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皇子挑了挑眉,他倒是没想?到白尚书那老顽固,居然还?能生出这样聪明的女儿?。
只是烟雨楼这滩水浑得?很,他蹚得?起,大理寺却未必有这个底气。
思?及此处,四皇子笑了一声。
起身,理了理衣襟,而后颇为傲慢地说?:“本殿护兄心切,自然是天经地义?,有理至极。”
语罢,对身旁的管事?打了个手势:“老王,随本殿去搜。本殿还?不信了,这楼子还?能把人变走不成。”
眼见底下的卫兵们整装待发,似乎立马便会冲上楼梯,把烟雨楼掀个底朝天。
楚韶立在竹帘之后,笑吟吟地对萧瑾说?:“王爷,他们就快来了,您还?有什么绝妙的主意吗?”
萧瑾的内心很麻木,因为楚韶的言语里满是期待,就差写在脸上了。
不过她也不是很慌,毕竟在原著里,烟雨楼背后是有靠山的。按照现在这个发展,四皇子莫名其妙发疯,也总得?有人来治一治他。
于是淡然地坐在座椅上,神秘地说?出了一个字:“等。”
楚韶看着困于座椅之间的萧瑾,她实在想?不出,对方此时还?能有什么办法。
一株被人觊觎的白芍药,既然无?法用双腿行走,又被绸带捆住了双手,还?能逃到哪里去呢。
不得?不说?,楚韶很期待萧瑾会做出什么让她意想?不到的举动。
于是微微一笑,轻声问:“您在等什么?”
萧瑾端着大佬风范,像所有谜语人一样,淡淡地道出一句话:“本王等的是什么,王妃待会儿?就会知道了。”
坐在轮椅上的苏檀不知道萧瑾在等什么,楚韶也不知道萧瑾在等什么。
甚至就连萧瑾本人,其实也并不确定自己?究竟在等什么。
但?根据网文常见套路,萧瑾可?以笃定:在这种情况下,一定会出现一些变数。
至于是往好里变,还?是往坏里变,那她就不得?而知了。
下一刻,仿佛为了印证萧瑾的话,烟雨楼外蓦地传来了一道声音:“四弟,且慢。”
那道嗓音温润平和,但?当?萧瑾听到这句话,面上波澜无?惊,内心属实是亮起了一道曙光。
来了,搅局者。
此人的声音并不大,但?落入烟雨楼之中,却犹如北风过境,让堂内众人都不由自主地僵住了。
爬上楼梯的卫兵被冻住了,险些没拿稳手中兵刃。
就连素来倨傲的四皇子,此时也不由得?皱了皱眉。不过待到转过身时,眉眼间的不爽,却悉数变成了笑意。
微微俯身,对堂下立着的那位行礼,寒暄道:“今儿?个这烟雨楼真?是好生热闹,太子殿下向来事?务繁多?,竟也有此闲心,百忙之中抽空来此游玩。”
萧瑾:“……”
把逛青楼说?成是游玩,男二?这耍嘴皮子的功夫也是没谁了。
不过话说?回?来,此时萧瑾其实是最舒服的。
她身为炮灰,同时也身为本次事?件最重要的当?事?人,竟能悠闲地坐在竹帘后听戏,实在是很有福气。
更何况这戏群英荟萃,男主男二?女主女配都到齐了,如此盛大的场面,绝对属于有生之年系列。
当?事?人萧瑾抬头看了一眼楚韶,发现对方似乎有些愣神,心中甚觉惋惜。
可?惜女主没有出场的机会,不然肯定分分钟变成修罗场。
只是,按照目前女主严重崩坏的人设来看,这修罗场,强取豪夺不一定是太子和四皇子,反倒更有可?能是……楚韶。
楚韶不知道萧瑾的内心会如此激动。
当?她听见太子的嗓音时,其实蹙起了眉,连带着看萧瑾的眼神,都充满了不解。
因为楚韶实在不明白,萧瑾为什么会知道苏檀的竹筒里藏着银针,又是为什么能够料到太子一定会来烟雨楼。
片刻后,她的唇边却扬起了微笑。萧瑾身上有太多?谜团,如果慢慢地去探寻,其实也算是一件好玩的事?。
想?到这一点,楚韶垂下眼眸,望向萧瑾,问出了她最感兴趣的谜题。
问法和语气一样温柔:“王爷,您要等的人是太子吗?”??x?
萧瑾正在借着座椅扶手的断裂处,摩擦缚住双手的白绸。待到尖利的边角割破绸带之后,才淡然地回?答了楚韶的问题:“不是。”
楚韶静静地看着萧瑾活动着腕部关节,被绸带捆得?久了,肌肤上已经被磨出了些许红痕。
像是涂抹在芍药花瓣上的胭脂,也仿佛滴落在冰菱花上的鲜血。
回?忆起旧时那场飘洒的雪,楚韶的耳畔响起了大尧皇宫的歌谣。
那些旋律,楚韶早已记不清了,唯一能够记住的,就是那朵溅满鲜血的冰菱花。
现在的萧瑾让她想?起了那朵冰菱花。
萧瑾目前的处境,显然比那朵花更为绝望,但?对方似乎并不感到绝望。
这让楚韶意识到,或许萧瑾身上的某种东西像雪一样脆弱,很快就会消融在春日里。
但?如果是在凛冽的寒冬,席卷而来的霜刃则会让雪变得?更加浩荡,化为不可?撼动的坚冰。
不受引诱,不可?动摇,这实在是一种坚固不容侵犯的美丽。
想?到这里,楚韶望着萧瑾,轻声问:“不是太子,那么您要等的是什么呢?”
割裂成条的白绸飘落在地,萧瑾抚过断裂的扶手,并没有回?答楚韶的问题。
这要她怎么解释,毕竟她要等的是剧情。
萧瑾只能抬起头,给予楚韶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让她自行体会。
穿书者的基本操作?罢了,土著你不懂。
……
大堂内的气氛,并没有楼上这般闲适自在。
只因来者腰缠玉带,蟒袍加身,乃是当?朝太子。此人一出现,可?比大理寺派来百来名卫兵更具有威慑力。
实际上,太子萧昱的确也带领了一队护卫,不过这些护卫是从神机营里抽调的,在气势上就压了四皇子一大截。
太子先是吩咐这队人马把烟雨楼的封锁给解了,再望向立在楼梯处的四皇子,笑道:“四弟,孤并非前来游玩,只是听闻四弟近来愈发任性了,故而来此瞧一瞧。”
四皇子平生最厌恶太子说?他“任性”。
若论及任性,萧瑾比自己?任性千百倍,也可?恶千百倍,怎么不见这位素有贤名的太子殿下去管一管?
奈何萧昱是当?朝太子,是他的兄长。
四皇子即便心中有忿,也只能恭敬地说?:“皇兄,这次可?不是臣弟任性,而是事?出有因。”
太子又笑:“事?出何因?”
萧瑾坐在楼阁之上,百无?聊赖地听着四皇子又把“有人告密,故而替三哥追捕刺客”的理由说?了一遍。
因为楚韶在此,萧瑾面上倒是没有什么表情,不过心中已经厌倦了被人拿着鸡毛当?令箭的日子。
如若不是自己?此时穿着雪袍,又获得?了系统叠加的夹子音,不然肯定会下场,质问四皇子:本王需要你来主持公道?
然而四皇子单方面宣布,他要替萧瑾主持公道。
就算在场所有人都知道他和萧瑾势同水火,且此人前些日子才被萧瑾抢了亲。
但?只要语气足够认真?,脸皮够厚,就算在场没有一个人相信,四皇子依然能够自顾自地表演。
只不过等他表演完了,太子看着四皇子,却不痛不痒地回?了一句:“四弟有心了,不过三弟的事?自然有大理寺操心,想?来倒也不必如此……”
他顿了顿,望向把烟雨楼围得?水泄不通的卫兵,直言不讳道:“夸张。”
听见太子给予四皇子的评价,虽然萧瑾也觉得?十分贴切,但?没想?到白筝居然会“扑哧”地笑出声。
向来立志要成为太子妃的白筝,此时见到了她所要寻觅的良人,却并无?小女儿?的羞怯情态。
上前一步,对着太子行礼,笑道:“多?谢太子殿下领兵前来,解了烟雨楼的围困,民女感激不尽。”
太子将目光投向白筝,瞧了她一眼,颔首道:“白姑娘有礼了,四弟是孤的手足,今日得?罪了,还?望姑娘多?多?担待。”
白筝笑盈盈地说?:“有燕王殿下和太子殿下在,民女自然是会多?担待的。”
萧瑾:“……”
她不由得?揉了揉眉心,白筝怎么又谈论到自己?了。
无?辜躺枪也就罢了,还?把她的名头放在了太子之前,怕不是专门?来拉仇恨的吧?
宾客们此时也向白筝投来了钦佩的眼光。
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太子说?这话不过只是想?客套一下罢了,白筝倒也真?性情,居然顺着话头接了下去。
不仅声称要“担待”一国的皇子殿下,而且还?把太子的面子放在燕王之后。
的确是女中豪杰,什么话都敢说?。
无?缘无?故被“担待”的四皇子却有些郁闷。太子来管教自己?也就罢了,白筝哪里来的胆子,敢来担待他?
四皇子本想?发作?,又想?到白筝方才提及到了萧瑾和萧昱两人,如果此时动怒,难免便落人口舌。
这时候他才明白,白筝也不简单。
说?出口的话看似言语莽撞,但?他如果真?要指摘,便中了对方下的套。
毕竟,白筝都看在太子和燕王的面子上“担待”自己?了,自己?若再出言讥讽白筝,便是不给太子和燕王面子。
无?奈之下,四皇子只得?忍气吞声,不作?言语。
太子看着白筝,笑了一声,作?揖道:“那么,孤替四弟谢过白姑娘。”
白筝即使再如何大胆,也不敢承太子的礼,当?即便还?礼:“民女不敢……不过四殿下若一定要谢谁,应该谢燕王殿下。”
太子愣了一愣。
白筝抬起头,环顾了楼阁一周,而后才轻轻地说?:“少时在围场之时,燕王殿下曾救过民女一命,或许殿下觉得?这件小事?不足挂齿,也早已将此事?抛之脑后,但?民女至今依然记得?您的恩情。”
隐匿在竹帘内,萧瑾除了沉默,还?是沉默。
因为她真?的没想?到,计算待在场外,自己?居然还?是能无?辜躺枪。更没有想?到,原主这么一个三章就会下线的炮灰,居然还?救过女三白筝。
而且听着白筝这话,怎么有一种对方知道她是谁,所以故意说?给自己?的感觉?
楚韶显然也发现了这一点,轻轻揭开?了手中春山空的盖子,含着笑对萧瑾说?:“看来王爷欠下的风流债还?不止一桩呢。”
“……”
萧瑾沉默了,她勉强能够理解原主莫名其妙留给了自己?一桩债务,但?不是很能理解最后一句话。
于是缓缓地问:“还?有一桩什么债?”
楚韶指尖微动,春山空的清香便萦绕在了竹帘之内,恍若山涧浮起的迷蒙雨雾。
朦胧中,楚韶的唇角弯起了笑容,眼角下的泪痣近乎灼眼。
“王爷当?日抢亲之时,曾声称倾心于妾身,此生非妾身不娶。妾身当?时相信了您,所以,妾身也是王爷欠下的一桩风流债。”
“您忘了吗?”
第33章
“您忘了吗?”
萧瑾静默了一瞬,系统干的事,好像也跟她没什么关系吧。
而且那句著名的“爱即灭国”的言论,但凡要点脸的都讲不出来。
系统:“……”
萧瑾对上楚韶含笑的眼神,不能?说出真相,只能?硬着头皮说上一句:“本王没有忘。”
“噢,是么?不过王爷忘与?不忘,本也没有什么区别?。就像这一盒春山空,还有白小姐所恨的那一场雨,都已是往日之事了。”
楚韶盖上那盒春山空。
竹帘内弥漫的雨雾清香顿时消散了,只余了从竹片缝隙隐约漏进来的光。
楚韶的语气依然平和,尾调懒散,还带着些许倦意。
对于这番言论,萧瑾深以?为然。
毕竟这些事情都是原主凉透之后甩给她的锅,自己只是个无辜的受害者罢了。
岂料,楚韶竟然缓缓靠近,执起了她的手,微凉的指尖抚过腕部的红痕,微笑着说:“往日之事您可以?悉数忘却,但您不能?忘记与?妾身的盟约。”
“因为我们是共犯,所以?,现在您必须要记住妾身。”
萧瑾望进楚韶的眼睛,愣了一愣。
楚韶触碰她的力?道很轻,但略有些痒,让萧瑾下?意识地想缩回手,不过最终还是没有。
因为楚韶的眼睛很好看,弯起来时像是竹帘微卷,漏出的一寸月光。
被?这样的眼神蛊惑着,半晌后萧瑾才抽回手,淡淡地点了点头。
当然,大部分原因还是因为……她知道楚韶很不正常,所以?顺着对方的话说下?去?,无疑是最好的选择。
更何况,记住楚韶这张脸挺容易的,也并不是违心的假话。
虽然萧瑾抽回了手,让楚韶愉快的心情略微消减了几?分,但听完对方的话之后,又满意地扬起了笑。
“得?到了王爷的答复,现在妾身可以?专心听戏了。”
堂下?那一台子戏还在唱,不过其中??x?到底含着什么成分,戏里戏外的人都不太能?看得?出来。
当白筝抬出燕王这尊煞神之时,四皇子的脸色未免变得?极其难看起来。
他该谢萧瑾什么,谢他的夺妻之恩吗?
其实,四皇子并不喜欢楚韶。
齐皇把太子不要的女?人塞给他,以?此来安抚尧国遗民?,就已经让他够气恼,觉得?耻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