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公公,昨夜回来时可有其他人跟着?”
燕意欢骇然地探出头来颤声问,却只见李姜面色如常的稳声道,
“是奴才与您一起回道,并无他人。”
可若不是做梦,他又无法解释怎么会在轿中与赵楚风有那种不堪的记忆以及身体的变化。
“那昨夜的轿子里……可有异响?”
李姜的手指不着痕迹地抽动了下,然后抬起头,目光甚为坦然,
“昨夜三公子酒醉在轿中昏睡,奴才什么都没听到。”
燕意欢的眼中浮起了一丝惊惧,他几乎可以确定赵楚风的出现,可与他随行之人竟丝毫未能察觉?
细细想来这个赵楚风明明只是个芝麻官,却又好像有通天的本事,先不论画舫与风月楼之事有些过于凑巧,单就说他胆大包天,无惧天家,这天地间恐怕都找不到第二个。
再想想当初在临京时那个不爱搭理他的冷面美人,燕意欢愈发觉得自己接近了事情的真相,那就是——
赵楚风可能是被什么精怪附了身!
燕意欢一个哆嗦,自背后升起一阵凉意,冷汗唰地下来了,
“三公子可是要起。”
李姜听见动静,来到床榻边,
“昨夜的汤药未服,公子还是尽早用膳为好,若再耽误了,奴才们的罪过可就大了。”
燕意欢仿佛没听到似的依旧惨白着脸,他苦苦思索着附身赵楚风的究竟会是个什么东西,竟然连皇家圣地都能肆意妄为,他今夜要是又来找自己该当如何!?
“李公公,求你帮我去找个道士可好。”燕意欢满目恐惧,“这儿不干净。”
李姜的面色终于有些绷不住了,“三公子说笑了,此乃皇家别苑,旁边就是清霄观,怎可能会不干净。”
这要让他如何解释!
燕意欢是有口难言,只得拉住了李姜的衣袖,“既然旁边就是清霄观,那就请公公寻个人来看看吧。”
“这奴才也做不了主。”李姜为难道,“奴才会向宫里禀报的。”
别苑的事儿不敢怠慢,不过是当天下午,这消息就传入了宫中。
沈钊泉奉了一杯茶来,附耳了几句,只见那端起茶水的手先是一顿,而后似笑非笑,“脏东西?他是这么说的?”
沈钊泉还欲再说些什么,这时外面却递进来一个帖子,李玄明翻开一看冷笑一声扔在了地上,沈钊泉斜睨一眼,那上面赫然写的是,
李玄璟恳求面圣。
“皇上的意思是?”沈钊泉将帖子拿在手里,只待一个吩咐。
“扔了。”茶盏放下,面无表情的李玄明从如山的折子上拿了一个接着看,眼都没再斜一下。
“是。”沈钊泉麻利地在帖内盖上了黑印,里面的字迹立刻模糊不清,“不过世子殿下似乎一直四处打听着。”
“别个都在宫宴结束后迫不及待地离开京城,偏就他舍不得走。”殿内的气氛似乎降到了冰点,其余宫人莫不是将头低到了胸口,可唯有沈钊泉微笑,
“奴才已查过,亲王殿下与世子殿下的确是年幼相识,也有数年未见了。”
“呵。”李玄明禁不住冷笑,“数年未见情意还能如此深厚,倒教人心生不忍啊,钊泉。”
“奴才在。”
李玄明想吩咐些什么,后又想起来什么似的,“算了,不必理会他。”
竟然不顾自己和秦王府的安危也要留下来找,他是倒要看看这李玄璟到底对燕意欢是何种心思,自己是不是真的棒打了一对苦命的“鸳鸯”。
“钊泉,朕记得库房是不是有一块未经雕琢的暖玉。”李玄明边看奏折边吩咐道,“去取来看看。”
不一会儿,一块细腻温润,通体乳白的玉石被两名内侍抬了上来,只见这块白玉足有二尺宽一尺高,表面打磨的十分光滑,形状却还是未经琢磨的朴实。
李玄明将手放了上去,不同于普通玉石的沁凉,这石头竟是手触生温,十分罕见。
说起来这块暖玉还是他父皇在位时,由邻国供奉而来,由于这么大块的暖玉世间罕见,先皇想了许多样式最终也未舍得雕琢,就这么存在了库房十年之久。
李玄明露出了十分满意的神情,低声与沈钊泉吩咐着,眼看着平日里波澜不惊的沈钊泉目光中也露出了惊讶,忍不住看了一眼暖玉,而后亲自将其送去了银作局。
作者有话说:
小意欢,你老公要送你礼物啦(*^ ^*)
第15章
李姜当真请来了一位道长。
可燕意欢上下打量了他一番,衣着考究,气定神闲,乍一看很是唬人,可当他定睛一瞧,这道长十分年轻,看起来与自己竟差不多年纪。
“李公公,这……”燕意欢拉着李姜走远了几步,低声道,“公公怎可糊弄于我,这么年轻的小道长能行吗。”
毕竟这精怪道行颇深,连皇家的地方都敢胡来,这小道士看起来就鲜嫩可口,别降妖不成,反教那精怪占了便宜去。
“三公子有所不知,修道之人本就看不出年纪。”李姜双眼微眯,语气也十分郑重,“要知道这位可是从清霄观请来的,那里的人都什么道行想必三公子也有所耳闻。”
清霄观乃是皇家道观,就在这别苑旁边。
怪不得这么快就将人请了来,但凡能进清霄观的必不会是等闲之辈,眼前这位虽看起来不靠谱,但可能当真有些真本事。
“那就烦请公公远离些许,我想与道长单独说上几句。”
李姜摆好了茶水便离开,还贴心地掩上了门,这门合上的一刹那,燕意欢几步走到道士面前,而后左右看了看,又跑去将开着的半扇窗也给关了。
“在下清霄观佟自若,见过燕三公子。”佟自若看着燕意欢的慌张模样不禁有些诧异,却依旧恭恭敬敬地先行了礼。
“见过佟道长。”燕意欢虽无心思却依旧规规矩矩回了礼,然后一把拉起佟自若就往床边去。
“三……三公子这是为何?”佟自若显然被他的举动弄得一怔,这去也不是,不去也不是,“您若有什么事,直接说便是。”
“那妖孽昨晚就在这门口停的轿子中出现了,道长可有察觉?”
妖孽?
佟自若闻言倒是正了颜色,“三公子说笑了,此乃皇家圣地,天子庇佑,怎可能会有妖孽。”
“真的有!”燕意欢显然急了,“他昨夜就在这儿把我……把我……唉!”
燕意欢没脸给眼前这个陌生人详说那些个事儿,难道是赵楚风道行太高,这小道长看不出来,思及此,他的脸瞬间垮了下来。
再这么下去,他会被那妖孽吸干了精气也说不定,那些神怪话本里都是这么写的。
算了,眼前这个显然没什么用,但来都来了,总得想想办法。
“佟道长可有压制精怪的道符,我可否请上几张?”
“这个倒是有。”佟自若微笑,“三公子可告知在下您的生辰八字,我给您写上几张。”
佟自若当然能感觉到这间屋子没有任何问题,既然燕三公子看起来十分惶恐,那就为他写上几张安神祈福的道符,让他求个安心便罢了。
燕意欢点头应允,在纸上写下了自己的八字,佟自若本不太在意地算了算,却瞬间正了脸色,他蹙着眉头看了又看,抬起头问道,
“敢问三公子幼时是不是身体不大好?”
“诶,这你都能看出来?”燕意欢顿时来了精神,看来清霄观出来的果然是名不虚传,
“那您可知原因?”
“这……并不知。”儿时只知父母忧心,后来大些身体便逐渐康健,他偶有问过,却没问出个所以然。
“三公子命格十分特殊,在下惭愧,确实参不透。”佟自若拱手道,“若公子不介意,您这八字我拿回去给我师父瞧瞧。”
“拿去吧拿去吧。” 燕意欢倒不在意这个,他眼巴巴地看着已经铺好的符纸好声道,“那道长可要多为我写几幅降妖的符纸才好。”
燕意欢硬是拉着佟自若把身上带着的符纸全部写完才将人放走,他又一个人在屋里捣鼓了到了傍晚,直到看不清楚这才发现自己连灯都忘了点,
“阿应?”
没人出现,这小子怎么总是不见踪影,燕意欢没注意火石放在哪里,一边低头翻找一边又叫着,
“来人啊,李公公在外边儿吗?”
门响了,身后透进来一丝微弱的光线,燕意欢头也没回,“火石在哪儿放着呢,快来帮我掌上灯。”
身后没人回答,只是随着关门声那唯一的一丁点儿光亮被关在了门外,屋内显得尤为昏暗。
“怎么回……”燕意欢转过头,一股寒意从脊背直冲向了头顶,脸色刷一下变得苍白,眼前站着的身影不是赵楚风又是谁!
“怎么见着我,高兴的话都不会讲了?”
这嗓音分明是好听的,可在燕意欢耳中那就是来索魂夺命一般恐怖,只见他走到门边的柜前,熟练地拉开了抽屉拿出火石。
嚓的一声,如小豆般的火光跳跃着,照清他面庞的同时,李玄明也看到了床幔上满满的,随微风轻轻飘动着的黄色符纸。
李玄明瞬间黑了脸,脸色愈发阴翳起来。
“怎么,是见着我这个‘脏东西’吓得不敢动了吗?”
他……他都知道了!
燕意欢此刻魂儿都快吓没了,可再如何今夜也不能任其摆布,他捂着腰仓惶抬步,自认为灵活地躲过了眼前还端着烛台之人,破门而出。
其实对于李玄明来说,即使他手中端着烛台,想要拉住燕意欢也不过是举手之劳。可这烛火蜡油滚烫,摇晃间容易泼洒,于是就这么看着燕意欢冲了出去。
这一出来,燕意欢倒是一怔,他原以为门外无人值守,却未曾想两侧站着五六名宫人,李姜也在其中,一双双眼睛正齐刷刷地瞧着他。
燕意欢见着人如同见到了救命稻草一般,也顾不得责怪方才为何无人应他,他一把拉过李姜藏在了他身后,
“李公公!”燕意欢凑到李姜耳边低声道,“那个不干净的东西又来了。”
这下换成李姜脚软了,刚才进去的是谁他当然知道,这燕三公子胆子未免也太大了,“三公子是不是误会了什么,这可是……”
突然门内一声轻咳打断了李姜的话,能在这儿当差的都是七巧玲珑心,李姜倏然止住了话,待转身看向燕意欢的同时,面上已是疑惑的神色,
“奴才是什么也没瞧见呀。”而后李姜问向众人,“你们可瞧见屋内有什么吗?”
众位宫人不敢说话,只是纷纷摇头。
不可能啊?
燕意欢心中虽忐忑,却疑惑更甚,他抬脚进了门向内张望,一眼就瞧见了站在烛火边的赵楚风,可当他心下一惊想退回来,身后的门却关上了。
第16章
“李姜?!”
“三公子先歇会儿,奴才们去给您准备晚膳!”
门外一阵纷乱的脚步声后变得一片寂静,李玄明逐一将屋内的灯火点燃,而后径直走到床前,在燕意欢惊惶的眼神中将那些符纸摘的一个不剩,
“你以为这种东西能镇住我不成?”
李玄明的脸此刻在暖黄的烛火映照下显得格外柔和,似笑非笑的眼神好似能勾人心魄似的,让本还处在恐惧之中的燕意欢呆了一下,直到手腕被一股难以抗拒的力量钳住,这才回过神来,
“赵楚风,你究竟是人是妖。”自知挣不脱的燕意欢也不再徒劳地挣扎,可恐惧、委屈与愤怒糅杂在一起,让燕意欢忍不住怒斥,“你为何偏要折辱与我!”
“折辱?”李玄明停下了脚步转过头来,脸上竟浮上了无辜之色,“如此快活之事怎能叫折辱,当初在临京不还是你千方百计的要与我亲近?”
“快活?!”燕意欢满目震惊,“快活的就只有你吧!”
这话倒是让李玄明一怔,他竟貌似认真思索,“也是,以你来说承受起来或许是有些难。”
而后他低下头轻柔地在燕意欢光洁的额上印下轻吻,“但若不是你总挣扎,我也会循序渐进些。”
燕意欢瞠目结舌,他长这么大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自己不挣扎难道还躺平了给他上不成?
“所以我今天带来一样东西。”李玄明的目光落在了桌案上一只花纹繁复,极其华丽的木盒之上,“打开看看?”
燕意欢不屑地轻哼一声,趁着李玄明双手松开赶紧不着痕迹地偷偷挪开了几分,
“我什么好东西没见过。”
李玄明莞尔一笑,“这东西且不论用料罕见,单说这物件儿你定是没见过。”
燕意欢难以抑制地心生好奇,可李玄明故意对着自己打开,支起来盒盖正好遮挡了他的视线,燕意欢偷偷歪了下身子,结果什么也没看到。
不仅混蛋,还小气!
似乎是听到了燕意欢的腹诽一般,李玄明将盒子转了个方向,还大方地推至了他面前,“瞧瞧?”
燕意欢瞄了一眼,只见盒中的锦绒之上工工整整地摆放着三个长短差不多却粗细不一的白玉藕节,玉质极润,雕工却显得有些古朴,只有一些浅浅的纹路,不若现下世人所喜爱的繁杂样式。
“平平无奇。”燕意欢不屑地嗤笑,“这样的东西在燕王府为看都不会看一眼。”
话音刚落,燕意欢腕上一紧被拉了过来,
“你摸摸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