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是长林的学生,边跑边看时间,快七点。急得蒙头就跑,结果突然从路边窜出一个人?
哪来的傻逼横穿马路,他张口就想骂,可是头一抬发现对方是张珏,身后还跟着几个,赶紧收了脾气赔罪:“珏哥,对不起对不起……”
张珏在想事情,也没心情理他,淡淡地撇了他一眼:“滚吧。”
那人赶紧离开,估摸着走远了才停下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张珏,默默祈祷这人等会儿过马路被车撞。
什么东西,都被退学了还来学校瞎晃。
“珏哥,怎么了?”跟在张珏身后的小弟见他一直心不在焉,好几次都没看路,问道。
“沈放山……这个名字我确实听过啊。”张珏皱着眉慢慢出声,一手垂在大腿上点了点,努力回忆着自己是在哪儿听到的这个名字。
可他就是想不起来。
小弟随口说:“哥,你不是才出来么,不会是在监狱听到的吧。”
张珏脚下猛地顿住,转头看向小弟,眼中疑虑顿消,是了!他一定是在监狱听到的这个名字。
他笑着上前,亲切地揽上小弟的肩,拍了拍说:“你小子可以啊,一年不见变聪明了。”
小弟笑了笑没说话。
沈放山。
将这个名字在心里默念了一遍,张珏一指敲着脑袋,努力翻找着回忆,慢慢出声:
“沈——放山……我确实听过这个名字,在监狱的时候,同时一个房间的人提起过,说有一个叫沈放山的,进进出出坐了三次牢,这一次,是被亲生儿子送进来的。”
慢慢地念着脑中的记忆,张珏居然真的听到了笑声。
小弟听着他的话,“我靠,被亲生儿子送进去的,现实版大义灭亲?”
示意他们不要说话,张珏噤声,有风吹过,落入耳中,带着一个爽朗的声音——
是一个听着很年轻的声音,那个人比自己大不了几岁,却已经在里面关了六年,听说是抢劫进来的,判了十几年,监狱大大小小的事情都知道不少,闲来没事最喜欢翻出来当故事给别人讲。
正好,那个人和他一个房间,所以多提了几句,说完嘲弄地笑了笑,“被他儿子差点打残送进来的,他儿子才高中,沈放山连个小屁孩子都打不过。”
脑中的声音慢慢淡了下去,张珏抬头,目光看向承裕的方向,眼神如鹰,深邃幽暗。
又轻轻扬唇,嘴角挑起一抹弧度,心情很好地揽着小弟说:“走,去玩,我请客。”
“真的?”
“真的,去哪儿都行。”张珏笑。
他好像不小心知道了沈渊的秘密。
*
尉殊将星星送到长郡,帮她缴费买书,顺便领着小姑娘在外面吃了一顿。
星星现在嘴馋,看到什么都想吃,买了之后又吃不了几口,尉殊无奈,拎着自己买的一堆小吃进了承裕
包扬作业写到头晕眼花,好不容易赶上交了,又饿得前胸贴后背,问了一圈谁都没吃的,只能趴在桌上压着肚子,好能让肚子少叫几下。
“啊啊啊,老子好饿,好饿……”包扬以头碰桌,饿的胃里泛酸水,“我已经感觉我的胃在自我消化了,妈的。”
他今天一天都再补作业,根本没时间吃饭,全靠早餐扛着,人要饿疯。
“要不你去食堂看看?”周文栋建议道。
包扬慢慢站正,看了一下时间,快上晚自习了,老易也马上来交代事项了,但是他的真的饿得不行了,动了动嘴:“行吧……”
可是他刚从座位上出来,就闻到了饭味!
包扬猛地抬头,看向尉殊,视线紧紧地落在尉殊手中提着的一堆小包上,敏锐地看到了塑料袋里熟悉的包装,咧嘴一笑:“殊哥,你怎么知道我饿了?”
尉殊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没有,这是给星星买的,什么都想吃,什么都只吃了两口。”
提着小吃走座位上,将手上一堆放在桌子上,尉殊说:“不嫌弃的话你就拿吧,不过你放心,都是有签子的。”
包扬饿疯了,当然不嫌弃:“这个时候别说你妹吃的,就是你家狗吃的,我都能和狗抢。”
尉殊刚坐下来,愣了一下看向他:“你口味……挺重的。”
“有些狗粮其实挺好吃的。”包扬扒着一个个塑料袋,随口说道。
尉殊抿着唇,有些奇怪地看了他一眼。
“不过狗粮得看牌子的,有的好吃,有的难吃,但是狗饼干都不错。”包扬视线落在小吃上,随口说着,又一样样的报尉殊放在桌上的小吃名:“烤冷面,关东煮,烤面筋,烤玉米,豆面卷,章鱼小丸子……我靠,殊哥,你买了十二种?!”
尉殊点头,低头忍着笑,问:“怎么对狗粮这么熟悉?”
“小时候我爸妈出去过情人节,把我一个人忘家里了,第二天才回来,我他妈饿的只能和狗子抢粮吃。”想起自己的悲惨遭遇,包扬就来气,看了一眼尉殊,又看向在一旁盯着他笑的沈渊,咬了咬牙继续吐槽:“你们说气不气,能给狗放一盆狗粮,忘了她儿子在卧室睡觉。”
尉殊有点忍不住了,闷笑了一声,“是该生气。”
沈渊没有说话,低头抽了抽嘴角,一手挡在脸上,附和着点了点头。
包扬五感全部落在小吃上,完全没有注意班上安静的有点诡异的氛围。拿了关东煮和烤玉米,还拿了两个豆面卷,心满意足地转了回去。
结果一转身就对上了易文成的脸,整个人应激性的抖了一下,愕然道:“卧槽!老易……你怎么在这儿!”
易文成温和的脸上笑了笑,淡淡地说:“从你说狗粮好吃的时候就在了。”
易文成一句话了,众人陡然笑开了,各种笑声掺杂在一起,还有人边笑边拍桌子。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和狗抢粮吃,包扬啊,不愧是你。”
林嘉木在旁边笑的拍大腿,脸都红了,笑的有些累了,揉了揉脸:“好了,现在全班都知道你和你家狗抢饭吃了。”
包扬脸色一变,从脖子红到了耳朵根,小声嘟囔着争辩:“老子还不是饿的。”
易文成知道给他留面子,开口说:“去几个人到教务处领这学期的辅导材料。”
“我去!”包扬现在也不饿了,就想找个地方钻进去,一听这话,立马举手。
谁知易文成拍着他的肩将人按在座位上,“你还是先吃吧,免得……”
剩下的话,易文成没说。
结果无声胜有声,留给人无限遐想,班上又笑成了一片。
尉殊也终于憋不住了,坐在凳子上乐得颠三倒四。
沈渊在一旁防着人摔倒,慢吞吞地说:“小心摔了。”
等到老易带着几个人出去了,包扬才愤愤地转过身,以眼神控诉两人,埋怨道:“你俩真不是兄弟,老易在我后面站了那么久都没人提醒一下。”
在包扬转身的的一瞬,尉殊就收了脸上的笑,一本正经的看着他,摇了摇头说:“我不知道,我也没看见。”
隽秀的脸上带着几分真诚,眉间轻拧,琥珀色的眸子里有光,明晃晃的,似乎真的没有看见而且对此有些懊悔。
包扬顿时睁大了眼,他背对着老易,尉殊可是能和老易眉来眼去的位置,怎么可能看不见。
他又看向沈渊:“渊哥,你呢?”
沈渊淡淡地瞥了他一眼,敲了敲桌上铺开的试卷,“我不是一直在做题么,也没看见。”
他说完,对包扬提醒道:“你不饿了?关东煮快冷了。”
包扬很想有骨气地说一句不饿,可是肚子很不配合地叫了一声。
咕——胃里又开始泛酸水了。
尉殊笑着把桌上剩下的都推给他:“这些都给你,反正我吃完饭才来的。”
“不用。”包扬从嘴里哼出两个字,坐回去吃关东煮,想了想突然又转头盯着尉殊,正色道:“尉殊,我发现你现在挺会演的。”
“啊?”尉殊装听不懂。
“我明天给你颁个奖。”
尉殊真不懂了,“什么奖?”
“奥斯卡小金人。”包扬狠狠咬了一口关东煮,吐出六个字又坐了回去,顺便把尉殊桌上一堆小吃全部拿了过去。
不吃白不吃,又不是他买的。
沈渊在一旁看着他将吃的全都放在桌兜里,张口:“你很真全拿,给我留点啊。”
“你也饿了?”尉殊转头看他。
沈渊嘴唇动了动:“不饿。”顿了一下,说:“我馋了。”
包扬在前面听到了,连忙转过头,扬着头说:“求我。”
沈渊静静地挑眉:“你在开什么玩笑。”
包扬得意地晃着脑袋:“那就不给。”
“看来你放弃了你的作业库。”沈渊不急不缓地开口,不再多说继续在纸上算题。
“可是我的作业库是尉殊不是你。”
“对啊。”沈渊耸肩,轻轻弯了一下眉。
明目张胆的威胁,但是看态度完全不像。
包扬慢慢放下手中只剩下汤的关东煮盯着他,心中警铃大作,只听沈渊说:“但是他听我的。”
一旁的尉殊顺势对包扬点了点头:“确实如此。”
“卧槽,你俩狼狈为奸啊!”包扬高呼出声。
这话说的,他还真没办法,果然,对上这两人他从哪里都讨不到便宜。
他将东西从桌兜里拿出来,盯着沈渊,“不愧是你。”又看了看尉殊:“不愧是你俩。”
沈渊拿走了烤冷面,对包扬张扬一笑:“多谢。”
“沈渊,我发现你变了。”包扬盯着沈渊,痛心疾首地说:“你以前不是这样的,怎么和尉殊待久了就蔫坏蔫坏的。”
感受着手中还有的余温的烤冷面,沈渊拿起竹签塞了一口,反驳他:“哪有。”
包扬:“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你倒好,红的黑的都沾上了,学习上去了,人也跟尉殊越来越像了。”
听着包扬的话,尉殊心中一动,视线微不可察地落在沈渊面前,又慢慢收回盯着包扬,语气淡然:“应该这样说,人在年少,神情未定,所与款狎,熏渍陶染,言笑举动,无心于学,潜移暗化,自然似之。”
包扬被他这几句说的一愣一愣的,半晌,皱着眉问:“什么意思?”
尉殊神色如常,徐徐开口:“人在年少时,精神意态还未定型,和人交往亲密,自然会受到熏渍陶染,别人的言笑举止,即使无心去学习,也会潜移默化,自然变得相似。”
他将“交往亲密”四个字咬得很重,又快速掠过,不轻不重的继续解释。
沈渊心跳错了一拍。
即便清楚没人会在意这四个字,可他就是慌了一下,一瞬间,心跳的有些快。
视线在班上扫了一圈,领书的人都已经回来,正在讲台上拆线,感觉自己耳朵有点热,沈渊从凳子上起身,说:“我去帮忙了。”
沈渊走了,包扬还在发愣,过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这不是一个意思么。”
“但是,可以装逼。”目的达到,尉殊笑了一下,视线从沈渊身上撤回,语气耐人寻味。
包扬愕然,反应过来对尉殊认真地点了点头:“不愧是我殊哥,确实有被装到。”
Chapter84
高三下的第一个周末,不等最后一节课下,沈渊就拿着假条出去了,他收拾着行李,连夜去省会参加燕城传媒大学的初试。
燕传是他四所艺考学校中初试最迟的一个,也是传媒类排名最高的院校——国内顶级。
绿皮火车慢慢行驶,窗外景色缓缓退离。
一个人的旅途,这是沈渊这一个月突然习惯的事情,前几次尉殊会说自己无聊和他一起,等他考完,他们还能在那些陌生的城市穿梭漫步。
在那些陌生的街巷,即便周围川流不息,依旧能感受到别样的放松。甚至……可以在大庭广众下牵着手,路人向他们投来的异样目光,统统可以无视。
对陌生城市的无归属感,居然成了他们奇特的安全感。
他喜欢那种感觉,喜欢和尉殊走在人流中,目光下。
喜欢在一个全然陌生的地方有尉殊陪着。
可现在爷爷出事,他再也不敢无所顾忌的出去,也不能让尉殊再陪着他。
尉殊,得帮他看着爷爷。
周六。
尉殊有些无聊地坐在书桌前做题,想着沈渊现在应该到省会了,也到了酒店住下,现在可能在紧张的背书。
左手撑着脸,右手中指与食指之间的中性笔慢慢晃动着,手指有技巧地用力,笔杆在手上旋转,在五指间来回。
手上动作一停,尉殊在当前页码上折了一下,起身拿起椅背上的外套穿上,趿拉着脱鞋下楼。
他要去看看沈渊的爷爷。
出门时看到了尉愈,还有坐在客厅中看新闻的尉征同志。
尉同志从沙发上转头,和尉殊六分像的脸上没什么表情,例行公事一般开口:“干什么去?”
“出去逛逛。”尉殊回头,对他老爹一笑:“还要写报告吗。”
“我让你写,你写过吗。”尉同志嗤了一声回头,对儿子的脾气了解的彻底,“你什么时候听过我的话。”
“确实没怎么听过。”尉殊笑了一下。
“多穿点,外面有点冷。”还是公事公办的语气。
“知道了。”尉殊一边穿鞋,一边应着。
出了小区,一边在打车软件上点着,感受着慢慢回温的天气,尉殊不由想到了四个月后的高考,唇角不轻不重地扬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