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气?轻巧,却让淑妃听出了些许寒意。
紧接着萧霜话锋一?转,换了个话题:“至于瑾儿,她如今还?是太天真?了。当然,年轻人总是心浮气?躁,还?需要再磨练磨练。”
“去庆州转一?圈,其实也没有什么坏处,更何况庆州还?有一?位徐郡守,不是么?”
昭华听过徐郡守的名字:“这人好像还?有些才能。”
萧霜笑了笑:“谈不上才能。不过,倒是有些用处。”
昭华却蹙起了眉:“皇姐,可是瑾儿孤身一?人待在庆州,万一?突生变数,遇到了刺客……”
“若是瑾儿这么轻易地就遇刺身死?了,那本殿这些年对?她的教导也就白费了。”萧霜的声音很淡然。
“更何况,她也不是孤身一?人。”
淑妃想到了雨夜行?刺的那桩案子,突然明白了什么,讶然道?:“殿下,难道?您是指那一?位?”
昭华还?没反应过来?二人究竟在打什么哑谜,却见萧霜点点头,回道?:“本殿虽不喜欢她,也觉得她恐怕是个祸害,但……留着她或许还?有些用处。”
殿内只有她们三人。
但淑妃明白,萧霜所说的留着,自然就是不会对?那人出手?。
既然萧霜说了不出手?,那么齐国上下便没有人敢再对?楚韶动手?。
……
萧瑾这几天过得很梦幻。
除了时不时审问关在暗室里的刺客之外,便是忙着找人搜寻徐郡守的生平履历。
所为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
还?是需要充分了解一?下未来?盟友,才方便更好地拿捏对?方。
奈何徐郡守是真?的沉得住气?,上元节后,才递上一?纸请帖,相约萧瑾前往玉华楼一?叙。
萧瑾拿着那张写满徐郡守大半辈子的纸,有种上司面试员工,正在看简历的错觉。而且这份简历详细得令人发指,就连徐郡守五岁时上树戳蜂窝,被?蜂刺蛰了一?脸都记录下来?了。
如果?这还?不能将徐郡守吃得死?死?的,那她就枉费了侦查能力超群的叶绝歌了。
只不过,目前萧瑾最为头疼的,倒不是如何笼络徐郡守,而是另一?个潜伏在自己?身边的定时炸.弹。
自从那日浴池一?事?过后,楚韶这颗定时炸.弹就变得越发让人琢磨不透了。
其实被?楚韶发现了原主的女儿身,倒也无伤大雅。
毕竟楚韶也不是什么正常人,估计对?于性别诈骗之类的事?,压根儿就不会放在心上,更不用提宣之于众了。
凭借对?楚韶的了解,萧瑾相信对?于自己?究竟是男是女,楚韶根本就不感兴趣。
然而事?实证明,萧瑾的猜测只对?了一?半。
楚韶的态度看起来??x??依然跟往常没什么区别。
时而把玩在游船上发现的玉笛,吹奏一?曲。时而看向她,弯起唇角,笑一?笑。
就连银朱和子苓对?楚韶显露出了警惕之意,楚韶本人也毫不在意。
还?问银朱和子苓:“一?直盯着我看,是有何要事?吗?”
银朱和子苓本来?想质问楚韶,但当对?方轻轻柔柔地讲话时,她们顿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虽然知道?楚韶肯定不是什么简单的人物,但看着那张好看的脸,以及嘴角清浅的笑。
心中无缘由地生出一?种错觉,总觉得生得这般容貌之人,应该也干不出什么坏事?。
萧瑾若是知晓二人的想法?,肯定会道?一?句天真?。所谓天使般的面孔,魔鬼般的内心,用来?形容楚韶真?是再贴切不过。
如果?轻易地被?美色所迷惑,那就输了。
然而萧瑾这些日子,却输得有些彻底。
自从知道?那晚楚韶大概“上手?”了,萧瑾每次见到楚韶,总会下意识地避开她的眼神?。
倒也不是心虚,就是觉得尴尬罢了。
当然,这只是萧瑾的自我安慰而已?。毕竟她以前很少感到尴尬,也从未像此时一?样尴尬。
这种状态持续了很久。
但在今日,达到了顶峰。
今夜徐郡守在玉华楼设下筵席,帖子已?经送到府上来?了。
不管于情还?是于理,萧瑾肯定都是要赴宴的。只是如果?要赴宴,必定要带上楚韶。
萧瑾待在房内,正在思考该如何把话说出口时,却不想再度抬起头,却发现楚韶已?经站在面前了。
而且楚韶的一?只手?拿着衣物,另一?只手?上还?提着紫檀木箱。
让萧瑾愣住的,并不是楚韶手?上拿的东西,而是楚韶身上所着的赭色外衣。
赭色本就是极威重的颜色。
但楚韶摘了额间的银蓝色花钿,披上赭衣,衬得眼角下的泪痣好似一?点红梅。
不显威重,反倒添了几分艳而不妖的意味,更为动人心魄。
萧瑾不清楚这朵梅花是如何飘进卧房的,只觉得有些无奈。
因为她的衣物向来?是由银朱和子苓在负责,如今却出现在了楚韶的手?上。
这说明了什么?
说明古人诚不我欺,美色误人亦误国。连自己?的贴身侍女都被?楚韶的美色所迷惑,陷进去了。
楚韶没有多作解释,笑望着萧瑾,打开了手?中的紫檀木盒。
从里面拿出绷带和药膏,对?萧瑾说:“您的胳膊上还?有伤,赴宴之前,应该先换药。”
声线悦耳,极有耐性,极柔和的一?道?嗓音。
莫名其妙很像哄小孩。
然而萧瑾早就不是小孩了,看着胳膊处那道?还?未愈合的刀伤,心头涌上了某些不太美好的回忆。
本想直接说不必,但看着楚韶含笑注视着自己?的眼神?,也不好拂了对?方的心意。
反正也不是没被?楚韶上过药。
萧瑾无端地给自己?找了许多理由,尽管根本不具备任何说服力,但也能进行?自我催眠。
面上端着淡定,实则内心沉痛如壮士断腕,点点头:“有心了,多谢。”
刚说完这句话,萧瑾就有些后悔。
她怎么就……这么轻易地被?美色所诱惑了呢?
不过,已?经来?不及了。
因为话音刚落,楚韶就蹲下身,执起萧瑾的手?腕开始上药包扎。
许是夜间气?温低,楚韶的指腹也不似从前那般温润,反倒透出些许凉意。
指尖微凉,药膏也清凉。
涂抹在萧瑾的伤口上,携着些酥酥麻麻的痒。不像是被?指尖拂过,而像是被?嘴唇吻过似的。
柔软,却好像火舌掠过,几乎有些烫。
楚韶的指尖在萧瑾的肌肤上徘徊打转,将药膏悉数抹开后,缠上一?圈白纱。
待到楚韶做完一?切后,萧瑾才生出了一?种劫后余生的解脱感。
上个药跟上刑一?样,让她压力山大,倍觉煎熬。
萧瑾本以为总算结束了。
谁知楚韶站起身,注视着自己?手?腕处的绷带,忽地问:“王爷,妾身给您上药时,您会觉得疼吗?”
萧瑾愣住了。
其实楚韶不问的话,她都快忘记了,自己?身上还?带着伤。
毕竟这伤也不严重,而且是自己?亲手?砍下去的,心里很有数,没什么大不了。
只是偶然被?提及,被?人问一?句疼不疼,总是免不得有所触动的。
萧瑾身处书中世界,不可能将内心最真?实的感受告诉别人。
她不会有所触动,只静静地看着楚韶,极扫兴地说上一?句:“王妃,本王不是男子,你应该都清楚。”
楚韶面含讶异,似乎没有想到萧瑾会把话说得这么明白。
萧瑾本想继续说,既然你我都知道?真?相,就没必要在相处时还?装出夫妻情深了。
谁知楚韶点点头。
然后蹙起眉,微笑着对?她说:“妾身知道?……但,那又如何呢?”
“王爷并不是男子,而是女子,这不是更好吗?”
第60章
楚韶完全没有在意萧瑾脸上的错愕,唇畔笑容依旧。
“而且不管是男子还是女子,您还是您。更何况,妾身一直觉得,您本来就该是女子。”
“所以知道了您其实是女子时,妾身感到很开心,因为这说明妾身是对的。”
听?完楚韶的话,萧瑾沉默了。
回过?神后,只能问?出一句:“说明什么?是对的?”
“说明妾身的判断是对的。”
“判断?”萧瑾微微皱眉,她?实在想不明白,楚韶到底又在暗中进?行了什么?判断。
楚韶笑道:“因为妾身总觉得,您的眉眼?生得太好看了。”
“……”
“眉眼?好看,这跟本王是男是女有什么?必然联系吗?”
萧瑾一本正经地狡辩:“世?上也不是没有眉眼?好看的男人,王妃为何单单觉得本王有问?题?”
楚韶上前一步,轻轻执起萧瑾的指节,低声笑:“男人的手指,不会像王爷这么?纤细。”
萧瑾看着自己的手指,突然觉得好像也是。
但系统不是叠加了降智打击吗?
这说明了什么?。说明这个山寨系统大概率是出问?题了,竟然让楚韶的智商平稳发挥,完全在线。
说到这里,楚韶又将手指往下移,抚过?萧瑾的嘴唇:“而且男人的嘴唇,也不会像您这样柔软。”
提及“柔软”一词,楚韶嘴角的笑意过?于晃眼?,让萧瑾瘆得慌。
她?总觉得楚韶意有所指,但也只是怀疑罢了,没有任何实质上的证据。
萧瑾本想拨开楚韶的手指,却又觉得这样的反应太过?柔弱,丝毫不显气势。
于是干脆反握住对方的指,盯着楚韶的眼?睛:“可是话说回来,就算本王是女子。对于你来说,到底又‘更好’在何处呢?”
楚韶被萧瑾反握住了手指,本来有些愣。
不过?听?完了萧瑾说的话,瞬间又变成了诧异:“如果王爷是男子,您的眼?睛可能不会这样好看。”
“您是男子,指节也不会这样纤细,嘴唇也不会如此柔软。您若是男子,若是跟天下所有薄幸的男子一样,那么?您也就不是现?在的您了。”
“世?人皆认为,男子三?心二意是寻常,三?妻四妾亦是寻常。如果有朝一日,王爷也成了寻常之人,事情?未免就会变得无趣许多。”
实际上,萧瑾如果一开始就被楚韶打上无趣的标签,可能也活不到今天。
楚韶所说出的话虽然有几分道理,但萧瑾想了想,又觉得话中之意未免过?于绝对。
琢磨片刻,萧瑾觉得楚韶想表达出的意思大概是:自己是女子,事情?应该会变得有意思许多。
所以楚韶才会觉得,她?是女子更好。
萧瑾勉强相信了楚韶的说辞。
然后突然意识到了一个问?题:前面倒是说的过?去,但是后面……
她?的手指和?嘴唇更柔软,又对楚韶有什么?好处?
不理解。
萧瑾回过?神时,面前却已经没有楚韶的身影了。垂下眸,发现?衣物叠得整整齐齐,正放在自己的膝盖上。
楚韶的学习能力很强,已经学会识趣地回避了。
不过?对于楚韶学到了这个技能,反倒稍微让萧瑾有些不适应。
这又是为什么?呢?
……
直到坐在玉华楼的雅阁里,萧瑾饮着杯中之酒,依然没有想明白自己内心的不适应究竟源自于什么?。
徐郡守举杯,萧瑾也跟着举杯啜饮,随意寒暄:“酒是好酒,醇而不烈,口齿留香。”
当然,萧瑾本人并?不擅长品酒。
给出的评价基本上照搬网文常用语句,反正怎么?好就怎么?夸,总不会出错。
徐郡守误以为萧瑾喜爱此酒,于是笑了笑:“王爷谬赞了,说到这酒,还望恕下官招待不周之罪。”
萧瑾看向徐郡守:“何故?”
“因为此酒乃??x?是屠苏酒,并?不是什么?名贵佳酿,仅是民间酿造出的药酒罢了。”
“不过?由于屠苏酒有益气温阳、祛风散寒的功效,百姓们常会在正月初一时喝上几杯。下官知晓王爷待在宫中,膳食皆是上佳,想来未曾品尝过?民间的药酒,所以便擅作主张献上此酒。”
萧瑾对酒知之甚少,只是听?见屠苏酒的名字,想起义?务教育给她?留下的回忆,顺口赞了一句:“屠苏酒……‘春风送暖入屠苏’,倒是好名字。”
她?本是随口一说,没想到楚韶和?徐郡守听?见这句话之后,皆是一愣。
好在对于萧瑾做出令人意外的事,楚韶已经不怎么?感到意外了。
很快就回了神,放下酒杯,笑望着对方。
徐郡守细细品味了这一句诗,却是双眼?发亮,感慨道:“此句妙极,王爷果真大才!下官都有些好奇,下一句又该如何续了。”
萧瑾心想这有什么?可好奇的,别说下一句了,九年义?务教育还能让我全文背诵。
虽然萧瑾并?没有什么?文化底蕴,但如果要背一背王安石的《元日》,还是绰绰有余。
毕竟小学课本就有学。
如果连这首诗都背不出来,那她?真的无颜面对小学语文老?师。
于是萧瑾从容淡定地把原诗背了一遍。
她?心里很有逼数,自知以原主的文化水平,肯定是作不出这种千古绝句的。
所以背完之后,萧瑾认真解释了一番:“这首诗是一位叫做王安石的诗人写的,本王也只是偶然听?闻,此时念一念罢了。”
岂料徐郡守听?完了王文公?的诗,琢磨着“千门万户曈曈日,总把新桃换旧符”一句,内心大受震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