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夜晚还有些久,沈琉墨多泡了一会儿,出神想到前几天那个十三四岁的少年,原来他距离那个年纪已经过去十年了。
他有些羡慕那个少年,能够在很小的年纪见到皇帝,皇帝不喜,他能勇敢地逃出去,选择另一条路。
沈琉墨安静的想,自己十几岁的时候,还被困在深宅里,学着如何侍奉未来的夫君,如何处事才合乎规矩,如何做好一个皇后,嬷嬷要他大度,有容人之量,不能善妒……
其实这些端庄品行他以前都没有,也根本不想学。
开始通人事的时候他和嬷嬷据理力争,凭什么皇帝可以有那么多妃子,他要皇帝只有他一个。
嬷嬷被他惊世骇俗的言语所震惊,用木板打他的嘴,打的他口中鲜血直流,被罚了几次后他就明白这种想法不能说出口,再后来就慢慢接受了。
二十岁入宫,如今已有四年,他不再年轻,没有当年和嬷嬷顶嘴的勇气,也不再有反抗的资本和力气。
从浴桶中起身,水滴哗啦啦顺着身体滚落下去,沈琉墨把自己擦干。
心里念叨着,希望那位少年能活得自由自在,平安喜乐。
长发用一根发带扎起垂在背后,沈琉墨又穿上了那件胸前宽松,却收了腰的月白色蚕丝长衫。
蚕丝料垂感极好,后腰收拢,下摆被圆润的部位撑起又往下坠,太过裸露的胸膛让人十分不自在,但存了办事的心就要舍弃畏惧,沈琉墨没穿外套,只穿着单薄的长衫等萧吾泠,没让任何下人进来。
等到酉时末,萧吾泠终于风尘仆仆的来了,还带来了一身风雪。
听到声响,沈琉墨抿了抿唇,孤注一掷,把手心里的药丸吞了,心又开始怦怦直跳。
因为不再年轻,所以需要借着萧吾泠对他没有缘由的喜爱来得到一个孩子,有了孩子,至少他还是皇子的生父。
“外头又下雪了。”萧吾泠脱了披风在火炉边暖手,往常都会第一时间出现在他身边的沈琉墨不知去了哪里,没得到回应萧吾泠四下看了看没发现沈琉墨,于是询问一旁的阿七,“皇后呢?”
“殿下在里面,沐浴完就没有出来。”阿七在心里替沈琉墨打气,希望他们殿下能够得偿所愿,一举怀上龙嗣!
萧吾泠闻言暖完身走了进去,此时的沈琉墨感觉身体开始发烫,他坐在床上直勾勾看着进来的男人。
与沈琉墨成婚四年,萧吾泠从来没见过他这般模样。
墨发如绸垂落在肩膀上,精致的脸上带了丝丝不安,更多的是难以言喻的渴求,加上他身上那件之前已经见过但是未知全貌的衣裳,萧吾泠的呼吸几乎瞬间就乱了。
他活了快要三十年,从来没有在清醒的情况下产生如此强烈的欲望,他缓步走过去,一开口就沙哑的不行,“今日这是怎么了?”
第15章
“陛下累不累,用过晚膳了吗?”沈琉墨躲避着萧吾泠赤·裸的眼神,答非所问。萧吾泠的目光好像要将他看透,让他忍不住想找件外衫罩住自己。
他站了起来,被萧吾泠拦腰扯进了怀里,男人滚烫的呼吸喷洒在耳边,似乎还有几分迷离,烫的沈琉墨头脑发蒙,下意识想逃。
“身上怎么这般凉。”萧吾泠将他打横抱起来放到床上,努力平复着翻腾的欲望。
刚才差点就要忘了,太医院说现在还不能碰他。
“你先休息,朕出去下。”萧吾泠重重喘着粗气,转身欲走。
身后之人却突然从背后勾住了他的手指,指尖在他手心轻轻蹭了蹭,呼吸与他一样不稳。
“太医院说了这两个月禁床事。”萧吾泠沉沉吸了口气才敢回头去看他,尽量安抚道,“以后朕都补给你,好不好?”
想开口说什么,但是一张嘴就是气喘的呻·吟,沈琉墨心里乱了,张太医给他的似乎不是简单的能让人怀孕的药丸,或许还有些其他作用。
想通之后沈琉墨马上松了手指,不能让萧吾泠看出他吃了药,于是佯装镇定。
但萧吾泠是谁,从欲望中挣脱出来,他很快就察觉了沈琉墨的不对劲。
“你脸色怎么这么红。”萧吾泠去摸他的脸,明明刚才还浑身冰凉,脸却如此烫。
萧吾泠又去摸他的脖颈,发现同样炽热,将人从头到脚摸了个遍,只有手脚冰凉,萧吾泠将人裹在被子里,只露出一张脸,脸色不虞朝外唤道,“阿七!”
阿七猛一震,飞快挪步过来,“陛下,奴婢在。”
“这是怎么回事!”萧吾泠单手抱着沈琉墨,沈琉墨已经神志不清了,一个劲儿往萧吾泠身上靠,趴在萧吾泠肩膀上一下轻一下重的呵气。
他像是想把四肢挣扎出来,被萧吾泠牢牢制住。
完全没想到会是这样一副场面,阿七都要吓傻了,萧吾泠厉声呵斥他一句,他终于跪下心惊胆战开始交代。
“殿,殿下他可能误食了……”
“你胆敢有半句假话,朕今日就拆了长乐宫!”萧吾泠气不打一处来,事到如今还敢瞒他!
“陛下!”阿七脸都白了,连忙重重磕头,“是奴婢的错,奴婢交代!殿下吃了张太医给的药丸,说是能怀孕,没想到,没想到会是这样。”
“张太医……”萧吾泠冷呵,“朕倒是不知,皇后和张太医交情不浅啊。”
“把张津易给朕带上来!”萧吾泠忍不住捏碎了床边的浮雕,怀里沈琉墨也闷哼一声,他才咬牙松了些力道。
连滚带爬跑出去,阿七赶紧让人去找张津易,急得像是热锅上的蚂蚁。
这可怎么办,陛下发怒了,殿下却意识全无,怎么才能让陛下不追究殿下。
张津易来的时候,萧吾泠已经被沈琉墨折腾的不行了。
衣衫凌乱,沈琉墨整个人扒在萧吾泠身上,在萧吾泠胸前毫无章法地蹭着,萧吾泠不理他,也不碰他,他就掉眼泪,蹭的萧吾泠胸前湿漉漉的,那身单薄的衣裳也松垮地挂在肩膀上,萧吾泠低头,一览无余。
努力压抑着内心的欲望与火气,在阿七通传张津易来了的时候,萧吾泠把沈琉墨重新裹了起来。
相识多年,张津易从未见过萧吾泠如此狼狈的模样,不禁讶然,“陛下这是怎么了?”
“你干的好事。”萧吾泠脸色阴沉,“解药。”
“没有解药。”张津易难以理解萧吾泠居然忍着,“唯一的解药就是陛下,只要睡一觉就好了。”
“你是太医,难道不知道朕为什么不能这么做吗?”萧吾泠额角突突的跳。
张津易更加不解,“陛下怎么突然对皇后……”如此在意。
“朕怎样与你无关。”萧吾泠受不了沈琉墨一直在他身上摸来摸去。
他不是柳下惠,忍得快要爆了,“赶紧把解药拿出来,朕知道你有。”
“这个臣真的没有。”张津易心情有些复杂,他摊手,“殿下吃的严格意义上来讲并不是药,自然没有解药,他现在的身子非要怀一个孩子也不是不可以,有臣在,陛下在担心什么?”
四年前连自己已经失去过一个孩子都不知道的萧吾泠,如今终于知道要珍惜,连碰都舍不得碰了?
这可不是他的作风。
“朕如果碰了他,他必定会怀孕是吗?”
“是。”
“那如果朕不碰他呢?”
“熬过去也就好了。”张津易坦诚道。
“行,滚吧。”萧吾泠不再搭理他,张津易敛下神色转身走了。
他走后,萧吾泠脱了外衣,在冰天雪地里站了好会儿又回去,看沈琉墨扑到他身上时明明被冻得打哆嗦还是不松开,顿时是又气又笑。
“你让朕拿你如何是好。”他止不住叹息一声,摸了摸沈琉墨的脸,换来柔软的轻蹭。
心口被烧的火热,身体里到处都在渴求,又不知道具体要什么,沈琉墨摸索着萧吾泠的手往他腰上摸,萧吾泠闭着双眼默念祖训,实在忍不了就去外头冻一圈清醒了再回来。
一整晚,萧吾泠被磨得彻底没了脾气,从开始恨不能将沈琉墨打一顿,到后来随着沈琉墨抓着他的手做什么,他都不管了。沈琉墨浑身湿哒哒的累极睡了过去,萧吾泠却越来越清醒,怀里像抱了个火炉,等到天色将亮,沈琉墨身上的热度终于降了下去,他才起身离开。
昨晚动静闹得很大,阿七和阿绫在外头跪了一夜,眼前出现一双黑色嵌金龙靴,二人浑身俱是一抖。
“每人杖责二十,自去领罚。”
“是,陛下。”阿七和阿绫颤抖着对视一眼,希望陛下出了气,别再怪罪殿下。
沈琉墨醒来的时候,身边是两个陌生的侍从,他浑身酸软无力,一时有些想不起来昨晚发生了什么。
“阿七去哪儿了?”沈琉墨撑起软趴趴的身子,靠在床头问道。
“回殿下,阿七和阿绫被徐公公带走领罚了。”
“什么?!”沈琉墨大惊,不禁趴在床边干咳,侍从忙绕过去扶他,恭敬道,“昨晚陛下大怒,请了张太医过来,已经了解了事情始末。”
第16章
闻言,沈琉墨不由得胆战心惊。
“陛下如何处罚的阿七他们?”阿七他们本是无妄之灾,是被他连累的。
“回殿下,陛下说一人杖责二十。”
还好……沈琉墨心里想,有徐公公看着,应当不会打的很重。
失了力气往后一靠,沈琉墨又问,“陛下何时离开的?”
“卯时初。”
日出前,那就代表萧吾泠是在这里留了一夜的,沈琉墨看了一眼自己身上,丝毫痕迹都没有,还被换了一身干净衣裳,“本宫的里衣……”
“是陛下换的,殿下的身子也是陛下擦洗的。”侍从知无不言。
听到这里沈琉墨又稍稍放心了些,能给他擦身子是否代表萧吾泠没那么生气,或者说气消了些。
吃了点东西,沈琉墨梳洗了番想去试探一下萧吾泠的态度。
以他对萧吾泠的了解,萧吾泠最为厌恶被人设计,更何况在那种情况下萧吾泠都没有碰他,沈琉墨心里没底,他怀疑是不是最近这些日子自己搞错了,萧吾泠不是突然对他转变,只是觉得无聊了所以找个玩意逗趣。
“殿下先回去吧,陛下如今正在气头上呢。”徐福劝他道,目光中隐隐透露着不赞同。
算计皇嗣可不是小事,陛下只罚了皇后身边的下人已经算是格外开恩了,若是换做他人,保不准人头落地。
虽然徐福也不知道皇帝为何突然想起了沈琉墨这个结发夫郎,但徐福知道皇帝是认真的,因而对沈琉墨始终毕恭毕敬,没有半分轻视。
像是为了印证徐福所说的话,大殿里传来摔东西的巨响,随后萧吾泠阴恻恻的声线传入耳中。沈琉墨在门外都能听得如此清晰,更别说殿内正在承受萧吾泠怒火的大臣们了,各个垂着脑袋谨言慎行,生怕一不小心就成了出头鸟。
皇帝正与大臣议事沈琉墨也不好进去,只是更加心绪不宁,他谢过徐福,转身往回走了。
昨晚的事宫里人尽皆知,方絮自然也不会落下,他早早出来看笑话,躲在暗处等着沈琉墨走过来,嘲讽地撇嘴。
沈琉墨怕不是疯了,居然自己给自己下药,他难不成以为中了药萧吾泠就会怎么样?
简直是天真,听说今天一早萧吾泠阴沉着脸从长乐宫出来,方絮都要乐掉大牙。
另一个层面,萧吾泠的做法让方絮心里所剩的担忧彻底消了,萧吾泠根本就不是觉得亏欠才对沈琉墨态度大变,他就是闲来无事逗弄几下,可笑沈琉墨竟当了真,连下药这种法子都使出来了。
不过他也是可怜,主动勾引萧吾泠都不屑于多看他两眼。
“皇后殿下,几天不见脸色怎么更差了?”他捂着嘴,在沈琉墨走过来的时候幸灾乐祸的偷笑。
本就在出神,沈琉墨只偏头斜睨了方絮一眼,脚步都没停就从方絮身旁走了过去。后者没想到沈琉墨会直接越过他,不服气的呵了一声,转身叱喝道,“站住!”
侍从回头一看,方絮气急败坏正骂着什么,见一旁的主子似乎不在意,也没去管。
时间就这么一晃,很快三日过去,到了腊月廿七。
这三日沈琉墨没再去找萧吾泠解释,他冷静了下来,决定不去自找难堪。
萧吾泠也没来过,甚至消息都没有,多半是装不下去了,再也不想理会他。
果然,他的做法让萧吾泠彻底对他失去了耐心,连逗弄的心思也没了。
理智上是一回事,可心里总归失落,阿七和阿绫能下床了,今日重新来伺候他,沈琉墨也终于忍不住。
“可有什么消息?”他手里捧着一本书坐在窗边,状似无意间问道。
许久都没有翻过一页的书本暴露了他真实的内心,阿七深知他思绪不宁,倒想有些好消息,可只有一个丝毫不愿听的坏消息,“听闻这几日太乐令一直往宣政殿去,一呆就是一上午。”
这事瞒不住,阿七只能照实说,又劝慰沈琉墨,“不过殿下不必担心,陛下这几日睡在养心殿,没有往别的地方去。”
又是方絮。
沈琉墨没说话,放下手里的书就进了内殿,阿七看着他的背影喟然长叹。
晚膳又没用,沈琉墨坐到床上,把床幔放下来的瞬间就像被抽了力气一样,靠在墙上呆呆地睁着眼,不知道在想什么。
这样一直呆坐到房间里漆黑一片,阿七小声问他要不要点上蜡烛,他才回魂一样怔了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