集中注意力。但以守备军的实力,也足以抵挡那些赤色箭矢,所?以这样的举措实在算不上明智。
不仅无法杀死自己,还会暴露弓箭手身处的具体?位置。
萧瑾盯着这一?切,总觉得以原著里血雨楼的手段,应该不至于连这点儿道理都想不明白。
趁着守备军提剑斩断箭矢的间隙,将目光扫过院外,锁定了几名?弓箭手所?在的位置。
而后抬起袖,一?启钢片。
这是绝歌给她的梅花袖箭,匣内装有?六支暗箭。据说如果准头?够好?,便能一?击毙命。
“嗖——”
箭矢迅捷如电,没入院外的树丛中。一?道人影轰然倒地,极沉闷地坠落,想来应该正中咽喉。
从真正意义上来说,这是萧瑾第?一?次杀人。
天色昏暗,庭院里悬挂的灯笼光也微弱,萧瑾看不清弓箭手的死状,以及脸上所?显露出的表情。
只?是再度抬起手,启开钢片,射出一?连数发箭矢。
萧瑾未曾迟疑。
毕竟既然有?人要杀她,要伤害自己身边的人,那么就去?死。
太子看着这一?幕,神色却略显讶异。
似乎没有?想到,萧瑾就算双腿尽废,被困在了轮椅上,却依然毫不留情,出手便是杀招。
银朱和子苓却丝毫不意外,因为在她们眼里,自家?主子向来如此。
与此同时,她们也拔出软剑,去?寻其他弓箭手的位置。
只?不过刚点足登上高墙,便瞧见月光照耀下,一?袭赭衣伴着刀光剑影,衣袖翻飞,步履翩翩,穿梭于漫天霜色之间。
楚韶手持短刃,姿态闲适优雅,宛如执书卷,漫步庭中。
下一?刻,袖间却绽出寒光。
弓箭手还没来得及搭箭上弦,脖颈上便多?出了一?道窟窿。鲜血喷溅而出,楚韶微微侧身,避开了。
她看着飞速隐匿身形的第?二个目标,无奈地笑了笑:“躲躲藏藏可不是什么明智之举,毕竟刚温的酒,妾身还没来得及喝呢。”
弓箭手藏匿在树影后,脸上戴着血红面具。
虽然楚韶说出的话前言不搭后语,但他却莫名?读懂了其中的意思。
——这个人之所?以想用?最快的速度把他们都找出来,竟然只?是因为她想喝刚温好?的酒,而不是冷酒。
在江湖最为神秘且手段狠辣的组织面前,讲出这样的话,实在是太自负,也太狂妄。
然而当弓箭手低下头?,瞧见刺进自己喉咙的那一?柄短刃时,他觉得对方或许有?这样的资本。
好?快的剑。
血红面具掉落,随后他也变成了一?具尸体?,倒在夜幕中。
……
夜色更浓时,见证这幅情景的,不止楚韶。
此时,院内还有?人也瞧见了这一?幕。
那人着一?身黑衣,负手立在紫藤萝花架上,俯瞰着小院内外发生的一?切,却不说任何话,也没有?任何动作?。
很奇怪,他站得这样高,身形也甚为颀长,但却没有?人察觉到此人的存在。
黑衣人隐匿在紫藤萝花垂下的瀑布间,未曾佩剑,也没有?持刀。
他神情漠然,看向院外,只?见楚韶衣袖飘飞,正置于其间。
黑衣人微微皱了皱眉,似乎觉得这女子挥刃屠杀自己这么多?部下,如果还活着,实在很碍眼。
既然觉得碍眼,便随手摘下一?片花叶,对准楚韶,轻飘??x?飘地掷了过去?。
而在庭院外,楚韶已经找到了比杀戮更好?的消遣。
短刃柄端不断摩擦着掌心?的伤口,每一?次挥刃斩下,都让她能够感受到手中所?攥住的温热血液。
心?中愉悦更甚,唇畔也不禁扬起了笑意。
由于楚韶过于兴奋,以至于甚至忘记了周围的环境,也并不在意自己正置身于刀光剑影之中。
待到她回过身时,才瞧见那片裹挟着杀意的花叶。
楚韶微微一?愣。
因为她感觉为时已晚,自己大概避不开这一?击。
站在花架子上的黑衣人也愣住了。
他这一?生从不搞背后偷袭,更何况这道杀意如此明显,他本以为此人肯定能察觉到。
谁知,对方竟然走?神了。
黑衣人有?些懊恼,同时也有?些惋惜。
对于如此轻易便取得了胜利,他很不满,甚至觉得不如不胜。
不过当黑衣人瞧见楚韶的面容时,内心?刚刚生出的惋惜之意,转瞬间,却陡然变成了另一?种心?情。
黑衣人看着楚韶的脸,面色瞬间变得煞白,就连嘴唇都在颤抖:“不……不可能,怎么会是她……”
同时,察觉到这一?切的还有?萧瑾。
原主的感知能力很强,所?以其实在黑衣人摘下花叶时,她也发现了对方的存在。
但一?切都太快了。
在那人折下一?枚花叶的瞬间,萧瑾突然想起,自己曾在书册里读到的那几句话:
大尧第?一?剑客沈琅,以其所?创的飞流剑法,独步天下。而所?谓飞流剑法,即拈花摘叶皆可融剑式于其中,取人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