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倒流回那一天,每一鞭的藤条不仅抽在齐珲的身上,也把齐爸的心抽的鲜血淋漓。
“我住进医院的时候想,要是我就这么去了,没看到我儿子最后一眼,我会不会死不瞑目。你从小到大没争过什么,好像对什么都不在意。是不是真的那些闲言碎语比你努力争取的幸福更重要。”
齐珲握着齐爸的手,止不住浑身的颤抖,他紧抿着唇瓣不敢吭声,紧咬的牙让下颚收紧出一条紧致的弧线。
“可是儿啊,我能原谅你们,你张叔他们能吗?”齐爸的嗓音像是古老沉闷的钟,敲响之后震耳欲聋,惊得齐珲手心冒汗。
“你有没有想过,凭我们两家往日的交情,别说是云南,就是你姐去国外结婚。你张叔他们会只送一份贺礼,人不出席吗?”钟声惊飞了林间的鸟,于是仓皇四顾逃窜,剰一地散落的羽毛。
“这一年,张涵越是替你尽孝,越是放不下你,你张叔他们就越是怪你啊。他们的儿子交过那么多的女朋友,怎么突然就被你引上了一条暗道走到黑了啊。”齐爸看见齐珲的面色苍白,揽过儿子的肩头把他紧紧搂着,一下下地拍着他的后背安抚他慌乱的情绪。
“你姐这翻过年就要生了,我和你妈能抱孙子了。可老张家怎么办,他们就张涵一个独儿啊。我们俩家以前说的那么多愿景,你让我以后怎么抱着我的小孙子和他们家坐在一起吃团年饭啊。”齐爸这最后一声,沉沉地砸在了齐珲的心上,把他所有的勇敢压进尘土里,连一粒灰尘都没有泛起。
那些勇敢,根本不值一提。
齐妈拿了房卡开门,手里拽着刚找回来的药瓶,絮絮叨叨地埋怨老伴丢三落四的。转头看到齐珲傻了一样的坐在床边,脸颊上渗着密汗,着急的过来翻过手背摸着他的额头,说:“没发烧啊,怎么脸色这么吓人。”
齐爸轻轻推了推齐珲,他踉跄的起身对着他爸说了声最简单的“嗯”,转过头强颜欢笑地对着齐妈说:“替姐夫挡酒,喝多了几杯。我去隔壁屋睡会儿就没事了,你们好好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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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崽其实是想努力的。
第99章
99.0
张涵真的抢到了捧花,抢到的那瞬间他在人群之中找到坐在主桌的齐珲,对着他轻轻地挑了挑眉。他早早地就抱着捧花在房间里等着,甚至还闷骚地喷上了香奈儿蔚蓝。可是尾调混合的焚香、雪松香都淡了,齐珲依旧没有回来。
张涵趴在床上给他发信息,忍耐着去外面找齐珲的冲动,今天的场合容不得他放肆,毕竟齐珲的亲戚朋友都在。
“什么时候回来,我在你的房间。”他拍了一张抱着枕头乖巧的自拍,满心欢喜的等着想吻今天系着暗红色领结的齐珲。
齐珲没回,张涵极有耐心的等了半个小时才发了第二条:“早点回,想抱你。”
他在对话里打了一排字:“晚上我住爸妈家,陪陪他们。”光标还在闪烁的时候,又一个字一个字退后删除,回了一个:“嗯。”
齐珲不会再用一年前残忍的方法来苛待张涵,张涵没有错,他努力的用自己的方式再次靠近齐珲,给了齐珲再次尝试的勇气,只是这一点勇气还不够。
凌晨两点。
他进屋的时候张涵已经等得睡着了,维持着趴着的姿势,床头还放着婚礼的捧花。齐珲坐在床边,柔软的被褥塌陷了一角,凝视着张涵的睡颜。他脸上的那块疤是新添上的,距离眼角的位置太近了,不知道挂上的时候是怎样的凶险。齐珲用指尖顺着疤痕的长度勾勒,附上身子亲吻张涵的眼角。
张涵在睡梦中叫了一声“小珲”,把勾着齐珲的脖子把人往床上带,却迷糊地没醒只是下意识的把人紧紧抱着。齐珲身上全是酒气,对洁癖的处女座来说这样直接睡觉简直就是一场噩梦,可是他丝毫未动,任由张涵把他搂着,冒着胡渣的下巴还把白皙的脖颈蹭出了一片红。
就这么抱了二十多分钟,他才从张涵的怀里抽离,进了浴室洗澡,最后□□地钻进了张涵的被子里。张涵被温软熏得太舒服,睁开惺忪的眼还没来得及说话,齐珲的吻就凑了上来。
那吻带着一丝骄纵的味道,齐珲占据了完全的主导,勾着张涵的唇舌翻滚逐浪,他甚至霸道的夺走了张涵的氧气,在骨头里刻上了自己的标记。
几日后。
A城的那场婚礼,张爸和张妈来了,张涵大概是明白如果他在场的尴尬,在云南就直接和同事出团没再跟着齐珲回A城。那几日他没看出齐珲的异样,满心沉浸在复合的喜悦里昏了头,觉得不去这场让两边的父母都好过会更让齐珲开心。
齐珲看到张爸的时候,张爸冷着脸没说话,张妈到底是看着孩子长大的,硬不下来心去给他摆脸色,悻悻地喊了声:“小珲回来啦,国外的水土不养人,怎么瘦这么多。”
齐珲手脚冰凉,喉结发紧地应了一声,等张爸张妈进去的时候,直直地看着两人的背影半晌没有回过神。站在他旁边的陆湛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无声的安慰着他。
手机信息的提示音适时响起,他低头一看果然是张涵发来的,是几张旅途的风景照,配上这几天快听腻了的“想你。”
他不知该怎么回,这段时间三五条里挑着回复一次,张涵却也不抱怨,大概是太过珍惜齐珲的好,只汲取几滴都甘之若饴。
散场的时候,齐珲坐在签到台发神,一道阴影挡住了半边光,他一抬头看到是张爸的时候,慌得跌落了桌上的笔。
张爸递了一支烟,问:“抽吗?”
齐珲已经很少抽烟了,但这支烟他躬身站起来为张爸点火,又点燃自己的放到嘴边,深吸一口压住了内心的慌乱。
“回来待多久?”张爸吐着烟圈,透着雾气看着恭顺的齐珲,挥了挥手说:“你紧张什么,你又不是我儿子,揍不着你。”
齐珲低低地喊了一声:“叔,我给你和张姨带的礼物,不知道您们肯不肯收下。”
烟头明明灭灭,张爸狠狠地吸了一口,说:“你在想什么呢,我们为啥不收。以前那事,又不是你一个人闯的祸,你能爽利的和那个混小子分开,我们家感谢你还来不及,哪能还怪你。”
烟草发苦,麻的舌尖微颤,他索性抵住上颚,喉结滚动把烟雾吞进了食道。他何尝不知道,张爸是在试探什么。
“你们在云南见面了吧。那小子没缠着你吧,他要是再敢来纠缠,你告诉我,我把他腿打断。”张爸那根烟抽到了尽头,摁在了齐珲递过来的烟灰缸里,满是皱纹的眼尾刻着岁月流逝的无奈。
“叔,你放心。这场婚宴结束我就回英国了。”齐珲把剩下的半截烟也扔进了烟灰缸,摁灭了最后一点烟火。
张妈从里面出来,看到张爸和齐珲站在一处,面露难色地走过来,下意识就把齐珲护在身后,转过头对张爸说:“你别为难小珲,他是个好孩子。张涵犯浑,不能怪到他身上,人都走一年了……”
张爸干笑了两声,佯装无事地说:“自然不怪他,这混账东西是你生的,又不是他生的。你之前腌好的酱板鸭,回去拿到胡同口抽个真空,小珲过几天回英国的时候给他捎上,这孩子以前就爱吃你做的。”
张妈看两人面色如常,舒了一口气转过来抓着齐珲的手,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背说:“你爸住院那阵子,把你妈吓得够呛,你说他们俩都这么大岁数了,原本指着养儿防老,你还跑去那么远的地方。”
“要是你和那混小子已经没事了,就还是回来吧。我们两家人还像以前那样,多好啊。”张妈说得揉了揉眼睛,眼角红了一圈。
“你懂什么,小珲去英国是奔前途的。更何况,齐娅这不是刚结婚吗,一个女婿半个儿,我看那个陆湛也是个孝顺的。”张爸把老伴拉回身边,语气虚浮地说:“你不知道你自己儿子的德行,小珲多待两年总是好的。”
“老齐家春节就能抱孙子了,你说张涵这么些年,交那么多女朋友,每一个顶用的,到底还让老齐抢在我前头了。”张爸这话说完,看着齐珲煞白的脸色,终究是知道自己过分了,又不愿意向个小辈认错,喃喃的补了一句:“我就想抱个孙子,谁活到了我这个年纪都想,这想法不过分吧。”
张妈怕张爸越说越难听,拽着人就匆匆离去,齐珲站在那里一动不动良久,最后缓缓地坐在椅子上,松开了一直藏在身后紧捏的拳。
齐珲是用工作交接给了张涵一个回英国的理由,张涵在电话里不疑有他,只是怪他机票定的仓促,没办法等到他带团回来去送机。那人在电话那头傻乎乎地笑,说:“这次不送也没事,反正你再回来就不走了。”
等过了两三个月,张涵发现齐珲丝毫没有回来的意思,才知道自己又被齐珲给骗了。他想订机票去英国的前夕,被陆湛给拦住了,简短的和他说了几句婚礼那天齐爸后来告诉齐娅的话。
张涵忽然明白了,他和齐珲之间的问题,爱解决了,可是父母还梗在他们中间。他去英国无非是再逼一次齐珲,可是他不想再让他的齐珲为难了。
他就像一个闯关的马里奥,打过了第一关,现在站在第二关的起点,不想拖着自己的公主和他一起去面对怪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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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0章
100.0
房东太太厨房的下水道堵了,齐珲帮忙约了修理工上门,他喜欢让自己的生活忙碌起来,这样就不会去分神在意张涵有没有发“早安”和“晚安”。
已经三天了,持续了一年的问候断了。张涵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连齐珲给他的回复都一直显示的“未读”。
修理工伏在地上摆弄水管,探出手请齐珲帮忙递一下扳手,齐珲出神地在工具箱里翻找了半天,最后恍惚地递了一个锤头过去。那人起身自己去拿,笑笑地说:“您不会是不认识扳手吧。”
“齐,你这次从中国回来,每天都很不开心。”房东太太抱着猫站在门边,目睹了这一切后柔声地说道。她轻轻地从头顶摸到猫咪的尾巴尖,摸得小猫微眯着眼,舒服地昏昏欲睡。“你好像,忘了把快乐带回来了。”
齐珲讪讪地笑了,想起昨夜齐娅跟她打的电话,预产期还有一个多月,齐娅问他能不能赶在那之前回来,刚好一家人过个家。
他在电话里没回答齐娅,短时间内齐珲并不打算回国。既是担心张涵来找他,也是怕自己又开始反复纠结。他轻笑哄着齐娅,说:“你生孩子,有陆湛在就好,何必非得要我。”
齐娅一听就炸了,也不管老公就在旁边,对着齐珲嚷嚷说:“那要是在手术室门口,医生问保大还是保小,陆湛要说保小呢。”
她说这话的时候,陆湛正在给她做盐蒸橙子。入冬天凉了,齐娅受了寒感冒咳嗽,又不敢轻易吃药,陆湛就找了各种偏方换着花样的做给她吃。陆湛把汤汁盛好,用勺子搅着晾到合适的温度,放在齐娅面前的时候,轻斥了一句:“胡说八道。”
齐娅喝了一口橙汁,润了润嗓子舒服后说:“我知道你为什么不想回来。最近爸妈又搬回了四合院,还时常和张叔约着去钓鱼。妈和张姨还报了一个腰鼓队,我觉得你们那事儿应该已经过了。”
齐珲不想笑齐娅天真,齐娅从小到大顺风顺水,唯一栽的跟头就是周学年,也因为这样躲到云南才和陆湛有了缘分。以前有齐珲和张涵护着,现在有陆湛宠着,她总把很多事都看得太简单。
可他不能去折断齐娅的天真,他无法把自己的死局诉与旁人听,哪怕齐爸已经认可了他对张涵的感情,却依旧告诫他像小时候教会他的推己及人的思想。
齐家每个人,除了被宠坏了的齐娅,遇事第一个想到的都是旁人,而不是自己。
第三天的夜晚,依旧没有“晚安”。齐珲忍不住给周城发了条信息,问他是否知道张涵最近在忙些什么。
周城是第二天早上才回的,齐珲心里的郁结已经膨胀的填满了心室,在看到周城说“不知道”后,直接拨了越洋电话过去。
“他还在A城吗?”齐珲隐隐有个猜想,会不会是张涵又跑到了英国。
“你上次走得时候他想去找你,后来被陆湛劝了回去。听说为了怕他自己冲动,连护照都扔给陆湛帮他保管,应该不是去你那了。”周城刚起床,倦懒的尾音拖得很长,迷迷糊糊说着:“我听说,前阵子他在四合院跟他爸闹了一场,吵得挺凶的。后来还是你爸拦着,才没把他给打死。”
“你是不是有他同事的联系方式,上次那个房卓,帮我问问他最近在干嘛。我最近心跳总是很快,觉得会出什么事一样。”齐珲站在窗边,那棵树只剩下几片伶仃的叶子,寒风冷冽地吹过来,最后一片叶子也缓缓地吹落在地上。
“小珲。”周城突然正经地喊了他一声,“你觉得,有意义吗?”
有意义吗,既想要放手,又事事挂念。
齐珲顿了顿,声音疲惫的说:“没意义,算了,别问了。”
挂了电话以后,他轻轻地推开了半扇窗户,寒风呼啸着灌进了屋子里,把每一处角落都吹得冰冷刺骨。
他没去找房卓,却接到了房卓的电话。那人不知从哪儿得到了齐珲的电话,打过来急吼吼地说了一堆,却都是没头没尾的话。
“你这么狠心的人,怎么配得上涵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