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初不经意,以为只是不重要的路人甲。现在一切明晰了,再回头看看自己当初的作为……
真他妈有够混蛋的。
被暗自喜欢的人指派着送套。
操。
怨不得这么多年若若始终不愿意接近他。
“若若。”
“嗯?”若若有点后悔起了这么个话题,讷讷地应了声,“怎么了?”
“你揍我一顿得了,”易朗特别认真地承诺,“我不还手,随你发泄。”
若若无奈地笑起来。
“你哪来这么多傻话啊。”
这次易朗重重地摇了头。
“不是傻话。”
“明明已经过去这么久了,你提到那段,我还是会觉得疼。”他干涩地说,“感觉好对不起你。”
“越喜欢你就越觉得对不起你,因为曾经也那样浓烈地喜欢过别的人。”
“没有给你唯一就算了,甚至连第一也不是你,真的觉得很对不起……”
“怎么越聊越奇怪了。”
若若尴尬地不知道该怎么掩饰,手指攥着水杯轻轻地摇。
“我们根本就不是恋爱关系啊,为什么要跟我说对不起。”
易朗注视着他用力到隐隐发白的骨节,注视他脖颈梗起的弧线。
从上次他该死地撩拨了若若,若若向他清楚明白地讲出了心意之后,他倒推回去,发现若若掩藏得其实并不好。
他嘴刁,常吃常喝的东西不同店家不同品牌之间微妙的差异都会被他鉴别出来,口味略微不对就觉得难以入口。
这么多年也只有若若耐心地替他记着那些品牌,缺了哪款就及时帮他补回来。
他酗酒,仗着是自己的场子,醉死拉倒躺哪在哪。
无论什么时候以多放荡不羁的姿态醉去,醒来总是安稳舒服地躺在宽敞的地方,身上永远盖着温度适宜的毯子或大衣。
他知道若若好像是因为出柜被父母赶出来的可怜小孩,所以年节的时候从不关店,以为是自己善意地给若若留下了一处寄居地。
却没想过若若其实人缘很好,并不是不工作了就完全无处可去。更多时候,是若若维护着他的自尊,无奈地留下来加班满足他自以为是的善意。
还有那些天杀的总喜欢调戏若若的酒客,他明明不胜其烦,应付得很吃力,却从来没有要求易朗出面帮忙打发。为了不给易朗惹麻烦,甚至强迫自己忍下那些骚扰和屈辱。有时候被易轩撞上,看不下去帮他出头,他也总跟易轩说没必要,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还有就是……从相识到如今,若若好像没有交往过一个正式的恋人。
他们相识的时候若若刚满19岁,在易朗看来,完全还是个刚出校园的孩子。之间好几年里他看待若若的眼光始终停留在那里没有变过,以为若若不谈恋爱是因为年纪还小。
明明初识就已经是成年人了。
易朗隐约记起自己分手之初乍然堕落下去,每日醉生梦死寻欢作乐的时候,若若还是掩不住落寞的。
他劝过也闹过,全被易朗当小孩子工作累了闹情绪敷衍过去了。
到后来若若看他跟一夜情的新欢调情,已经可以脸不红气不喘地附和着别人调侃两句,不耽误工作地淡笑着吐槽他好到爆炸的异性缘。
五年的失落失望堆积在心口,伤心都成了习惯,他该是早已绝望麻木了。
这五年间易朗浑浑噩噩情关难过,若若何尝不是一样。
区别是他可以放纵自己,若若只能囿于这吧台的方寸之间。
他有若若如空气般渗透的关怀,而若若……
却只能吞咽着自己的心酸为寻欢的酒客一杯杯地调好助兴的酒水。
易朗不是当年二十啷当岁的毛头小子了,被父亲逼迫忍痛分手的经历,此生有过一次就够了。
在解决好家庭的隐患之前,他压抑着自己没再朝若若试探半步。
他一度觉得自己已经足够克制足够正式,也并不认同若若那句薄情的“不要喜欢我了”的说法。
这会想透了,才恍然察觉自己终究还是浅薄了。
近在身边却被无视了这么多年,哪怕是无意,做了那样过分的事情,让若若伤了这么多年的心,从这个角度来看,他确实不该意识到喜欢了就迫不及待地表达喜欢。
易朗不知道该说什么,一时也找不到什么可以为他去做的事情。
看若若手里的杯子空了,便又拿过来帮他去接水。
“不喝了。”若若哑着嗓子说。
易朗给自己接了一杯,注视着水流注满杯子,留给若若一个背影。
“我是个自私的人,或许还有点强势。”他说,“我现在理解你为什么不允许我喜欢你了,可我做不到。”
易朗喝了口水,把话接下去,“我还是会争取的。”
若若哭笑不得地盯着他的背影看。
怎么这么犟呢。
三年前?还是两年前?
成年后的日子过得混混嚯嚯的,他记不太清了,总之是在挺久挺久以前,他已经不再指望能跟易朗有什么老板和员工之外的交集了。
这么久熬过来,他已经习惯了这样浅薄的交流。
苏景出现后,易朗像是被他弟的甜腻劲儿刺激到了,莫名其妙地开始贴近若若,搞得若若无奈又无措。
到后来若若勉强辨认出了他种种异常的表现是基于对自己有了附带着性*爱*欲望的喜欢。
可他依然不能理解易朗这份心意的初衷。
为什么……
为什么此前满心满眼全是他都被无视掉了,却在麻木之后莫名发生了一百八十度的逆转。
“你究竟喜欢我什么啊易朗?”若若终于还是问了出来。
“不知道。”易朗自己也很迷惑,答案诚实得恼人,“你软?”
若若低咒了声“靠”,“你才软。”
“我说不上来。”易朗像学渣面对着复杂的电路板,眉头凝结着无从下手的纠结,“哪里都喜欢,喜欢你看我的样子,喜欢你认真工作的样子,喜欢你顺从的样子,也喜欢你发脾气的样子……”
他先是乱七八糟地说了一通,忽然间灵光乍现找到了答案。
“我是先发现不喜欢,才察觉到喜欢的。”他告诉若若。
若若:“……”什么鬼……
易朗转回身看他,接上若若的目光复又自责地转开了视线。
“我以前没太注意,但潜意识好像可以感知到你的目光全在我身上。我喜欢那样,做什么都觉得安稳。太安稳了,安稳到我甚至感觉不到自己的心意。”
“从什么时候开始,你把目光分散出去了。”
“不再只看着我,遇到解决不了的麻烦不再把求助的目光投向我,不拒绝跟别的人肢体接触,也会对其他人展露笑容。甚至吝啬到,不再跟我说工作之外的任何话……”
“我不喜欢这样。开始焦躁,不受控地把自己插*入你和其他人之间,切断你看他们的视线,打断你和他们聊天的话题。想……把你的目光抢回来,只看着我,只对我笑,只向我求助,只对我发脾气……”
若若“唉”了一声,打起了瞌睡。
“……我说完了。”
易朗小心翼翼地看了他一眼,等他回话。
若若支着下巴点头,“哦。”
“你不说点什么吗?”易朗问。
“垃圾桶那边风景不错。”若若说。
“……”易朗定了定,不满于若若如此敷衍的态度,进一步地申辩自己的委屈,“我是没学过哄人的嘴上功夫,话说得可能是没那么动人,但我说的都是真实的心意。”
“我知道呀,”若若对他眨了眨眼睛,眼里带着明显的挖苦,嘴上更是刻薄地酸他,“你练的都是身上的功夫。”
易朗愈加委屈地看着他,觉得冤枉,又自知不那么冤枉。嗫嚅了下,终究是没说出什么,负气地转开了头。
若若在他背后笑了下。
真的好像自己养的那条乍乍唬唬的大狗。
“我觉得你还是再冷静冷静吧。”若若终于正经回答了他,“我并不责怪你想起曾经还会痛。我们没那份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的幸运,相识都已经是灵魂残破的成年人了,谁还没点过去呢。何况我想起李简也会痛,但并不代表我对他余温未尽。疼是因为人类灵魂脆弱复原不了伤痕,不意味着就对不起后来的人。”
“所以你为什么不可以接受我?”
易朗听他字字句句全无责怪自己的意思,愈发不能理解他为什么固执地拒绝自己的心意。
“因为一个月前你还存着可有可无的念头,并不是非我不可。”
“你不争取,放任自流,非要我主动开口留你,逼着我用自己的态度决定这段感情的走向,误会我有暗中交往的男朋友也不会想着要问清楚,转头就要走。”
“我见过你在你前任面前的样子,也陪你经历了分手这几年的痛苦。跟你对她的心意比起来,这种程度的喜欢,”若若摇头,“太浅薄了。”
他一副哥俩好的姿态捏了捏易朗的肩,抢在易朗开口伸冤之前说,“我小时候养过一条大狗,性格跟你好像。”
“……”易朗又一次气呼呼地转头,被若若这句“你性格很狗”的评价气得脖颈上梗出了明显的筋,却又不敢跟若若争论,微弱地替自己争辩了句,“狗很可爱。”
“没说你不可爱啊。”若若笑了下,对他说,“大狗护食,霸道的要命。有时候跑出去跟别家狗子撕得满身是伤,抢回来一根骨头半根油条。”
“拼死拼活抢回来了,发现没有别的狗跟他抢的话,他原来并不那么想吃那玩意儿。丢在窝里看都不看,等我看不下去帮他清理垃圾。”
“我曾经被很多人追求,在众多追求者中选择了自己心动的人,也像骨头油条一样在没人争抢之后被他当垃圾清理出去。痛过一场之后明白了人之所以是人,是因为有自主选择权。不需要像没有灵魂的物品一样,等待着被人捡起,或认命地被人丢出去。”
“我是心疼你才顺从你的心意开口挽留你的,不是要跟你往前发展的意思。我喜欢你,超过你很多倍。但这不意味着我要为你一点小恩小惠就放弃自尊感恩戴德地跟你好。”
“我是个极度自卑的人,你的诚意没有打动我之前我会一直自保下去。所以易朗,”若若波澜不惊地瞟了他一眼,“你还是再冷静冷静吧。”
第63章 雅痞
易朗出门,想点一支烟,摸了下口袋发现手机和烟都不在身上。
他去了车上翻了下大衣,摸出烟点上,又掏出手机扫了眼。
有两通来自易轩的未接来电,时间显示是半小时前打来的,两通电话时间间隔不到三分钟。
如有预兆地,易朗眉心跳了跳。
弟弟从来不会过分打扰别人,来电不接他会等对方闲下来回电,或过上几个小时再重新打过来,没有特别重要的事情绝不可能几分钟之内连拨两通电话。
易朗把烟掐在指间给易轩回拨了电话,那端几乎没有停顿地便接听了起来。
“哥。”
他就只喊了一声,易朗心中的不安一刹那间被落下了实锤。
出事了。
他安定了下,掐灭了烟对易轩说,“哥在,不急宝,你慢慢说。”
易轩并不完全知道哥哥对他有多了解,还顾虑着易朗的情绪,怕他听闻噩耗影响了心情来的路上出危险,没有细说发生了什么,“我给你发个地址,你到了再打给我。”
他嗓音打着抖,尽力压着不想让哥哥察觉。
易朗迟疑了下,没逼问他,简单答了句好。
手机震动,他收到了易轩发来的地址。
【我宝】--宝隆居家酒店(徐汇区)
易朗略微迷惑了下就反应过来。
那旁边是复旦中山医院。
弟弟怕他看到“医院”两个字心慌出事,回避着信息选了附近的地址。
易朗没有再问任何多余的话,给易轩回了个“好”就驱车飚了过去。
半个多小时后,他停住车打给易轩,“哥到了。”
易轩“嗯”了声,紧绷着嗓子说,“不要进停车场,往前过马路,来中山医院这边。”
“我在医院了,”易朗轻声告诉他,“不要急。我预约不到院内的停车位,在外围停车场,你出来接下我。”
易轩才知道自己拙劣的善意在哥哥眼里有多稚嫩,声音一下子塌下去,压着泪意说,“好,马上。”
“爸还是妈?”
迎到易轩,易朗把他揽过来扶好,搭着他往前走,冷静地问。
“妈。”
“心脏手术?”
张芸身体一直不太好,有冠心病,不算严重。情绪激动起来会心慌,有时夜间睡不好会心绞痛,情绪过激的话会眩晕、呼吸困难,但通常不会毫无征兆地发作。
易轩点头,死咬着下嘴唇,咬出了一道白白的印记才勉强压住情绪,告诉哥哥,“晚饭前发作的,急诊手术,冠脉搭桥。”
易朗定住步子捏他的下巴,“别咬了,破了都。”
易轩抚了下眼睛。
“张叔上次跟我说过的。”
他自责地不断重复同一个信息点,前言不搭后语地说,“他说了。跟我说了。”
“说她最近憔悴得厉害,还犯了晕症。他跟我说过……”
易朗把他揽过来,臭小子太高了,哥哥压着他的后脑勺把他按在自己肩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