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自己对婚约是否满意,人的的确确是来找他的,父王还特意来信让招待着,结果头一晚就弄得不欢而散。
后面他庆幸徐辛尧没来得及与自己说起定亲之事,自己也就乐得装糊涂,只是托明彰帮忙带了句话,说他最近忙碌,没有时间出宫。
燕意欢估摸着徐辛尧等不到他应该就回临京去了,可谁知竟听到这样的消息!
沈钊泉正送户部尚书出去,顺道转头看了眼在外面独坐着的燕意欢,这一瞥之下他定住了,又仔细看了看。
只见若不是风吹过树冠枝叶摇晃,他几乎要以为眼前的一切是静止的,燕意欢表情愣怔,脸色青白,就连平日里红润的双唇也没了血色,像是被什么事吓着了。
沈钊泉略一沉吟,立刻拉着门边守着的小太监询问道,
“刚才那边可发生了什么?”
能在这儿当差,哪怕是个守门的也比旁人机灵三分,忙答道,“燕太史只是与明大人聊了一会儿,二人的神情十分轻松惬意。”
“而后……也未发生什么。”今日忙,小太监也没空总盯着,他朝那边瞄了一眼,看到桌上的糕点突然灵光一现,
“只是一个杂使太监刚才为燕太史送了些茶点就走了。”
“哪个?”
“是高玉。”
杂使太监几乎不在殿前出现,但若忙碌偶尔也会被分派来,这种品级的小太监沈钊泉根本不记得,但他沉吟了下,吩咐这太监去打听下为何会是高玉。
燕意欢逐渐回过神儿来,他猛然站起,一下子将杯中茶水碰洒,他低呼一声,让准备回去的沈钊泉转了步子,朝他而来。
“可烫着了?”
“没有。”燕意欢慌乱地退了两步,“茶已凉了,没事。”
“那快去换身衣裳吧。”沈钊泉刚想叫个太监过来,衣袖却一把被扯住,他转过头,看见的就是一双焦急中带着茫然无措的眸子。
“沈公公,我想出宫。”
“为何?”沈钊泉诧异,愈发肯定方才发生了什么,“刚才是不是发生了什么?”
“我……我……”燕意欢知道此事说出来是要掀起轩然大波的,他不敢直视沈钊泉,就只好低下了头,“皇上这几日也不与我说话,方才还被训斥了,我……我只是想出去走走。”
此言的确不假,二人起了心结,还未说开便被一桩又一桩的国事压得透不过气来,沈钊泉不好说什么,便安慰他道,
“燕太史也知道这几日皇上寝食难安,若觉着烦闷也可去御花园散散心,那边春意盎然的还十分清净。”
燕意欢仍紧攥着沈钊泉的衣袖不肯松手,“御花园能有什么逛的,上回皇上说让我休五日的,后来也没休成,我不敢与皇上说,求沈公公帮帮忙。”
沈钊泉知道他定然是心中藏了事,想想或许应当寻个机会知会皇上,刚要点头答应,却只听得与御书房内一声瓷器重砸在地的碎裂声,院中二人俱是一惊,不约而同地看向窗子。
“燕太史,皇上恐怕是动了大怒,奴才得即刻去了。”
燕意欢不是胡搅蛮缠的,只是一双眼巴巴儿地看着沈钊泉松开了手。
沈钊泉虽急,却道,
“奴才若寻着机会就跟皇上提一下。”
燕意欢忙点点头,让他快些去,说自己去更衣即可,转身朝殿后而去。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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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沈钊泉赶到时,原本吵吵闹闹的御书房内已是一片死寂,里头侍奉的太监额上已满是细密的汗珠,正手足无措的愣在原地,看到沈钊泉进来就好似看到救命稻草一般投去慌乱的眼神。
见此状沈钊泉示意他退下,自己则进去将那一地的碎片捡了去,他这一来一去打破了几乎已经凝固的气氛,李玄明环视了一周,沉声道,
“杜云嵩留下,明彰在外候着,其余都退下。”
军情大过天,群臣就算再着急也不敢再多言,纷纷行礼退下,待御书房内只剩杜云嵩一人,李玄明才将刚刚送来的军报拿起,
“你自己看。”
杜云嵩接过军报,一看之下才知道皇上为何会动这么大的怒,秦王那边军情告急苦苦支撑,魏王的确是派兵援助了,可军报中称派来的全是老弱病残,不仅无法上阵杀敌,还要留在城中消耗粮草,居心险恶昭然若揭!
“朕知道魏王一直忌惮秦王,想将其诛灭,但也不能在外患当前之时耍这种阴险之计。”李玄明已冷静下来,可目若寒霜,让人不寒而栗,“为了一己私利这般不管不顾,魏王这是要眼睁睁地看着北狄攻占江山,妄图以此来削弱秦王兵力。”
“魏王的狼子野心昭然若揭,甚至已不加以掩饰,臣以为,他就是想以北狄为剑,伤了秦王以及……”杜云嵩顿了顿,似是迟疑了一下才小心翼翼地开口继续道,“以及圣上。”
“提前伤的难道只是朕与秦王?伤的乃是国之根本!”
此言虽冒犯,却是实话,李玄明的胸口起伏着,一阵沉默过后,他重新坐回龙椅之上,缓缓地靠上了椅背,食指无声地敲击着扶手,须臾之后抬眸看向杜云嵩,
“那杜将军觉得,现下当如处置?”
杜云嵩没想到皇上竟先让自己出主意,他踌躇了半晌,看似已深思熟虑般才开口道,
“如今秦王已守在昌云郡十余年,一直都恪守本分,此次面对如此大的悬殊仍奋勇抗敌。”杜云嵩说完,眉头微锁抬首看向李玄明,“臣以为,如今大敌当前,唯有燕王可援。”
说着,杜云嵩单膝跪地,抱拳而上,“臣亦请愿领兵,将那北贼杀回慕狼山北!”
“杜将军认为应是……燕王?”李玄明缓缓吐出燕王这两个字,显得格外意味深长,一时间沉默蔓延开来,这让杜云嵩暗暗心惊,摸不清皇上到底是何种心思,他思量再三还是决定再开口,
“皇……”
“好,就燕王。”李玄明突然而起的声音打断了杜云嵩,但他仍未让其平身,而是沉静地看着跪在地上的杜云嵩,目无波澜,
“燕王定是会让燕峥出征,而杜将军你就在京坐镇,让杜承恩去。”
“承恩?”杜云嵩惊诧,“他只是个禁军统领,从未有过带兵打仗的经验,恐怕不能胜任!”
“当年的魏都一役杜将军不也是临危受命,那会儿杜将军的年纪也与杜承恩现在差不多吧。”李玄明淡淡道,“杜将军年少一战成名,怎的如今不愿给儿子这个机会?”
“这种危急时刻,臣是怕他会误事。”杜云嵩面色焦虑,言辞恳切,“皇上,还是让臣……”
“朕意已决。”斩钉截铁的话音一落,李玄明抬手让杜云嵩平身,而这一平身,也就意味着此事已无可转圜,“在这一辈中杜承恩的兵法造诣乃是数一数二的,总不能一直做个皇宫的禁军统领。此番有秦王亦有燕峥在,朕封他为怀远将军,待建功立业后才好继续封赏。”
话已至此杜云嵩哪还能拒绝,诏书将至,他只得领旨谢恩匆匆回去将此事与告知儿子,此刻御书房中已无他人,繁忙数日的李玄明疲惫地将头靠在椅背上,长长地呼了一口气。
李玄明抬手揉了揉一直紧绷的眉间,即使周围静了下来,可那些纷扰的声音仍像是在耳边嗡嗡作响。
其实让杜承恩去也是别无他法,李玄明从来都不信杜云嵩,他让其自己说出对策,亦是想看他对于秦王的忠心到底多少,又是如何打算的。
当年秦王仍是大皇子之时,杜云嵩便是其家臣,当时刚刚平定了内乱,百废待兴之际,西南边境突然作乱,便是杜云嵩临危请命前往,一举平息了战乱。
而本应平步青云的他虽说有战必出,却始终安分地做着家臣,一直到先皇即位之时,因为秦王在夺嫡中落败,麾下猛将自然也不可留,便为他封了镇国将军一职,自此召回了京城。
但即使安分了这些年,李玄明仍觉得杜云嵩心中的主子,一直都是秦王。
此次秦王、燕王兵力齐聚,若再让杜云嵩领兵,击退的恐怕就不止是北狄了。
李玄明抬起头习惯性地向右侧转,看到空空如也的桌案,这才突然想起自己刚才将燕意欢给赶了出去。
难怪这一刻如此清净,李玄明不由地目含淡笑,站起来走到窗边,平日里若不在御书房内,他总是爱坐在那张桌边发呆,可此时望去,除了桌上的几碟糕点之外空无一人。
看来是真给气着了吧。
李玄明无奈地摇了摇头,那日的争论来得突然,结束的亦突然,而后便再无机会与他细说起,或者说连他自己也不知该如何说起。
李玄明一直都觉得燕意欢赤子之心,更是懒于思虑,所以那晚他突然说不可能会与自己在一起时,他先是愤怒后又惊讶于一直看似没心没肺的燕意欢,原来已经想过那么多。
但他说得没错,身为君王,结亲本就不是两个人自己的事,历来即使有过男妃,也从未有过男后。
他不信自己,的确在情理之中。
自己心中虽已有了考量,但近日的确没有闲暇,还是等战事平稳些了再办吧。
李玄明这思量了片刻后再看那边,人还未回,此刻御书房的门忽然被叩响,一回头正是明彰站在那儿,
“贪这一会儿清净,竟忘了你还在外面。”
“圣上是一见着我就想起那堆烦心事了。”明彰微笑道,“我瞧杜将军走的时候脸色有些不虞。”
李玄明按下了准备出去寻燕意欢的心思,将方才与杜云嵩下的旨意告知了明彰。
明彰沉吟片刻后道,“燕王援军一到,局势必会有转机,皇上这是给杜承恩建功立业的机会,按说做父亲的当高兴才对。”
“但杜云嵩却并不想让儿子去。”李玄明目光一聚,似是要将人穿透一般凌厉,“那我们之前的猜测就有可能是对的。”
“那就是说杜云嵩与秦燕两王合谋之事杜承恩并不知情。”明彰也神色渐冷,
“或者……不支持。”
作者有话说:
宝宝们啊,本周惊闻2w的字数任务,龟速码字人慌了,真慌了!
算了下本周应该得更新9章,所以时不时会有双更掉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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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章
被茶水泼了一身的燕意欢并未真的去更衣,不过就是水渍而已,风一刮就干了,他现在最要紧的是趁着所有人都无暇顾及的时候,去找高玉问个明白。
他一边提着下摆来回扇着,一边左顾右盼,在殿后寻了一圈,终于是在烧水房中寻着了高玉的身影。
猛然见着燕意欢出现在眼前,高玉也吓了一跳,他下意识地站了起来,一个不小心碰倒了身后如山的柴堆,呼呼啦啦的声音惹得远处有人边叱责着边朝这边走来。
高玉也顾不得自己手上还沾有灶灰,拉起了燕意欢就朝外面跑去,自烧水房后面绕到了一个无人的角落,这才敢紧张地低声道,
“三公子怎会来找奴才。”
燕意欢亦是惊魂未定,但知道不能久留,便也不再废话,“你们是在哪里发现的那枚玉佩,徐辛尧的仆人现在在哪儿,还有,殿下难道也在京城?”
“殿下原本在的,但北狄攻城,昌云郡情况紧急便回去了。”高玉忙道,“这玉佩是在京郊发现的,殿下怕他仆人也出意外,就先给藏了起来。”
“藏哪儿了?”
“这……”高玉面露难色,“奴才也只是个传话的,其余的就再不知了。”
“不过三公子您与徐公子相熟,或许可以好好想想。”高玉左右瞧瞧,再一次压低了嗓音,“奴才得知此消息时,与传信的人闲说了两句,说这徐公子一个商人,又是头回进京做生意,又能有什么仇家?”
燕意欢心中猛然一跳,他不清楚徐辛尧有什么仇家,只知道皇上看他颇不顺眼,甚至让韩祯以剑相胁。
“三公子,奴才可不能离开太久,就先退下了。”高玉紧张的满头是汗,连礼节都顾不得了,慌忙要走。
燕意欢恍惚地点点头,任由高玉离开后,听得外面没什么动静了,他才无意识地向外走着,步伐显得格外沉重。
不会啊……不该是的……
他可是皇上,若真想杀那晚就杀了,随便找个理由都无人敢置喙,根本无需偷偷摸摸,但不是皇上,那又能是谁呢?
都怪自己只顾着逃避,致使徐辛尧一直停留在京城没回去,这才酿成了大祸。
徐辛尧乃徐府长子,要真出事了,自己如何担得起,又如何过得去心中这道坎!
可到底要怎么做才好,要如何才能打听到徐辛尧的下落。
燕意欢左思右想,这才惊觉自己身边的人全都是皇上的人,根本没有一个可请求帮忙之人。
无数个念头让燕意欢耳边嗡嗡作响,身形也愈发的虚浮,只是凭着本能朝殿前走去,晃晃悠悠间突然手臂一紧,蓦然传来的力量让正在恍神的他惊得一个激灵,差点儿喊出了声。
李玄明看着吓得脸色煞白的燕意欢,原本找到他的欣喜被疑惑所替代,而随后燕意欢投向自己那带着惊恐的眼神立刻让他眉头一跳。
果真如沈钊泉所言,他似乎是被什么事吓着了,尤其是那双眼睛里的惧怕,似乎是来自来源于自己。
李玄明的目光迅速扫过四周,除了跟在自己身后的人外并无异常,而他如此不寻常的表现,绝不是因为刚才的事而生气这么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