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琳:“白玉同学的新称号,他自封的。”
“不是……”尉殊连忙反驳。
易文成笑了一下,认真地点头:“挺适合你的,德才兼备。”
又中一箭,尉殊觉得自己真的被伤到了,蔫蔫地问:“老师你还有什么事儿吗?没事我回去了。”
“有,你去班上问一下同学们喜欢吃的菜,每个人一道,不能重复,到时候报给我。”
尉殊反问:“真的不是每人一道数学题?”
“是菜,数学能吃吗?”徐琳气笑了。
“数学书可……可能可以。”尉殊带着几分认真。
易文成温和的眼角弯起,“还有一个月就高考了,这几个月看同学们情绪不振,知道你们压力大,我们几个老师商量了一下,打算请你们放松放松。”
尉殊挑眉,还能混口饭吃?他问:“什么时候?”
“这周六,吃完好好复习。”
尉殊点着头,嘴角笑出了尖尖的虎牙,“放学前一定交上来。”
易文成拿着保温杯喝了一口,“去吧。”
尉殊离开了,少年挺拔的背影消失在眼前,易文成突然有些感叹,他看向徐琳,“我看尉殊又长高了,以前校服裤子都折着边,现在都不用折了,高高瘦瘦的我看他都得仰头。”
“是啊,这些小男生长个都像柳树抽条一样,一天高一点。”
旁边年轻的女老师停下手上动作,撑着脸思考:“尉殊离开后,还会有下一个尉殊吗?”
办公室突然沉寂了下来,易文成沉默了,徐琳也沉默了。
年轻的女老师自顾自地说:“有个这样的学生真好啊,成绩好、德行嘉、有趣不死板、认真有想法。有少年人的骄傲,也有少年少有的谦卑,前途无量,为人坦荡。当老师的,这一辈子最大的愿望不就是遇到这样一个学生。”
女老师叹了口气,“不知道我什么时候才能遇到这样一个学生啊,可以告诉我,老师,我考上了某某大学,考上了哪里的研究生、博士,在那儿工作,可以走过我铺的路,走出比我更远的未来。”
“……可这里是承裕。”女老师的声音淡了下来,妥协似的笑了笑。
承裕,三十年才有一个尉殊。
徐琳一言不发,沉默着摊开桌上的书划重点。
易文成却一直没有动,他终于知道了自己那莫名的情绪是什么——失落。
他送走过一届又一届的学生,从没有过这种感觉,他从不体罚学生,和学生关系也不会太差,可是他从不失落,送走他们,会再来一批和他们一样的学生,同样的不听话,同样的调皮,同样的让他爱恨交加。
可尉殊,只有这么一个。
“突然有点不想让尉同学毕业了呢。”易文成吹着保温杯里泡得圆润的枸杞,枸杞轻轻飘起,又被他吹的慢慢旋下去。
老师也是人,也需要一个好学生来慰籍。
Chapter96
关于老师不想让他毕业这件事,尉同学现在是不知道的,他正在努力做表格,以记下班上四十五人点的菜。
尉同学坐在讲台上,细长的食指快速的在键盘上敲着,声音懒散:“从靠墙的位置开始,一人一道,不要乱,不要插队,不要贪心……”
“酸菜鱼。”
“红烧肉。”
“手撕羊排。”
尉殊打字的手一停,抬头看着连点三个菜的宋阳同学,唇角动了一下:“三选一。”
宋阳掰着手指,“一个是我的,一个是我同桌的,还有一个是陈谐的。”
被点名的陈谐在心里骂娘,妈的,离他报菜名还远着呢。
尉殊撇了一眼还没到的陈谐,问道:“你同意了?”
陈谐:“我是素食主义。”
“那就是宋阳矫诏了。”尉殊看向宋阳,“三选二。”
“行了,不要羊排了。”宋阳踹了一脚凳子,语气不爽。
尉殊:“后面的继续。”
“葫芦鸡。”
尉殊落在键位上的手停了一下,他抬头,奇怪地看了宋阳一眼。
“那个……宋阳,我比较喜欢吃鸡。”姜兴安摸着后脑勺,有些尴尬地说。
宋阳脸彻底黑了,“妈的,想吃个肉这么难。”
不等尉殊说,宋阳已经拉着脸,“行行行,就酸菜鱼。”
将上面的红烧肉改成葫芦鸡,尉殊的声音毫无波澜:“下一个。”
“毛血旺。”
“锅包肉。”
“红糖年糕。”
“……”
“红烧肉。”
听到红烧肉的姜兴安比宋阳还激动,他拍着宋阳,无比兴奋地说:“宋阳,有人点了你爱吃的!”
宋阳踮着脚疯狂抖腿,他现在很不爽,很不爽,不爽到忍不住的想打人,但是他不能动姜兴安,所以听着姜兴安兴奋的声音也只是恹恹地嗯了一声。
对于宋阳,姜兴安一向敏锐:“怎么了?”
“手痒。”宋阳说。
“……那要不出去打会球。”反正下节自习课,不会有老师来。
“不去!被宋秃头抓了又是一顿揍。”宋阳两条腿抖得像踩了缝纫机。
姜兴安和宋阳是死党,自然知道这人脾气出在哪儿,可是他又不能说一句,你打我一拳解解气吧,他没病。
他用商量的语气问:“那我帮你给文涵递情书?”
“我艹——!”
啪——!
一声巨响从后门位置传来,讲台上的尉殊敲键盘的手都抖了一下,他抬头看向声源,不由地倒抽了一口气。
下一秒,又连忙看向沈渊。
沈渊本来趴在桌上睡觉,好不容易一个大课间,结果刚开始做梦就听到一声巨响,心跳停了一拍,人都傻了。
他抬起头,揉着被震得嗡嗡响的脑袋缓缓看向声源。
倾泻一地的书本,桌椅,还有躺在桌子上的宋阳。
沈渊起身慢慢走过去,眼睑半阖,瞳仁上还蒙着尚未清醒的迷茫。
宋阳不抖腿了,因为他被姜兴安一句说得心虚整个人都差点弹起来,结果没站稳人摔了,凳子倒了,身后的人的课桌凳子也砸了。
课桌凳子的主人从人群里冲了出来,大叫一声:“卧槽!我的手机!!我的手机!!!”
宋阳人摔的也有点狠,灰头土脸地从地上爬了起来,连忙帮着人把课桌和散了一地的书本归位。
何振终于在一堆书本尸骸里找到了自己的手机,果不其然,屏幕稀碎:“我靠靠靠靠,我才贴的膜!”
“这碎的不只是膜吧……”
“你们要不然担心点别的?”
“老子的手机最重要。”何振一脸肉疼地看着手机,骂骂咧咧地反驳。
“那你要不往左边看看?”
何振看了,宋阳也看了,两个人直接闭嘴了。
他妈的沈渊这什么眼神啊!
沈渊收着下颌低头,额前的发丝垂下来盖在他的眼前,半张脸都落了阴影,那张的棱角分明的脸没有一点表情,直勾勾地盯着他们。
何振这下也不心疼手机了,脚底抹油就想跑,还好这时尉殊已经过来,何振连忙说:“殊哥,快看看你同桌,艹!我害怕。”
沈渊这个样子,活像个突然能给你一巴掌的反派。
尉殊走到沈渊面前将人拉了一把,“你醒了没。”
沈渊伸手抓着头发,沉默片刻才开口,像是刚刚反应过来,声音含糊,“……醒了。”
“那你盯着我干嘛?!动都不动一下,跟个鬼似的。”何振快哭了,妈的,手机稀碎不说还得被沈渊这么盯着,万一动手,别说手机了,人都得稀碎。
沈渊抓好发型拍着还恍惚的脑子,没好气地骂道:“管我什么事儿啊?你大爷的,我只是脑子发懵?你去试试刚熟睡被惊醒的感觉,魂都没了好吗!”
沈渊蹙眉,“你想什么呢,连人带桌的摔。”
宋阳终于有时间去想姜兴安扔在他心口的鱼雷。那我帮你给文涵递情书,妈的,土死了,谁现在还写情书——脑中的胡思乱想停了下来,他猛地看向姜兴安,瞪了他一眼,从脖颈红到了耳根。
他怎么知道的?!
“你脸红什么?”尉殊疑惑道。
宋阳耳朵烧得不行,他揉着又热又烫的耳朵,表现出了意外的单纯,恼羞成怒似的:“都别吃瓜了,报菜名去!”
“他这是思春了吧。”
“不是!”
“应该就是吧。”
“姜兴安,宋阳一看你就脸红,你俩不会有什么吧。”
还在帮何振收拾书本的姜兴安手上动作一停,转头看着说话的人,“你没事吧?没事就去吃溜溜梅,在这儿说什么屁话。”
“你看阳哥的脸。”
宋阳举起手威胁:“再BB,小心我抽你。”
“你这脸红的,还是别说狠话了。”那人笑了一下走了。
尉殊看够了戏,也打算走,走了一半又折回来问道:“人还好吧?”
“没什么,就是从刚才开始屁股就很疼,缓缓应该就好了。”
尉殊放心了,继续录菜单去了。
结果没等他录三个菜,教室里就传来了宋阳哀嚎:“艹!老子的尾巴骨……好像折了!!!”
十四班又开始了新一轮忙活,一堆人连背带抬给人送医院了。
*
宋阳进了医院,医生拿着片子扫了一眼就知道了,尾椎末端骨折。
“摔得够狠啊。”医生打趣地说。
宋阳拉着脸,毕竟他现在的姿势不是很好看,屁股还疼得不行。心里又烦又恼,问:“不是什么大问题吧。”
“没事,复位了就行,之后一个月不要坐,好好休养,小问题。”医生表情淡定,语气轻松:
宋阳:“哦,那就好。”
“裤子脱了,上去躺着。”
“什么?”宋阳觉得自己没听清。
“裤子脱了,上去躺着。”
宋阳不说话了。
医生躬身洗着手,见他不动,随口道:“疼得动不了吗?那身边这两位,帮忙给脱一下。”
姜兴安:“……”
他倒是不介意,可是宋阳的眼神明明白白的告诉他,敢扒他裤子就等着死吧。
“你们出去吧,我自己来。”宋阳说。
姜兴安和罗向晨出去了,宋阳挪着步子上去关紧了门。
尉殊他们来看的时候,宋阳还没出来。
“怎么不进去?”沈渊问。
“医生在里面给他正骨,不让我们进去。”
沈渊不太理解,“这怎么了?”
尉殊咳了一声,“你听。”
“深呼吸。”门内传出声音。
沈渊噤声。
宋阳:“你他妈到底行不行,庸医!”
“现在的小孩真是没有礼貌。”
“你他妈别聊,看病就看病,话怎么这么多。”
“你一个大小伙子正个骨而已,又叫又闹,吵死了。”
“嗯……啊~啊!”宋阳的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他妈的你自己试试。”
医生的声音突然严肃了起来,“少说脏话,再这样我就去开门了。”
“艹……别别别别,我他……我好好说话。”宋阳低头,整张脸红得像要爆炸。
沈渊挑眉,几句话就能让宋阳这个嘴炮服软,这个医生有点东西的。
“医生让包扬脱了裤子躺上去,应该挺社死的。”罗向晨解释到,末了又加了一句:“其实我挺想开个门缝看看的。”
“要不你开。”沈渊看转头冲的尉殊偏了一下头。
尉殊摇头,“我不想犯这个贱。”他趴在门口的听着医生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话,头都不回地问:“你怎么不开。”
“这个贱确实不能犯。”沈渊笑了一下。
沈渊转头问罗向晨:“进去多久了?”
“差不多过去十分钟吧。”罗向晨看了一眼时间。
刚说完,里面就没动静了,科室的门也被人从里面打开了。
看着年轻但很老油条的医生说:“行了,可以扛着人去拍片子了,拍好了拿来我看一下。”
姜兴安点头应着,第一时间进去看自己的同桌。拉开床边的帘子,十分关切地问:“阳哥,你没事儿吧。”
“滚。”宋阳趴在床上快准狠地吐出一个字,他现在不点都不想看到他,他只想让姜兴安也经历一下他刚刚的遭遇。
艹他妈的,早知道尾椎是这么正骨的,他说什么也得锤姜兴安一顿,最好能和他一起在这个医生手里被摧残。
尉殊一进门,就看到了被人围着的宋阳,神色憔悴,一边冲着姜兴安磨后槽牙,一边神情复杂。
视线在宋阳身上扫了一圈,再看他这一脸难堪的表情,尉殊突然想起什么,唇角不受控制地扬了一下,怪不得宋阳一脸想锤死姜兴安的表情。
宋阳倔强,正完骨谁也不许碰,非要一个人去拍片子,来了一堆同学一个也不让跟,全坐在门口闲聊。
等到宋阳离开,沈渊突然问道:“你刚才在笑什么?”
“只是大概知道了宋阳刚才经历了什么。”
“分享一下。”沈渊说着,已经向尉殊的方向偏下头竖起了耳朵。
尉殊从口袋里摸出手机。
尉殊靠在医院的墙上,双手握着手机打字,沈渊倚在他旁边,也掏出了手机,心照不宣地低头盯着手机。
已成年:我以前住院的时候隔壁床有过一个尾椎骨骨折,进病房第一天就和宋阳一样生无可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