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说好只是把沈琉墨当作皇后,给沈琉墨应有的尊重和爱护,这就够了。
可?现在他的心在告诉自己,不是的,全然不是这样,他心里乱套了。
可?怕的是他竟然接受了,就仿佛本该如此,他本该对沈琉墨,喜爱,宠溺。
“陛下不要?怕。”沈琉墨环紧双臂,任由男人粗粝的下巴磨蹭着他的脖颈。
第一次感觉到这个高高在上?,掌控他人生死的男人,原来也是脆弱的,沈琉墨后悔为了不相干的外?人伤了他们两个。
男人沉重的身躯还扑在他身上?,沈琉墨像个玩具,被男人抱在怀里,他轻轻推拒了好久,萧吾泠才终于将他松开。
“陛下,天要?黑了。”
四周的确开始蔓延上?暗色,萧吾泠沉默着抱起沈琉墨,打算先找个地方度过一夜。
暗卫现在没找来,等天黑了就很难找到他们,附近或许会?有猛兽,得找个地方能躲则躲。
“今晚要?委屈墨儿?陪朕睡山洞了。”萧吾泠沉沉道,沈琉墨乖乖靠在他胸口,“是臣连累陛下。”
“不是。”萧吾泠脸色一冷,往前找着山洞,“朕看见了,是他推了你。”
沈琉墨一顿,不知道萧吾泠看到多少,有没有看到自己用手碰了下方絮。
“等回宫后朕会?给你个交代。”萧吾泠郑重道,也意识到不能继续让方絮留在他们两人身边。
方絮心思深沉,这次敢将沈琉墨推下悬崖,日后就敢给沈琉墨下毒。
先皇后宫那些妃子争宠,阴险恶毒的手段层出?不穷,沈琉墨没经历过,也没见识过,如何是方絮的对手。
计划达成?了,沈琉墨心里却没有太多预想中?的喜悦,他满心只有对拙劣的伎俩被戳穿的恐惧,强忍着不安答了个“好”。
他们的运气?还算不错,萧吾泠很快就找到一个适合落脚的山洞。
还是一样,萧吾泠先把自己的外?套铺在地上?,才把沈琉墨放下,但要?在此睡一宿的话,显然不暖和,于是看沈琉墨精神还算可?以?,萧吾泠提出?要?出?去一趟。
“朕去捡些柴火,再去看看能否找到些稻草之类的,晚上?能暖和些。”
沈琉墨眨着眼睛看他,显然不想他离开,萧吾泠无奈地哄劝了几句,答应不会?走远且很快就回来,才换来对方不情不愿的点头。
天已经暗了,萧吾泠速战速决,捡了不少柴火,稻草没找到,不过找到许多枯树叶,铺在身下也能抵抗一些冰冻。
找到所有东西?回去,半路萧吾泠眼尖地看到一只野鸡,他动作放缓,随手捡起一枚石子飞快扔过去,野鸡应声倒地。
萧吾泠扛着木柴,捡起野鸡提在手里,快步往山洞走。
“看朕抓到只什么。”萧吾泠提着野鸡走过去,被沈琉墨扑了个满怀。
“怎么了?”萧吾泠抚摸着他的脊背,温声安慰,沈琉墨很害怕,身子不舒服,周围似乎还有野狼的嚎叫,萧吾泠又突然对他很温柔,于是就害怕了。
“臣想要?陛下陪着。”他小声道,萧吾泠于是把他抱在怀里,让他坐在自己大腿上?,然后才去生火。
得意于十几年的战场生涯,像是火折子这种野外?常用的物品萧吾泠都随身带着,沈琉墨就一边抱住他的腰,一边看他生火。
明明动作不方便,可?怀里抱了个人,心里好像也暖了。
火生起来,狭小的山洞被照亮,怀里安安静静,萧吾泠低头一看,沈琉墨居然睡着了。
野鸡还在旁边,萧吾泠小心翼翼打算把沈琉墨放下,可?是他一动沈琉墨就不舒服的闷哼几声,到最后萧吾泠只得放弃。
就这样一边抱着人一边烧柴火,沈琉墨睡得很香,一觉睡醒约摸过去了一个时辰,此时萧吾泠正警戒地关注着周围,不时往火堆里添几根柴火,暖黄的火光照印在他脸上?,模糊了他原本冷硬的线条。沈琉墨想伸手摸摸男人的脸,伸出?手才看到自己的手被布条包着,只得作罢。
这个动作自然引起了男人的注意,萧吾泠垂眸,眼底染上?笑意,“睡醒了?”
“嗯。”沈琉墨活动了下,在萧吾泠怀里重新找了个舒服的姿势。
虽然身上?很不好受,手还受伤了,但他从?来没有哪一刻像此时一样觉得自己是个人。
就好像他不是皇后,萧吾泠也不是天下之主,他们只是一对平常的夫夫,苦中?作乐,互相照顾。
“陛下……”可?脱口而出?的称呼让沈琉墨意识到他们到底不是普通夫夫,他们先是君臣,才是夫夫,永远不平等,沈琉墨稍微清醒了些。
“手疼吗?”萧吾泠问他,方才伸手,是不是因为手疼。
“疼。”沈琉墨干脆地答,“但是还能忍一会?儿?。”他朝萧吾泠笑笑,闪烁的火光也挡不住他苍白的面容,萧吾泠心里不太舒服。
好像沈琉墨一直以?来都在受伤生病,他没关注的那三年,难道也是这样吗?
“朕不是个好夫君,在行宫还能让他人伤了你,说了要?好好待你,又似乎总让你受伤。”萧吾泠沉重道,回忆起那几年,就好像猪油蒙了心一样,为何就一直看不透那人的嘴脸,明明其蠢钝异常。
“不关陛下的事。”沈琉墨靠在萧吾泠肩膀上?,摇摇头,“老祖宗说先苦后甜,日后,臣就只剩下甜了”
“嗯,会?甜的。”萧吾泠答应道,但他本身是不赞同先苦后甜的,如果可?以?,谁都不想要?那苦。
“墨儿?,朕有件事要?跟你说。”萧吾泠一直想找个机会?和沈琉墨解释一下关于方絮的事,但一直不知道如何开口。
那几年他对沈琉墨的态度实在漠然,以?至于现在回想起来不光是愧疚,还有些难以?面对曾经眼盲心瞎的自己。
纠结间看着沈琉墨那双满眼都是自己的眸子,萧吾泠又觉得没什么难堪的,倒不如坦诚面对。
“你是不是一直觉得朕突然对你好是别?有所图?”萧吾泠正视着沈琉墨的双眼,沈琉墨没有正面回答但避开了他的眼神,萧吾泠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其实朕只是突然知道了一些事情。”
沈琉墨安静听他讲,萧吾泠隐藏了自己重生的细节,只说方絮背叛了自己。
“他早就和祁王勾结在一起,企图颠覆朕的江山。”
听到这种消息,沈琉墨难掩震惊,萧吾泠苦笑了下,继续道:
“朕儿?时颠沛流离之际遇见他,便成?了内心的执念,总觉得答应了娶他,却又没有兑现,是辜负了他,所以?对不得不娶的那个人充满了怨恨,说实话,最可?恨的其实是朕。”萧吾泠回忆自己初见沈琉墨的场景,他心死掀开盖头的那一瞬间,就好像有无数的火光在他脑海中?炸开。
他心底迷茫无措,甚至慌乱,但下意识认为不该背叛方絮,于是对沈琉墨能躲则躲。
“所以?陛下以?前是恨臣的,对吗?”沈琉墨听完后,问了这么一句。萧吾泠只是叹息,没有回答,但答案是肯定的。
所以?一切都有答案了,萧吾泠本就恨他,所以?根本不在乎他过得好与?不好,或许巴不得他死。
但他还是要?感谢萧吾泠娶了他,说来可?悲,整个京城都知道左相家的嫡长子是从?小许配给太子的,太子若是抗旨不娶,抗旨那日就是他沈琉墨的死期。
一个让太子宁愿抗旨都不愿娶的人,没有存活于世的必要?。
“陛下当时为何不抗旨不娶?”沈琉墨想,以?当时先皇对萧吾泠的偏爱,萧吾泠决心不娶,先皇不一定不会?准许。
“为何不抗旨……”到底是一条人命,为他所生已经足够可?悲,总不能让人再因他而死,“朕倘若抗旨,恐怕不出?两日就会?传出?左相府嫡子自尽身亡的消息,或许冥冥之中?,你我有缘。”
可?也就是因为这种想法?,萧吾泠才会?更加觉得亏欠了方絮,尽一切可?能对方絮好,没想到人心不古。
“大婚那晚,是他让陛下去找臣的吗?”沈琉墨又问,这是他最在意的,他真的怕他那么珍视的日子,是方絮一句玩笑话就能左右的。
手心的刺痛惊醒了他,沈琉墨一看,布条上?渗出?了斑斑血迹。
心里七上?八下,萧吾泠一句话就能定他的生死。
第26章
“不是。”
尘埃落定, 沈琉墨终于又?喘上气来,他仔细听萧吾泠的声音。
“其?实那?晚是朕主动去?的。”萧吾泠很少?去?回想那?晚的情?景,因为实在难堪, 又?或者说每每想起?, 心头都会涌上让他烦躁的愧疚。
只不过现在到底不同了, 萧吾泠知?道做错了, 也直观面?对那?些愧疚。
“那?天晚上,朕是不是像一条畜生。”
“臣不知?道。”沈琉墨清晰地记得细节,他只是觉得又?疼又?难挨, 这世上怎么会有如此折磨人的法子,他宁愿被砍几刀也好过如此。
同时心里又?庆幸, 还好他是二十岁, 倘若是十四岁,可能活不过那?晚。
“应该吓到你了, 第二日你见了朕下意识就要?跑。”
怕在长辈面?前失礼,沈琉墨硬撑着熬过了大婚的第二天,然后就病倒了,几个月后他们才再次见面?。
“都过去?了。”沈琉墨呢喃道, 主动从萧吾泠身上下来, 坐到了一旁, 揭过这个话题,“野鸡怎么吃?”
“朕拿到河边处理一下。”萧吾泠边说边观察沈琉墨的反应,看沈琉墨没?有像傍晚的时候一样缠着他不让走, 萧吾泠又?去?惹他, “朕抱着你一起?去??”
“臣已经不怕了。”沈琉墨坐到萧吾泠给他铺的简易版小?床上, 看着萧吾泠,似有催促。
“那?朕快去?快回。”看时候不早了, 萧吾泠提起?野鸡就往外走,走到洞口不忘叮嘱,“有什么事就大声喊,朕会马上回来。”
“好。”沈琉墨嗓音有些艰涩。
萧吾泠走远,他将脸埋进膝盖,眼底蓄积起?水雾,慢慢凝结成水滴吧嗒吧嗒落在干枯的树叶上。
开始只是无声,后来再也压抑不住,沈琉墨嗓子里发出沙哑干涩的呜咽声。
不好听,像带着几分释怀的悲鸣。
原来他以前受的苦,萧吾泠都是知?道的。
他足够坚强,在萧吾泠回来之前擦了眼泪,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两?手捧起?一根细细的木棍添柴,在萧吾泠回来的时候给萧吾泠让地方。
没?东西装水,萧吾泠还是摘了几片树叶,盛了些许的水回来给沈琉墨喝。
溪水太凉,沈琉墨丁点不敢沾,后面?还是进了萧吾泠的肚子,沈琉墨在一旁等?着萧吾泠烤野鸡。
刚才只顾愧疚,最重要?的事萧吾泠忘记跟沈琉墨说,“那?日方絮说他知?道飞龙卫的下落,想借此让朕恢复他的职位。”
“飞龙卫?”沈琉墨不解,萧吾泠转动木棍烤着野鸡,给沈琉墨解惑,“先皇亡故之前,留了一批精兵,称作飞龙卫。”
“那?他真的知?道飞龙卫的下落吗?”沈琉墨问道。
“或许吧。”萧吾泠答得似是而非,在沈琉墨疑惑的目光下,才道,“其?实朕一个月前就派人去?寻飞龙卫了,如今已有消息。”
前世因为对先皇心存怨恨,先皇留下的遗嘱萧吾泠都不曾看,也自然不知?飞龙卫的存在。
重活一世,萧吾泠一直在思考萧吾傥谋反时那?一支精兵是从何而来的,后来才从先皇的遗嘱中找到答案。
“方絮怎会知?道飞龙卫的存在?”沈琉墨联想到刚才萧吾泠说方絮和祁王勾结在一起?,那?这两?人怕是意图不轨。
对于祁王的了解仅限于外界传闻,还有就是那?枚遗落在玉芙宫的玉佩,沈琉墨对此人畏惧中带着厌恶,总之就是观感极差。
“朕不清楚他从何而知?,但与祁王脱不了干系。”萧吾泠与祁王,可是有血海深仇。
话说到这份上,沈琉墨也就不再去?纠结萧吾泠口中所谓的他们的过去?,方絮和他们已经是对立面?,“陛下可有应对之法?”
“朕心中已有打算。”自从重生,他就开始彻查起?朝廷内外。
萧吾傥能在短时间内攻占京城,方絮“功不可没?”,他与萧吾傥里应外合,不知?在宫里安插了多少?眼线。萧吾泠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这些眼线换成了自己人。
换不了的都被清理了,至于朝廷,亦是如此,有投靠萧吾傥的想法的官员,萧吾泠要?么借个由头将人贬了,要?么直接摘了乌纱帽,剩下的几个也是未免萧吾傥怀疑。
“那?臣相信陛下。”后宫不得干政,沈琉墨不便说太多。
坠崖,加上得知?这么重要?的事,沈琉墨身心十分疲惫。香气在空气中弥漫开来,沈琉墨眼巴巴盯着火光上的烤鸡,时不时打个哈欠。
摘下一个鸡腿,沈琉墨张着手要?接,萧吾泠绕开他的手,在他期待的目光下撕下一块喂给他。
沈琉墨不好意思,“臣自己来就好……”
“你手受伤了,别?动。”萧吾泠催促他快点张口,沈琉墨只能去?咬那?块鸡肉,最后沈琉墨吃了一个鸡腿,剩下都进了萧吾泠的肚中。
夜深了,萧吾泠让沈琉墨去?睡,他来守夜。山林里危险重重,外头时不时的狼嚎让人不禁心生寒意,沈琉墨点头,靠着萧吾泠侧躺下来,“陛下冷不冷?”
萧吾泠的外衣拿给他铺在身下了,哪怕有火恐怕也不暖和,听到沈琉墨的话,萧吾泠用?手摸了摸他的脸,“朕不冷,快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