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代现代] 风眼深处[娱乐圈]—— by作者:南窗雀 完结+番外
佚名  发于:2023年04月1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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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前总是想着,快点,再快点去了解这个剧本,去看看小五的人生经历。总想着他现在这么苦,过了这个坎儿一定会好起来的,不承想后面还有更大的坎坷,每一次都是不同样的惨烈。
  这样的人生,若非坚定不移的信念,又怎能咬牙挺过。
  张深吸了一口气,心尖都跟着纸张所写的字字句句颤疼。有些人从出生开始就在鬼门关里徘徊,或许那天眼睛一闭,就站到了黄泉路前。
  他看过千千万万人,也曾命悬一线生死一念,可到底是幸运,生了个好家庭,衣食无忧,未曾为金钱愁苦,更不曾为这些虚无缥缈的东西拼命。
  曾以为经历许多,历经常人所受磨难,能与平凡感同身受,所以大言不惭,如今看来还是远远不够,撰写不过无病呻吟。
  他将平凡人的一生,局限在了自己的想象中,并不知世间常态,凡人一生之苦,居于高点又怎能晓得真实痛楚,当真是配不上被赋予的名号。
  鼠标滑动,待机消失,写了一半的文档重新撞入视线。张深看着每行每句,从未觉得写的东西如此糟糕过,当即退出页面,将近两天的几万稿子全部扔到了回收站,粉碎清理。
  拉上窗帘,闭了所有灯,将房间遮得只剩显示屏一个光源;清理桌上垃圾,把烟灰缸和打火机放好,摆上烟和啤酒。动笔前的准备做完,张深才踏实坐回椅子,戴上耳机,沉浸在自己的世界。
  张深写东西会先写出稿子,再改成剧本格式。持续写了三个多小时后,才将这两天拍摄的内容全部搞定,拿去给制片导演过一遍。
  晚上八点,下了整天的雨终于停了,正巧有几镜夜戏,剧组决定趁着拍了,迅速组织了全组开工布景,演员们拿到剧本后就开始熟读默戏。
  工作人员手脚麻利,一个多小时就搞定了,等待调试设备的时候,张深无所事事,也学着乔临抱着剧本原稿读了起来。
  乔临将整个片段看完,神情凝重地吐了口气:“张深老师,你的行文风格有了很大的变化。”
  确实调整了行文风格和整体表述,这样轻微的变动,居然也能被察觉出来,看着乔临不太好的表情,张深忐忑开口:“是不够好?”
  “是比之前更加细腻出彩了。”乔临摸了摸下巴,抽象的描述,“之前你的文章虽然很好,却少了色相。自然界的色相是无限丰富的,不可能只有单调的黑白灰,因为这三个颜色无论怎么混合,最终都只会变成黑色。”
  乔临又翻了两页,脸上露了些笑意:“看来,你现在已经找到属于自己文章的色相了。”
  张深将视线落在远处默戏的人身上,是了,已经找到了。
  正式开拍是十点多钟,各方就位,一声“Action”,场记板落下。
  -
  下过雨的路面残留着积水,道上车来车往,轮胎没水半寸再急速压过,剧烈冲击之下水向两侧飞溅,在空中停滞半秒后重新落回地面,如此反复。
  一辆摩托车穿梭在轿车之间,飞速疾驰连超好几辆车,掀了一路水花,溅到擦肩而过车身上,喷了一玻璃水渍;溅到过道行人的身上,染了人一身泥水。
  身后传来怒骂,小五也不在乎,油门直接拧到顶,熟练地在大大小小的车辆中灵活穿梭。
  突然,手机传来超时提醒,送的这单已经超时三分钟了,现在距离配送地址还有两公里,赶过去至少也需要七八分钟。他心下焦急,超十分钟会赔不少钱,赶得上这单的配送费了,能少一分钟,控制在十分钟之内也是好的。
  没料到今天居然下雨,赶上雨势大的节骨点,人站外面都顶不住,更别说开车了。本来想等雨停了再送,可手里四五个单子位置都远,时间紧得很。
  可这大雨实在难行,好不容易等到雨势稍缓,手里四个订单也都快到点了。小五只好冒着中雨减速上路,勉强踩着点将前三单送到,到了最后一单只剩下几分钟了,这单距离还远,很难赶到。
  小五车速不减,沿路疾驰,还惦记着赔付的事儿,心想这单送完就结束,就当给自己放个假,省的雨一阵阵下,干一天没挣多少还得往里赔。
  前面十字路口红绿灯久,错过一个要等两分钟,小五等不了这两分钟,掐着红绿灯的时间,拧着油门横冲直撞,在最后一秒挤了过去。
  直行红灯,两侧绿灯,正在摩托车疾驰到路口时,两道照眼的白光打过来,紧接着传来刺耳而绵长的喇叭声。
  小五侧眸,瞳孔紧缩。
  砰——
  十字路口中心,两辆SUV车头相撞,两个车头都凹进去了,挡风玻璃碎如蜘蛛网,向下塌陷,其中一辆车盖被掀飞,发动机着了火星子。
  一场突发事故,警察、消防与救护车迅速赶到现场,相关人员紧急处理,展开施救却发现这是三车连撞。
  两辆轿车之间,还一辆摩托车被撞散了架,车头和车尾分开各落一半,躺在相撞的正中间,摩托车头下,压着一个浑身是血的人。
  他全身没有一处好地方,上半身有坚硬的车头保护,只刮掉了一层皮,脑袋没有受到重创,腿部却极其严重,两条小腿血肉模糊,脚踝处已经露了白骨。
  听到声响,男孩挣扎着睁开眼,顶着满脸血迹,动了动嘴唇想呼救,却无力发出声响。身上的重物被移开,身体在被触碰,应该是得救了,他耗尽所有力气,彻底失去了意识。
  -
  “咔——”
  一场戏结束,黎醒带着一身“血”从担架上爬起来,捂着手指头抱怨:“哎,刚才谁踩我指头了,疼我一激灵,还好我专业素质够硬,不然都跳起来了。”
  就这么嬉皮笑脸的一句话,缓解了现场沉重的气氛,现场立马哄笑。刚才演警察的男人也不尴尬,摸着头直笑:“入戏了,看见车祸这给我着急的。”
  “入不入戏你踩我手干嘛?”黎醒不罢休。
  “矫情,快滚去卸妆,带这么一身行头吓唬谁呢?”乔临受不了了,站起来朝黎醒扔了个纸团。
  黎醒不大乐意,嘟嘟囔囔地离开现场,老实跟着化妆师走了。
  乔临没好气,又骂了句矫情玩意儿,然后才坐下。
  知道导演是嘴硬心软,张深打趣道:“这还矫情啊?多敬业啊。”
  “他赚这份钱,这些都是应该的,有什么敬业不敬业的。”乔临且拎得清,话里话外不带心疼偏袒的。
  张深笑着附和,没揭穿。在拍这场戏之前,乔临私下找了黎醒一次,可能是怕人多口杂,俩人躲在厕所旁边唠上了,赶巧他路过,全听耳朵里了。
  他虽然和乔临接触时间不长,但深知这个导演对演员有多苛刻,对片子质量有多高,在他的戏里,不能用替身,不能借位,不能配音,全部要演员自己上,有一项缺陷都不能容忍。
  可就这么一个人,会在拍车祸戏之前,问黎醒要不要用替身。
  张深以为黎醒创伤应激这么严重,征得了同意一定会选择使用替身,他还是不够了解黎醒,猜错了。即便平时坐车都难掩害怕,可真要是戏里有的桥段,黎醒就是把牙齿咬碎,也会强抵恐惧,毅然决然上阵。
  这场戏不出意外的NG了好多次,乔临难得没有骂人,一直好脾气地等黎醒调整好状态。张深将全程都收入眼底,和乔临一起提心吊胆,也一起在过戏后松了口气。
  今天戏落一段,片场开始清场收拾,场务和张深熟了之后也没那么客气了,嫌他碍事直接把人卷一边待着去了。
  张深靠在路灯下,抱臂出神,忽然一道影子遮来,掩了半数亮光。他下意识抬头,黎醒卸掉了骇人的车祸妆,穿了身干净清爽的常服,站他跟前,双眼含着笑。
  “深哥叫我好找。”

第 47 章
  路灯发散的暖光照在黎醒身上,为他镀了层金光,耀眼的刺疼了眼睛。为什么能总是笑着,明明受尽苦难,明明藏了莫大的委屈。
  心脏像被朝五个方向不同拉扯,疼的呼吸都困难,张深滚了滚喉结没答话,紧盯着面前的人,即便眼睛酸涩也不肯移开。
  那目光满含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炽热的能将人烧穿,黎醒招架不住这样赤|裸又直白的视线,挂不住脸上笑意了。他不自觉往后退了半步,不料张深却跟着上前,他再退,张深再跟,像猛兽出笼,令人心慌胆怯。
  沉默着步步紧逼,直到无路可退,黎醒后背抵在石墙上,冰凉透心让人寒颤。
  乔临说得对,他棋艺不精,不知道从何时开始,一手布好的棋局被打乱,他变成了受人牵制的一方。
  当一切脱离掌控,走的每一步棋都会变得没有把握,永远不知道那一步会露出破绽,被将一马。
  黑白棋永远不会站在一起,他们生来注定只能站在彼此的对立面,要么各居一方,隔着中心格遥看;要么迈出一步,就在这棋盘纠缠,等待一方败下阵,结束这场游戏。
  他明知这是场必输的博弈,也要跳进这局棋,甘愿沦为棋子,与之在这棋盘上纠缠。
  即便满盘皆输,也不悔。
  他抬头与张深视线相接,只一瞬便被那双眼搅乱了心绪,当即慌了神,迅速移开了目光。
  可落在身上的那道视线并未收回,他实在难以招架,低垂着头无奈询问:“深哥,你到底怎么了?”
  他做好了等不到回答的准备,捏着手心的汗思考下一步对策,张深却出乎意料地开了口,还是毫不犹豫地回答,紧咬着话音说了几个字。
  “喜欢你。”
  若说不敢置信是什么滋味,那一定是跟飘在云层一样,脑子空白,浑身发虚站都站不住,四肢分明麻木却又止不住地颤抖。
  黎醒现在就是这样的状态,眼神跟着失焦,耳朵短暂失聪,五感封锁。他将自己锁在了身体里,一边消化那句话,一边用力捶打着五脏六腑,让它痛,让自己清醒。
  痛觉恢复,麻木的躯体有了感知,五感随之重启,他终于有了感觉,这里不是云层,脚下踩着的是地,这是真实的。
  所以那句话也是真实的。
  是不敢梦到,不敢幻想,却实实在在发生的。
  神明,真的偏心于他了。
  胸腔震颤,无法克制的剧烈震颤。
  谁能想到呢?
  那个在泥沟里摸爬打滚的男孩,似乎被那触不可及的耀阳,照耀了。
  曾几何时,黎醒也曾妄想过,如果真有那么一天,一定会毫不犹豫抓住照过来的那束光。可当一切真正降临,他却只觉得这光耀眼刺目,看一眼都觉得难以抵御。
  那可是天上的太阳,万物簇拥,而他只是一株随处可见的野草。
  他与他有着云泥之别,如何比肩而行?
  他宁做棋盘上的败者,躺在国王脚下,看王立于高点,对他摇旗呐喊,为他俯首称臣。
  黎醒得承认自己怂了,失了所有勇气,一头扎进了龟壳里。他将发颤的手藏在身后,拿出了百分百的演技,牵起嘴角说:“深哥可知道,喜欢和心疼是不一样的。”
  张深皱眉:“我能区分开。”
  “您撰写剧本,对人物会有一定的感情。”黎醒继续说,“你只是需要一段时间出戏。”
  长点心的人都知道这是委婉拒绝,张深没立马吭声。
  刚才脱口说出喜欢,确实是因为戏后心疼不已的冲动使然。他没想那么多,只是想在那刻将感情宣之于口。
  黎醒在那瞬间无意识的表现,已然暴露了并非不在意,可分明有心却要往外推,这又是什么道理。
  他搞不懂,只当是还没想好答案,特别关照人:“不着急,我会让你有办法回应的。”
  黎醒微微错愕,艰难道:“……我只是觉得,您现在对我带了些,角色的滤镜。”
  一句句敬语将两人的关系打回原形,张深无语:“小五有什么好滤镜的?”
  “他……还算惨吧,您一手写下来所有剧情,肯定也会不由自主带上些心疼的。”黎醒语气低落,强颜道,“所以我觉得您只是没有区分开小五和我。”
  “不如将这部电影看完,我想到时候,您会有一个更好的答案。”
  终于闹明白黎醒在意的是什么了,张深既觉得好笑,又忍不住再次心疼。到底是多不自信才会这样联想,明明未出结论,只凭借想象就要碾灭所有希望,否决一切。
  想起故事里那个因为别人一句话,就将错误归咎在自己身上的男孩,一念之间放弃了平稳生活,走上了另一条更艰苦的路。
  黎醒是那个小孩,可张深不是那对夫妇,不会让本可完美的东西变成遗憾。他猜想黎醒一定会因为“没出戏”不肯妥协,固执的较劲。
  勉为其难的妥协张深不要,要就要最完美的结局,如果黎醒的在意无可避免,那他也愿意等心结解开。
  他想清楚了,说:“我答应你看完这部电影再说,但你也要做好答案不会更改的准备。”
  心跳猛地一跳,黎醒睫毛颤了颤,稳着声音回:“好。”
  往剧组折的路上,黎醒明显拘谨了不少,一路上连个屁都没有。张深也不恼,主动包揽了找话题的活儿,从前走一起都是黎醒问,张深答,如今反转过来,倒也滑稽。
  张深实在找不到话了,厚着脸皮问:“你之前说是我的书粉,那你最喜欢我的那本书?”
  被作者当面问喜欢那本书,黎醒挺茫然的,斟酌一番认真作答:“每一本都是最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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