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果半路上居然还杀出来个萧瑾,当众抢了他的亲,简直是耻上加耻。
太子知晓四皇子的脾性,不过觉得?对方近来行事越发张狂,也是时候该打压一下?了。
于是对四皇子说:“四弟,向?白姑娘赔个不是,便随孤回宫吧,穆娘娘近来颇为惦记你。再者,昭阳姑姑马上也要归京了,莫要让她挂心。”
虽然太子言辞温润,但将穆贵妃和昭阳长公?主抬出来之后,四皇子的气焰顿时就消散了。
考虑到那位快要回来了,四皇子咬咬牙,十分不情愿地向?白筝作?揖,道:“白小姐,今日之事皆由本殿而起,多有得?罪。”
得?饶人处且饶人,白筝也笑眯眯地说:“原是民?女?待客不周,望四殿下?海涵。”
此事便算就此揭过了,坐在楼上看戏的萧瑾有些惊讶。
她单是知道,昭阳长公?主在原著里权势滔天?,却也不知道这个名头这么好使。就连向?来心高气傲的四皇子,此时也只能?往后退一步。
而且,太子那句话的意思很明?显:昭阳姑姑要回京了,你若是四处惹事,难免让她不喜。
仅仅只是“不喜”而已,太子却把后果说的这么严重。
可见昭阳长公?主不愧为七城之主,地位高到甚至比皇帝更有威慑力?。难怪自己抢亲之后,齐皇也只是不痛不痒地谴责了几?句罢了。
萧瑾暗自感?慨,原主何德何能?,居然能?抱到这么一条粗壮的大腿。
同时她也有些疑惑,不太明?白昭华昭阳两位长公?主为什么要护着原主。
只是不管怎样,结果总归是好的。
闹剧落下?帷幕,四皇子领着一队卫兵,面色阴沉地走了。
大堂内,虽然苏檀已经极力?在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了。
但太子离开之前,将烟雨楼环顾了一周,便将视线投向?了苏檀,若有所思地看了片刻。
许是觉得?盯着一个女?儿家看不太礼貌,之后太子又收回了视线,客气地与?白筝说了会儿话,便带着护卫离开了。
只是在太子与?苏檀擦肩而过时,苏檀在对方的身上嗅到了一股浅淡的薄荷香。
瞬间想起了萧瑾摆在药铺门口的几?十盆薄荷,不由得?眯了眯眼。
只是表面上,苏檀还是得?放下?思绪,随着众人一同喊道:“恭送太子殿下?。”
待到太子走后,白筝脸上的笑容渐渐变淡了。
她转过身,视线扫过各层楼的每一间厢房,以?及廊前垂落的竹帘,微不可查地叹了一口气。
白筝望向?坐在轮椅上的苏檀,与?她对视良久。末了,缓缓说出:“今日天?气很好,外面没有下?雨,姑娘可以?放心地走了。”
苏檀微微一愣,而后拱手道:“多谢白小姐。”
……
梁桥街南面,羊角巷。
传闻这条街巷早些年曾闹过鬼,故而相较于其他街巷,街道上要冷清一些。
苏檀慢悠悠地摇着轮椅,来到了此处。
见着了站在树荫底下?的楚韶,再看看被?对方拦腰抱起的萧瑾,她丝毫不感?到惊讶。
如果萧瑾敢于以?这样的姿态,出现在梁桥街北面的闹市,那才是真的奇怪。
眼见坐轮椅的正主儿来了,苏檀也不再伪装成残疾人,很干脆地从轮椅上起了身,给萧瑾让位。
对苏檀而言,此举并无不妥之处。
只是惊呆了卖字画的书生,下?意识地揉揉眼,还以?为是自己看错了。
萧瑾离开楚韶的怀抱,坐回了属于自己的轮椅上,瞬间觉得?整个人都变得?舒舒坦起来了。
苏檀思考着方才所发生的事,一时之间也有些理不清思路。
疑点和谜团太多,更何况那一句“大齐最为尊贵之人”,更是意味深长。倘若是齐皇想要暗杀自己的儿子,未免也太过荒唐。
左思右想,苏檀发现这一切好像也跟她没什么关系,只是因为楚韶现在是萧瑾的王妃,才会多加思考罢了。
不过,她也想知道萧瑾的看法,不由得?问:“燕王殿下?,接下?来您想干什么?”
由于萧瑾的衣服上沾了些许酒渍,考虑到京城天?冷,此人又患有重疾。
这时候,楚韶正拿着不知从何处顺走的月白色外袍,十分贴心地给萧瑾披上。
萧瑾没有立即作?答,而是摊开手,靠在轮椅上任由楚韶给她披衣服,看得?苏檀都不禁沉默了。
一时之间,苏檀都不知道该同情萧瑾的双腿,还是该佩服此人强大的心态。
自从见识到楚韶在烟雨楼以?扇破门之后,苏檀就觉得?萧瑾实在是厉害。
萧瑾灭了尧国,算是尧国最大的仇人。而楚韶身为尧国公?主,武功如此高强,且待在身边,萧瑾居然也能?稳如泰山,的确令人钦佩。
待到楚韶将萧瑾的衣襟理好,盖住雪袍上的暗色酒渍之后,萧瑾才答道:“接下?来去?吃饭吧。”
苏檀险些以?为自己听错了。
然而,萧瑾的语气很认真。
看了一眼快要沉下?去?的天?色,觉得?在这个时间点吃饭,也只能?午饭晚饭一起吃了。
而后抬起头,却发现苏檀正用一种极其复杂的眼神盯着自己。
萧瑾对上苏檀的视线,内心有些疑惑。
不会吧。
纸片人不会饿是真的?
……
事实证明?,纸片人也是会饿的。
只不过苏檀万万没想到,经历了惊险刺激的半天?,萧瑾居然还有兴致吃饭。
如果是她的话,早就把白筝送的春山空翻来覆去?调查好多遍了。顺便再查一查涉及此事的卫兵,还有到底是谁向?四皇子告的密。
然而,萧瑾的心态很好,觉得?这些事情反正一时半会也搞不清楚,所以?变得?越发淡然起来。
淡定到披了一件外衣,穿着沾有酒渍的雪袍便去?羊角街觅食了。
幸好,寻常百姓平日里几?乎见不到燕王的真颜,就算有机会,也不敢仔细去?看。
不然此时若是被?认出来,萧瑾就十分尴尬。
三人行了好一段路。
车轮碾过地上的薄雪,楚韶缓缓推动着轮椅,感?觉越往巷尾走,天?色便愈发暗了下?来。
也是直到瞧见食铺用竹竿架起的那一排灯笼,楚韶微微一愣,才知道原来不是她行得?远了,而是走得?久了。
店内的生意算不上火爆,不过里面的食客也有零散几?人。
见到来了客人,食铺里的姑娘一边用勺子盛着面汤,一边笑着对她们招手,喊道:“姑娘公?子们,进来坐吧。”
萧瑾点点头,心想,果然无论在什么时代,拉客的方式都是“进来坐吧”。
店里面还有其他客人,其实本是无伤大雅的,不过萧瑾看了楚韶一眼,最终还是选择坐在了外面。
毕竟这家店的店主看起来挺善良的,万一里面的客人无意间得?罪了楚韶,今天?怕是得?弄上一出血光之灾,这生意也就别?想做下?去?了。
要了三碗水豆腐,萧瑾坐在轮椅上百无聊赖地等着,双手被?冻得?有些冰凉。
本想端起杯子取暖,谁知刚摸上手,发现居然是陶制的,热传导不快,完全取不了暖,于是只能?悻悻放下?。
楚韶瞧见萧瑾把杯子拿起又放下?,颇为好奇地盯着那只陶杯,思考其中到底有何玄妙之处。
盯了半晌也没看出什么花样,不过当她微笑着抬起头时,却发现眼前已经多出了一只手,以?及一碗热气腾腾的水豆腐。
青花瓷碗里装着豆腐脑,洁白明?亮,细腻如温玉。
上面浇了一勺卤汁,还淋了些许辣椒油,配上葱花和盐粒,虽然算不上精致,但在飘雪的冬日,也是能?入口的。
美食近在眼前,楚韶却像是愣住了。
瞧着此人出神的模样,萧瑾打消了让楚韶端一碗热东西?捂手的想法,直接将瓷碗放在了对方的面前:“趁热吃吧。”
对于这家卖豆花的店铺,萧瑾还是很有信心的。
只因在原著里,男主带女?主来这家店里吃过水豆腐。通过作?者的描写,显然可以?看出男主觉得?十分美味。
要知道男主是齐国太子,平日里吃的都是山珍海味,如果他都觉得?好吃,那么一定错不了。
却也没想到,苏檀看着桌子上的那碗豆腐脑,却微微皱眉,讶异道:“原来,齐国的水豆腐真是咸的吗?”
萧瑾:“……”
她沉默了,因为她想起了互联网上关于“豆花吃甜还是吃咸”的南北之争。
所以?说,齐国??x?在北,尧国在南——尧国人吃豆腐脑只吃甜?
萧瑾千算万算,却也没想到这样一部古早架空文,居然还很有地域特色。那么问题来了,试问男主带女?主去?吃豆腐脑,女?主真的吃得?开心吗?
回想起原著里的片段,萧瑾依稀记得?,里面曾如是写到:
“
正是下?雪天?,萧昱带着楚韶来到了羊角巷。
那是他少时最喜欢的小巷。无论春夏秋冬,总会来这里走一走,喝一杯清茶,吃上一碗水豆腐。
今日他的身旁坐着楚韶,他一生命定之人,大尧未来的女?帝,大齐未来的君后。
于是萧昱将他最喜欢的一碗吃食,放在了楚韶的面前。
对方的眉眼在雪灯笼下?十分好看,轻轻地点了点头,开始吃起了水豆腐。
北齐的雪下?得?很大。
楚韶一边听着萧昱讲起儿时的往事,一边吃着碗里的豆腐脑。直到碗中见了底,她才放下?筷子,用白帕擦拭着唇角。
萧昱把故事讲完了,问道:‘好吃吗?’
楚韶看着灯笼上的薄雪,微笑着回答:‘很好吃,不过我更好奇殿下?所讲的故事,以?及那个人最后的结局。’
萧昱摇了摇头;‘没有结局,只是一场大雪罢了。’
”
时至今日,萧瑾仍未知道男主所讲的故事到底是什么。但她却知道了,女?主那顿饭恐怕吃得?难以?下?咽,如鲠在喉。
真是难为楚韶了,吃下?了一碗根本不符合自己胃口的吃食,还能?微笑着接话。
当时她不明?白男女?主之间的感?情究竟有多虚假,现在萧瑾总算是明?白了。
明?白过后,她不仅替男主感?到尴尬,同时也替自己感?到尴尬。
正在思考该怎么让店家把咸豆花换成甜豆花时,却不想楚韶回过神后,居然带着笑开始吃了起来。
夹子音的时效还没过去?,萧瑾只能?用咳嗽来掩饰尴尬,对楚韶说:“吃不惯的话,不必勉强。”
勺子里还盛着柔软鲜嫩的豆腐脑。
闻言,楚韶微微挑眉,嘴角扬起了笑容。
许是觉得?因为店里还有其他人,不便说出称呼,故而特意俯近萧瑾的耳畔,轻语道:“王爷为何会觉得?妾身是在勉强?”
说出口的声音很轻,然而在寒冬里,这样的气息未免就显得?有些灼热了。
萧瑾觉得?有些不太自在,于是侧了侧身,再度咳了一声:“众口难调,你若是不喜欢,可以?把它换成其他味道的。”
楚韶看着萧瑾,笑了一声:“但妾身似乎挺喜欢这种味道,很新奇,而且让妾身很期待。”
萧瑾却在思考,楚韶到底是换了国籍,还是壳子里换了人。
苏檀吃了两勺,神情变得?有些复杂。
她誓死捍卫甜豆腐脑的尊严,于是对楚韶说:“您若是多吃几?勺,可能?就不会期待了。”
萧瑾深以?为然:“要不还是把它换成甜的吧。”
楚韶端着豆腐脑,笑着拒绝了:“不,妾身喜欢吃咸的。”
萧瑾:“……”
她不再挣扎,也搞不明?白楚韶的脑回路,最终只是说了一句:“王妃开心就好。”
在一旁舀豆花的姑娘堆着笑容,心想今天?的客人好奇怪,不太能?听明?白她们在说什么呢。
天?色已全然暗下?来了,食铺外的灯笼也一盏盏晕开了烛光。
吃完豆腐脑后,萧瑾觉得?浑身都变得?暖和了起来,暂时不去?想仅剩不到一天?的生命时长,以?及时效还未结束的夹子音。
夜里下?起了雪。许是因为要过年了,食铺的姑娘搬着凳子,在竹竿上挂了一只鲜艳的彩灯。
彩灯和几?只雪灯笼紧贴在一起,虽然未曾放置蜡烛,但色彩缤纷,也足够好看。
萧瑾用锦帕擦拭着嘴角,抬头望了望那盏不亮的彩灯,随口问了一句:“姑娘,这盏彩灯何时才会亮?”
食铺姑娘站在凳子上,笑着对她说:“它啊,要到过年了才会亮。不过也等不了多久了,到了年夜,四处都会亮这种灯。那时候姑娘可以?到山上去?,往下?看,就像是天?上星河倾倒下?来一样,好看得?很。”
萧瑾身为穿书者,此时也有些憧憬食铺姑娘描述的画面。
只是可惜了,在原著里,北齐皇宫里的灯都要用缨络装饰。而且是经过描金刻画的,华美贵重的宫灯,不是这种简单的彩灯。
更何况,原主的身份是皇子,等到过年的时候,她肯定也是要去?宫里过的。
想来那只彩灯亮起来应该很漂亮,不过,她应该没有机会再看见了。
萧瑾觉得?有些惋惜,移开视线时,却发现楚韶仍在凝视着那盏黯淡的彩灯。
月光和灯笼里的烛光溶成一片,楚韶转过身,唇角依然弯着弧度,眉眼却美得?有些虚幻。
在萧瑾愣神之际,楚韶温柔地笑了笑:“该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