闯关者们齐刷刷看过来,大副摸了摸自己的鼻子:“这种教材里人留的东西,我想看看很奇怪吗?”
这倒是并不奇怪,奇怪的是您前后变脸的速度。
白文学用眼神询问了一下关岁理,没见关岁理反对,他把笔记本从老大腰上抽出来,递了过去。
大副就搓了搓手:“我就在这儿看,完事儿还你们。”
他很明智没有问关岁理他们到底是怎么拿到的这东西,之前人鱼来的动静那么大,他又不是瞎。
大副郑重地翻开了笔记本,所有人都停止了言语。
直到那笔记本再次阖上,大副叹了口气。
“可惜她最后还是没能如愿。”
关岁理终于肯说了句话:“她回了基地?”
大副惊讶了一瞬间,但面对关岁理的眼神,以及他身上那套白褂子,又有些了然:“是的,她是当时最好的海洋生物学家,基地不可能放弃她。”
“我一直好奇的是,”关岁理张开手心,里面静静躺着之前大副写的坐标,“这个坐标,你是怎么得来的。”
大副犹豫了一会儿,他的视线一直停留在那薄薄的纸张上,半响,接过来撕成了碎片,一松手,碎片就随着风纷纷扬扬飞了起来。
他注视着那碎片:“我们知道的也不多,书上一直说她是背叛者,放走了人类的希望。”
“当初把她从海里捞出来的是她的副手,也是她的学生,就是这个学生后来写了一篇文章,说黄雯欺骗了他们,其实深海霸主的基因测序和人类的吻合度高达百分之九十三,继续实验下去,并不是完全没有希望。”
“可惜黄雯还是死了,没人知道那个学生说的是真是假,人们都愿意相信那是真的,我也是。”
“直到八年前,基地资源枯竭,再也无法保证大规模的食物供应,我们被派出来寻找食物。”
“说实话,当时我们可比你们难多了,辐射还没散,防护服将就着当潜水服,死了不少人,也没有现在的药,船就更别提了。我们都想,那次危机能过去,根本不是我们找到了多少食物,只是死的人够多。”
他说起这段,语速刻意加快了些,就像是这样就可以尽量避免回忆起那段经历。
“也就是那个时候,我们在当初的海洋号遗址发现了沉没的痕迹,有人根据这些痕迹推断出了这个坐标。”
“我们一直觉得,只要找到沉下去的东西,就能知道黄雯和她的学生谁在说谎。没想到就这么过了八年,基地再次打开,就连深海霸主都进了实验室,我们才看到了这本笔记。”
他把笔记递了回去:“可惜现在谁对谁错,已经不重要了。基地你们也看得出来,不太撑得住了,这是人类的最后一搏,方向已经选定,回不了头啦。”
闯关者们听着,木木地把笔记接了过来,忽然就理解了很多事,比如第一次进入人类基地,拍卖会上那些人的疯狂究竟为何?雅可夫又为什么会那么抗拒做这个实验。
还有,宿舍附近那座诡异的小楼,以及他们如今立足的这艘大船。
都是人类别无选择下走出来的路。
大副起身,浪又飘了回来,视线中深海霸主重新靠近了这艘船,一边传来船长的咒骂:“鱼呢,怎么跑了。”
他看着逐渐清晰的人鱼面容,至今依旧无法理解深海霸主为什么会再次参与到人类的实验中,将心比心,人类从未对得起他,他预感那不会是他想知道的答案。
他也不知道人类和深海霸主的这段孽缘到底要到什么时候才会结束,他们两方又都会是个什么结果,但在全体人类的利益面前,他微不足道,试图做些什么也无异于螳臂当车。
他朝船长那边望了眼,船长已经在砸东西了:他苦笑了下:“看来鱼暂时捕不成了,我得过去了。”
“还有一个问题,”关岁理并不打算放他走,“当初黄雯从深海霸主身上拿走的能量去了哪里?”
还沉迷在人类往事里的闯关者们顿时清醒,对啊,这才是他们最该关注的东西,他们的最终目的就是杀死深海霸主,这个能量听着就很危险。
没准人鱼跟着他们,也是为了把这个东西拿回去呢?
大副神色变得异常严肃:“我劝你们不要再想这个事情了,我不知道,科勒也不知道,或许早就在能源枯竭的时候就用完了,”他环视周围一圈,最后落在关岁理身上,“你是个聪明人,知道这件事该到此为止了。”
关岁理没有回答他,船长朝他们这边走了过来,大副只得最后用眼神提醒了他一次,赶了过去。
只是大副走后,闯关者这边的情绪顿时就低落了下来,本来以为这次拿到笔记本,怎么着也会有些线索,结果如今依旧毫无头绪,甚至连下一步该怎么走都不知道。
刺猬头更是话都不会说了。
人鱼离船更近了,绕着他们转圈子,他看起来已经完全没有了刚出水那会的警惕,尤其好几天没有下水,如今自在地躺在水面,半天也不肯上来。
关岁理跟人鱼对视着,他能感受到人鱼对自己的虎视眈眈以及迫不及待,甚至人鱼的心情都少见的好。
他想到了之前答应人鱼的要求。
所以,拿走他那所谓的灵魂,对这条人鱼有什么用处?
这跟人鱼被取走的能量会有什么联系吗?
身后白文学走了过来,他倒是出奇地镇定,他说:“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关岁理也看向了头顶的那个5,那数字的红本就极深,如今更是不知道在什么时候,这红更重了几分,逐渐透出些黑色的底。
按他们进入时候听到的那个闯关行为准则来讲,黑色可不是什么友善的颜色。
“是不多了。”
“我知道你肯定有想法,你要是不能确定,我可以帮你。”
关岁理看了眼身后的刺猬头,远远地,这人眼睛里的浑浊似乎动了一下:“倒没什么不能确定,只是需要加一把火。”
白文学下意识觉得危险,这位大佬每次干得那叫个什么事,根本就是拿他的心脏在折磨。
果然,关岁理说:“我也不知道这么做会有什么后果,可能会有一些意外。”
你都觉得意外的事情,我们要不再考虑考虑?
“不过已经开始,也来不及反悔了。”
白文学一阵呼吸噎在嗓子里,大佬你究竟在我不知道的时候又做了什么?
能不能跟人商量一下。
白文学忽然觉得异常心累。
他放弃挣扎靠在了船舷上,一闭眼,最近几天的画面纷至沓来,里面诸多信息,他却理不出头绪:“这个关卡实在太奇怪了,不像完全的侦查破案,也不像我之前的挑战训练,我都猜不到他到底想干什么。”
“最重要的是,人鱼这么厉害,他明明抬抬手就能把我们都杀了,为什么要跟我们绕这么大一个圈子。”
“如果你把这里,想象成一份合约呢?”
白文学忍不住坐直了。
“我猜限制人鱼的力量,是为了一定程度的公平。而一个相对公平且适用受众巨大的条约,在法涅斯这样的最高智能那里,是默认自动成立的。你也可以理解为,我们现在在经历一场和法涅斯的赌局,赌桌上压着自己的命。”
白文学静了会儿:“其实我只是想吐槽一下,并不是很想知道答案。”
关岁理难得地愣了下,白文学对着他郑重地点了点头,关岁理犹豫了一会儿,也跟他点了个头,然后……默默地走远了。
白文学看着大佬的背影,他觉得自己好像有些过分,要不下次再找机会跟大佬聊聊天?
可是每次一聊完,他就要怀疑人生,他陷入了纠结中。
傍晚。
有人鱼在船边晃悠,船周围也再没碰着一条鱼,雷达跟坏了一样,船长只能暴躁地下令返航。
可他看着在他船周围晃悠的人鱼,又气都没地方出。
于是在船即将到达岸边,看见了靠岸处站着的那一溜白褂子,以雅可夫为首,有一个算一个都是让他出气的主儿,他船一停就冲下去了。
“你看看你干了什么事!我今天连条鱼影子都没看见。”
雅可夫脸色一点都不比他好,黑着的脸被船长一骂,阴沉地手都按在了枪套上。
大副追了上来,船长才不怕他:“你神气什么?就你有枪?你不好好做你的实验,赶紧把那数据搞出来,你来我这儿干什么?”
雅可夫对上大副请求的眼神,硬生生止住了出口的话,他懒得跟一个疯子计较,转头,精准地盯住了船梯上的关岁理:“解释一下,为什么我的实验体跑了。”
他从助手手里接了一份合同:“按照合同协定,影响实验进程,你需要赔付我五倍的违约金。”
闯关者们听到违约金瑟瑟发抖,他们记得,冤大头雅可夫当初被逼着签这合同,花了多少钱来着?
那是多少个零来着???
第021章 危机
闯关者们的注视里,关岁理就那么走了过去。
白文学都惊了,这不会又打起来吧,赶紧赶在后面,一刻也不敢放松。
关岁理下船后,看都没看雅可夫手上的合同,问他:“今天的实验清单呢?”
愤怒的雅可夫被问得一愣:“你要干什么?”
关岁理懒得继续,朝一边的小助手一伸手,那一副熟练的架势,最近给他文件给顺手了的小助手下意识从文件夹里甩出一张清单来。
半天,对上雅可夫眼神的小助手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赶紧要找关岁理要回来。
结果一看他就疯了,关岁理正在那清单上嗖嗖嗖写着什么,甚至时不时还在空白处划几下,一副明显就是在打草稿的样子。
啊啊啊,你要干什么啊,那可是他们实验室重要的资料,他一定会被老师杀了的。
果然偷偷一看,老师脸已经全黑了,拼了,不管怎么样,总要把文件抢回来。
就在他要动的那一刻,他的思考也不过用了那么几秒,关岁理已经把文件拍了回来。
小助手的心理建设建设了个寂寞,一时也懵了。
关岁理把清单交回去后,收起手就绕到了一边,朝着不远处的货车走了过去。
雅可夫下意识就要把人叫回来,只是,他身边的小助手瑟瑟发抖地指了指手上的清单:“那个,老师,好像他都填完了。”
雅可夫被这声叫停了下,关岁理已经跳上了货舱,他一下也追不上,气得直接把那清单夺了过来,怼在眼底下看了几眼。
只看结果一下子看不出什么,甚至觉得他估计就是在糊弄人,可是旁边那些草稿极为简洁又清晰,对数字敏感的人直觉就能判断出这结果的正确。
不巧,雅可夫就是一个。
尤其……关岁理还“贴心”地在每一个数据旁边标出了时间,那都是他之前在实验报告单上标过的时间。
就差指着他的鼻子骂了,算一下就行的事为什么还要做实验,来来回回就那么一套简直浪费时间。
雅可夫磨着牙把这张单子团吧团吧直接扔了,然后上了自己的那辆小车,马力一下加到最大,溅起一堆灰尘走了。
船长都直接乐了,他还是头一回见到雅可夫这么吃瘪,用力朝关岁理那边挥了挥手。
白文学本来带着人在一边守着,他真怕雅可夫气疯了直接冲进去找大佬拼命,大佬肯定不会留手,那他们到底是救还是不救。
看到人走了,才终于放下心,一溜烟窜上车去找大佬。
许久没进过的货舱比之前多了些鱼腥味,大概是这几天运送鱼肉的结果,关岁理依旧窝在最里面的位置。
一进来,团团把关岁理围住,他们还以为要被刁难了,结果大佬果然是大佬,看把雅可夫气得啊。
大佬想得就是周全。
就是还没说几句,整个货舱重重一沉,他们掉头,才发现今天的罪魁祸首也上来了,还格外自在地就往关岁理那边走。
闯关者们下意识给他让了让路,然后一个个窝了起来。
这该死的地方,快乐果然是短暂的。
人鱼在关岁理面前站了半天,还故意晃了晃,也没听到对方应他一个字。
他只好主动开了口:“你是不是忘了点什么?”
关岁理才终于睁开了眼,然后不耐烦地从衣兜里掏出个烟盒子,扔了过去:“闭嘴。”
人鱼有点委屈。
而以白文学为首,其余的闯关者也同时静了静,大佬是不是觉得他们也很吵。
只是,盒子入手,人鱼才发觉这盒子有些不对劲,打开发现里面空空荡荡的时候,他气得直接捏爆了那个盒子。
不过,转念一想,他又笑了:“不过没有关系,我们会有一整个晚上,我们好好算算账。”
当晚,人鱼放弃了刺猬头,选择了关岁理的房间。
选定的那一刻,刺猬头直接大喘气晕了过去,他眼睛彻底闭上的那一刻,里面的浑浊迅速扩张,占据了他整个眼睛。
他是被人们抬回屋子的。
人鱼躺在关岁理的床上等着人回来,今晚关岁理抢到了比较多的那份饭,所以还在吃。
他可以提前先回来补一觉,为晚上攒一些精力。
连着两天没有睡觉,即使是人鱼也受不了。
只是他醒过来的时候,外面已经全然寂静,屋子里昏暗一片,却依旧没有关岁理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