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代现代] 透透—— by作者:路今迟 完结+番外
佚名  发于:2023年04月1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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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初衡郑重其事,如给他介绍家庭成员一般。
  “......”
  为什么突然不说航航的事了,沈透现在不是很关心他的狗。
  “上小学以前,我也没什么朋友。我和宋家那点破事,你应该也了解一点,从小就寄人篱下,最后发现自己医学上的父亲是好朋友的亲爹。”宋初衡嗤笑一声,“是不是跟演电视剧似的,傻逼死了。”
  “......”说话能不能文明一点,沈透捏了一下他的手背。
  “不知道这件事情以前,我还挺羡慕嘉言的,”宋初衡更搂紧了他,让他的重心全往自己身上靠拢,减轻脚伤压力,“我羡慕他有爸有妈,还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我为了讨好他,就一直保护他,其实心里一点也不想跟他交朋友,他太娇气了,一被人欺负就哭,有一次,我跟着他去农场玩,他在用甲壳虫捉弄我,害我滚进臭水沟里。我记了很久,总想报复回去,后来我抓了很多蛇,趁所有人都睡觉的时候放进了他房间里,成捆成捆地蠕动,特别好玩。”
  “???”沈透脊背僵硬,毛骨悚然。
  “是不是觉得我心理阴暗?”宋初衡垂眼,问怀里的人,“怕吗?”
  沈透没想到宋初衡报复心这么重,小小年纪就这样狠毒,真是危险至极,乍一看周围还是墓地,于是有点背后发凉,咽了咽口水,不敢靠着他了,想往后退。
  宋初衡含笑,紧紧扣着他的腰,不让他走:“骗你的,其实是玩具蛇。”
  “......”那么多玩具蛇也很可怕好吗!谁家小孩像他这么阴毒啊!沈透脸色微白,挣扎着要逃开。
  “好了不逗你了,”宋初衡笑意更深,两只手都去抱他,低吻他遮掩着额头的细密发丝,“你傻么,是不是我说什么你都信?这么好骗,以前我说喜欢你,你怎么不相信?”
  “......”沈透琢磨着他话里的真实性,觉得宋初衡干出这种事的几率真的很大,狐疑中带着警惕,还是要推开他,他不相信那些信誓旦旦的喜欢,那还不是因为宋初衡总是作弄他。
  “真的是开玩笑,”宋初衡朗声笑道,用下巴去蹭他的头顶,抱紧他说,“那时候还那么小,宋嘉言看见那么多蛇不得吓升天,我又不是蠢蛋,即使讨厌他,也没有讨厌到这种地步,我只是和他冷战了一个星期,他来找我道歉,我就原谅他了。”
  好吧,沈透暂且信了,伸手推开他的下巴。
  于是宋初衡空出一只手,低头抚摸沈透漂亮的眉眼,冷不丁对他说:“透透,你真好看。”
  干嘛突然又说这种话啊……沈透愣住,然后偏过了头。
  “透透,你知道吗,”宋初衡煞有其事,把他的脸掰回来,压低了声音,“当初你从我身边跑掉,我就恨不得把你杀了,我在想,怎么会有你这么狠心的人,你明明是我的Omega,为什么从我身边离开,你明明喜欢我,为什么就是不肯承认,分开那一天,是你教会了我什么是麻木。”
  沈透被迫与他对视,看到他深邃的眼睛里,藏满了深深的哀痛,于是心尖微颤。那天的分别,对他来说又何曾不是记忆深刻,钻心刺骨,仿佛历历在目,窒闷困苦。
  “别怕,”宋初衡倏而轻笑,他摩挲着沈透的脸,收敛眸中哀痛,目光变得平静,又缓缓说,“麻木对我来说是件好事,它教会了我什么是爱,让我变得冷静,更让我明白不是想要就能得到,得到了也还是会失去。沈透,我很幸运,你给了我犯错的机会,也给了我弥补的机会,世界上没有比你更好的人。就是因为你这么好,我才舍不得放手。”
  一阵风吹来,树梢微动,落叶纷飞,沈透垂下眼睫,心想,今天宋初衡话怎么那么多。
  微风带走闷热,气氛正好,宋初衡从西裤口袋里又掏出随身携带的小狗摆件,把它放到沈透的手心里,腔调变得温柔起来,又好似不容拒绝:“这是你之前丢掉的东西,十年前你想还回来,我不要,十年后,我也不想要,因为这是你的狗,一旦送给你了,就要跟你一辈子。”
  站在汤圆的墓碑前,宋初衡眉目深挚,大掌包裹着沈透的指尖,将那只承载着他们记忆的小木狗一起握在了掌心里,说些甜言蜜语:“沈透,这只狗很爱很爱你,被抛弃对他来说是很痛苦的事,现在,他想恳求你,别再把他丢掉了,可以吗?”
  沈透觉得宋初衡很犯规,于是推开他,转身一瘸一拐地离开。
  两手空空,宋初衡恼火,就在沈透背后朝他大声说:“沈透!别再推开我了!我说了我会改,你怎么就是不听?你跑也没用,这些话,以后我每天都会对你说,一百天一千天,我就不信你能忍得住不回应我!沈透,别走了,我爱你!”
  宋初衡如此声势浩荡,惊扰了停歇在树上的飞鸟,鸟儿们盘旋着,朝天空飞去。
  神经病,沈透招架不住,咬牙红了脸,他觉得宋初衡的保证书里应该再加上一条,不许对沈透说我爱你,说一次扣一千!
  他握紧了手中那只狗,步伐更快地走开,该死的,真是痛死他了。
  未曾想,一只拇指大的青蛇赫然游走在他回去的必经之路上,阻挡了他前进的步伐。
  春夏交替之际,野外最容易有蛇出没没,何况这里还是荒凉墓地,一眼望不到人,沈透吓死了,回身又跌跌撞撞地朝宋初衡走去,并脸色发白地跳到了他的身上。
  这一举动可谓是令人心花怒放,宋初衡赶紧抱住他,挑眉说:“哟,你回来干什么?不是要丢掉我吗?”
  沈透真是讨厌死他了,一指那蛇,示意他赶紧把蛇赶走。
  那蛇挺惨的,宋初衡没了腺体,所以只能用暴力驱赶,踩住尾巴捏住脑袋,直接远远扔进了墓地周围的灌木丛里。
  沈透隔着远远看着,这才宽了心,宋初衡拿手帕干净的一面擦了擦手,回去把人背起来,拍拍他的屁股,哄小孩似的说:“好了,没事了啊,看你吓的,胆子还没你儿子大,他五岁的时候就敢拿树枝玩蛇了,就在我们家院子里。”
  沈透:“……!”
  有那么安慰人的?宋初衡真是讨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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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ω??)来啦!


第88章 87.你恨我吗
  回去之后,宋初衡接见了心理医生卢越,把她带到了家庭会客室里。
  午后的阳光洒落,温馨地铺盖在会客室的地板上。沈透抱着多多坐在米白的沙发上,穿着简洁的白T和长裤,以及一双杏色的拖鞋。他的神经有些紧绷,指尖无意识揪住了多多柔软浓密的猫毛。大约有七八年了,康复之后,他与卢越就再也没有见过,如今乍一照面,除了扑面而来的陌生,沈透还有一点莫名的坐立不安,不知所措。
  卢越是除了沈柔之外,唯一一个知道他全部过往的人,那些掩藏在伤疤下的痛和绝望,卢越全都一清二楚。此刻当着宋初衡的面,沈透有些羞于启齿,他非常不想让宋初衡知道他痛苦的细节,产后抑郁,多么可怕的四个字,像一把血淋淋的刀,硬生生剖开了他的自尊,嘲笑他的软弱。
  为了生下这个孩子,他生了这样痛苦的病,怨恨的同时,更多的是害怕和无助。
  在他最无助的时候,宋初衡不在。
  宋初衡没有陪在他身边,他独自承受了这一切。
  真的很痛。
  宋初衡说喜欢我,却让我那么痛。
  恹恹地,沈透在心里扣了宋初衡十分。
  “好久不见,沈透,还记得我吗?”卢越已经四十多岁了,盘着干练的低马尾,穿着西装连衣裙,唇色轻淡自然,她拿着手提包,走到沈透面前微笑地打招呼,声音熟悉而亲切。
  逃避不能解决任何问题,沈透挺直了摇杆,也露出一点笑来,对她点了点头。
  “你变好看了,”卢越也弯起眼睛,夸赞道,“刚进门的时候,我看到你坐在沙发上,像一副画儿。”
  沈透抿唇,面上赧然。
  “坐吧,”宋初衡朝沙发稍一抬手,问卢越,“喝点什么?”
  “不用麻烦,我喝白水就好。”卢越坐到沈透对面的沙发上,手提包放在了身侧。
  宋初衡弯腰,从茶几上拿了干净的杯子,倒了两杯白水,倒完后,一杯放在卢越面前,一杯拿在手中,然后坐到了沈透身边,低声问他渴不渴。沈透不想喝,推开了他的手。宋初衡作罢,自己喝了一口,喝完,杯子里的水不见了三分之一。随后,他把手搭上沈透背后的沙发脊上,与沈透坐得很近,是一个掌握主权,并且极具占有的姿势。
  卢越笑着,也拿起水杯,不动声色地打量他们两眼。昨天下午,她接了一通电话,是楼骆来确认她的身份,问她八年前是否接诊过一位叫沈透的患者。她搜寻记忆,回答:“请问您有什么事吗?”
  “是这样,我们老板有一些私人问题,想和你咨询一下,你下午在医院吗?”
  卢越不明白沈透和他老板有什么关系,略微警惕:“先生,如果是您要询问病人隐私,我这里是不会透露给您的。”
  “不不不,你误会了,我们老板是来找你看病的。”楼骆说,“沈先生最近嗓子出现了一点小问题,医生说这跟心理方面有关,因为之前他在你这里接受过治疗,对你可能比较熟悉,所以我们想请你接诊,配合医院对沈先生进行相关治疗。”
  想起沈透,卢越心一提,问:“是抑郁症复发了吗?”
  “这我也不清楚,”楼骆说,“如果可以的话,请您下午务必空出一点时间来,和我老板见一面,关于沈先生的事情,他会亲自跟您说的。”
  “好,你们可以直接来医院的精神科找我,”卢越没有犹豫,“冒昧问一下,您的老板叫什么名字?”
  “姓宋,宋初衡。”
  卢越一听这名字,十分惊讶,宋初衡在云城算赫赫有名,身价百亿,黄金单身汉,杰出商界人士,稳居江昙与云城最想嫁的顶级alpha排行榜第一,沈透怎么会和宋初衡扯上关系?
  虽然事情已经久远,但她仍记得沈透这个可怜的孩子,因为沈透曾在治疗期间自杀过,当心理医生的最害怕自己接诊的患者自杀,若患者不幸去世,将会对他们造成巨大的心理阴影。
  当时她接到沈柔的电话,立即赶去了医院,沈透因为失血过多,脸色白得几乎透明,他破碎不堪地躺在床上,醒来的第一句话,是问她,卢医生,为什么那么痛了,他还能不死掉。
  沈柔那时候还是个小姑娘,完全被他一心寻死的模样吓傻了,她不敢哭出声,也不敢骂沈透,只能求助卢越,说卢医生,你帮帮他,他为什么会这样,他已经吃了药了,为什么还会做傻事,为什么还那么痛苦?
  卢越接触过许多病人,有的吃药就能恢复,有的吃了药也还是病情反复,药物治疗只能防止急性发作,使抑郁症状消除,并不能去除心理障碍,过不了心理这一关,抑郁情绪还是会吞噬大脑,进而做出过激举动。
  “死不能解决任何问题。”卢越对沈透说。
  沈透没有反应,他的眼睛无神,没有了从前的明亮,如同蒙上了一层死亡的薄雾。
  “我知道你很痛苦,你想要解脱,”卢越温柔地说,“这是正常的,就像人受到不公就会生气,得到奖励就会开心,开心会想笑,难过就恨不得去死一样,这是人生来就有的意识和情绪,情绪对人来说,是一个怪物,你现在只是被情绪操控了,这很正常,也不要害怕。”
  “沈透,我觉得解脱是一件快乐的事,它不应该是痛苦的,人得到解脱,不应该是用结束生命的方式,那是痛苦,那是丑陋,那是逃避,你割腕的时候感受到快乐了吗?没有对不对?你只感受到了痛,无尽的疼痛,所以,你得到的不是解脱,只是越来越多的,你无法承载的痛苦。”
  沈透眼珠没有动,他望着天花板,天花板没有任何装饰,只有一片白茫茫的,虚无的空白。
  卢越看了一眼沈柔,说:“我知道你还没有完全麻木,你能听到,并且理解我的意思,你今天的行为吓到了你的妹妹,她现在很难过,给我打电话的时候,她的声音都在颤抖,这对一个18岁的小女孩来说真的很可怕,你是她的亲哥哥,不要对她这么不温柔。”
  搭在被子上的指尖微动,沈透终于有了反应,眼睛看向沈柔。
  “哥。”沈柔的眼里蓄着泪水,她实在是太害怕了,天知道她回到家看到满地的血是什么心情,沈透就那样躺在地上,手上不断地流血,她腿都软了,踉跄地扑过去探沈透的鼻息,不断地喊他的名字,然后崩溃地叫救护车。
  卢越站在病床边,加重了语气,对沈透说:“沈透,这是不对的,你应该向她道歉。”
  ——这是不对的。
  卢越斩钉截铁的告诉他,暗示他,这是不对的,即便他没有了活下去的念头,他也应该跟沈柔道歉,他的妹妹那么爱他,他却对她那么不温柔。
  沈透的瞳孔由扩散变成缩小,他感觉手腕很疼。
  伤口在跳动,血液在他的身体里循环,那是他活着的表现。
  他活着,为什么要死。
  他的生命,不该就这么枯竭的。
  他怔怔地看着沈柔,那一刻他其实没什么情绪,但是历经了漫长的沉寂后,他的情绪被唤醒了,他挣脱了麻木,一点一点的找回了理智,有了一颗会跳动的心,他的眼里渐渐有了微光,那细弱的光流动着,转变成了一股深深的哀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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