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们也都知道关岁理说的没错,光看刚刚躲的那几下,他们这里没人做得到。
众人悄悄瞄了眼青年,青年摇了摇头,众人只能叹息,他们都是技术人员啊,哪个技术人员会浪费时间去研究打架啊,能完成每日锻炼任务就差不多了,有这时间做看几篇论文不好吗?
野蛮,不讲道理!
青年审视关岁理,刚走一步,手上一疼,掐着的小黑盒子啪地掉在了地上,青年脸都黑了。
关岁理还是那副语气:“暗算对我也没用。”
青年简直磨了磨牙,他的专业受到了挑衅,他有的是手段杀死关岁理,可现在周围还围了这么多人,他难免束手束脚。
犹豫间,所有人都听到实验室内叮地一声,仪器轰然落下。
他赶忙抬头,关岁理已经开门闪了进去,他下意识跟进去,可脚在踏进门口时,却不受控制停了下来。
关岁理进了门,第一时间去看仪器的输出界面,上面显示成功输出单位1,可盛放产物的托盘上,空无一物。
关岁理不信邪地去检查,季开冷不丁开口:“小心。”
随即,那种熟悉的恶意扑了过来,只是还没到近前,就被另一股恶意压到了一边,随后消失了,季开把什么东西赶走了。
关岁理对这仪器产生了一个可怕的猜想,季开说:“刚刚那只,从里面出来的。”
这仪器竟然是所谓的‘人类’母胎,所有的精神体都从这里诞生,这东西竟然是人造的!
真相竟然是这样!他们为什么要做这种可怕的事情!
关岁理愤怒回头一看,他发声要质问,却说不出话。
身后的那些人,无一例外脸上都出来了短暂的空白,像是什么都看不到了。
片刻后,他们面上才恢复表情,带头的青年终于进来,一把要抓关岁理:“够了吧,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滚出去。”
关岁理躲开他:“你们制造精神体,冒充人类,还试图欺骗我,你们犯的,是联盟法则第一大罪,反人类罪。”
“身为人类公民,我有权协助军方抓捕你们。”
“够了,你在胡说些什么!”青年指着机器,“这就是一个影像模拟机器,我们只是要模拟一下那些精神体的样貌,方便后续研究,你在乱说什么!关岁理,你的研究还没完成,未来对联盟有很大的价值,我不想杀你,可你别太过分。”
青年的气恼不像作假,关岁理能看出他没有说谎,耳边季开斩钉截铁也说:“信我,我不会看错。”
可是这两个人,必然有一方撒了谎。
青年他们之前那么慌乱,这种东西为什么值得他们那么紧张,他们分明就有问题。
“你真的觉得,你这是在做一件拯救人类的事情?”
青年已经不想跟他搭话了:“罗老师,我不认为他能加入我们。”
一瞬间,罗歌身上投来凌冽的杀意,可许久,这位老人只是遗憾地望了关岁理一眼:“把他赶出去吧。”
周围人都满脸担忧,青年已经抬手,他说:“关岁理,你太傲慢了,不要反驳真理。”
随即,一阵汹涌的气浪瞬间挤出,灼热的温度几乎瞬间就能烧焦人的皮肤,关岁理本能一躲,身后只有一扇狭窄的窗户,他从窗户跳了出去。
耳边是罗歌的声音,依旧那么慈祥:“关岁理,在确认真相前,不要轻举妄动,这是我之前教过你的,我再告诉你一遍。”
“时间会证明一切。”
关岁理落了地,再抬头,这座楼所有的窗户齐刷刷落下精铁的窗柩,那一声声清脆的闭合声,所有的窗户已经上锁。
里面的人已经拒绝再和他交流。
关岁理的心越发冰凉,那砰砰砰的铁锁落合,他的大脑也忽地冷静下来。
他一阵后怕,两边人剑拔弩张,他们刚刚就要打起来了。
他竟然会这么生气,可是他又为什么不会生气,他们犯的,是要跟他们的成就一样留在史书上的罪。
他现在查察觉自己的不对劲,不管结果怎么样,一旦打起来,不管他伤到了谁,那后果他都无法挽回。
这是法涅斯的圈套,如果不是罗歌的惜才,还有青年的忍让……
关岁理的大脑中警钟震天,他彻底清醒。
他意识到自己的傲慢。
这样更回去细想,他发觉了这些人的不对劲,所有人脸上那一秒的空白。
他读过一篇论文,当认知和事实出现差异时,人类的大脑会欺骗自己。
也会出现意识的缺失。
他们面对制造精神体的机器,却固执地认为那是模拟信号的实验。
他们每个人的行动都带着信念,那是只有萤火投身于黑夜才有的决绝。
他们每个人跟关岁理说的,都是真的。
至少他们自己,是这么认为的。
就像是……
“不觉得奇怪吗?”季开总是跟在他的身边,“你来了这关,虽然每天的工作会耽误你的时间,也会影响你的判断,可是这里的其实对你更有利。你熟悉这里的规则,能使用这里可怕的仪器,你在这里无所不能。”
“法涅斯可不会优待你,他只是准备了更大的礼物。”
关岁理下意识摸了自己的头,那脆弱的人脑骨骼下,藏着一个不可言说的秘密。
季开遗憾地说:“这些人,我猜已经被心理颜色干涉法影响了。”
关岁理抬脚就去了情绪色彩研究室,要是这里使用过,他就能找到记录。
他也不知道到时候要怎么面对这一切,只是……如果他当初没有研究这个,是不是一切都不会发生。
关岁理赶到的时候,早晨的钟声响起,关岁理抬手推门,却第一次没有推动。
他望着里面冰冷的屋子,所有的灯灭了,往日热火朝天,今天却没有一个人在,再没有一个人上来喊他所长。
简直就像是所有人都已经做好准备,背着他做了坏事,现在被发现了,一起跑了。
关岁理攥着拳头就要砸门,季开眼尖地瞧见旁边的公告,忙喊:“你们是不是今天休假?”
关岁理落下去的手停了,他慢半拍才想起这事情,眼珠子转到了公告上。
他脑子缓慢转动起来,即使是科研,也不可能无休无止,他们也是人,也需要休息。
他不记得具体的安排了,最近过得实在颠三倒四,他正好撞上了这一天。
他掏出腕表就要发通知,叫人回来,季开叹了口气:“明天行吗?”
关岁理不明白他的意思:“今天有什么顾虑?你担心我忽然叫他们回来,会被人察觉到不对劲?我抓不到人?”
季开气笑了:“是,你说得对。”
关岁理还真的信了,季开骂了句:“对个屁,你看看自己的脸色,你都多少天没睡过觉了,来了这么多天,就昨天眯了那么一小会儿。”
“你都变笨了。”
关岁理不接受别人怀疑自己的智商,可是他遇到别人的话,一向从善如流地会反思一番,他发现,自己这段时间,确实有些失去控制了。
他看向玻璃门上的倒影,白大褂的他依旧严肃,背也挺得足够板正,可谁都能瞧出这个人的疲倦,从内而外透漏出一种失败。
他的精神绷太紧了,这不止是这一关的影响,长久以来,他自从来到十序列以后,不,在进来之前,他就已经经历过一段殚精竭虑的生活,他的脑子已经发出了抗议。
意识到之后,他忽然就觉得肩膀沉重,他有一瞬间懦弱的想法,想要找个地方好好睡一觉,可他已经没有时间了。
季开语气无奈:“反正都放假了,你也放一天吧。”
“精神体我会帮你守着,你不用担心。”
“这一关法涅斯不可能让你简简单单出去,你最好做好准备。”
动摇关岁理的是最后一句话:“你去过我家了,可我还没有见过你的屋子。”
“难得来一趟,能请我去喝一杯茶吗?”
关岁理望着看不见的虚空许久,带着季开回了自己的住所。
他的住所离研究所不算很远,和私人训练室挨着。季开进去前,还有些拘谨,就这么来,也没带点礼物,总觉得有些唐突,可很快他就没了这样的想法。
屋子比韩井的还要大,可一进去就发现,能活动的地方实在小得可怜。
三层屋子,一层堆满了书籍,书多到要靠图书目录去找,二层堆满了关岁理的手稿和资料,手绘工具整整齐齐挂在墙上。
手稿有些还散乱着,叫人心惊胆战,惟恐一阵风吹来就吹走哪张,那不知道是多大的损失。
可能这也是为什么,屋子里的窗户一直紧闭的原因吧。
关岁理径直上了三楼,这里就像一个正常的住所了,色调是联盟分配时候的原配装修,关岁理看来是半点没动过。
季开十分庆幸自己当初审批的时候批准了个比较温馨的色调,屋子里至少没那么没人味。
季开借着关岁理看不见自己,在屋子里转了圈,对阳光和温度满意地点了点头,就算不装修,这里住着也会很舒服。
他回到客厅,就发现桌上多了杯茶,关岁理胳膊上挽着脱下的白大褂,不甚熟练地冲他点头,干巴巴说:“招待不周,欢迎。”
季开瞧着那杯洒了一茶托的茶水,忽然就笑了:“多谢款待。”
只是他实在遗憾,那杯茶,他真的很想尝尝。
第165章 假期
关岁理大概真的很少招待客人, 递了茶也就会说这么一句,然后没一会儿,自己面前那杯茶磨蹭着喝完了,就若无其事假装对方不存在, 自便了起来。
他果然十分顺手, 路过就把手上的白大褂丢进了洗衣机里, 季开乐了, 这人真的跟想的一样,每天都要好好洗他的白褂子,幸亏联盟的褂子质量不错,他们一年发多少套来着?
他跟着关岁理进了厨房,泡过茶的茶壶放在一边, 关岁理把壶挪开腾出地方,往洗手池里放水。
等待放水的时候, 他去冰箱拿了点菜, 竟然是要做饭的架势。
季开诧异地往冰箱一瞄, 得, 又是一套标配的每日生鲜配给, 摆了小半个冰箱。
关岁理挑了些拿出来, 挽起袖子洗菜。
季开实在稀罕,虽然看家里的装修, 还有冰箱里那架势, 他最好不要对这顿饭抱什么期望。
但是他还是移不开眼, 让人满意的光线洒在厨房里, 也洒在关岁理的头发上身上。关岁理认认真真弯腰洗着菜, 神情专注仿佛在清洗试管, 可他整个人好像忽然就暖了起来。
衬衫绷在小臂上, 皮下的血管起伏,水溅出来一些。
他这一刻有种莫名其妙的错觉,仿佛第一次意识到,这个人是真正活着的。
关岁理处理了一半食材,焯水后丢进锅里去煮,咕嘟咕嘟的水冒着泡。
剩下的火一开油一翻,他抛进锅里,娴熟地翻炒。
那样利落稳当的动作,竟然是个高手。
季开都觉得奇了,关岁理竟然真的是会做饭的,炒完菜后,关岁理面无表情一颠锅,把菜倒进了盘子里。
盘子下方就是加热板,点开,他就出了厨房。
季开习惯性要跟着,可面前的门一关,里面传来淋浴声,他顿时抬不起脚了。
他也不知道自己都想了些什么,竟然就那么干巴巴在门口站着,门开了才回神。
关岁理裹着浴袍,擦着头发径直从他身体里穿了过去。
季开现在庆幸关岁理看不见自己,不然他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自己的行为。
关岁理收拾完,厨房的汤已经炖好了,一个汤一个菜,再加一碗面,简简单单摆了一桌。
关岁理就拉开凳子坐下吃饭,他吃饭也很认真,细嚼慢咽,这个时候,一点都不像一个平时赶时间的工作狂。
看着甚至有点乖。
实在没想到关岁理在家是这个样子,头发湿湿软软的,垂在头顶,还在滴水,所以他脖子上挂了条毛巾,人也跟着倦怠了。
食物的热气扑上来,他的面貌变得模糊,水汽里,季开望着关岁理的脸,他咀嚼的频率,时间也慢下来,他一个精神体,竟然也跟着察觉到了放松。
他觉得自己下次如果想弄个安全屋,就照这个屋子弄好了,哪怕最后死在里面,他也觉得是个不错的归宿。
关岁理吃得慢,可是一口一口,那么大一盆汤和菜竟然见了底,面条一碗更是干干净净。
他忘了关岁理那么饭量来着,这人怎么那么能吃?瞧着还是那么瘦。
关岁理放下碗,连日困苦的胃变得熨帖,他瞧着脾气都比平时好了一点,发觉自己忽视了季开,难得起了点同情心,他抽了张纸擦嘴:“你需要吃点什么吗?”
季开声音低沉,满是遗憾:“可惜吃不到啊。”
关岁理警惕地闭嘴,他察觉到了季开的意有所指,他就不该多问。
关岁理起身,吃完的碗送进厨房,回来拿杯子的时候,他望了望给季开留的那一杯水,顺手就给倒进了桌上摆着的两盆小绿植里,快得季开都没拦住。
季开都震惊了,他就是这么养花的?季开简直怀疑自己学的那点养花知识是不是错了。
关岁理进厨房了,季开绕着那两盆小可怜转,还在想怎么委婉跟关岁理提个醒,查查茶水能不能浇,能浇也不能浇这么多啊。
这么想着,就瞧着花盆底部飞速抽出几个细管,将水几下抽走,临了测了下土壤,又吭哧吭哧擦了遍叶子,才缩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