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城倒抽了一口气,对着电话这头骂道:“张涵,你他妈真是个孬.种,齐珲瞎了眼看上你这么个破.烂玩意儿。”
张涵气得挂断了电话,把周城拖进了黑名单里,大骂了一声:“神.经.病。”
从健身房里出来后,他终究是心里惴惴不安,挣扎了半晌坐在车里跟自己反复较劲儿后,决定再掺和最后一次,于是拨了齐娅的电话。电话许久没人接,在他准备挂断之前的最后一秒,听到了齐娅慌张呜咽的哭声。
齐娅说:“你快回来救救我弟,他快被我爸打死了。爸,别打了……”电话在一阵惊叫声后被挂断了,张涵听得出了一身冷汗,一脚油门踩出去朝着四合院的方向加速疾行。
在简短的十几秒里,他依稀听到齐爸怒吼的问道:“你说不说,说不说!”
张涵努力的拼凑着所有奇怪的碎片,去判断齐珲到底遇到了什么样的险境。从小到大,四合院的藤条都是抽在张涵的身上,齐珲永远是那个优秀代表,他出国的事齐父动了怒也只是把他叫回去训斥一通,哪里舍得动他一根毫毛。
可现在齐娅说,他快被齐父打死了,电话杂乱的背景音里他听到了齐珲粗重的喘气声,甚至还有隐忍的闷哼。
能够值得齐父大动肝火的,只有一件事,他和齐珲的事情被发现了。也许四合院里等待他的,不仅仅是齐珲的父母,还有张涵的父母。
在等待红绿灯的时候,张涵被这个猜想吓得浑身是汗,豆大的汗珠顺着脸颊滑了下去,身上的衣料被彻底打湿紧紧地贴在皮肤上。张涵的慌乱像是被人扼住喉咙提到半空中,双腿无力的蹬踹却丝毫没有还手之力。
要不要回去,要不要去面对这一切?他脑子里有两个人声音在交战,但开车的时速却一点都未收,他甚至摇下车窗任由呼啸的吹刮在脸上,这一刻张涵需要十分的清醒才能有勇气面对接下来的局面。
难道是小郑的那个视频,他是应该勇敢的承认两人的关系还是先把眼前这关蒙混过去再和齐珲从长再议。那个视频他明明已经删的干干净净了,难道是小郑给他看之前还有别的备份。
从停车场到四合院还有两三条巷弄,在任意一个拐角都可以给张涵逃离的机会,可是他奔跑的极快没有丝毫的迟疑。等冲进院里的时候,他看到齐珲跪在院子中间,背上已经是一条条被抽出的红印,他原本是低着头不发一言,听到破门的声音抬起头,望着张涵沙哑的声音说了一句:“你来干什么,没你什么事。”
齐父拿着鞭子坐在椅子上,气喘吁吁地指着齐珲呵斥了一声住口,站起身朝张涵一步步走过去,张涵心跳声一步步加大,在险些要跪下来的时候,突然听到齐父说了句:“小涵你来的正好,你跟这个混小子最要好。你告诉叔叔,这照片里的男人是谁。”
“他不知道,爸,这是我们家的事,你问个外人干什么。”齐珲挣扎着起身,跌跌撞撞的走过来,拽着齐父的手和他拉扯着。额头上青筋必露,眼神像一匹孤勇的狼,恶狠狠地瞪着张涵骂道:“少在这看我的热闹,滚回去!”
他低头看了一眼齐父捏在手里的照片,是他从未见过的一张。在鸳鸯湖的小船上,迷蒙的雾气缭绕中,两个相拥的男人正在温柔的接吻,照片拍的角度很是唯美,只能看清正对镜头的是齐珲,另一个人只有一个宽厚的背影。
他想起上岸时那两个挂着相机的小孩,还问齐珲要过联系方式,然后被他给吓跑了。
张涵怔在原地,又听到齐珲对着父亲大喊道:“你不是说街坊邻居议论我是不是不喜欢女人吗,对,他们说的没错。你儿子是个恶.心的同性恋。我自己滚到国外去,你们就不会被人戳脊梁骨了,你们就当……”
“就当,没我这个儿子吧。”他转过头,绝望的看了张涵一眼,又趁齐父冲回去找藤编的时候轻轻摇了摇头,口型上说着:“你,快,走。”
--------------------
第75章
75.0
张涵全身的血液都凝住了,他和齐珲其实离得很近,三步的距离既可以退开转身远离是非,也可以上前一把抱住他心爱的人。
齐父取了藤编怒气冲冲地回来,他快步冲上去用后背替齐珲挡了一鞭,手握着齐珲的手腕把他挡在自己的面前,坚毅眼神凝视着齐珲,刚想张口就突然听到屋檐下传来张爸的声音说:“哎呀,老齐,怎么动上手了,小珲都这么大的人了,又不是个孩子了。”
张涵刚想喊出来的话咽了回去,转过头看着张爸和张妈站在院门口,齐珲身子也僵住了,狠狠地甩开了张涵的手,低骂了一句:“滚远点,跟你没关系。”
齐妈看到张妈回来了,扑过去伏在好姐妹的肩头哇哇的放声大哭,齐父的鞭子抽在了院里的槐树树干上,“啪嗒”的响声惊动了每个人的耳朵。
张妈安慰地说道:“什么天大的事儿啊,闹成这样。还为了小珲去英国的事,怎么又吵这么凶了。”
齐父羞愧难当,颤巍巍地把照片扔在了地上,狠狠地踩了几脚,又吐了几口唾沫,朝着齐珲喊道:“丢人现眼的玩意儿,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东西。赶紧和这个人断了,否则别想再认我这个爹。”
齐珲冷笑着蹲下身子,把那张照片捡起来撕的粉碎,一扬手洒在空中,冷声说道:“这事倒是不劳您操心,我跟他早就分手了。而且我就要去英国了,也不会和这个人再有什么来往。”
张爸走过来拽了一下张涵的衣袖,示意他别掺和这事儿,站一边去看看情形拉拉架就好。却不想他这一扯,把张涵飘到半空的魂魄给拽了回来。张爸察觉儿子的情绪不对,生拉硬拽的把人往屋里拉,张涵怕收不住劲儿伤到张爸,他心中对这样的场面也很是无措,脚步踉跄的被他拽了进去。
齐珲见他进了屋,悬着的心被重重地砸到地上,摔得七零八落。齐父已经骂不出话,只用藤编继续地抽着儿子,偏偏齐珲不躲不闪,反倒是齐娅扑上来死死的抱着他爸。
张涵被拉进屋,张妈紧跟其后合上了门,心有余悸地说着:“造孽哦,老齐家怎么遇上这样的事了。小珲这孩子好好的,怎么就喜欢男人了。”
张爸嗤了一声,看了一眼神态不对的张涵,凶狠地责令儿子:“你跟他感情好是一回事儿,这种事别去掺和。老子打儿子天经地义,更何况他惹这么大的祸。”
张涵咬紧牙关,从齿缝里挤出来几个字,一字一顿地说:“他惹什么祸了。”
张爸觉得说不出口,对着张妈使了个颜色,张妈长叹了一口气说:“这,这怎么能喜欢男的呢,那孩子打小就听话,怎么一声不吭的就做出来这么离经叛道的事。这谁家带孩子不娶媳妇生孩子啊,老齐他们家虽说有两个孩子,但齐娅的孩子到底也不姓齐啊。”
张爸接了一句,说:“还好你没沾上这种坏毛病。你也别飘着了,遇到喜欢的赶紧带回来。只要是个女的,我和你妈都满意。”
说完,张爸拉开一条门缝,看了一眼院里鸡飞狗跳的场景,又合上了门说了一句:“不伦不类,传出去老齐的面子往哪儿搁。你要是……”
他话还没说完,张涵抢白道:“我要是也搞同性恋呢?”
张爸没注意身后儿子的表情,他眼睛还盯着齐家的闹剧,随口答道:“那我就不认你这个儿子。像老齐一样,往死里打,打死了就当没生过。”
张涵哑声说了句:“那就当没我这个儿子吧。对不起,爸。”
他忽然大步冲了出去,一把抓住齐爸的藤编,径直夺了过来折成两半,再冲到齐珲面前紧紧揽着他的腰,让虚弱的齐珲半靠在自己的身上,扬声喊道:“照片里的人是我,小珲的男朋友是我!我们在一起半年了,你们要打就打我,我皮糙肉厚禁得住,别再动他。”
齐珲冷静的面具裂了一条缝,面具背后是脆弱又无助的眼神,他怔怔地看着张涵紧捏的拳,额头的青筋嶙峋,赤红的双眼像是扑火的飞蛾。
张涵的话音落了以后,四合院里陷入死一般的寂静。齐妈的哭声止住了,不自觉地退了一步,拉开了和众人的距离。齐娅目瞪口呆的来回看着两个人,想在他们脸上找到这不过是一句玩笑的证据,却征然的发现齐珲微仰着头死死的盯着张涵,半分也没去否认。
张爸是第一个反应过来的人,冲下屋檐到了张涵面前也没有收势,抡圆了胳膊狠狠地扇了张涵一巴掌,拾起被他折断的半根藤条就抽在了他的胳膊上,怒骂道:“胡说八道什么玩意儿,你帮齐珲也不是这样的帮法,还嫌不够乱是不是。滚进屋去,别人家的事,你跑回来掺和什么劲。”
“不是别人家,齐珲是我的人。他的事,就是我的事。”他扣紧了揽着齐珲腰的那只手,感觉到齐珲的身体在不受控的颤抖,于是摸索着想去牵他的手,被张爸又一鞭子抽在了手背上。小麦色的皮肤泛出一道红痕,因为力道太重很快就浮起了愣子,他却像感觉不到疼似的,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齐爸站到了另一边,捂着胸口直喘气,喝声道:“齐珲!过来。”
齐珲缓缓地站定身子,示意张涵松开手,跌跌撞撞走过去之前,垂下眼眸对着张涵说了句:“蠢货。”
他站到了张涵的对立面,两家人分庭而立,他怕的躲的规避的世界末日终究是来了。齐珲责令自己忽略身体的疼痛,揉了揉太阳穴,对眼下这样糟糕的局面做了最快速的判断,打破寂静的缓缓说道:“都分手了,胡闹过知道不合适了。就是一时好奇,试过了都发现没意思,就散了。”
“张涵这人哪有什么定性。他生日那天还约了姑娘吃饭,张叔你要不信,可以打电话问问潘子晴。”
“不用你们干预,我之前搞错了,现在已经重回正轨了。”
“闹着玩儿的,以前错把兄弟情当成了爱情。”
张涵愕然地望着齐珲,想看到他给他的一丝暗示,想找到齐珲不过是为了应付眼前局面口是心非的证据。
可他眼前的齐珲,眼神坚毅,神情冷漠,离他近在咫尺却又远在天涯。
众人还来不及反应,齐妈先发出一声惊呼:“老齐!”
齐爸身子像一棵朽木,直直地倒了下去,齐珲猛然接住,整个人跟着重重的摔在了地上,用身体垫着没让齐爸摔到地上。
张涵冲上来把人扛起来背在身后,猛然往外冲,对着齐珲喊到:“我车在外面!赶紧送医院!”
齐妈哭喊着要追上去,被齐娅拉住,提醒她:“爸的降压药,快!”
张妈跟着要去,被张爸拉住,他灰暗的颜色里透着一股悲凉,沉默不语的摇了摇头,转身回了自己的屋子。
院落里瞬时空了,张妈手足无措的立在院里,突然撒泼一样的坐在了地上,簌簌的眼泪往下落,哭着说了句:“老天爷,造孽啊!”
--------------------
为狗涵鼓掌!
第76章
节76.0
医院的白是那种让人觉得寒意的白色,进进出出入眼的医生护士装束是白色的,墙壁是白色的,椅子的颜色也是白色的。白色之中唯一的一抹色彩是惊人的红,红白二色搭出的景承载了太多人生的悲欢离合。
齐爸隔着一扇白色的门在抢救室里被一群白大褂的医生们围着,齐妈颓然地坐在门口的白色椅子上,眼睛里是白色显示屏里提示“正在抢救中”的一排红字。齐娅蹲在妈妈身边温言细语地劝着,眼角的泪珠就没断过,一颗颗珍珠砸落到白色的地板上,变成毫不起眼的水渍。
张涵想去挨着齐珲,哪怕不抱着他,只要两个人衣料挨着都会传递他的慰藉。可齐珲见他一动,警告的眼神就扔了过来,像一把刀子把张涵钉在了过道另一端。
他脑子里翻滚着很多事,那张照片是哪儿来的,是谁送到齐爸手里的,他和齐珲在已经分手的情况下被迫出柜到底是一件好事还是坏事。他又开始琢磨齐珲说的每一句话,想分辨出真心还是假意。齐珲说他错把兄弟情当做了爱情,现在只期盼一切回到正轨。
他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
手术室的灯灭了,医生走出来叫病人家属过来谈话,说情况并不算糟糕,血压控制住了,没有到脑溢血的地步。只需要转到普通病房去静养,情况稳定的话几天就能出院了。
脑溢血这种病就像是有一条红色高压线,没有冲破那条界限,情况就尚在可控范围内。
齐妈在病房里守着老伴儿,怨怼的看了张涵一眼,齐娅明白妈妈的意思,出声说道:“你们俩都先出去吧,爸妈这儿我留着就行。”
张涵看了一眼齐珲,跟着他一起走出了病房,齐珲一直向前走,张涵默不作声的跟在后面,思考着今晚发生的一切他有没有做错的地方,但想来想去就算再发生一次,他还是会冲出来勇敢的承认两人相爱。
其实那座悬崖,跳下去能够一起死,也算是一种结局。
齐珲走得很快,到了医院住院部的花园时终于停了下来,在藤架下的长椅下坐了下来,点燃了一根烟。夜色很黑,花园里除了他和张涵没有别的人,烟点着以后他忽然对着张涵一伸手,把烟盒朝向他说:“来一根。”
张涵有些怕,但还是走过去抽出来一根点上,抽这根烟的时候两人都没说话,齐珲抽完把烟头按在了地上,用脚狠狠地碾碎之后又拾起来丢进垃圾桶。他点燃第二根烟的时候,张涵抢走了他的打火机,把烟和打火机都扔进了垃圾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