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重生] 裂竹帛—— by作者:一只小蜗牛 CP完结
佚名  发于:2023年04月1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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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百密一疏,他为了图方便,糊灯笼的纸用的是随便找来的一沓白纸,这会儿往高了一挂,就和发丧一样,赶紧蘸了朱砂,在上面涂抹几下,又让人重新挂上。
  在他折腾的功夫,狄迈已经把两只柚子灯都串好,一左一右两手提着,问刘绍要哪一只。
  刘绍看哪个都怪丑的,就矬子里拔高个,挑了睡醒了的那个,把没睡醒的留给狄迈。
  这会儿天还没完全黑,屋脊上还擦着暗淡的金边,月亮却像是薄薄片下来的圆萝卜片,看着有些半透明,浸在浅蓝色的天里,大概知道自己是今晚的主角,已经迫不及待地浮了出来。
  看天还亮,刘绍就没点柚子灯,只拿在手上,先去了厨房,看看做好的月饼回油回得怎么样了。
  府里的厨子都是汉人,只除了一个,那人是在小羊坑干了二十来年的老师傅,被狄迈重金聘来家里,专门负责烤羊。
  几个厨子见了刘绍,虽然纷纷停下手头的活计,同他打招呼,但也并不拘谨。
  刘绍常同他们聊天,有什么想吃的,也不让人传话,大多数时候都是直接来找他们说,兴致来了,甚至还会和他们学上两手。
  他们闹不清楚刘绍在府中是什么身份,只知道他很受王爷重用,在朝中也有官职,是个“大人物”,但在他身上一点看不到“大人物”的样子,有时候见他聊着聊着,忽然伸手直接在厨房拿根小黄瓜啃,竟然谁也不觉着如何。
  刘绍进来就问:“月饼好了没?我看看怎么样了。”
  一个老师傅答:“回了三天油了,估计差不多。”说着把几个小盒拿出来,小心掀开盖子。
  月饼闻不见什么香味儿,但用了事先烧好的模具,看着倒是有模有样的,几个厨子也都凑上来瞧。
  正说话间,厨房里忽然一静,像是正上着自习,班主任忽然出现在门口。
  刘绍转头往门口看去,没瞧见班主任,倒是瞧见狄迈跟在他后面进了门,手里还提着一盏柚子灯。
  几个厨子瞬间全都拘束得手脚没有措置处,纷纷向狄迈见礼,随后站得笔直,人不经意地往后退,大腿都贴在了灶台边上。
  狄迈对他们点点头,似乎是示意他们不必拘礼,可惜没什么效果。
  他也没觉着怎么,径直往刘绍这边走来,似乎也想看看盒里,还没走近,就被刘绍推箱子一样推出了厨房。
  刘绍安顿好他,在他肩膀上拍拍,“你还是等我出来吧。”
  狄迈“嗯”一声,当真往一旁走了几步,等在外面。
  他对吃不吃月饼无可无不可,只是刚知道刘绍提前半个月就开始让人准备这个,看来十分重视,所以也多了几分关切,想看他做没做成功。
  刘绍折返回来,问老师傅:“您尝了没?”
  老师傅往门外瞅瞅,没再瞧见狄迈,以为他走了,身上松了松劲儿,答:“没有,都等您先尝呢。”
  刘绍一笑,“得,我一样拿一块,剩下的就大家分了。”
  厨师们就高高兴兴地给他送了出来,结果出来后在门边上瞧见狄迈,大吃一惊,又慌慌张张地退了回去。
  狄迈直身站在屋旁背阴处,这会儿月光还不很亮,昏昏地垂在他身上,只勾出隐约的轮廓,描出一道黑色的影子,勉强能看出是个人来。
  听见这边动静,这道黑影动动,迈步走过来,走进厨房里的灯烛在门口投出的亮带里,黄色的烛光一瞬间从他小腿爬到脸上,一眨眼的功夫,就把他染出颜色来。
  刘绍手里提着几盒月饼,问他:“饿不饿?”
  狄迈顺手接过来,“你饿了我就饿。”
  刘绍微微一笑,“那走吧。”
  葛逻禄人不过中秋,金城里也没什么高楼,登高赏月是不可能的了,刘绍就打算在府里凑活凑活,反正以月地距离看,他在自家院子里和到房顶上赏月,也都没有什么区别。
  只不过家里的躺椅只有一把,是他平时专用,还让人把椅子腿给改了,变成能摇起来的,选个阳光明媚的好天放在树荫底下,人往上一趟,晃来晃去,闲适非常。
  狄迈在私下里也坐得很规矩,用不上这个,所以府里一直没添第二把。
  这会儿把躺椅搬到院子里正合适,只可惜不患寡患不均,刘绍怕狄迈眼红,就没提这茬,让人搬了两把普通椅子出来,并排放着,中间搁了把小案,月饼放在上面,桌子下面放了一坛桂花酒,也是刘绍提前大半年就让人酿上的。
  两盏柚子灯挂在树梢上,只靠刘绍醒着的那盏稍微透出点亮,另一盏完全是在浑水摸鱼,看着倒确实睡得很香。
  借着那一点光,刘绍切开月饼,贴在眼睛前面瞧瞧,又闻了闻,递了一半给狄迈,“尝尝,五仁的。”
  不知道正经的五仁月饼是什么时候开始流行的,反正这会儿雍国还没有,就算是刘绍独创。
  狄迈不知道,以为是自己平常不怎么过中秋,孤陋寡闻所以不知道,接过后尝了一口,半晌后“呃”了一声。
  刘绍美滋滋地吃着,问:“不好吃吗?”
  狄迈又咬了一口,“这里面都放什么了?”
  刘绍掰着指头如数家珍,“核桃仁,松子仁,杏仁,花生,还有糖。”
  狄迈沉吟片刻,“可我怎么好像吃到肉了?”
  “哦,”刘绍又吃一口,露出迷离的微笑,“因为还放了猪油和叉烧。”
  狄迈没吱声,摸黑把手里月饼悄悄搁下,心想府里的厨子应该换了,随后就听刘绍不无得意地又道:“这是我发明的,怎么样,还行吧?”
  狄迈恍然,赶紧摸黑拿起来又咬几口,几口下肚之后,就觉着猪油和叉烧就应当出现在月饼里了,边吃边答:“嗯,以前从来没吃过这么好吃的月饼。”
  “你别全吃了,还有别的呢。”刘绍听着他真诚的赞美,不疑有他,把这只盒子放在地上,打开下一个,“这是什么的?我看看……啊,是豆沙的,应该也能好吃,你尝尝。”
  狄迈接在手里,先问:“豆沙的里面是什么?”
  刘绍奇怪道:“当然是豆沙啊。”
  狄迈咬了一口,竟然这么正常,反而十分不习惯,甚至觉着有点索然无味,但也说好吃。
  后来不管刘绍切开什么,他都赞不绝口,末了刘绍擦擦手,评价道:“你倒是好养活。”
  狄迈笑着问:“养了这么久,你才知道啊?”
  这会儿月亮已升起来、也亮起来,月光垂地,洒下满庭银辉,把两盏柚子灯的光也笼在了里面。
  狄迈又满斟了两杯,递了一杯给刘绍,抬头看看月亮,又低头瞧瞧刘绍,问他:“不是说汉人中秋时节都要作诗么?你也来一首。”
  刘绍哈哈一笑,“我肚里多少墨水,别人不知,你还不知么?不过要来倒也能来——”
  狄迈笑问:“笔墨伺候?”
  “不必!”刘绍把酒往嘴里一倒,“出口成诵!”说完,手在桌子上一敲,马上就来了一句,“天上月一只,地上人两个。”
  狄迈把酒杯放在唇边,觉出先前的酒意还没尽消,这会儿又有几分醉了,只慢慢饮着,然后就听刘绍顿了一顿,提高了声音又继续道:“一个小白猪,一个大帅哥。”喉咙里猛地一呛,把酒给咳了出来。
  刘绍转过头去,“小白猪醉了!”
  狄迈一面咳,一面在桌子上拉过他手,“这个不算。”
  “你也太严格了,”刘绍举起另一只手挠挠头,“我肚子里是没货了,可以给你背首别人的。”
  狄迈捏一捏他手,笑道:“嗯。”
  “明月几时有——”
  刚说一句,就被狄迈打断,“这首我也会背。”
  刘绍噤声。低头想了半天,愣是没想出第二首来,又想了想,然后神色认真地对狄迈道:“历代咏中秋的诗作,大多都是借此抒发相思之情,苦得很,现在月色这么好,说这个不是败兴么。”
  狄迈听来也觉有理,忙不让他背了。结果两人又闲饮了几杯酒,刘绍忽然福至心灵,好容易又想起一首来,这次一定要背,狄迈不让他说都不行。
  “这个也是苏东坡的,不过不是词,是诗。”
  刘绍确信这首狄迈肯定没听过,当下拖长了声音,卖弄起来,“暮云收尽溢清寒,银汉无声转玉盘。”
  虽然这首诗据刘绍称是苏东坡的,但也不能掉以轻心。狄迈吸取教训,这次举着酒杯,却没再饮,耐心地等着他后面的句子。
  刘绍的声音又响起来,“此生此夜不长好,明月明年何处看。”
  前一句是写景,狄迈听来还不觉着什么,等这句说完,忽觉一阵悚然,头顶、手指肚上没来由地冒起一阵寒意,酒意霎时去了大半,明白了“败兴”是什么意思。
  他不知这首诗已背完了,把酒杯一扔,忙打断刘绍道:“好了,可以了。”
  刘绍察觉到他手忽然攥得紧了,转过头去问:“怎么啦?”
  狄迈不答,站起来走到他边上,两腿岔开,就这么坐在了他腿上,两手把着他腰,很直白地问:“来不来?”
  他说话时,酒气扑在刘绍脸上,带着点桂花的香气,刘绍就势凑过去吻了一阵,忽然觉着刚才还普普通通的桂花酒其实这么好喝。
  吻过之后,松开他问:“在这儿?”
  “嗯。”狄迈舔舔嘴唇,在他下身轻轻蹭蹭,随后拉着他离开椅子,“就在这儿。”
  “你也不嫌凉。”刘绍口中这么说,却也半推半就地随着他的力气滑到地上,忽然不知想到什么,“噗嗤”一笑。
  狄迈仰躺在地上,却不急着动作,两手仍扶在他腰间,抱着他问:“笑什么?”
  “我想到一句话……”刘绍整个人枕在他身上,倒是不凉,只是脸上笑得十分揶揄,“小伙子睡凉炕,全凭火力旺。”
  狄迈却没笑,抬头吻他,末了还是忍不住道:“我不喜欢刚才那首诗,你想一首好点的。”
  “吃饭不挑,读诗倒很挑。”刘绍解开他衣服,一面在他胸前胡乱摸着,一面努力思考,结果一无所获,索性摆烂道:“那就只剩下小白猪了,你对付对付吧。”
  狄迈心想,小白猪也好,两手在刘绍腰间摸摸,解开了他的腰带。
  刘绍的吻旋即落下来,很热,狄迈却打了个哆嗦,仰面正瞧见那轮月亮,确是像轮玉盘一般,静静挂在天幕上,一开始不动,后来慢慢旋转起来,一圈圈地投下银色的冷光,仿佛一只窥伺着的眼睛,正默不作声地凝视着他。
  他使劲收紧了手臂,头稍稍一偏,越过深黑色繁密的树影,就瞧见了树梢间挂着的那两盏柚子灯,一只醒着,一只睡着,从缝隙里透出暖黄色的光来,好像也正默默无声地垂眼暗觑着他。
  再然后眼前一黑,月亮与灯都消失不见,眼前只剩下刘绍的脸,带点困惑,带点酒意,还带着一丝微笑,就这么闯进他两眼当中,忽然一下,眼前的一切都热烈烈地烧了起来。
  这一刻,狄迈心中几乎发了狠,刀枪声铮铮地一响,血溅出来。
  此生此夜非得长好不可——他一抬头,对着刘绍的唇使劲吻上去——明月明年、十年、二十年、五十年,不管多少年后,不管发生什么,天上的这轮月亮,他也都会和刘绍同看,就像今夜一样。


第063章 若得长圆如此夜(三)
  中秋之后,城中忽然开始起了流言。一开始只是捕风捉影,似是而非,等到后来,慢慢就变得有鼻子有眼的。
  流言中所说是能让人掉脑袋的大事,按说谁也不敢嚼这个舌根,但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好像一夕之间,全城的人就都知道了。
  传言说,当年新帝即位,所奉诏书乃是伪诏。
  这消息一经传出,不管是谁听见,都觉头皮发麻。
  贺鲁苍是不必说了,他虽然被妹妹的病弄得焦头烂额,什么事情都不想过问,但对这个传言也不能等闲视之,派了不少人严厉追查,想查出到底是从哪传出的消息,只可惜一无所获,看来这消息背后站了一个有心人,不但有心,而且很有本事。
  他怀疑是狄广所为,怀疑狄广想要趁他无暇他顾的功夫,翻出诏书的旧账来,先以此造势,后面还有毒招跟上,趁机把他从辅政的位置拉下来,他自己好大权独揽。
  只可惜一直没找到什么证据,虽然他马上就把这消息打为谣言,但还是眼看着它越传越广、越传越具体。
  别人或许不知,但他心里清楚,这“谣言”并不是谣言,所以愈发地震怖,明令禁止任何人再私下里谈论此事,还抓了许多人下狱,谁知竟然止不住。
  几天之内,谣言又添上了几笔,说先帝原本是想让老大即位,因为他年纪最长,多年来随他征战,多有军功,能够服众,先前冷落他,只是想要对他加以历练,磨一磨他的性子,谁知骤然崩逝,身边只有贺鲁氏一人,遗诏就遭她篡改,将上面的人改成了她自己的儿子。
  听说这个之后,贺鲁苍心中打鼓,猜不出传出消息的这人到底知不知道内情。
  若说不知道,可篡改遗诏的事情竟让他说得准了;但若说知道内情,狄野生前要传位给的人选偏又说得错了。
  他百思不得其解,不知道是遭了什么人的暗算,更猜不出他到底有什么目的。
  他第一个怀疑的人是韦长宜。
  当日篡改遗诏,只有他妹妹和韦长宜二人参与,排除了他妹妹,就只剩下韦长宜一个,除了他再没人知道的那么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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