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皮人全身无一寸皮肤，血管筋肉裸露，表层的毛细血管破裂，导致它浑身冒血，每走一步都留下血淋淋的痕迹。其视觉冲击无疑是巨大的，终于满足好奇心的众人霎时作鸟兽散，呼啦啦尖叫着跑没影。
　　独自留下阻击无皮人的秦渡松口气，余光瞥见所有人身影都消失在三楼走廊不再拖延，虚晃一招抽身退到走廊的栏杆扶手上，然后攀着栏杆翻到走廊外侧，直接从三楼走廊翻到二楼。
　　一眨眼就跑得比所有人都远。
　　根本没听话锁门堵门的莫生侧耳贴在门板上倾听外面动静，待外面静下来他开门出来，避开无皮人的血痕从走廊另一侧楼梯下去。
　　他要去找秦渡。
　　他想过了，如果秦渡在他眼皮底下出事——死掉，事后他亲手勾秦渡的魂，到时要如何面对？
　　对秦渡说：嗨，老公，阴差办事？
　　莫生：啊啊啊救命！
　　何况秦渡这么好的人，死在这破游戏里多不值啊。没有记忆的秦渡依然选择救人，说明这是刻在他本能里的。
　　这么好的人，归宿不该在这里。
　　莫生坚决不承认他有私心。玉葫芦上有他的烙印，沿着这份感应，他一路追到西塔楼门外。
　　秦渡就在塔楼上面。
　　莫生蹙起眉，没想到秦渡会往情况不明的禁区跑。
　　他并起食中二指为剑指，在自己眉心和两边肩头轻点，暂时熄灭头顶和肩上的三盏阳火，阴气充盈全身，身影在空气中逐渐淡化隐形。
　　身形隐去的同时，他身上的小吊带打底裙也恍然一变，白衣黑风衣的鬼差装扮出现，漆黑的勾魂索自腕间垂下，随他步伐移动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
　　塔楼比城堡主体略高一个尖尖，实际上它就像一个阁楼，阁楼下没有房全是旋转楼梯。化为鬼的莫生爬上塔楼漫长盘绕的楼梯毫不费力，他隐着身形迅速赶到上面，看到的是秦渡独自在塔楼里翻找线索的情景。
　　无皮人不在这里。
　　上楼时没看到任何血痕就该知道。
　　莫生惴惴不安的心放了下来，然后转身离开这里。
　　既然已经施法隐身，索性顺道干点活吧。
　　他从袖中伸出手，掌心里放着一枚小巧的铜铃，它叫驱魂铃，勾魂司鬼差勾魂前摇响它喊被勾魂者姓名，听得到铃声并答应的就是鬼差要勾的魂。地狱各司狱卒则用它追踪逃鬼。此时驱魂铃正在手心里震动，发出清脆的“叮——”声。
　　这意味着……附近有新死的魂。莫生要去勾魂，晚了只怕被游戏抢先。
　　作者有话说：
　　直播间——莫生以法术隐身，凡人和直播视角同样不可见。
　　弹幕：
　　【吓死我了！！这真的只是特效吗？为什么看起来特别真实？】
　　【好莱坞也没这逼真吧】
　　【有没有一种可能，这些都是真的……】


第37章
　　“叮——铃——”
　　清越的铃声与铁索碰撞声伴着阴风由远及近，神情呆滞站在自己尸身边的律师懵懂抬头，看向穿墙而过的莫生终于露出呆滞之外的震惊表情。
　　“你、你……”他指着莫生语无伦次，震惊到到失语。
　　由驱魂铃指引到此的莫生有些意外，因为律师身份看起来像是NPC，可NPC不都是游戏的傀偶吗？如上个副本农家乐老板夫妇一样，NPC的人形躯壳下暗藏的是充满恶臭的厉鬼之魂。
　　可这位律师的魂魄却新鲜干净，与他在地府里见过的鬼差从阳间勾回来的新死鬼魂一般无二。
　　难道律师也是玩家？
　　这般想来，本次副本虽是以西方贵族社会为故事背景，但副本内所有人包括客人和庄园的管家佣人皆是一副东亚人的样貌，只在装扮上做符合人设的打扮，例如他的假卷发和蓬蓬裙，及众人身上的西式礼服。
　　目前暂时不知道游戏是只在指定国家区域吸纳玩家，还是将玩家按语言分区分开进行游戏，至少在这个副本里玩家与NPC没有外貌特征上的区分。
　　律师是玩家的话，好像没什么意外？
　　“阴差办事。”莫生神情一敛，像钥匙扣一样挂在裤腰款带上的驱魂铃非常有气氛的响了下，他手腕翻转，取出小轮回镜照在律师脸上，同时问道：“我问你答，姓名、籍贯、死亡年龄。”
　　律师头次见这世面，整个魂都傻着，半晌答道：“马丁·戴尔，籍贯是什么意思？死……我、我真的死了？”
　　律师问题比答案多，莫生手里的小轮回镜恰好查到对方的信息，上面显示这只新鬼名叫赵国庆，死亡时间应是十一年后。
　　莫生怔了下，时辰未到便枉死？
　　游戏里死去的不光是寿命已尽的玩家，更多的是生死簿上寿命未尽的。
　　他抬眼盯着律师。扒开律师的人设，对方只是一个气质普通的中年男人，生死簿上写其家中还有妻女，如今却枉死在游戏里，险些连魂都要被游戏夺走无法入轮回。
　　在地府的观念里，永世不得超生是对一个凡人最恶毒的惩罚。
　　大约是死亡解除了游戏系统对人思维的控制、催眠，律师渐渐回想起作为赵国庆的记忆，神情由迷茫到惊惧、失落。
　　“死了……结束了啊，什么都完了。”他抱着脑袋蹲下，膝盖重重落到地面，全然一副不愿接受的模样。其身侧的床上躺着的是他横死的尸体。
　　看对方这个样子，莫生也有点难受，他总是容易与可怜人共情。死亡这件事本身不会触动他，因为对他而言死仅是人生中的一个站点，投胎才是一辈子真正的终点。就连秦渡的生死安危在他眼里也不是很重要。否则他不会躲在秦渡背后什么都不做。
　　阎王说：一生一死乃是人间最大的公平。
　　若是本不该死在当前的人呢？
　　那便是最大的不公！
　　此前的莫生仗着自己是鬼差不怕死，对游戏里的一切都抱着玩乐的态度，高高在上旁观玩家在游戏里挣扎求生。他嘴上说着忌惮抹杀规则，害怕打不赢鬼物以外的怪物，甚至跑去抱大腿，实则心里半点无惧，不过是图好玩罢了。
　　直到此刻，他亲眼所见一个枉死之鬼跪在地上抱头痛哭，他终于意识到，对于普通凡人而言，死亡就是一切的终结，这个不断制造死亡、令不该死之人死亡、扰乱凡人命数的游戏是罪恶的深渊，是不该存于之物。
　　他自己不正枉死于游戏里吗？
　　莫生稍稍抬手，勾魂索倏地锁住赵国庆鬼魂，左手指间捻起一枚新的囚魂珑将之收入。无害的玩家新魂与厉鬼恶鬼分装收押是阴间常识。
　　而后他离开这里直接闯入管家房间。
　　阴间有律：阴魂害人，如无阎王手令（黑令旗），必救凡人，捉拿犯鬼。
　　莫生现在不仅想被鬼害的人，他想像秦渡一样救每一个遇到的人。
　　他要提前结束这个副本。
　　他是鬼差，他比这些凡人都厉害。既然拥有能力，他理应在不干扰凡人命数的前提下庇护他们。
　　秦渡没有通天晓地之能都愿意挺身而出，他如何能坦然躲避在对方身后，安享一个凡人的保护？
　　莫生越想越是心潮涌动，陡生一股热血激情，右手棍左手链，杀进管家房间直接把人捆了。
　　勾魂索只能捆魂魄，无法触碰阳间实物，好在游戏里的NPC八成不是活人，管家被锁住脖子和双腕，惊讶的瞪大眼四下查看是谁胆子这么大打扰他睡眠。
　　不等观察对方是否能看见施法隐身的自己，莫生主动显出身形，右手握着拘魂棍顶在管家咽喉上，压低眉眼展露无形的压迫感，并放开周身气势，冷声说：“我问你答。”
　　平时的莫生像个话唠，没人搭理他自己就能社交软件里聊几页的天，作为鬼差办公时他却惯来是能动手就不多哔哔的高效作风。
　　毕竟被打入地狱的鬼没几个乖的，做狱卒的鬼差大多是以“理”服鬼，甚少与鬼犯交流的作风。无论莫生心肠有多易软，表面上他是名合格的狱卒。
　　“你、你是什么人？”管家悚然大惊，一时没认出拿棍棍比着自己的正是男装莱德斯夫人，在莫生提问之前先发出疑问。
　　莫生废话不多，左手收紧，勾魂索立时将管家NPC的魂魄从肉身里勾了出来。果不其然，魂魄本相与管家的样貌截然不同。魂魄离体，管家的躯壳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腐烂最后白骨化，化作一具颇具年代感的森森白骨。
　　莫生转而将拘魂棍压在NPC鬼魂的颈侧，重复那个他每回勾魂都要问的询问鬼身份的话，“姓名、籍贯、死亡年龄。”
　　“你是什么？！”管家NPC尚有理智，一张半烧毁半完好的鬼脸上露出惊惧的表情，不断挣动捆缚自己的铁链，“放开我！”
　　面对完全不配合的鬼，莫生打算先看小轮回查其身份，再以手动“理”服鬼，远处却突然传来尖锐的女性尖叫。
　　莫生蹙起眉，怎么一晚上尽是尖叫？又出什么事了？
　　管家NPC见他分心扭头，突然暴起，整个鬼体如气球臌胀，狠狠撞向他。
　　作者有话说：
　　莫生本来当鬼差久了已经习惯看人生死的，所以不在乎其他玩家死活。是秦渡英勇无畏、不计前嫌搭救娜塔莉的举动影响了他。紧接着去勾律师的魂，律师玩家从头到尾都是懵的，对方意识到自己死亡游戏结束后崩溃了，容易心软的莫生就共情了。划重点：莫生的三观是阴间三观，和咱们正常人不一样，会在与秦渡的相处里学习成长。
　　文笔不好，大概这个意思，将就看看


第38章
　　能和千年厉鬼打得不相上下的莫生哪是能被管家鬼偷袭到的，他略略侧身翻腕抬起拘魂棍，棍尖抵住鬼身，右手往后扯，勾魂索立刻收紧，管家膨胀的鬼体在如蟒蛇缠绞的铁链下像被捆绑的只粽子。
　　“不回答就不回答，瞎动什么？”莫生不悦，在地狱里揍惯了不听话的鬼的他挥动手里的拘魂棍，按着鬼一顿胖揍。
　　拘魂棍可不是普通的短棍，它是地狱狱卒的武器，对鬼魂的杀伤力犹如无常手里的招魂幡、哭丧棒。与作为辅助工具使的勾魂索不同，拘魂棍打在鬼魂身上的每一下都携着极重的杀伤力，况且莫生本身是位实力非常强劲的鬼差。
　　“啊疼！救命！别打了别打了，饶了我！啊啊！”管家鬼鬼吼鬼叫，胀大的鬼体漏气皮球般泄了气，变成干瘪瘪一只鬼条。
　　见其服气，莫生停手转动着手腕，掏出之前装假鬼婴的那只囚魂珑，把它收进去黄泉做伴。
　　接着他原地转个圈，身上莹绿法光闪烁，鬼差制服和法器一应消失，变回穿着小吊带裙大波浪卷的女装人形。然后循着尖叫声寻去。
　　管家的卧室在佣人区，位于城堡西侧，靠近西塔楼，秦渡离此很近。尖叫声是东面传来，莫生往那边跑时觉得路线有点熟。
　　由于揍鬼浪费了点时间，莫生赶到事发地附近时秦渡已经到了。
　　莫生脚步一顿。
　　秦渡看起来有些喘，手上是累累灼痕，头发略显凌乱，神色倒一如既往的沉稳内敛。他大概是刚到，匆匆向大门敞开的房间内看去一眼便察觉背后传来熟悉的脚步声，于是扭头看来。
　　“老婆？”秦渡讶然的几步上去，牵住莫生担忧道：“怎么跑出来了？不是跟你说回房躲着吗？”
　　他太急切了，因此语气显得略为强硬，军人的气势亦稍微显露。换做不了解的人恐怕要感到不舒服。莫生却从这些表象下感受到属于秦渡的温柔。
　　“我……”无从解释的莫生想道歉，话到嘴边咽了下去。
　　他无需道歉，他只是在以自己的方式做与秦渡相同的事而已。
　　他们一个是鬼一个是人，阴阳隔开的不止是两者的生活、观念，还有处理同一件事的方法。
　　“死人了。”秦渡并非真的要问的所以然，那些问题是以疑问语气表达关心，他紧紧握着莫生的手，宛如抓住自己最珍贵的宝物，温声说：“害怕吗？害怕我们就先回房。”
　　房间里同时传出女人的声音：“管家呢？珍妮，你先在这里守着，我去找管家！”
　　这个声音不是先前发出尖叫的，她和珍妮同是庄园的女佣，莫生踮起脚越过秦渡肩头看去，发现她身边叫珍妮的人就是硬塞给他们鬼婴儿的女佣。
　　两个女佣穿着与客人华贵衣服材质截然不同的粗制亚麻睡衣，身份区别十分明显。
　　莫生问：“谁死啦？”
　　秦渡皱眉说：“律师。”
　　莫生没想到律师的尸体这么快就被发现，这会儿正是凌晨，女佣为什么会出现在律师房里？
　　他这么想着便这么问了。秦渡拥有同款疑惑，仔细观察他神色，发觉他没有害怕的迹象，于是说：“我们进去看看？”
　　“嗯。”莫生应好。
　　两人一前一后走进房间。与要去寻管家的女佣迎面碰上，女佣尽责的挡住他们，礼貌的说：“客人，里面出事了，请不要靠近。”与晚上她看见婴儿尸体吓得叫唤的模样大相径庭。
　　莫生怀疑的视线落到她身上。
　　秦渡比莫生更加敏锐，锐利的目光逼视她，严厉道：“死的是律师，作为继承人候选者，我们有权知道他是怎么死的。请你和你的同事先出去，不要靠近房间，触碰现场任何物品。”
　　反客为主的非常熟练，像极了电视剧里刑警。莫生觉得秦渡认真的模样帅极了。
　　秦渡的话术令女佣不知所措，她看向房间神情不安的同伴珍妮，“珍妮，和我一起去找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