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岁理看向杜楚,杜楚点头:“跟你这么久了,我也差不多记住了,就那些画,我可以试试。”
关岁理点头,两人的视线一触即分。
关岁理朝着左边走去,他的脚步很快,可落下的步幅却无法太大,于是他走得并不快。
他来到了丝带的尽头,另一条的丝带距离他的位置格外遥远,那是他也难以逾越的距离。
关岁理手上出现了一条钩索,可脚下的丝带实在太过纤薄,他也不知道这一层纱巾究竟能不能承受得了半点外力。
于是他手里的钩索又消失了,他手攥紧了脚下的丝带,用力一荡,人就跟着丝带荡了出去,半途,他松了手,人在惯性中,惊险地攥住了对面的丝带。
他爬了起来,额头上已经出现了细密的汗珠,可来回走下来,周围并没有任何新的线索,他只能盯准了下一条丝带。
苏飞和杜楚也动了,他们有两个人,比关岁理方便很多。
他们彼此之间连着绳索,用抛接的方式前进着。
也是大汗淋漓。
关岁理越过了一条丝带,正要再次起跳,却忽然停住了。
前面的丝带上,一个浑身白色羽毛的人伏在那里。
关岁理不知道自己一旦过去,惊动到他会发生什么,这个人是会被彻底惊吓蜕变,将他直接掀飞,还是依旧缩在那里,他不敢赌。
他看着这人身上缓慢生长的羽毛,荡了出去。
人在半空中,他向着前面的丝带伸出了手,然后,一触即过。
那丝带在关岁理碰过后,轻轻地抖了几下,上面的人似乎有所察觉,可很快,那动静就消失了,那人又趴了回去。
而关岁理,他已经借着那一点力又一次荡了出去,新的丝带就在前方,越来越近,可他的冲势已经减缓。
他的手抓出去,跟那条丝带擦肩而过,他坠了下去,可却忽然,一只脚勾在了丝带上,他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完成了翻转,那距离被他的腿长瞬间缩短,他挂在了丝带上。
随后,他膝盖一用力,人荡在了丝带上。
他就这么一路越走越远,检查着每一条丝带。
终于,第十条的时候,他在丝带上看到了一些奇特的纹路,那凹陷的形状特殊,而且,像是不完整。
关岁理又翻了一条,两处痕迹拼凑出来,那竟然是……嘴唇的样貌。
关岁理头脑中有了一个答案,他又翻了几条,他说出了那个答案。
“果皮。”
一幅画再次出现,那画上漂浮着被从水果上削落的果皮,却保持着他们还在水果上的形状。
而在那果皮的外部,一个人的五官浮现而出,这个时候再看,那果皮的形状又不像是水果了,更像是一个人的头颅。
那眼神盯着你,无论躲到什么位置,都好像在注视这你,关岁理不想再看第二眼,他选择了离开。
在他将丝带走到头之后,回到了原地,杜楚和苏飞已经先一步回来,他们的方式比关岁理要方便安全很多,也快很多。
他们的身后,一幅《莫比乌斯带》静静悬停在那里。
关岁理没有开口,杜楚先一步接了话:“我们确认,已经找遍了。”
关岁理皱起了眉,他也已经找遍了,那这里还能有什么没找到的秘密。
周围那些人的呼吸逐渐在加重,他们似乎听到了羽毛从他们的衣服里长出来,扎进血肉的声音。
苏飞已经准备好了钩索:“实在不行,就上钩索,多搜查几次。”
“这破地方,就这么几条丝带挂着,这不是存心要人命吗?”
忽然,关岁理好像从他的话里听到了什么,蓦地抬头。
他看向了那些丝带悬挂的顶端,这些丝带能不飘落,那它是挂在哪里?
总有个固定的地方。
杜楚也意识到了什么,他朝着那些悬挂的地方接近了些。
那些悬挂的节点仿佛是一圈一圈的,这样的图形实在太常见,即使在埃舍尔一个人的画作中,符合这样规律的画作也不胜枚举。
但是关岁理忽然想到了刚来到这个关卡时走的那条阶梯。
有什么在头顶看着他们。
唯一的解释,就是这场地里还存在一个生物,且那必然是一个庞然大物,盘踞在高空俯视着一切,在他们仓皇无助的时候,施加给他们小小的绝望。
他说:“蛇。”
他话音落下的时候,耳边似乎响起来蛇信嘶嘶吞吐的声音,头顶传来砖石的声音,那些悬挂这丝带的节点,有什么在缓慢浮现。
可那大小和纹路,却不像只是一幅画。
那纹路盘踞了整片天际。
第一个环形的纹路彻底清晰,另一个环形便套在他的中间,延展开去,随后,就像乍现一样,那些环形蓦地以他们为中心,套满了天空。
而在这环形中,有一条长蛇缓缓攀爬了出来,自上而下,阴沉沉地盯着他们。
最重要的是,这条蛇的身上,有着醒目的序列九的标志。
那通体漆黑的蛇鳞,若隐若现的银色暗纹连成孔雀的纹路,关岁理几乎下意识认出了他的身份,这是季开!
第083章 驯服
那条蛇盘旋在头顶, 缓慢爬行,但那蛇实在太长了,看到尾才注意到他的尾部还挂着其他的东西。
蛇尾卷曲成一个圆环,一只只鸟儿毫无所觉地被圈在那里。
他们才忽然意识到, 之前飞上去的那只鸟已经不见很久了。
那尾部甚至还在隐隐的收紧。
同时收紧的还有看着人的心。
冰冷的茶红色竖瞳审视着下方这些蝼蚁, 目光在关岁理的身上停留了片刻, 随后, 迅猛地朝着下方趴伏的那些人扑了过去。
他森森的毒牙对准了那些人毫无防备的脖颈。
关岁理几乎下意识就要冲过去,手却被人拉住了,杜楚眉眼间写满了不赞同:“你救不了他们,现在当务之急是离开这里。”
他的手指一指头顶的那巨大的纹路,才发现, 在那条蛇头曾经盘踞的地方,一个幽深的隧道出现在那里。
关岁理一下子都没挣开他。
苏飞看看洞口, 又看看杜楚拉着关岁理的手, 终于看不下去, 拍掉贾高的手:“说话就说话, 动什么手, ”他活动了活动手脚, 挡在了关岁理的面前,“你先走, 我把他带上。”
杜楚居然点了点头, 然后就朝着早就物色好的方向走去。
苏飞松了口气, 刚打算跟关岁理客套几句, 猛地一阵腥气袭来, 眨眼蛇口已经到了眼前。
蛇竟然放弃了那些鸟, 来攻击他了!为什么!
他后背瞬间发凉, 手中钩索出现就要对着蛇头抛出去。
关岁理挡在了面前。
苏飞目眦欲裂,果然关岁理扑在即将落下的蛇口之下:“你疯了吗?跑啊。”
他拔腿就要去救关岁理,可他心里已经沉了。
巨大的蛇口,眨眼就能把人一整个吞了。
他的心已经凉了,杜楚也迅速在出口系了根绳子,顾不得出去,一拉就往下跳。
然后,他们在半途,同时听到一声巨喝:“季开!”
那声音他们想象不到居然是关岁理发出来的,那声音里有多少气愤和不甘,居然是关岁理拥有的。
他们忽然意识到了这条可怕的怪物在关岁理那里是有名字的,本来还带着观望的脚步再也停不下来了。
关岁理会被意味和感情吞噬的,他之前还有逃生的希望,这下死定了。
“季开!”
关岁理抬头,望向那冲来的蛇头,喊着他的名字,希望能让他停下来。
可是那冲势从不消减,关岁理拔出了长刀。
他的格斗和武器都极其精准且狠辣,一招一式出手就带着煞气,跟他本人的外貌以及身份都截然不同,就好像这一刻,换了一个人一样。
长蛇终于撞在了上面,血光乍现,寒光刀影,蛇毫无障碍地冲破了丝带,连带着站在上面的人。
杜楚和苏飞同时停住了。
他们还不敢相信关岁理就这么消失了,他们还在寻找任何的痕迹。
然后,长久的寂静后,他们听到了排山倒海的翻腾,长蛇从下方翻上来,剧烈的疼痛让他的尾巴松懈,本来被缠在上面的鸟一个个跌落。
杜楚和苏飞赶紧四散,甩出绳索将那些鸟接住。
长蛇翻上了天际,他们才看到蛇头上有什么存在,白色的衣摆飞扬,那是关岁理。
他一身猩红的色,分不清是谁的,长蛇剧烈地翻腾,想要把他甩出去,但关岁理手上的绳索死死捆着,他怎么摇摆翻滚都无济于事。
他盯住了头顶的纹路,朝着上面撞去,想要拼着自己受伤,也要把身上的关岁理碾碎。
“季开,你醒醒。”
关岁理从没有见过这样的季开,他拉扯着身上的绳索,想要唤醒他,可季开的眼睛依旧死死盯着头顶。
他知道现在的季开非常不对劲,他该尽快离开这里,等到季开升得再高些,他怕是跑都没地方跑了。
他的刀悬在了绑着他们的丝带上,但手下的鳞片冰冷,那双瞳孔里的颜色诡异的浑浊,他又犹豫了。
这一关的不对劲从一进来就能感觉到,之前的关卡不论怎么古怪,但大致是套在一个故事剧情里的,给了人抽丝剥茧的缓冲时间。
可这一关,一步一杀招,根本连喘口气的时间都没有。
他走到现在,也根本看不出其余的东西,只看出了法涅斯想要置人于死地的心,或许就连那个老人,都是在法涅斯的引导下,把他送到了这个地方。
然后让他见到了这个模样的季开。
他一旦这个时候离开了,季开和这里的那些人……
法涅斯算得确实很准。
他吸了口气,看向了下面,冲着那两个人喊:“出去。”
关岁理的喊声惊动了季开,季开一瞧下面两个人,就本能要冲过去。
杜楚和苏飞都惊呆了,他们不理解自己为什么会有那么大的仇恨在身上,巨大的长蛇袭来,当即不敢停留,杜楚喊:“带上人,走!”
苏飞立刻一手拉几个,就往杜楚的绳子上爬。杜楚焦急地一个一个扔进洞口。
关岁理拼命勒季开:“季开,你疯了吗?”
蛇头到来的刹那,他们已经到了洞口,可是目光是挣扎的。
苏飞喊关岁理:“快过来。”
杜楚已经把他拉近了洞:“我们带不走他。我们在这里只会妨碍他,虽然不知道他要做什么,但是这是我们唯一能做的了。”
苏飞愤怒喊:“活着出来!”随即跳了进去。
洞口迅速消失,苏飞最后的视线中,蛇硕大的头颅轰然撞来。
随后,有什么蒙住了他的眼睛,把他带了回去。
“走吧。”
下一刻,洞口闭合。
***
关岁理死死攥着手上的绳索,手背的青筋在皮肤上勒出了痕迹。
他在季开撞上洞口是,猛地一拉,季开吃痛冲上了天空,头顶的花纹越来越近,压迫感也越来越厚重,手下的蛇却猛地加了速,关岁理的心跳越来越快。
他的目光在下方的动作和越发接近的砖石上来回交替,实在赶不上,他怕是真的要被撞碎了。
他拍打着季开,拉扯着他的鳞片,可现在的季开,就像真的变成了一条毫无理智的冷血动物,完全没有回应。
他手中的刀一咬牙刺了下去,可季开也只是剧痛地哀嚎,挣扎着继续撞去。
关岁理看着那砖石即将磕在头上。
他看向了那洞口,在洞口彻底合拢的同时,头顶的砖石就要挤压上他的肩背,他却闭上了眼睛。
他伏在了季开的背上,额头抵上了他的脊骨。
下一刻,分明平静无波,却好像有什么未知的东西觉醒了,那种隐秘而最深入人心的波动从关岁理的身上流淌出来,渗入了长蛇冰冷的血肉。
长蛇整条身躯剧烈的挣扎了起来,那是比之前那一刀更疼痛百倍的刻骨,他一摆尾,头顶的砖石被他直接拍碎,他扭曲着阴差阳错从那洞口冲了出去。
他好像只知道乱闯一样了,什么都阻止不了他,无数砖石纹路在他的挣扎下碎裂,丝带失去依附落入无尽的深渊。
忽然,乱闯的长蛇在即将撞上什么的时候,僵直了一般,他从高高的半空跌落下来,摔在那巨大的纹路上一动不动了。
只他那双眼睛还半睁着,里面冷冰冰的茶色好像凝固了一样。
关岁理临近地面,就把自己身上的绳子割断滚了下来,他在地上滚了几圈,差点从纹路的空隙摔下去,他急速刹车,沾着一身鲜血和尘土爬了起来。
他走到了季开的面前,可不等他靠近,季开就忽然反应极大地挣扎了起来,甚至他僵化着,忽然就又能动了,朝着他就是一口。
关岁理手中长刀又一次出现,只不过这一次裹着刀鞘,他朝着季开劈了下去。
季开疼得直接倒了下去,可才倒下,就又一次更加剧烈地窜了起来,直起身子扑了过来。
关岁理从那双逼近的眼瞳里看到了自己的样子,一身的鲜血,拎着长刀眼神就像是个杀人恶魔。
他望了季开一眼,随即,抛掉了长刀:“不要怕我,我不会伤害你。”
他面前,一道高高的阶梯凭空升起,季开撞在台阶的尽头,喊叫了一声,停住了。
关岁理踩了上去,一级一级台阶,均匀的步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