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副果然有些生气,警惕着打量着关岁理,半响,他又看了眼船头还在那里帮他把着舵,但是明显已经开始不耐烦的船长,叹了口气。
“我可以告诉你们。”
白文学虽然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但也跟着松了口气。
“但是,”大副看着他们,“之后他要是发脾气,不管他多过分,你们都不能再闹了。”
白文学还在思索,关岁理代表他们同意了这个要求。
大副终于真心实意地笑了,眼看着一边船长已经开始找人,他匆匆从自己的航海日志上撕了一张纸,写了些什么塞给白文学就要回去。
他走出几步,关岁理忽然开了口:“你如果真的为他好,就不该继续了。”
大副脚步顿了一下,但也只是那么一瞬,就继续走了出去,没有任何回答。
白文学听着这两人打哑谜到现在,要是再听不出点什么,他这治安军也就白干了。
他看着船长在见到大副后明显平静下来的神情,一个猜想渐渐形成,他回想起了船长和大副的住所,以及跟他们同住的那些人,对船长长久以来的暴躁忽然有了些明了。
只是他一时依旧有些难以置信:“这简直是在胡闹。”
“为了我们自己的安全,不继续激怒他,确实是最好的选择。”
白文学深以为然,他点了点头:“那我们就……这样看着?”
可是他问完也就意识到了,他们要是真干点什么,惹恼了这艘船的大副,那应该也不是什么明智的选择。
白文学忍不住骂了声娘。
他拿起了刚刚大副塞给他的那张纸,那上面是一个三维坐标。
他们往航海图走的时候,发现他们不见了的老大带着人跟了上来,揪着团子的领子就骂骂咧咧问他干什么去了,但是他念叨半天,结果也没人理他,他更气了。
团子现在都敢不听话了?
白文学还在那个航海图上戳来戳去,老大好半天才瞧见那个坐标,终于意识到了什么。
“这谁给的?”
白文学看着地图一点点缩小范围,那一个选中的点位被逐次放大,终于回了他一句:“大副,他说这里有东西。”
老大顿时眉飞色舞拍了下他的肩,刚想夸夸白文学能干,只是他话还没出口,他看着那地图最后被放大到极限,围绕在那个点位四面的漩涡图样,沉默了。
他指着那个漩涡图样问:“你是说,要我们穿过这玩意?”
白文学也意识到了大副说的他们回不来到底是为什么了,他也有些犹豫:“应该?”
关岁理估计了一下距离,那是他们光过去就会耗尽能源的位置,更别说穿过那能绞得人粉身碎骨的漩涡了。
现场的沉默有些尴尬。
白文学看着关岁理的脸色,揣摩了一下这位大佬的意思,问:“要不,劫个船?”
然后他出口,就看见关岁理一下子盯住了他,眼神里的情绪难得那么明显,那是“你居然也要闹翻天了”的意思。
白文学再一看老大和其余闯关者,那眼神跟关岁理如出一辙,他想辩解是要跟着关岁理的路子走都没处说。
这活没法干了。
好在老大难得说了句人话:“这边要闹翻了,人鱼那边的结果就拿不了了,我们不是要靠那个通关?被通缉的滋味我可清楚了,干什么都不方便。”
听着还挺骄傲,白文学习惯性想去掏枪,但是他忍住了。
“给我点时间。”
关岁理轻飘飘这么一说,所有人就放弃了思考,把这个重担交到了关岁理的手上,只是他们今天鱼都抓完了,一个个缩在船长的置物架上颠来颠去,也没听他再说一个字。
情不自禁都有些急躁。
实验室门口,他们瞧着关岁理依旧毫无波澜地翻着报告,明显也没什么收获的样子,这份急躁就更压不住了。
等等等,万一等到最后也没有结果呢?
雅可夫那个人看着就不靠谱。
老大索性压着声音比了个动作:“要不我们现在抢了这实验室给你?你上去试试?”
“拿了结果要是还不够,我们明天再去抢船。”
很好,规划得相当完美,换以前白文学早就把他给毙了。
关岁理并没有回答他,老大暴脾气都压不住了,所以也没有注意到关岁理在他提起试一试的时候,神情有些许的变化,那是一种从未出现在他脸上的茫然,很轻微,一闪就过去了。
但是终究是出现过。
一边的人鱼支着脑袋,像是发现了什么,盯着关岁理露出了一个不太友善的微笑。
老大最受不了别人不说话,但到底还是没敢动手:“你好歹穿个白大褂,你不试试怎么知道不行。”
旁边白文学按着老大的头把人按在了地上:“你不说话没人当你哑巴。”
老大愤怒地拍了下地板。
事情没有进展,夜晚也要来临,他们跟着买菜的人鱼走在路上,那股烦躁已经成了无力。
尤其他们看着关岁理还有心思转摊子,跟店家讨论什么花的问题,他们心头对关岁理的信任都有些岌岌可危了。
这鬼地方哪来的花,一路上连根草都看不见,估计早就死光了。
这么缺吃的少用的,也不知道什么物种才能活下来。
最关键的是,现在是讨论这个的时候吗?
尤其是刺猬头,他眼中的浑浊也在看到关岁理的同时,都少见地露出一些仇恨的光,他拉着小辫子偷偷落后,小声商量着什么。
回到那间宿舍,即使赵想和三三卖力做了饭菜,气氛也比不上以往。
唯一能吃得下的,也就是关岁理和人鱼了。
他们忐忑地等待人鱼放下筷子,然后人鱼的凳子被缓缓地拉了开,所有人瞬间抬头,看着人鱼目光在桌边转了一圈,最后落在了刺猬头身上。
他的语气里不情愿都快溢出来了,就好像这事有人逼着他一样,半天才来了句:“就你吧。”
刺猬头一哆嗦,魂都飞了。
敢情他就愿意了?
他赶忙在桌上用眼神求救了一圈,可是其余人都在看关岁理,他于是也只看向了关岁理,可是终究,这个人依旧没有开口。
他就知道,这个人根本就是想他死。
装什么好人,他早就看出关岁理是个什么货色了。
他一步一个脚印跟着人鱼进屋的时候,目光里只剩下了对关岁理的仇恨。
人鱼当然看得到,他也明白这个人有多么愚蠢,根本不知道自己该恨的是谁。
但是那跟他有什么关系。
门砰的关上,将人鱼和刺猬头关进了那扇门中,桌上刺猬头的饭还剩下大半,显然这个位置曾经的主人根本没心思吃饭,也就勉强扒拉了几口。
白文学有些忧心地看着那扇门,刺猬头的眼神让他很不舒服,他总觉得今天晚上会发生些什么。
其实那是他们所有人都心知肚明的结果。
这个结果早就该发生,在他们刚刚来到这个关卡的时候,那挑拨离间的法涅斯就险些在他们这帮不成阵营的人中间制造出混乱。
但是这混乱因为关岁理压到了现在,已经很难得了。
他犹豫了片刻,看向一边的关岁理:“如果我不在了,你能不能带他们出去。”
关岁理头都没抬:“该说的我已经说过了。”
白文学笑了声,他们接触的时间不长,但他莫名的,就是很信任他,这是一种毫无来由的感觉,他曾经非常警惕过。
他最后嘱咐了一句:“今晚上,不管听到什么声音,你都不要出来。如果我能帮你收集到什么信息,那最好,如果没有……算了,你也不想听我说这个,拜托你了。”
他在那里等了有一会儿,就在他以为他不会得到回答的时候,他听到关岁理再次说。
“正常来讲,卧室的门制作粗糙,几乎谈不上密封性,可是人鱼屋子里的水,却只有打开门才会流出来,”关岁理放下筷子起身,朝自己的屋子走去,“除非,晚上走廊有什么东西。”
他的话成功让白文学也打了个哆嗦。
白文学看着关岁理也关上了门,神情陷入了挣扎。
第017章 走廊
夜晚的走廊亮着一排半白不黄的灯,昏暗的光线中,一块块区域变得模糊看不清楚,几乎成为了死角。
轻微的吱呀声后,有人从门后探了出来,在发觉四下无人后,轻巧地一闪。
在门自然阖上之后,那里的人已经不见了踪影。
白文学成功贴到了墙边,屏息潜伏着,朝着不远处的门靠近。
他警惕地注意着周围,尽量不让自己发出什么动静,其实他本来没什么害怕的,他胆子一向很大,但自从关岁理跟他说了那一句,他脑子里总会不受控制地猜想,什么见没见过的妖魔鬼怪都出来了。
他万分后悔自己为什么要跟关岁理聊天。
前面墙边有了一道昏暗,大概是灯光出了什么问题,但正好方便他躲藏,距离他要守着的地方也近,白文学朝着那处缓缓靠近。
他将手探了进去,触手一片温热柔软。
下一刻,尖叫声顿起。
这是他的声音?他能叫得被踩了尾巴一样?白文学脑子都吓懵了,靠着肌肉记忆迅速后撤几步,拔刀抽枪一气呵成。
但是他有些窒息的大脑才忽然意识到,他好像没出声啊。
白文学后知后觉发现了不对劲:“谁?”
很快,他看见了从黑暗处连滚带爬出来的老大,老大指着他,气得手指头都在抖:“有本事单挑,吓人算什么本事!”
这种情况下,分明危机四伏,白文学看老大都快哭出来的脸,却很不给面子地笑了。
老大暴起揪着他:“你再笑,老子今晚上就帮着那不知道什么玩意,一起弄你。”
白文学才努力憋住了笑,他总觉得今晚他没准要缺氧。
三分钟之后,他和老大一起缩在那小块黑暗里,他的笑还没完全止住,老大没好气地磨牙。
“没良心的,老子要不是怕你以为我干的,才不出来。”
他们守着的,并不是刺猬头的房间,那房间他们守了也没用,跟他们一墙之隔的地方,熟睡的是那两个小姑娘。
而他们防着的,是比这里的怪物暴起更可怕的事情,自相残杀,那是他们不希望见到的结局。
见白文学居然没呛他,老大还有些不习惯,他换了姿势:“你说那小子真有这么大的胆子?”
白文学的神情严肃了下来:“我希望他没有。”
等待的时间每一秒都无比漫长,在听到那一声门响起的同时,白文学的心彻底沉了下去。
身边老大动了动,一副要冲出去的样子,白文学按住了他。
老大不傻,他明白白文学什么意思,只是到了这个时候,这个人还想着给他们最后一次机会,简直傻得离谱。
治安军要都是这样的,那联盟早就完蛋了。
但腹诽归腹诽,他还是静静蹲了回去。
刺猬头和小辫子同时从门后面瞄着,互相确认走廊没有异样后,先后从门里钻了出来。
两人汇合一处,渐渐朝着小姑娘的门靠近。
他们刻意压低的对话在狭长的走廊里被放大,所以依稀能听见一些。
“真要这么干吗?那可是两孩子,还那么小。”
“她们不死,死的就是我们,你不想离开这个鬼地方吗?”
“可是,我总觉得……我们早就露馅了。”
“那也不怕,我就不信他们还能对付得了这个。”
“真有你的。”
老大听得心头火起,挣开白文学的手就要冲出去,结果又一次被压住了。
他简直要疯了,这人什么意思?
“你仔细听。”
老大才忽然晃神,从那轻微的对话中抽回神来,走廊依旧很静,只是慢慢的,偶尔有那么一两点滴滴答答的声音。
而这声音,就在那两个小青年身后,越来越近……
他汗毛瞬间倒立了起来。
“怎么办?”
“一人一个。”
“能行吗?”
然而再不容他犹豫,那声音越来越响,甚至两个小青年都察觉到了不对劲的时候,白文学忽然跃起。
他的口令一下,他和老大一人负责一个,裹着小青年就侧翻滚到一边,下一刻,什么黏了吧唧的东西砸在地面上,什么液体缓缓地流出,他们的手背被溅到的地方传来一阵火辣辣的疼。
但是不容他们分心,他们爬起来就朝自己的房间冲去。
然而,原地那东西并没有像他们想象的那样选择其中一个追去,在他们的感官中,他们就感觉,这东西忽然伸长了一截,分别缀在了两人屁股后头。
一股粘液泛着海腥气,四处甩动,粘在墙壁玻璃上,再顺着缝隙地面蔓了开来。
白文学跑得心都要跳出来了,听着那声音还有一阵子生理性的恶心。
他肩膀上的刺猬头更是眼睛都木了,就差那么一下,要是没躲开,现在他早就被吃了。
他这个角度看得非常清楚,那怪物一身灰褐色看不清体态,几乎就是一团随意延展的肉泥,所到之处都会留下湿滑的液,但当他直立起来,就能看见他藏在软肉中的尖牙。
啪嗒啪嗒,那粘液从怪物身上落下。
嘴一张开,臭气熏天。
相比起来人鱼都算是好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