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竟敢炸毁我方车辆,杀害我方人员,你好大的胆子!”
史薇不屑地说:“今天下午起,我的人就没从军营出去过,你怎么敢断定这就是我做的?”
“除了你,谁还藏有烈性T.N.T?你倒是说出个人来啊。”
“尉迟少将,您不也有大量火.药吗?”史薇挑眉。
“你!你说说,我为什么要杀害自己的兵!”尉迟麟气恼极了,“史薇,你不要血口喷人!”
“那你倒说说,你的卫兵昨晚都做了些什么?到底是怎样把不存在的氰.化.物胶囊塞进俘虏嘴里?”史薇大声说,“我的营长昨晚可进去看过了,被关押的俘虏根本没有死志!他是被迫吞下氰.化.物惨遭毒杀!”
尉迟麟惊讶地瞪大眼睛:“你说得千真万确?”
“尉迟少将好糊涂,难道整整一天都没想过审问自己的卫兵吗?”史薇又好气又好笑。
尉迟麟看向身边的勤务兵,依旧是不敢相信的口吻:“怎么会这样?”
看到尉迟麟的反应,史薇渐渐变了脸色,她暗想,尉迟麟不该是这个反应啊,难道是自己的判断有误?
“少将,你看第三军团方向!”身边的一个哨兵叫了起来。
史薇立刻向第三军团方向看去,只见白雪皑皑的群山中一簇通红的火焰照亮了天边,滚滚黑烟涌起掩盖了今晚的月亮。
尉迟麟也朝自己的大本营看去,“啊”,他惨叫一声,整个人都跪了下去。他的勤务兵连忙拖住尉迟麟的胳膊,大喊:“少将!少将!”
史薇鸣枪三声,她高喊:“一营到三营,听我口令,驰援第三军团,现在出发!”
第三军团大本营已经沦为一片火海,处处都是皮肉烧焦的噼啪声。但仔细看还有移动的活人。一个戴了面具的哨兵正用粗粗的麻绳将其他五个人绑在柱子上。那五个人都口吐白沫,昏迷不醒。
“不要怪我。”
哨兵说完,抬起机.关.枪,对着他们的脸就是一通扫射。他们的面目顿时绽开,变得模糊不清。之后,哨兵弯腰捡起一根燃烧的木头,朝他们扔了过去。
五个人就在燃烧的噼啪声中彻底失去了辨别他们的可能。不过哨兵还是在火光中看见了他们五人紧紧握在一起的手,即便死亡也依然不停给予彼此力量。
她看出了神,这时,另一个哨兵靠了过来:“头儿,骷髅军团的人就快到了,咱们该撤了。”
戴面具的哨兵回神,她打了个响指,剩下的哨兵迅速列队。她压低声音:“目标地点,马马里夫河,任务,和普茨洛夫将军汇合。”
“是!”
身后忽然传来一声轻微的响动,领队哨兵抬枪迅速回头一看,是那火光中的五个哨兵,他们中看起来最年轻的一个,胸口发生了小小的爆炸。
大火烧到第二天清晨,曾经的第三军团大本营只剩了一个空架子。尉迟少将看到满地的灰烬,腿一软跪在地上。“没了,都没了。”他哭着。
“并没有全部都消失,尉迟少将,我们救下了一个孩子。”史薇淡淡地说完,看向前方,一个棕发男孩儿蹲在一具蒙上白布的尸体前,瞪大了眼睛却不哭,静静守候着已经死去的这个人。
“他是你的谁?”盛毓潼蹲在了男孩儿旁边,温柔地抚摸他的脑袋。
“哥哥。”男孩说,他的手摸上白布,轻轻抚摸着,之后他隔着白布抓起了什么东西。盛毓潼忙说:“我来帮你吧。”
这具烧焦的士兵遗体只有一只手臂,另一只则永远留在了他的同伴身上。盛毓潼看着他,想到他或许就是自己手下的兵,不由得一阵恸痛。
“安息吧。”她低声道。
盛毓潼拿起他胸口上那个扭曲的胸针似的玩意儿,交到男孩儿手中。男孩儿用指甲扣了扣,又把这个玩意儿交到盛毓潼手中:“打不开。”
“我来。”史薇走过来,她拔出匕首,娴熟地找到一个口子,将它撬开。里头只有一张因受热而模糊不清的照片,以及永远停在晚上八点十五的分针与时针。
原来是一枚因为高温而变形的怀表。
“给我!给我!”男孩急切地说。
史薇把变形的怀表交到男孩儿手中,男孩儿急切地将有照片的那一面放到自己的眼前。他擦了擦相片,一会儿,又用力揉了揉眼睛。他把他的眼睛拼命对准那张五官扭曲的脸,可他的眼睛始终无法将一张和善微笑的脸传回他的大脑。
“小朋友?小朋友?”盛毓潼关切地喊了两声。
男孩儿的肩膀急剧抖动起来,他抓着怀表,一种无法抑制的悲伤终于占据了他的思想。他放声大哭起来。盛毓潼搂住他,用手轻轻拍打着他的背,如母亲哄孩子入睡般哄着他。可是他们都无比悲哀且深刻地意识到同一点,那就是,无论怎样,那个被称为哥哥的人,不会再回来了。
镇魂
“这里是骷髅军团总部,请讲!”
“报告少将,这里是四营,我们是四营营长郑义,三等兵邱豪,现在,我营只剩下我们两个人,但是我们将血战到底,不辱使命!请记住我们的名字,四营营长郑义,三等兵邱豪!”
通讯器那头换了一个人,那是一个尚显稚嫩的孩子的声音:
“少将,请答应我一件事。”
“好。”
“请不要把我阵亡的事情告诉我的妈妈。”孩子顿了顿,史薇似乎见到他那双斑斓而天真的眼睛。他压低声音:
“请不要让她悲伤……”
瘟疫第一百二十九年冬,协约众国的普茨洛夫率领空降兵某旅悍然渡过马马里夫河,直逼联盟总部。第三军团兵变,原第三军团五营营长康宇星被俘。骷髅军团日夜兼程,终于赶在普茨洛夫之前回到了联盟总部。
进城的那天,街道两边商店的橱窗空空荡荡,像一只只空洞的眼睛。迎接骷髅军团的只有白发苍苍的老人们。青壮年劳动力和小孩儿都随着联盟总部撤到了内陆,在那里,他们将度过一段艰苦而难忘的岁月。
“万岁!”“万岁!”“万岁!”
见到装甲车上的史薇,老人们都举起手臂欢呼起来,这让史薇想到大阅兵时,联盟的人们也是这样欢送他们的。一种前所未有的愧疚感袭上她的心头,使她避过老人们写满信任的眼神,望向冬日灰蒙蒙的天空。
装甲车忽然停下了,勤务兵从队伍最前方跑过来:“报告少将,一位老兵想要见您!”
史薇从装甲车上跳下来。她快步走到队伍最前方。在这里,一名老人身着骷髅军团的旧制服,胸前挂满了沉甸甸的勋章,每一枚都是天上的一颗星星。
“少将,我是骷髅军团第一百期义务兵,我参加过以‘绞肉机’闻名的末日战争,在这场战役里,我失去了我右手的大拇指和食指,但我们取得胜利并最终活了下来,”老兵傲然地说,“请您允许我再次入伍,和您一起战斗!”
史薇握紧了老兵的手,她感觉到老兵手上的皱纹是那般的有分量。“欢迎回家!”她含着热泪说。
老兵听了这句话,他浑浊的眼珠里掉下一滴眼泪。眼泪顺着他脸上纵横的沟壑落在胸前的勋章上。
上将曾明留在空了的办公室里,那面挂过地图的墙壁上还留着地图的印记。这时,他听到了敲门声。他说:“请进。”
史薇一身戎装走了进来,她敬礼:“上将,请允许我以这种装束和您见面。”
“哎,”曾明不曾回头,他的目光长久停留在空白的墙壁上,“就算这面墙上没有地图,我也能清楚记得我怎样带领部队在联盟各地行军,不管是路线还是人数,都清晰地记在我的脑海里,永远无法忘记。”
“史薇啊,做好吃苦的准备,”曾明转过身,他脸上有感慨万千,最终出口的只有一句话,“战争结束后,请到我的家里做客,我会和你讲讲你父亲的故事。”
史薇敬礼:“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曾明缓缓抬起右手,朝史薇敬了个军礼,他的目光中满是慈爱,也充满对这位后辈的深深祝福。
“上将,最后一批撤离人员已经到位了,您也快走吧。”勤务兵站在门口说。
史薇也开口了,她说:“曾叔叔,您还是走吧,明天早上,普茨洛夫率领的部队就要抵达联盟总部了。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曾明点点头,他说,好。史薇送他下了楼,往昔人来人往的联盟总部大街只有红旗迎风招展。曾明回头看了眼联盟总部大厦,史薇从他握住自己的手感觉到了无限的留恋。
“别了,史薇,别了,”曾明红了眼眶,“但愿来年春天,我能在联盟总部听到你传来的一封又一封捷报!”
史薇敬礼,她目送曾明远去,当汽车上的那面小红旗彻底消失在史薇的视野里。史薇的心掠过一丝阴影。她环顾四周,明天,这里将充满硝烟与战火,熟悉的街景将不复从前……
史薇忽然跪了下来,她向地面,无比虔诚地献上深深一吻。
盛毓潼挨家挨户统计拒绝撤离的人员,她来到一处小院子里,一位大娘围着围裙正在朝外泼水。
“孩子,水没溅到你吧?”大娘关切地问。
“大娘,我在统计拒绝撤离的人员名单,”盛毓潼微笑着说,“请您告诉我您叫什么名字。”
“沈菊芳,家住联盟总部二杠街三百三十六号,今年正好七十二岁啦,”大娘上下打量了盛毓潼一眼,“姑娘,你今年多大啊?我有个孙子,和你配得很,就是胆子小,跟着我那不成器的儿子逃跑啦……”
大娘又回头看了眼院子,跟老母鸡爱护自己刚下的蛋似的,那样珍惜地看着。
“大娘,你家里别的人都走了吗?你为什么不跟着走?”盛毓潼好奇地问。
“我怕那些狗东西乱翻我的院子,我一辈子才攒下这么一个院子。哦,姑娘,不要误会,我说得不是你,我说得是那些侵略军,”大娘拧起眉毛,“他们真可恨呐,要是你们抓到了他们,别忘了叫上我,我准会好好给他们每人两巴掌。”
“大娘,明天侵略军可能会进城,请您记得您的撤离地点。”盛毓潼给了大娘一张小纸条,“到时候我会来这里接您。”
“我用不着,姑娘,但你明天可以来找我,”大娘接过纸条,神神秘秘地说,“我知道一个地方,可比这个撤离地点安全多了……”
傍晚时分,联盟总部变了模样,路上到处是铁丝网和路障,百货大厦的玻璃窗上开了小口,里面架上了机.枪。史薇检查完城内所有据点,站在一处居民楼的楼梯上喘气,这时她看见盛毓潼从楼下踩着楼梯一级一级走了上来。两人目光相对。
“检查完了?”
史薇点点头,又问:“你呢?”
“还差最后一户。”
“我陪你吧。”
“不,你还有更重要的事情,你得去动员那些士兵。”盛毓潼站到史薇的下一级台阶上,仰着头看她。夕阳在盛毓潼的脸上染了层淡淡的胭脂。史薇情不自禁地伸出手抚摸她的脸颊。盛毓潼则乖巧地闭上了眼睛,偏着头,她的手盖在了史薇的手上,手是冷的。
“抱抱我,之后就要继续工作了。”盛毓潼说。
“好。”
史薇张开手臂,把盛毓潼搂入怀中。两人的心一贴上心,就立马分开了。接下来的时间,她们一个往楼上走,一个往楼下走,来不及回味拥抱的热度,就匆匆投入到下一项任务中。
撤离
凌晨时分,一架运输机轰鸣着从联盟总部上空飞过。盛毓潼拿着望远镜去看,飞机的尾翼上有一条张大嘴巴的鲨鱼。
“那是我们的飞机,”史薇喃喃,“飞鲨军团也撤回来了。”
盛毓潼钻到史薇的怀里,她问:“你害怕吗?”
“不害怕是假的,”史薇搂住盛毓潼,把下巴放在盛毓潼毛茸茸的脑袋上,她闭上眼睛,“可是和你在一起,我又感到非常幸福。”
她吻了吻盛毓潼的头发。
“如果明天敌军进城了,我只要把平□□到山上,就回来找你。”盛毓潼说。
"你还差我一样东西,今天先给我吧。"史薇说。
"什么。"
“一份结婚报告。"史薇说:"临时的,如果我能平安回来,这个就作废。”
"我不要临时的,"盛毓潼说,"万一我没回来,你岂不是……"
别说这个。史薇赶紧阻止盛毓潼。
“那么我们俩做一个真正的誓言,”盛毓潼郑重地说,"我相信,这唯一一个愿望定会实现。"
“标题,结婚报告,另起一行,尊敬的联盟,亲爱的组织,我,盛毓潼,现申请与联盟成员史薇结婚。盛毓潼,女,哨兵,二十七岁,盛家堡垒人士,服役于原第三军团侦察营。”
“史薇,女,三十岁,史家堡垒人士,服役于骷髅军团。"
“我与史薇相识于瘟疫二十一年,后经种种共同经历,发展为恋人关系,感情甚笃,愿进一步发展为配偶关系。为此,我向着联盟神圣的旗帜立下我的誓言。我发誓,从今往后,我将做史薇最忠诚的伴侣,最忠实的朋友以及最纯洁的爱人。我将与她永远相伴,至死不渝。”
“申请人,盛毓潼。”
“瘟疫第一百二十九年,冬。”
“你跑不了了,”史薇从怀里取出一枚录音笔,早有预谋似的在手里晃了晃,“我都录下来了。联盟规定,特殊情况下,录音可替代纸质材料作为婚姻证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