导致他一时无法理解关秋扬所说内容,只感觉浑身血液被瞬间凝固了一样。
“关叔叔,您……您刚说什么?顾桓他……什么时候洗了标记?”
经历这么大的事,祁余为什么不告诉自己……
关秋扬上一秒还在纳闷现在的年轻人是有多忍不住,莽撞胆大不计后果,如今对方露出这样一副表情,瞬间给出了解释——祁余似乎并没有把手术的事情告诉他。
可是究竟为什么?
关秋扬想努力望进詹黎眼底寻求答案,无奈没有半点儿头绪。
“昨天下午两点多的时候,我在取药窗口附近遇到他,他自己一个人脸色白得像纸一样,微微含胸弓着身子一动不动,混在一排低头刷手机等待取药的队伍中特别明显。”
“!!!”
詹黎浑身逐渐恍若石化。
这个时间不刚好是……
他连忙掏出手机,点开詹伯延发给他的那段视频。重新确认监控显示的时间,是从下午一点半开始的两分钟片段,就算是祁余两点结束手术,一点半的时候他很有可能还在病床上。
时间线上,他根本没有出现在酒店的可能,又怎么有机会和詹伯延……
詹黎脑海里仿佛闪过一道电流,将一切疑问相互串联。为了再次确认,他深吸一口气稳住情绪,镇定登入个人网盘,点开刚在监控室上传的视频。
他还记得初遇祁余那天,他也撞到二人进入酒店,或许是出于好奇嫉妒愤怒,他在临走时顺便把那天的监控存了下来,没想到会这么快派上用场。
他用指尖拖拽着播放进度,在出现人影的时候松开,而其中呈现的部分画面,竟和詹伯延发给他的片段一摸一样……
……这样就都有了合理解释。
詹伯延异常爽快地答应,不过是一场精心的骗局。老狐狸估计一早就察觉了端倪,开始监视自己的一举一动,还特意弄个视频恶心自己,想要来拆散他们。
在过去的二十多年他以为自己已经足够痛很詹伯延,事到如今他才发现,原来自己还可以更恨。
可是归根结底,真正伤害祁余的不是别人,正是他自己。
祁余为了跟自己在一起,独自在鬼门关走了一圈,好不容易捱过来了,又差点儿被他一把推回去。
他这都是干了什么混账的事儿啊!
詹黎越想越觉得自己对不起祁余。
“不行!我要去陪着他。”他低声自语了一句,迫不及待推门离开,连车门都没工夫关。
关秋扬阻拦不及,怕他再控制不住冲动,突然口袋传来急促的手机嗡鸣,他一接通电话,听筒那头爆发出元小东的疾呼:“不好了不好了,顾总伤口大面积感染,浑身高热,生命危在旦夕。”
关秋扬闻言也顾不上多问,直奔病房而去。
詹黎刚折回来,想和护士多了解下情况,就听见玻璃门后纵向延伸的走道中央,病房有数名医护人员进进出出,同时传出嘈杂抢救的声音。
那个位置似乎是……元小东刚才进去的病房。
詹黎的神经一下紧绷起来,竖起耳朵仔细辨别里面都在说什么,面前用来阻隔信息素的门同样阻断了声音,叫人听不真切。
倒是有一声痛苦尖锐的嚎叫冲破障碍,钻入他的耳朵。让不安的情绪在他心中掀起风起云涌,联想到最糟糕的情况。
关秋扬随即赶到也没跟他耽误时间,绕过他直奔病房,消失在忙中有序的拐角。更加确认了他心中的猜想,关秋扬在车里的话音在他耳边不断回荡。
祁余正在和病痛做抗争,他身为伴侣又怎么能置身事外!
詹黎走进门前用力向外推去,竟然发现门被意外上了锁。
他转身焦急地对护士道:“请问,他们在抢救的人是不是叫顾桓,我是他的Alpha,麻烦开门让我进去一下,我很担心他的状况!”
护士直言拒绝道:“我很理解您的心情,但是您不能进去。”
“……”
詹黎再次吃了闭门羹,感觉自己简直被架在火炉上烤,他刚想据理力争继续坚持,关秋扬恰巧从病房里出来。
詹黎一双期盼眼睛紧紧盯在关秋扬身上,双手交握在身前,胸口快速地起伏试图让自己尽快恢复平静。
关秋扬见状也不卖关子:“我刚进去确认了一下状况,顾桓没有生命危险,你不用太担心。”
“真的?”
詹黎语气虽比之前缓和,浑身依旧僵直紧绷着,显然还是不太相信。
关秋扬无可奈何地继续解释:“元小东没有照顾病人的经验,见顾桓发烧了还叫不醒彻底慌了神儿,以为人要不行了。刚才医生已经给他打过退烧针,伤口处也重新换了药,没有什么大碍。”
话音刚落,詹黎的状态肉眼可见地松弛了下来。
关秋扬见他能听进话了,把詹黎拉到一旁长椅坐下:“我一会儿还有个会议,现在必须要走了。我给他约了个普通病房的单间,据说下午就会空出来,到时候你守着他,不要再妨碍医生工作。”
詹黎闻言目光中疲惫瞬间一扫而光,感激地朝他重重点了下头。
关秋扬伸手拍了拍他肩膀起身离开,没再说什么,却在想这两个年轻人这么不稳重,定是祁余平日里好脾气惯的。
还好只是乌龙,万幸人没有没事。
没过多久,元小东也被关秋扬叫走,独剩下詹黎一个人望眼欲穿地凝望远处祁余的病房门。
自责与内疚的情绪越聚越多,与此同时,他对祁余的爱意也越来越深。
然而,
在他看不到的地方,祁余和996正在刷最新的贺岁喜剧,996第一次体会到什么叫笑出鹅叫,直到电影结束还一脸意犹未尽。
祁余已经重新恢复到任务状态,在仓库里逛过一圈,抽出一支减缓身体恢复的药水一饮而尽。
996注意到祁余的动作,连忙道:“前辈,你这是干什么,是想让他多在外头自责反省几天吗?”
祁余淡淡地笑了:“咱又不是来教他做人的,这么快就好了,还要刻意寻找下一次遁出的机会,只要人还病着,一丁点儿打击也会变成狂风暴雨。”拖慢进度事只会耽误他赚钱的速度。
996顿时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
此时在江垣国际的会议室里,
四方巨大的会议桌周围,詹伯延坐在上位正中,左手边第一个位置是关秋扬,剩余位置坐满了公司内身在要职的各位领导,可见此次会议有多郑重。
詹伯延扫视一圈,见人都来得差不多了,开口声音洪亮。
“这次把大家聚集过来,是有重要人事变动想要通知各位,由于顾桓的个人原因,即日起,他将卸任江垣副总的职位,七日后会有人来接替他的工作,希望各部门尽力做好配合工作。”
作者有话说:
祁余:好一招坐山观虎斗,绝世好助攻!
第77章 我爸他已经老了!
祁余被换到了普通病房, 詹黎就一直守在他旁边。
在特护病房,詹黎或许会影响到其他病人,在普通病房, 只要自己不介意走廊可能会飘进其他Alpha的信息素就行。在患者病情稳定的情况下, 自己伴侣的信息素反而会起到适当安抚作用。
詹黎却不敢有一丝马虎,进屋之后再没有主动开过门。
祁余才吃过药睡下,体温降低了一些,维持在低烧的状态, 詹黎怕空调吹到他, 特意把温度调高,让他睡得安稳一些。
温暖的空气同时加重了詹黎彻夜未眠的疲惫, 但是他现在既睡不着, 也不舍得离开。
好在没过一会儿, 祁余像是心疼他一样,从睡梦中渐渐苏醒,纤长柔软的睫毛在祁余脸上一颤一颤的,撩在詹黎的心头。像是森林里的捕食者在引诱猎物, 而詹黎心甘情愿被祁余牢牢捕获。
终于等到祁余睁开了双眼, 詹黎的欣喜写在脸上,轻声细语地道:“顾桓, 怎么样,感觉好点儿了吗?”
祁余听到呼唤, 虚空平直的视线出现焦点, 落在詹黎身上片刻,又无言地慢慢移开。
“……”
感受到对方淡漠的视线, 詹黎胸口不禁揪痛了一下, 明明他在心里打过上百次腹稿, 道歉到了嘴边又变得难以启齿,但他不得不说。
“顾桓,对不起,是我昨晚太冲动了。”詹黎说着不由低下了头,放在膝盖上的双手握成了拳,“我不知道你身体不舒服,没有顾虑你到的感受是我不对……我现在十分后悔。”
尤其在和医生聊过之后,听说祁余很有可能再也无法拥有属于他自己的孩子,詹黎就更加自责,他何尝不是失去了养育自己和祁余共同孩子的可能。
而这样的结果,都是他一手造成的……
“我知道,单单只是道歉无法弥补你受到的伤害,只希望你能给我一个弥补的机会,让我好好照顾你,别轰我走可不可以……”
詹黎的语气诚恳,没有避重就轻,结合祁余对他的了解,这应该就是他内心此刻真实的想法了。或许也没那么无药可救……
可是,他的孩子……
思及此,祁余蓦然湿润了眼眶。
这些年他醉心于事业,也不曾羡慕其他Omega相夫教子的生活,可是在他见过医生无奈的叹气时,知道自己未来的孩子都被判了死刑,才明白这对一个Omega而言何其残忍。
但是,他却不能怪他……
“算了……”祁余有气无力地道,“我也有不对的地方。”
詹黎闻言连忙摇头:“不不,都是我的错。”不信任自己的伴侣,愚蠢地掉入敌人的圈套。他根本配不上祁余善解人意的温柔宽恕。
看着祁余悲伤的双眸里泛着点点泪光,嘴上还说着是他自己不对,詹黎眼底就一阵酸涩得不行,嘴里仿佛含着一颗苦胆,吞也吞不下去,吐又吐不出来。
若是非要说祁余有什么错处,大概就是从头至尾他对自己的心甘情愿,默默为自己付出了那么多。
詹黎紧紧握住祁余的手,即使感受到抽离的微弱力量也依然坚定不移地握着,眉眼里则尽是轻柔哄劝的意味:“等你好了,你打我一通好不好,不要把难过憋在心里。”
然而地上的光束悄然移动了位置,寂然无声的房间仍然听不见任何回应。
祁余沉静隐忍的性格无疑加深了詹黎此刻的煎熬痛苦,看不透对方的内心,找不到解决矛盾的方向,只能自己一个人困在原地急得团团转。
下一秒,祁余无声的泪水划过青白的面颊。
落在詹黎眼里,让烦躁的怒火和无尽懊悔积聚在一起持续膨胀,找不到疏散的途径,死死地堵在胸口,憋闷得不行。
如果一定要找到一个办法,来证明自己的心意,深切感受到祁余的痛……
“我这就去告诉医生,让他帮我做摘除腺体的手术。”詹黎下定决心之后,眼神里闪烁有光。
这样他的Omega至少不会担心自己以后会因为他无法生育而不要他……
祁余闻言一怔,放空瞥向窗外的双目瞳孔骤然紧缩成个圆点,回眸紧盯着正欲起身的詹黎,反手一把扣住对方手腕急促地道。
“你要去哪儿?!”
听到来自对方的关心,詹黎不自觉扬起一个笑脸,空闲的另一只手安抚一般盖在祁余的手上:“你放心,我了解过了,Alpha的手术几分钟就能搞定,做完当天就能恢复工作。”
“你开什么玩笑!”
祁余骤然升高音调,怒目而视,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詹黎竟会如此不爱惜自己的身体。
Alpha的腺体摘除手术都是经历过严重损伤无法保住的最后手段,哪里像他说的这样轻描淡写!
詹黎认真严肃地反驳:“我没有开玩笑。为了你,这点儿小事不算什么。”失去腺体最大的影响不过是不能再标记其他Omega,可是他有祁余一个人就足够了。
男人心意已决,俯身在祁余额头印上轻轻一吻:“我去去就来。”
“你不要走!”祁余这下彻底慌了,情急之下他双臂死死搂着詹黎的脖子,好像自己一撒手,就再也见不到对方了一样。
他自己的身体他自己清楚,洗过标记还能不能再有孩子并不好说,现在的结局不全都是詹黎导致的,他所经历的痛苦让他一个人承受就足够了。
詹黎主动选择伤害自己,根本也改变不了什么。为了洗去标记,他一早做好了手术失败的准备,如今还能感受这个世界的美好,他已然相当知足。
而且为了跟詹黎在一起,他已经伤了詹伯延的心,如果詹黎因为自己再有任何闪失,他恐怕是无颜再见任何人。
害怕詹黎去做傻事的担忧充斥着祁余的所有思绪,再难以诉说的理由也显得微不足道,伴随着心中积郁的苦恼倾泻而出,从嘶哑的喉咙发出断续的哽咽。
“是我不好,我不该瞒着不敢告诉你,在决定跟你在一起之后,我还一直放不下对前任的愧疚。”尤其在詹黎说要去切除腺体的时候,这种愧疚被迅速无限放大开来。
自己的过错不该以詹黎的健康为代价。
然而在祁余看不到的角度,詹黎的表情和身形一僵。
祁余在此刻提及前任……
难道他对自己的拒绝,是因为还放不下詹伯延?
夏日明媚的病房有阳光洒进来,照在洁白的被褥上,詹黎的心却像寒冬里破旧的茅草屋,漏了一个大洞,正呼呼往里灌风。
祁余若有所失地继续道:“他对我恩重如山,从我在福利院开始就一直资助我到大学,于我而言,他就像父亲一样的存在。”祁余的眼神里同时流露出怅然又怀念的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