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声不吭地静静熬着,身体的温度慢慢变得滚烫,他高烧得已经动不了了,哪怕后来求生的本能和想念孩子的思念发作,他却不论如何清醒不过来了,视线也变得模糊不清。
不知道过了多久,病房的门被从外打开了,紧接着随着alpha走入,门被轻轻关上了。
任绍远终于从抢救室回来时已经凌晨两点了,惊险异常的夜晚即将过去,他们的孩子又一次从危险中生存了下来。
按医生所说的话,过了今晚,孩子应该不会再有什么突发情况了,也就是说,兴许过不了多久,孩子就能回到他们身边了。
临走之前,他再一次到保温箱外看了眼孩子。看到小小的孩子生命力顽强地呼吸着,他内心有些感动,同时很感激他们的孩子还愿意留下,没有丢开爹地和爸爸独自离开。
看了孩子之后,他便快步返回了病房,可当他走到病床前时,刚刚松懈稍许的心又登时收紧了。
背对着房门在床上侧躺着的omega缩在被子里,发出微小的半是抽泣半是呻吟的声音。
情急之下,他伸手拉开了些omega头顶的被子,下意识摸上omega的额头,才意识到叶涣宁在发烧。
“涣宁?”任绍远轻拍着叶涣宁的后背,出声想将omega叫醒。
叶涣宁闻声睁开眼,茫然地看着出现在面前的alpha,眼眶里蓄积的泪水继续从眼尾滑落。
任绍远用手抚摸上他的脸,手指轻轻擦去他的眼泪,不忍地温声道,“涣宁,对不起,是我回来晚了,我知道你现在不舒服,让我看看好吗?”
叶涣宁的眼睛动了动,盯着alpha看了几秒,他才终于认出了任绍远,小声呜咽着,挣开alpha的手,想缩回被子里。
任绍远心急地攥住omega的手腕,却意外碰到了omega双手护着的前胸。
叶涣宁本能地发出一声有气无力的惊呼,挣脱开alpha的手,继续放回到身前,眼里多了抹警觉,面颊却变得更加潮红。
任绍远不解地看着omega的反应,后知后觉到手指尖碰到的触感,生产之后,omega的身体似乎发了些细微变化,所以omega才羞怯地想躲开他。
不过,他内心并没有多余的想法,也并没有感到任何不自然,因为相较于其他无用的想法和情绪,叶涣宁的身体才是最重要的,而且叶涣宁还发着烧,兴许已经默默忍耐了很久。
他试探地伸出手,安抚地拍了拍叶涣宁的后背,出声道,“别怕,是我疏忽了,才让涣宁不舒服了。如果我早早想到的话,就不会这样了。”
叶涣宁呆呆地看着他,看出alpha并不强行触碰他之后,他放松了些,双手仍固执地挡在前胸。
任绍远轻声和他说着话,一刻不停地轻轻拍着他安抚,等omega情绪稳定,困倦地闭了闭眼之后,他才轻声提议道,“我现在去找医生,别怕,等医生来看过就好了。”
叶涣宁惊醒过来,下意识摇头。虽然已经生下了孩子,他已经做了爹地,但面对omega产后的身体变化,他一时并不能接受,甚至感到羞怯无措,并不想展露出自己现在敏感又脆弱的私密部位,连在他的alpha面前,他也不能坦然自若。
任绍远不再完全冷静了,他心急地想要帮叶涣宁快点退烧,于是仍旧劝说道,“不要怕,我去找医生好吗?这样发烧的话,你的身体受不了的。”
叶涣宁听着他说,忽然小声问道,“你今晚去哪里了?”
任绍远微怔,思考着,最终还是如实回答道,“我去看孩子了,孩子在保温箱里,睡得很乖。”
叶涣宁眼里极快地掠过抹情绪,伸手抓住了alpha小臂,张了张嘴,声音极度微小地继续问,“孩子现在还好吗?”
任绍远点点头,抬手握上叶涣宁抓着他的手,认真道,“孩子很好,你不要担心,很快你就能亲眼见到他了。”
叶涣宁将信将疑地看着他,抿了抿嘴,垂下了头,同时松开了手。
“好好休息一会儿,我去找医生,很快就回来。”任绍远为他往上拉了拉被子,说着站起身,转身走向门口。
身后的叶涣宁突然从床上坐起来,一错不错地盯着alpha的背影。
任绍远闻声停下,转身不解地看着叶涣宁,缓和气氛笑了笑,温声问道,“怎么了?”
叶涣宁仍旧看着他,困难地深吸了口气,格外不忍地轻声问道,“孩子……是不是已经不在了?”
任绍一怔,意识到叶涣宁起了疑心,又已经独自伤心难过了很久,他也吸了口气,走过去,俯身将叶涣宁抱住,轻声安慰道,“为什么会这么想?孩子真的没事,等你好好修养几天,我们就一起去看他。”
叶涣宁沉默了数秒,含糊不清地闷声问道,“真的吗?你真的没有骗我吗……”
任绍远心脏一下刺痛,面上仍旧如常,配合着回答道,“真的,我没有骗你。”
叶涣宁点点头,轻声自语着,“我的身体就像孩子还在我身边一样,可是孩子并不在我身边,不需要我,即便是……也是没用的。”
任绍远摇摇头,安抚地拍起叶涣宁的背,轻声道,“不要担心这些,你给了他生命,也倾尽所有的为他付出,因为你是他的爹地,他会很爱你的,也永远都需要你。”
为了叶涣宁的身体着想,任绍远和医生沟通之后,给叶涣宁开了终止泌乳的药,终于稍稍平复了叶涣宁的焦躁不安。
第106章
在医院里观察了几天后,叶涣宁住进了月子中心继续调养身体。尽管有月嫂和alpha照顾,他自己为了能早日见到孩子也很注意身体,但他还是因为秋天里突然来袭的冷空气,意外病了一场。
虽然他只是因为才生下孩子不久,抵抗力下降而已,但alpha还是要求他继续留在房间里休息,所以孩子已经出生了十天,他还没有机会去亲眼看过。
不过相较于刚生下孩子就与孩子分离时,他的焦虑情绪已经缓解了很多。而且alpha每天都会从他这里离开一两个小时,专门去保温箱外陪伴他们的孩子,也方便给他带回很多关于孩子的信息。
在看望孩子期间,alpha会和他开通视频通话,能隔着手机屏幕亲眼看到孩子,他已经满足了很多。看着保温箱里的孩子一点点肉眼可见地长大、变化,他内心的自责也稍稍缓和,终于得到了安慰。
这天任绍远照常安顿好叶涣宁之后,外出去新生儿科看望孩子了。
等alpha离开后不久,samuel突然来访,时隔十数天,samuel不再像上次看起来那样憔悴落寞,变回了从前那个神采奕奕的omega。
他来的时候,叶涣宁正靠坐在床上织一条围巾,听到开门声,下意识抬头看。看到门外站着的人是samuel,他便坐了起来,笑意盈盈地看着走进来的人。
samuel还有些不好意思,轻轻地迈开步子,走进来在叶涣宁的床边停下,仔细将人完完整整地看了一遍。
被samuel关切且善意的目光打量,叶涣宁没有感到丝毫不适,也没有丝毫不自然,他出声宽慰samuel道,“我没什么事,现在身体也已经恢复了。”
samuel看着他点点头,在床边坐下,垂下眼,伸出手握上了叶涣宁的手,诚恳地自责道,“抱歉,那天我不该告诉你的,才让你因此而早产……所以我一直不敢来看你。”
叶涣宁任由samuel握着他的手,听到samuel的话,他轻轻反手握上了samuel,笑了笑回答道,“不要这样想,早产是我自己的原因……不过,现在都已经没事了,这样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samuel点点头认同,继续低声说,“像你之前和医生说好了的一样,泰林并不知道是你给他配的型。一开始,我也没勇气告诉他关于你早产了的事,但今天我还是忍不住告诉他了,所以他催促我代替他来看你。”
“我哥现在怎么样?恢复得还好吗?”叶涣宁询问samuel,尽管这些天里他已经将这两个问题问了alpha数次,但还是亲耳听到samuel回答,他才能更确信些。
samuel再次点点头,话里不自觉透着欢快,“他适应得很好,只要在医院里再待上些日子,就能出院了。”
叶涣宁眼睛亮了亮,微扬起唇角,笑着轻声说,“等宝宝从保温箱里出来,我就带着宝宝去看他。”
samuel也笑笑,如实地把泰林听到孩子已经出生时的反应以及做了舅舅的开心描述给叶涣宁听。
叶涣宁听得很认真,在细心地留意到samuel眼里的爱意之后,他突然开口道,“等我哥出院后,你们就回A国吧,去做你们想做的事。就像你现在看到的一样,我和孩子都好好的,你们不需要顾及我。”
samuel闻言微愣,随即笑了笑,傲娇又有些羞涩地说,“他还没有向我求婚,也没有表白,我才不带他回去见我父母。”
叶涣宁回应地笑笑,不自觉垂了垂眼,下意识想到了他的alpha给他的求婚。
不过samuel并没有敏感地觉察到他的细微情绪,也无需他再开口回应些什么,samuel已经由他的提议而畅想起未来,兴奋地将所有想法说给他听。
他看着面前兴致很高的omega,情绪也在不知不觉中被samuel带动。
如实说,泰林选择和samuel回A国的话,他兴许会感到不舍,毕竟他们于他来说,除了亲人还是他的朋友。
尽管他和泰林失散了很久才终于团聚,但是他内心还是希望泰林回到A国,和samuel在一起。因为那原本就是泰林拥有的生活,那里有泰林熟悉的一切,也有samuel,而当初泰林回来,只是为了找到他而已。现在所有事都已经过去,他们的生活也应该回到正轨了。
而他自己,在这里还有他的孩子,他也会像泰林一样在他们彼此都看不到的地方很好的生活。
尽管他们可能很少有机会见面,但想到世界上还有被一个和自己流淌着同样血液的人牵挂着,心头永远是温暖的。
新生儿科里,任绍远站在玻璃窗外,意外地发现孩子脸上的眼罩已经被摘掉了,所以他第一次看清了他们孩子的模样,果然很像叶涣宁。
因为他这个alpha爸爸时常光顾,负责照顾早产儿的护士已经对他十分熟悉,所以当见到他站在玻璃窗外时,护士便走了出来。
任绍远闻声看向护士,礼貌道,“感谢您这些天对我的孩子的照顾。”
护士和善地笑了笑,语调带着喜意地说,“宝宝长得很好,各项指标都很正常,现在已经可以短时间出保温箱了,你想抱抱他吗?袋鼠抱对早产儿有好处。”
惊喜来得太突然,任绍远微怔了一下,随即点了点头,不过很快他又担忧道,“我不会抱孩子,可能会伤到他。”
说着他移回目光看向保温箱里的孩子,白净的肌肤仍旧透着粉红色,四肢看起来还是那么瘦小,也难怪他会担心。
护士善意地笑笑,开口道,“放轻松,不会伤到宝宝的,大部分alpha爸爸都会有这样的顾虑。”
话音未落,护士已经转身走进去,动作温柔地把宝宝抱出了保温箱。
任绍远看着出于本能依偎在护士怀里的孩子,心头微动,不自觉地柔软下来,看向孩子的目光更柔和了些。
护士示意他到旁边的沙发坐下,等他照做之后,又耐心地提醒他露出胸前的肌肤。
他犹豫着,抬手解开了衬衣上面的三颗扣子,小心地配合着护士的动作。
下一秒,孩子柔软温热的小身体就紧紧地趴在了他身上,两只小手也紧紧挨近他,毛茸茸的小脑袋则侧躺在他的脖颈间,落下来轻缓均匀的呼吸。
他一只手便能托住宝宝的屁股和腰,但另一手还是将放将不放地护着宝宝的后颈。
这种亲密接触的感觉十分新奇,任绍远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跳莫名加速了些。他的孩子紧紧地挨近着他心脏的位置,兴许能感受到自己爸爸的紧张吧?
几分钟过去,任绍远渐渐不再僵硬地保持不动,他伸出手,摸了摸孩子的小手,同时低头看向安静睡在他怀里的孩子,小心翼翼的样子像对待一个格外珍贵又易碎的物品。
在他宽厚温热的大手触摸到宝宝的小手时,宝宝条件反射地抓住了他的手指,小手握成了拳。
任绍远又惊又喜,唇边不自觉带着淡淡的笑意,继续用手指抚摸着宝宝的小手,将柔软小巧的一团握到了掌心。
这次探望后不久,任绍远便收到了可以接孩子出保温箱的消息。
那天早上,叶涣宁很早就醒了,起床之后,他有些坐立不安,终于还是坐到了沙发里织围巾,目光不自觉追随着即将出门去接宝宝回来的alpha,也时而看向为迎接宝宝到来做准备的月嫂。
过了十几天,他终于能见到刚出生就离开他的孩子了。不知道过了这么久,他没有去看过孩子,也没有抱一抱孩子,他的小omega会不会已经对他认生或是生他的气?
他期待又不安地等待着,总是频繁地抬眼看时间,好几次一不小心用钩针扎到了手,不过没有破皮,只是指腹红肿了起来。
一边摩挲着手指,他一边内心告诉自己要耐心些,却还是因为时间的推进而越来越坐不住了。
所以他索性站起来,在房间里缓慢地踱步,走过已经为宝宝铺好的小床,又一一细心看过为宝宝准备好的婴儿用品。
因为宝宝即将到来,月嫂也为这对新手爹地和爸爸感到高兴,忙前忙后地一刻不停,偶然抬头才发现叶涣宁正认真地看着她为宝宝叠衣服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