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珏回到房间里,看着自己的手发呆。
那只无论发生什么都闪耀而恒久的戒指,这一刻看来竟像莫大的讽刺。
仇是是在何沅也的家里看到顾瑾病危的消息的。
三天前,何沅也突然带着一帮人闯进了仇是的家里,不由分说地把仇是给绑了。
随后在离开江平市的路程上,被仇是喷得狗血淋头的何沅也才缓慢地讲出了事情的原委。
“你胆子真是大啊!”何沅也比了个手势:“敢跟顾瑾合伙干这种事,背后捅他霍景延刀子,你是真不怕他发疯啊你。”
仇是猜测是顾珏身份败露,心中一顿:“什么事?”
“什么事?!”何沅也道:“你跟顾瑾合伙掏他盛启的家底子,叫霍景延给发现啦!”
仇是目瞪口呆:“这事?”
何沅也:“怎么,还有什么事?”
他和顾珏怎么可能去做对盛启有损的事,顾珏那傻子掏心挖肺都来不及呢。
只怕霍景延要找他算账,是因为知道他早就得知了假顾瑾的事吧。不过这事霍景延竟然连何沅也都不告诉……
仇是看了看何沅也夸夸而谈的侧脸,心想:这货莫非是因为缺心眼才能跟霍景延做朋友的?
“我告诉你,要不是我这么机灵,先过来把你绑走了,你落到霍景延手里得是什么下场!”何沅也拍了拍胸口:“我都后怕呀我。”
仇是冷笑道:“江平市也不是他霍氏一手遮天吧。”
“助纣为虐是什么意思懂吗?纣是皇帝才有人助的呀。他霍景延在江平跟土皇帝有什么区别?况且霍家、张家、我们家,我们都是一条绳上的蚂蚱,就算能跟他霍家分庭抗礼,那也都是两败俱伤的事情。我们生意人,能不伤筋动骨地挣钱才是最重要的。”
何沅也说着正经话,突然将脸凑过来:“老婆你看看我脸都肿了。”
仇是没好气道:“谁是你老婆!你不分青红皂白地把人绑了,挨打不是活该?”
何沅也把仇是送到市区外的别墅里住着,仇是的工作帮他找了个人顶着,仇是的父母那边何沅也亲去说明,自己更是住下了。
美其名曰“霍景延哪天杀过来了,不看僧面也得看个佛面吧”……
就这样过了一个星期。
第七天的晚上,顾珏开着一盏夜灯,在床上辗转难眠。
客厅的全息投影还能用,顾珏每天可以在电视台里看到盛启对顾氏如何展开獠牙。顾天忠完全没料到霍景延的突然发难,金融市场上也是硝烟弥漫。
新闻评论也有很多对霍景延的骂声,爱人病危,他做的第一件事竟然是收割对方的家业。顾氏涉及岗位太多,重组时面对的社会风险太大,政府甚至也出面干预,但在一个星期后,不知道霍景延用了什么手段,江平市也松了口。
盛启的行动显得雷厉风行而令人措手不及,更让人意识到,霍景延是完全不在意这些声音的。
顾珏抱着枕头,思考如何从这密不透风的赫兰道跳出去,因为怎么想都没有进展,反而困意袭来。
半梦半醒间,他感觉有人正摆弄着自己。顾珏蓦地惊醒,大叫出声。
熟悉的味道包围住了他,七日不见,霍景延的气息变得更加凛冽而难以捉摸了。
“你来做什么!”顾珏踢腿:“放开我!”
霍景延单手箍住他的一双手腕,拉到头顶,从腰间抽出皮带将他绑在床头的立柱上。
霍景延熟练地分开顾珏的双腿俯身看他:“你不会以为我已经放过你了吧?”
“把我关在这里,白送你一个顾氏都还不够?”
“不够。”霍景延的眼神比月光还冷:“不想再受伤,就给我听话一点。”
作者有话说:
为什么七天才来:因为cd好了
ps:必读太卷了哥哥们来点海星吧 不然写完了都上不去了
第44章 契约
霍景延显得来势汹汹,他收敛了那日的愤怒,只留下一种游刃有余的强势。
强势到不征求顾珏的任何意见,也无所谓顾珏是否情愿。
相反的,顾珏越是像濒死的鱼那样激烈反抗,他越是心中有火,越是想要施以更多的折磨。
他要看顾珏脸上的抗拒和无法控制的情欲交叠在一起,要看他明明不想要,但还是会叫出声之后的难堪和痛苦。
顾珏最近经常被鬼压床。
他总是自梦中醒来后发现手脚不能动弹,就连眼皮也张不开。他能感觉到人影晃动,灯光摇曳,但就是看不到那个抱着他的人。
顾珏在混沌中猛地睁开眼睛,只觉得自己心率过快,心跳声如雷。
他侧躺着,清晨的日光落在狼藉的房间里。初秋的早晨凉意阵阵,他却被一种熟悉的温暖包围起来。
顾珏如梦初醒,连忙甩开霍景延的手。
跳下了床,顾珏几乎退到门边。他的手腕处被捆得紫红,几处破皮暴露在空气里,依然是火辣辣的疼。
床上的霍景延赤裸着身体,像沉睡的狮子一般悠悠醒来。
他们之间的性,对顾珏来说已经成为了噩梦。他像畜生一样被对待,像罪人一样被惩罚,好像霍景延把他困在这里的全部意义,只是要成为一个泄欲的工具。
然而对霍景延来说却显然已不能更餍足。他慵懒地支起半身,将几只枕头抱在怀中,换了个方向继续趴睡。
肌肉紧实的背部还有一些崭新且暧昧的抓痕。
“你玩够了没有?”顾珏怒道:“还要怎么羞辱我,你才能解恨,才能满意?”
霍景延沉默了一会儿,眼皮抬了抬,没有回答,只是饶有兴致地看着他。
那种随意且轻蔑的笑意,前所未有地刺痛着顾珏。
熬过这段时间……熬过去就好了。
顾珏想,熬过去,他就解脱,也自由了。他可以跳下这辆早已脱轨的列车,即使它依然在飞驰。
可是顾珏现在好害怕霍景延。
霍景延看着他的样子,就像在逗弄金笼里的鸟,又像是面对一只待宰的羔羊。那是一种彻彻底底来自上位者的压迫感。
霍景延起身,抓了一件浴袍套在身上。
他从不远处的桌面上抓起一把文件,扔到床上:“签字。”
“这是什么,离婚协议?”顾珏问。
霍景延失笑:“算盘倒是打得响。拿到了钱,你就想全身而退?”
“看你在江平这一手遮天的样子,弄死个人恐怕也不在话下。”顾珏心如死灰地回答:“你想要我的命,拿走就是。”
霍景延的手一顿,缓缓走到顾珏面前。他的手指轻轻划过顾珏的脸,脖颈,一直向腰下游移而去。
“你死了,顾瑾就能回来?”霍景延薄唇轻启,话也冷得没有温度:“如果真能一命换一命,你知道我会选谁。”
顾珏的声音轻像一阵风,几乎没有声息,但他的话也并非全不带刺:“也是,与其杀了我,你不如去杀了那个害死顾瑾的人。”
“顾瑾的公道,我会替他讨回来的。”霍景延道:“你呢?”
顾珏问:“我?”
霍景延的声音几乎有些蛊惑的意味:“一切尘埃落定之后,你想离开吗?”
“想。”顾珏说。
他必须离开这里,离开霍景延。
只有离开这里,他才不会被霍景延眼里的恨意吞没,他才有生的可能。
似乎是怕霍景延不能理解他的请求,顾珏重复道:“等所有的事情结束之后,我自然会滚得远远的,再也不在你眼前出现。”
霍景延却并不喜欢这个答案。
他蓦地紧了紧手臂,怀中的人被带着向前,两人几乎就要鼻尖相碰。
“呵呵……这个期待,你最好早早放下。”霍景延冷笑道:“要一个人的命,有很多种兵不血刃的方式。比如,夺走他的希望。”
顾珏这才听出不对来,声音里几乎带了颤抖:“霍景延!”
他原本一刻不停地在挣脱着霍景延的钳制,骤然间,那股巨大的力量松懈了下来。
他被惯性带得后退两步,霍景延背过身去,抓起文件扔给他。
顾珏翻开文件,才看了两页,脸色便一片惨白。
“这是什么意思?”
霍景延倚桌抱臂,像在欣赏着什么美妙的画一样。他噙着笑,向来温柔的双眸在背光处显出一种阴翳。
“从今天开始,你就是‘顾瑾’。”霍景延说:“我不会离婚,也不想离婚。所以,你只要还有口气在,就得在我身边履行伴侣的职责。你要和我一起出席所有重大场合,要来盛启坐上你该坐的位置,要听我的话,做我允许你做的事,还要和我住在一起——当然,也要睡在一起。‘一生忠贞不渝,直到死亡将我们分开’。”
霍景延重重地念出当初结婚时的誓词,此时听来,却像一种疯狂的威胁。
顾珏撕碎了手中的文件,扔到霍景延身上:“你疯了吧,折磨我就算了,还要折磨你自己!我不是顾瑾,我永远也比不上他!”
霍景延答:“你的确哪里都比不上他。”
“空中撒盐,柳絮因风,再如何相似,它们也不可能是雪。”顾珏颓丧地跪坐在地:“霍景延,求求你放过我……”
霍景延没有回答,只平静地从桌上拿起另一份:“你尽管撕,我带了很多备份来。”
顾珏以为自己在哭,但摸了摸自己的脸,其实泪早已经干了。
“只要你签字,我就放过顾氏。”霍景延接着道:“当然,不会放过你父亲。但顾氏那些无辜的员工,你哥哥殚精竭虑留下的财富,我都可以完璧归赵。”
“霍景延,你真是个王八蛋。他对你那么好,你竟然拿他的心血来要挟……”
霍景延歪了歪头:“他对你不好么?你又是怎么做的?”
顾珏蓦地噤了声,手指紧紧扣在地毯上,指节已经毫无血色。
霍景延换好了衣服,还贴心地为顾珏留下了他惯用的签字笔。
“其实……”顾珏喃喃道:“我签与不签又有什么区别。”
霍景延迈过他的手:“到底是顾瑾的弟弟,你也并不算太笨。”
离开赫兰道,霍景延独自开车驰下山道。
林间清风吹叶,他却始终分辨不了那巨大的风声从何处而来。
顾珏曾经填补了他漏风的心。而现在,无论他如何补救,如何填充,这个豁口都只是更大,也更鲜血淋漓了。
除了强迫顾珏分担他的痛苦,他感觉自己别无出路。
顾珏像日出前的雨雾一样,阳光一旦出现,它就会消逝得无影无踪。
为了留住雨雾,他必须这么做。
作者有话说:
空中撒盐,柳絮因风,来自世说新语·咏雪
今天也是乞讨海星的一天呢!
第45章 断翅
顾珏养了一只蝴蝶。
翅膀断了一半,在阳台的角落里挣扎。顾珏把它捡回来,拿一只薄薄的纸箱罩住了它。
他找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扔进箱子里喂食,几天过去,发现它还活着。
霍景延有一天突然留意到这纸箱里的蝴蝶,沉默了片刻:“它活不长了。”
顾珏不回答,他觉得它是想活的。
面对霍景延,顾珏也彻底不再反抗。霍景延不许他用抑制剂,他就乖乖地在发情期等着霍景延回来。因为害怕霍景延会说那些让他伤心的话,所以他总是沉默,不怎么接话。
霍景延几乎每夜都留宿,深夜或是清晨再离开。
住在赫兰道的每一天都是一模一样的。
这里的人将顾珏照顾得无微不至,但他的身体状况还是一日不如一日。他经常咳嗽,偶尔呼吸困难,心率陡然一跳什么的都已是习以为常的事了。
有一天顾珏听到霍景延追问医生为什么他的脸色总是不好,医生说这霍先生你得去问医学心理科。
顾珏久违地笑了。他羡慕医生不怕霍景延,一句话就能把他气得够呛。
赫兰道的保护始终没有松动的痕迹,顾珏有时只不过站在二楼的阳台上,楼下的保安都会如临大敌地蹲守在楼下。
顾珏发现,霍景延似乎很怕他死了。
也许是因为倘若他死了,霍景延就连假顾瑾都没得看了。
霍景延心情好的时候,会施舍给顾珏看新闻的权利。他每天坐在全息投影前,一待就是一天。
他看新闻里那些环境变化、政治博弈的新闻,试图从新闻里看到顾天忠或者是仇是,只有在看到霍景延时会条件反射地换台。
霍景延有一次给他带回来一套画具,简单的铅笔和速写本。画架没有,因为画架的木头折了也是锐利的。削笔刀也没有,他把笔尖用秃了,会有人来帮他换新的。
顾珏一直觉得这很浪费,直到有一天他在阳台上看到杜照和他的小弟们蹲在花坛边削铅笔。
除此以外,生活一切如常。
甚至顾珏隐约觉得,他和霍景延在顾瑾的问题上是同一条战线的。只有在聊到顾瑾的时候,他们才会同时流露出那种温柔而怀念的表情,然而一旦四目相对,就像遇火的冰一样,顾珏能够清晰地看到霍景延脸上的笑意消逝的过程。
他告诉霍景延,是霍岚杀了顾瑾。是在床上说的,那时霍景延正在摆弄他的身体。话音刚落,霍景延的手就停了,他抬头问:“你怎么知道?”
“那天在霍岚的别院,他以为我吃了吐真剂,亲口告诉我的。”顾珏淡淡地回答,最终没有告诉他霍岚自称喜欢顾瑾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