猫猫祟祟的偷瞄间,一个没注意就踩了前面的霍勉一脚:噗通!
“……”霍勉趔趄了一下,转头。
宁如深不好意思地看去:啊,忘了前面还有个霍勉。
霍勉打量,“你别是真被晒晕了吧?”
他说着伸手要去拎人后领,故技重施地将人框起来遮太阳。
宁如深赶紧挥散,“去去,不是。”
“那你是没吃饱?刚不是饭还没吃完。”
“喔…可能是。”
说话间,前方似落来一眼。
宁如深抬头看去,却看李无廷侧颜冷俊,目光落在了道路两边。
他又将视线收回:看来是他多想了。
·
圣驾到了营中,三军整齐相迎。
李无廷没多说,直接去了主帐议事。
宁如深跟了进去,主帐中搁了沙盘、舆图,周围置了将领议事坐的座位。
李无廷走到沙盘前低眼看去,一手解了披风,露出宽平的肩背。他刚看了两秒,忽又一顿,抬眸看了眼宁如深。
随后他似随意道,“你们饭都吃完了?”
宁如深愣了下,嗯?
霍勉应声,“回陛下,都吃完了。喔…宁大人还没!他上午守着伤兵,来得晚。”
李无廷便朝人看去,一抿唇,喉结动了下,“去吃饭。”
轻落的声音中煨着余热。
宁如深嗯了声,转头出去了。
他一出帐篷,就看德全守在门外。
这次御驾亲征,连德全也一起来了。
甚至千里奔骑,不落近卫之下。大概是他平时总“不务正业”,宁如深差点忘了他身为大内总管,必然有几分本事。
“哎呀!宁大人,你这都瘦了啊……”
德全见了他高兴又怜惜,随后从袖子里偷偷一摸,塞了块肉干给他,“快吃。”
宁如深被他的操作震了下!
德全怎么还藏了肉干在袖子里?
他疑惑地朝人看去:?
德全就往主帐里瞟了眼,又熟练地朝他挤眉弄眼:你说呢~
宁如深,“……”
他咽了咽,热着脸喔了声,咬着肉干走了。
还是天家的粮香香。
…
他去续完一顿餐,主帐中还在议事。
现在李无廷来了,他这个监军再进去旁听的意义不大。
宁如深就先去了另一头照顾伤兵。
他忙活了会儿,回来时正看到何良几名副将陆陆续续出了主帐,应该是结束了议事。
宁如深踱过去,“能进了吗?”
“宁大人,生疏啦!”德全嗔怪地朝他一笑,随后拿起拂尘挥赶,“快进去吧~”
他被往里一撵,“……”
这熟悉的被支配的味道。
进了主帐,里面只有李无廷、霍勉和几名亲兵。
李无廷和霍勉正在说话,见他进来,都停了话头看过来。
霍勉,“宁大人有事要禀?”
“……”宁如深,“没事。”
霍勉似疑惑,没事来做什么?
宁如深一时不知该怎么解释,难不成要他说:他就是来主帐里随便溜达溜达的?
他瞄了眼李无廷。
却见李无廷正看着他,像是很轻地笑了下。随后朝他示意身侧,“先等一会儿。”
宁如深忙溜过去,“喔。”
跟前两人继续谈话,他在旁边抠着沙盘边缘的皮革缝打发时间。
抠抠搜搜了一会儿,孙伍就来了。
李无廷这次虽是轻装疾行,但也带了些行李,孙伍这会儿将行李搬了进来:
“陛下,是否要重新收拾一下主帐?”
李无廷微抬下巴,“嗯。”
宁如深转头看一行人开始忙活,这才反应过来:
中军主帐为一军之帅所在的营帐。
之前是霍勉住,现在圣驾亲临,自然是由天子来住。
孙伍收完又请示,“将军,那咱把周围的哨岗调调?给你在旁边扎个帐篷。”
“战事吃紧,折腾什么?”霍勉挥手,“我就……”他顿了顿,四下望了眼。
随后目光往宁如深身上一落。
宁如深抬头:?
李无廷也看了过来。
霍勉眼神倏然一亮,随后将宁如深一把捞过,转头禀道,“宁大人单独一顶,臣同宁大人挤挤就好!”
宁如深微微睁大了眼睛。
作者有话说:
霍勉:嚯哈哈哈…咋啦?
*“紧脏”勿捉,是紧脏出来的口音
第63章 同帐
帐篷里一时寂然无声。
隔了几息, “……挤?”
李无廷抬眼,缓缓看来,“多挤?”
霍勉莫名觉得脖子一凉, “嗯…刚好能翻个身?”他说着还比划了一下。
宁如深看得一颤:快别比划了。
他一时头昏脑胀:挤是不可能挤的, 不管是因为…李无廷, 还是他时不时脏一下的身子。
但他要怎么体面地拒绝这个要求?
有什么两全其美的……
正想着,突然听李无廷淡淡开口, “霍将军领兵劳苦,当好生歇息,怎可受这种委屈——”
话间字句关怀, 却隐隐透着股寒意。
霍勉听得一个激灵, 试探地窥着圣意, “那陛下的意思是?”
“宁卿…”李无廷开口顿了下。沉冷的面色一如既往的稳重, 只有侧过的耳根映着烛火,似染了点薄红,“回御前当值。主帐里尚空, 可置一床榻、屏风。”
宁如深听得震住了:
什么意思,李无廷要和他…睡一个帐篷?
之前两地相隔的时候,他就这样那样了, 真睡一块儿了还了得!
他慌忙朝李无廷看去,却见对方目光落了过来。
清俊的面容被笼了层暖光, 冷煞中透出几分温润,矛盾而摄人。李无廷望着他, 指节微蜷了下:
“…你觉得呢?”
宁如深被看得一晃神, 下意识, “嗯。”
李无廷笑意一闪而逝, 转头又是那副镇定的威容, 吩咐道,“收拾出来。”
话落,德全就灵性地把头钻进来说了声“是”。孙伍等人面面相觑了两秒,似觉得合理,也跟着收拾去了。
一行人很快在帐间忙进忙出。
直到他心爱的软毯都被运了进来,宁如深终于后知后觉地按了下额头:……他,他在嗯什么嗯!?
难不成真是色令智昏?
懊恼间,霍勉已在向李无廷谢恩,“臣多谢陛下体恤,那臣就去住宁大人的帐子了。宁大人——”
他说着又转过来一搭,惋惜道,“还说能跟你抵足而……”
宁如深一瞬抽回神,啪的踩了他一脚!
“嗷!”霍勉睁大眼:踩他做什么?
“好了,抵过了。”宁如深把他往帐外撵了撵,“快去收拾吧,去吧。”少说话。
霍勉茫然地被撵出去:嘛?
…
待收拾完毕,一行人都退了出去。
帐中一时只剩下宁如深和李无廷两人。
李无廷的床…现在该叫龙榻,置在了里侧。仅隔了道屏风,外面就是宁如深的,他的被子、毯子、衣裳都被搬到了床上。
宁如深望着那层屏风纸出神:
他夜里要是翻个身,嘀咕出点什么,李无廷都会听到吧……
正想着,身前人影忽而一动。
李无廷走到他跟前,低眼端详,“吃苦了,都瘦了。”
宁如深回神望去,“嗯?”
李无廷细看过他面颊,抬手顿了下,见自己袖口束起,转而用手背一蹭,“两月未见,怎么搞得灰头土脸。”
“……”
蹭过他颊边的手背很热,微用了点力。
宁如深眯眼缩了下脖子,本想避开,但又被蹭得有点舒服,干脆不动了:
“臣刚从煎药的地方回来。”
大概是看他没躲,李无廷改用指腹拭去他脸上的灰,“宁卿同定远军真心相待,难怪他们看文官不顺眼,却唯独对宁卿例外。”
错觉吗?总觉得……
宁如深贴着他的掌心,热烘烘地觑去。
只见李无廷认真道,“也难怪爱兵如子的霍将军,待宁卿如此亲厚。”
“……”不是错觉。
宁如深心跳快了点,迎着对方的动作,“全军一家亲。”
脸上被微用力一蹭,“唔。”
李无廷轻声评价,“宁卿大江南北的家人们。”
宁如深不好意思地垂了垂眼。
垂眼间,跟前的话头停了。落在他颊侧的动作也顿了下来,两人间忽而有了小片刻的安静,只有相贴的地方在升温。
抵在他耳后的指尖轻颤了下。
宁如深若有所感,一抬眼。
独处的空间内,李无廷低来的眼底再掩不住滚烫的热意,两个多月来的想念于此刻冲破了束缚。在宁如深呼吸拂过他掌边时,他终于忍不住指尖一收——
将人拥了个满怀。
宁如深一下贴近天子怀中,抬手便抓住了人腰侧的衣料,在急促的心跳中揪出几道褶印。
紧实的臂膀拥着他,冷硬的银甲抵在他身前。
他刚动了下又被身后的大掌按住,有力的心跳透过银甲传到他身前,他指节一抖,便趴在人怀里不动了。
拥抱间,李无廷身上的淡香袭来。
带着从京城到北疆一路的尘埃风霜,笼在他周围。宁如深脑中一时陷入空白,只能扒着人臂弯任抱任搂。
过了不知多久,他在晕眩中有些缺氧。
他动弹了下,抬手推了推跟前的人,“…陛下。”
耳畔哑声,“怎么了?”
“陛下英勇的铠甲,硌到臣的肚子了。”
“……”
搂在他腰后的大掌收紧了下,片刻又松开,缓缓将他拉离了点。
热意撤离,宁如深抬眼看去。
李无廷眸色深邃,垂着睫一手撑在他肩头,衣襟上方那枚喉结已经通红。
动作是克制的,却满是欲色。
宁如深被撩得呼吸一乱腿软了下,身形刚一晃便被捏住了后颈皮,拎来站稳。
李无廷定眼看了他会儿,随后扫向一旁堆叠的床榻,呼出口热气:
“行了,去收拾你的窝。”
宁如深喔了声,速速溜过去了。
·
他的东西不多,随便一叠就收好了。
但小小一张床,存在感却极强,尤其隔了道屏风就是龙床。好在两张床不是并排摆放,他那张转了九十度,靠在龙床床尾的一侧。
宁如深暗搓搓合计:
他晚上头朝外侧,应该不会太受影响。
……
圣驾连日奔波,明日还要早起议事。
李无廷没有歇得太晚,到点便吩咐德全准备熄灯,顺便叫上宁如深:
“早点歇息。”
他停在人跟前看了眼,便绕去了屏风后面。
宁如深应了声,转眼就看屏风后透出一道高大挺拔的身影。昏黄的烛火摇曳了一下,李无廷肩背一展,似解甲抽了腰带。
他赶忙背过身,换下自己的衣裳。
安静的帐篷里一时只有金属磕碰和衣料摩擦的轻响。
宁如深心口怦怦直跳:
他还是第一次和皇上做室友……
要知道,他以前的室友可都是尔康。
他匆匆褪了衣裳躺回床上。
刚躺好,便听屏风后唤了一声“德全”,随后德全应了声,进来熄了灯。
呼…帐中顿时陷入黑暗之中。
宁如深窝在被子里一动不动,寂静的黑暗中,仿佛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声。
呼吸撩动间,空气似燥热了起来。
他攥着被子半天没有睡意,正猜着李无廷睡了没,就听那头传来一道翻身的动静。
宁如深顿了下,小声试探,“陛下?”
屏风后传来低低一声,“嗯?”
“陛下还没睡?”
隔了两秒,微紧的呼吸间落了声“嗯”。
宁如深抿唇没再说话了。
他在快了几拍的心跳中躺了会儿,还是没睡着,又小声问了句,“陛下睡了吗?”
李无廷声音微哑,“没有。”
宁如深喔了声,心说怎么还没睡。李无廷要是没睡,他都有点睡不着。
等了好半晌,他又唤,“陛下…”
“宁卿。”屏风后的人坐起来了。李无廷好像压着说不明的火气,“你是在报复朕?”
“……”
被扔了一夜石子的记忆骤然跃出脑海。
宁如深羞赧地把毯子裹了裹:
“陛下,夜安。”
那头静了几息,随后轻声,“夜安,宁卿。”
不知过了多久,他估摸李无廷已经睡了,这才在床上翻了翻,放松神经慢慢睡去……
宁如深这一夜睡得并不沉。
他一会儿想着李无廷在旁边,一会儿又担心自己早上失态,被人撞见。
他凌晨醒了一次看天还黑着,又重新入眠。
…
一夜折腾。
第二天早晨,李无廷起床更过衣,绕出屏风便看睡在一旁的人还没醒——
宁如深半张脸都埋进了枕头里,睡得红扑扑的。一只胳膊搭了出来,裹缠在软毯中,露出微敞的雪色里衣。
不知梦到了什么,他额角泌了点细汗。
李无廷脚步一顿,停在了他床边。
德全见状正要上前出声,却看帝王手轻抬了下止住他。
李无廷低眼将人看了几秒,随后俯身轻拭去宁如深额角的细汗,这才直起身转头出了帐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