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话让傅邺心疼不已,他沉默了一会儿道:“如果我愿意呢?”
江然瞪大眼睛转身,傅邺却说:“睡吧!你还有不到五个小时的时间休息。”
江然心道,这还怎么睡?这句话,到底,到底什么意思?
他往傅邺身边又凑近道道:“邺哥,那你,打算还待几天?”
“你呢?”傅邺没有直接回答。
“三天,三天之后各回各家,何谓和磊子得回家收拾东西,准备实习。”
傅邺顿了顿:“我也是。”
江然激动地撑起身问:“那你的事忙完了吗?”
“忙完了。”
“那,那可以不可以我们一起?”
“可以。”傅邺答应地太快了,江然有些做梦地不真实感。
“现在可以睡了吗?”傅邺依然闭着眼睛。
江然心满意足地重心躺好,他觉得傅邺今晚似乎有求必应,他往他身边又靠了靠,小声问:“邺哥,大家都说,你的血大概是冷的,这种脸能把死人吓活。”
“你确定在这个时间点要给我讲鬼故事吗?”傅邺闭着眼睛问。
江然笑了笑,室内的光线无比的柔和,流泻在这个人的脸上,像蒙了一层薄纱,而他迫不及待地想去揭开。
心里竖起一支画笔开始勾勒着这个人的轮廓,从额角到下颌,他的心又开始狂跃起来,
傅邺被他这样盯着,根本睡不着:“你还打算看多久?”
“再看五分钟。”江然很诚实地回答。傅邺刚要转身背对他。
江然忽然说:“邺哥,你能,能抱着我吗?”
江然的脸烫极了,他心里骂自己:你还能再不要脸一点吗?
问完,江然闭上了眼睛不敢去看对方。
过了一会儿,傅邺问:“怎么抱?”
江然睁开眼睛,试探着说:“就,就搂着腰?”
傅邺犹豫了,就在江然搜肠刮肚打算找个台阶下的时候,对方侧过身子和江然四目相对。这个眼神没有多少温柔,江然正准备立正挨打,他的腰下瞬间穿过一只手,勾着他的背,把人直接带到了身边。
顷刻间,俩人鼻息交错,傅邺呼吸间的热气就扑在他的额头。江然的心都停了,一时间,手腾在空中,不知道该放哪里,此刻他紧紧贴着傅邺的身体,几乎是他不敢想的姿势,被傅邺搂在怀里。
“睡。”傅邺的声音和他的体温完全相反。
江然闭着眼睛,悄悄地把手落在他的腰上,见傅邺没反应,他顺着对方的侧腰滑到了后背,他也抱到了他。
这一刻,江然是紧张又兴奋,那些药,那些诊疗书,都没了用处,没有什么比得上傅邺一点一滴的纵容更让他感觉良好。
能不能管着我,又惯着我,一辈子啊!
江然还是觉得如果真的是梦,那这个梦永远不要醒,不要醒。
这一晚,江然闭着眼睛清醒地捱到了五点,他怕傅邺没几分钟就放开他,怕对方只是像小时候那样哄睡自己一样,等睡着了就离开。
傅邺也没有睡着,心和心贴靠着,彼此牵引,交错跳动着,他好像能读懂他的心思。哪怕他被这个人压着胳膊都酸了,傅邺也没有收回来。
凌晨六点,他终于听到怀里的人传来了轻微的鼾声,才慢慢地抽出手来,把对方挂在自己身上的手脚轻拿开。起身仔细看了看江然身上过敏的斑点,消退了不少,他替江然盖好被子之后,出了房门。
他就这样穿着睡袍站到了天台的休息区,四季酒店地势高,站在这里,他能看到整个澳门半岛。
清晨的风像是天外的信使,给他送来了第一缕清冽的爽亮。晨曦透过他的双瞳,让他一整晚的心都不在磊落。他得出来冷静一下,现在是最好的机会。
这个点来这里看日出的人很多,但像他这样穿着睡袍来的人很少,包括那些热情奔放的外国友人。
”Are you from Chinese? Cause you’re the only ten I see.”(你是中国人吗?我的男神!)
旁边站过来一位年轻的外国小哥,黄发蓝眼,难掩眼里的玩味和傅邺搭讪。
傅邺闻着刺激的香水味儿,皱了皱眉:“谢谢!”
对方见傅邺没有和自己交流的意思,但他还是不死心地问:“How was your sleep last night?”(昨晚睡得好吗?)
傅邺点了点头。
这种脾气似乎很对外国小哥的“胃口”,他递给他一支烟:“Wouid you Iike a cigarette? ”(来根烟?)
傅邺扭头看着他道:“I came with my friends. I'm sorry that you bothered me.”(我带着我的朋友一起来的,你打扰到了我。)
对方顿时会意:“OK!OK!so sorry!”他一边道歉,一边后退,眼睛还是不离傅邺的脸。
傅邺那双桃花眼哪怕是他做出再冷的表情,也好像是多情的勾引。而现在,他想寻找安静的状态被人搞砸了,他转身回房间。
江然翻了个身子就感觉到了傅邺离开了,他急忙起身,看到对方的手机和行李都还在,知道他没走。
他光着脚出客厅找他,哪里都没有敷衍的身影,他的衣服放在沙发背上,江然这才意识到对方没穿衣服不见了。
正在客厅里猜想的时候,傅邺推门进来了。看到江然醒了,他淡淡地问:“没多睡会儿,早饭时间还有一个小时,等你醒了,我叫你。”
他边说变走近江然,对方立刻就闻到了他身上那股刺鼻的香水味。他问:“大早上,你去哪儿了?”
“天台吹了吹风。”傅邺坐到沙发上,拿起衣服准备换,“别光脚站在地上。”
江然咽了咽口水问:“邺哥,你来澳门是公事还是私事啊?”
傅邺:“公事,出差。”
“就你一个人吗?”
傅邺觉得江然有些奇怪,他看着他:“还有一个人,怎么了?”
“没事没事,我回去换衣服。”江然“逃”回了卧室,躺进被子里,又开始难受。
那个香水是很明显的女士香水,如果不是很亲密的距离,不可能残留在他身上那么浓郁。昨晚的梦真的碎了,江然忽然发现,不管傅邺怎么对自己,未来他都是多余的那一个。
在安静的环境里,傅邺坐在客厅,明显地听到屋内传来一声清脆又响亮的耳光声。这一次,他没犹豫直接跑进了卧室喊:“江然?”?
江然把头蒙在被子里,闷声说:“没事!”
傅邺过去直接把被子掀开,江然蜷缩着把头埋进枕头里,不去看他。傅邺也坐在床上,不顾江然的反抗,直接把人拉了起来。
江然别过头不去看对方,傅邺捏着他的下巴,呼吸之间的怒意十分明显。江然拼命地扭头,狠狠地咬着牙和傅邺较劲儿。
对方的手用了几分力道,把江然的右脸硬转了过来。瞬间,彼此擦着火星的怒意碰撞在交错的气息里,燎火起势,占领了心上所有荒原。
傅邺看着那四道清晰可见的指印,眉眼轻动,他慢慢地抬起手想去碰它们。
江然却忍不了这一刻无声的崩塌,他猛地推开傅邺,后退着站到地上冲着傅邺喊:“你别管我了,谁被我赖上都没有好结果的,你凭什么阴魂不散?你凭什么!”因为一夜未睡和此时的嘶吼,眼里布满血丝,眼角眉尾都染着猩红。
傅邺也站在床的这边,有些不知所措,这一切来得有些突兀,他蹙紧眉头问他:“原因。”
“没有原因,我就是喜欢自残。”江然冷笑着,把床头柜的瓷杯拿起来摔到地上,傅邺还没明白他的举动,江然已经拿起碎片握在手里。
“江然!”傅邺几乎是跳到他面前,拉过他的手,他盯着他,“松开。”
江然笑着流泪:“就是这样,你不是和我说,我们是朋友,所以不需要在你面前留下好印象,只需要展现我真实的一面吗?这就是我真实的一面。”
傅邺终于认输了,他的语气软了下来,江然手心里温热的血让他顿时一阵慌张,是那种熟悉的消逝。
好像有什么东西一点点地失去,体温,呼吸,他触碰到了死亡一般,慌张和惊恐裹挟着他的心。
他颤抖着声音说:“松手,松手,江然,求你!”
傅邺眼里的害怕刺痛了江然的心,他听着言辞恳切的声音,慢慢地松开了手。
瓷片掉在了地上,溅起了的血涂染过两个人交错的悲惨。两个人心头竖起的钢刺把彼此都划地遍体鳞伤。
江然抽回手,后退了几步:“我,我的药在我的房间,对不起,我现在回去就喝。”
他和眼前震惊不已的人交错的瞬间,江然多么希望傅邺能拦住他,像昨晚那样把他抱在怀里。
可惜,没有。川书香每天便秘
江然的手垂在身侧,血一点一滴地勾画出了他离开的路。江然站在门口特意等了等。他心想,果然被吓跑了。
他已经握紧了门把,正要离开,身后忽然伸过来一只手,死死地按着房门。
第21章 爹妈?
“先处理你的伤。”傅邺恢复了平静,也恢复了他的冷漠和强势,他不由分说地拉起江然的手腕回了客厅。
沉默让安静钻进两人不安的缝隙里,客厅里只能听到钟表的滴答声。江然坐在傅邺对面,眼神空洞无神地盯着一处。每次犯病之后,他总会有一小部分地记忆缺失,这是大脑本身的保护机制。
傅邺的举止很温柔,时不时地问:“疼吗?”“这样呢?”
江然只是茫然地点头或摇头,包扎好之后。送早餐的服务员敲门了。
傅邺只要了一份早餐,放到茶几上,和江然说:“先吃点东西。”
江然没有动,傅邺看了看他的手,端起那碗燕麦牛奶,舀了一勺尝了尝温度喂给江然:“这里的早餐都是套餐,我随便选了几种大陆常见的,看看能不能吃的惯。”
语气波澜不惊地让江然错愕,他抬眸看着他,眼神里都是不解。
明明刚才……
“吃完饭,叫上你的舍友,我带你们去黑沙海滩,看多了内地的白沙,这里的黑沙滩更有特色。”傅邺说话间,一直保持着喂江然的姿势。
江然翻涌着的情绪从眼里跑了出来,他张口喝了这一勺牛奶,眼泪砸在碗里,砸在傅邺的手背上。
“对不起。”江然说。
傅邺碗放下,拿起纸巾替他擦了擦眼泪:“训了你一个月,和我闹脾气,应该的。”
江然噙着泪哽咽着:“下次,下次真的不会了……”
这些字像针一样扎进傅邺心里,他看着泣不成声的江然,理智和冷静全部碎在了心疼面前。这个人无助了十几年,在孤单和绝望里一次又一次地用眼泪治疗沉疴和旧伤。
而现在,江然撩起衣服,把那些伤疤展现给自己,每一处都是在傅邺心潮里沉积下不堪明说的情感。
终于, 他把人拥进怀里,是带着安慰,带着歉意的拥抱。
江然像在迷茫荒芜地沼泽里见到了曙光,他伏在他的肩膀上,终于把这么久的委屈宣泄出来。
傅邺又一次伸手了。
“我不是闹脾气,我是有病的。”他含糊不清地说着,“我病了三年,对不起,让你知道了。可我,只是害怕,害怕我又是多余的。我到哪里都是多余的,邺哥!”
傅邺搂紧他,喉咙里像堵着东西,他顺着他的后背:“别乱想,至少在我这里,你不是,好好治疗,好好生活,会好的。”
傅邺不会说安慰的话,他在用他的真诚让江然放下心理的负担。
他不在乎江然说的“病”是什么,但那不重要,在傅邺眼里,他只是个爱竖起浑身利刺保护自己的小刺猬,再无其他。
等怀里的人止住了哭声,傅邺才松开了他。江然把泪和鼻涕擦干净,要喝那晚燕麦牛奶,被傅邺拦下来:“吃那个面包,这个冷了,别喝了。”
江然的眼睛红肿着,右脸上的指痕彻底肿了起来,把这张脸更衬地令人心疼。
傅邺还是忍不住问:“刚刚是为什么?方便说吗?”
江然顿了顿,也没说实话:“就,我爱胡思乱想,想到以后……”
“想到以后,回了温山,我们又要分道扬镳?”傅邺接着他的话说,“你对我的想法和诉求是什么?我想听一下。”
江然吃着面包,顿时被噎了一下。
傅邺替他拍拍后背解释:“江然,我们现在是很普通的交流,你不需要有任何负担,你的回答不论是什么,我都会给出你相应的对策,不再让你害怕。前提是,你愿意和我坦白。”
江然愣怔地看着他,过了很久,江然挪开眼睛,才慢慢地说:“我,因为爸妈的缘故,不敢再依赖别人,包括老师,学生,朋友,发小,还有单位那些叔叔阿姨,哪怕是翁雅,我和他们在一个安全范围里相处,这样谁都不会伤害谁。但,好像是,遇到你,”他偷偷瞥了傅邺一眼,确定对方表情没有变化,才继续说。
“然后,我好像有些开始依赖你了,就是习惯了被你管着,被你护着,被你关心,然后你就走了。”
“所以,那晚你觉得我给了你这种感觉,但又离开你,是像你父母那样又一次抛弃了你,才会那样伤害自己,对吗?”
“嗯,我本来已经调节好了,已经开始不再发作,不再去纠结你走了的事实。但,这儿又遇见了。”
傅邺见他说的无奈,笑了笑说:“那你觉得,你是希望我彻底消失,让你回到原来的生活里,还是另有其他要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