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好吗?”明桥担忧地看着他。
时辛点点头,又摇了两下:“困。”
明桥松了气,捏了捏时辛的肩膀帮他放松:“等从这里出去,你好好睡一觉。”
“我们真的能出去吗?”时辛有些丧气:“我本来以为线索很好找,就像餐厅那样,但至今为止,除了发现大高个有点猫腻外,其他一个线索都没找到。”
“一定可以。”明桥认真地盯着他的眼睛:“相信我们,好吗?”
时辛有一瞬间愣神。明桥的眼神真挚无比,棕黑色的瞳孔折射着细碎的光斑,仿佛是把整个璀璨都装在了眼睛里。
“明老师。”
“嗯。”
“……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问吧。”
“你……”
“打不打了还?”小背头大声吼了一句,把时辛来不及开口的话堵了回去。
时辛收好表情,头脑变得清明:“打。”
既然别人能作弊,他也可以。
第四局开始,时辛就强迫自己记住众人的送牌规律,顺便更仔细地盯着其余三人的动作,他已经慢慢熟悉几个人手上的动作,再出牌时先手打乱他们已经约定好的顺序。
第一次的时候,几个人意外地看着时辛,琢磨到底是意外还是故意。但到了第二次,第三次,他们已经完全确定时辛是故意的了。
眼看几人要改变战术,时辛也跟着他们变。
既然都不打算光明正大地玩,那他也懒得去维持体面了。
他们三人再怎么配合默契也有各自的想法,而时辛一个人不受拘束,几次乘乱偷换桌面上的牌,终于赢下一局。
明桥在旁边看得心惊胆战,手心都攥出一层汗。
在他看来,换牌简直是作弊中最难的一个,不仅得防着其他三人的监视,还得让自己换来的牌合情合理。
但时辛面上依然没有波澜,可见心理素质之强。
十几轮下来,时辛都是赢多输少,虽然每次赢的都不算多,但一局局累计起来也是不小的数字。
“你出千!”小背头突然指着时辛高声喊道。
“我?”时辛也指指自己:“你说我吗?出千?”
“对,就是你,别装傻。”小背头脸都气红了,“玩不起别玩。”
“我还想说呢。”时辛把两颗骰子捏在指尖,用力抠开一个小缝,露出里面的磁铁:“玩不起就别玩。”
第23章
早在时辛第一次扔骰子的时候他就发现了里面的不对劲——凭他自己怎么可能一次扔出一个六和一个五这么大的点数。
既然有作弊骰子那就有作弊麻将,不用说,桌上这些麻将不知道有多少枚里面藏着东西。他应该庆幸他们还没用上自动麻将桌,要不然遇上程序麻将,再怎么动脑筋也不可能赢。
他晚上侥幸赢了点,纯属遇上三个作弊手段不算高明的,要是遇上真正的赌徒,他们两人倾家荡产都是轻的。
时辛把两个裂开的骰子扔在三人面前,语气疲惫中透着一点不耐烦:“天快亮了,不玩了,给钱吧。”
“不给你们点教训不知道规矩是吧?赢这么多你还想走?”小金呵斥一声,指着时辛骂道:“你年纪轻轻净做这种不入流的勾当,你爸妈真是死了才教出你这么个东西来……”
后面骂的实在难听,时辛一直都是冷眼看着他,直到明桥站出来顶在了时辛前面,打断了小金说话:“你多大了?四十多?五十多?成家立业了吗?没有吧。没钱没工作没老婆没孩子,多大年纪了还一无所有,你觉得很骄傲是吗?你骂他爸妈干什么,你这个年纪不也是做这种不入流的勾当,想想你刚才说出来的话,那是人说的吗?骂人都骂不出新意骂不出水平来,你这辈子做人也就这样了。”
一通话让周围的人都被按下了暂停键,小金三人更是张大嘴说不出话来。
明桥不认为自己是一个胆子大的人,也不会骂人,但他好不容易鼓足了一口气,就必须继续说下去,起码能给两人赢一个逃跑的机会:“看你们这打扮也不是什么富贵人家的孩子,想想你爹妈,要么是给人打工要么种地,一块钱一块钱攒下来把你们养大,小时候不念书,长大了来赌博,我要是你爹,今天站在这儿高低给你几个巴掌。你好好看看你自己,像个正常人吗?对得起你爹妈养你这么多年吗?还有脸站在这儿骂别人。”
他故作镇定地缓了口气,把时辛从座位上拉起来,压低声音说道:“看来他们是不打算给钱了,我数一二三咱们就跑,别回头。”
时辛还在懵圈状态,都没来得及点头,就听见明桥喊了一声“三!”之后转头就冲了出去。
他看着那道带着风的身影,是在不知道该笑还是该怎么,干脆也跟着他一起跑。
那头的小金三人勉强从明桥的说教中缓冲出来,明桥他们跑出去十几米了才想起来追人。
明桥眼睛里只剩下了来的时候那扇铁门,他拼了全身的力气跑过去,一拉门傻眼了。
门后没有记忆中的通道,只有一堵涂满了红色油漆的墙。
油漆甚至没有干透,粘腻地顺着墙面缓慢流下去,在墙根聚集了一滩血红。
他心道一声完蛋,全身的血液仿佛都凝固了。
后一步赶过来的时辛看见这个场景也僵在了原地。
虽然两人早已习惯了没有出路,但现在已经不仅仅是没出路的问题了。他们后面堵着一群想“给他们教训”的赌徒,被抓到就是死路一条。
“别跑了。”明桥拉住想再次冲出去的时辛:“跑不出去,节省点体力。”
他们停下之后,追着跑过来的小金一帮人也停了。
明桥无奈地叹出一口气,转身面对他们。他想和这些人谈判,赢来的钱可以不要,但搭上命就不值当了。
可明桥没想到,小金一群人和刚才已经完全不同了。
和餐厅三楼见过的那些怪物一样,他们眼神空洞瞳孔涣散,皮肤也从正常的黄里透红慢慢泛起青绿色,行动略微有些笨拙,正一步步向两人包围过来。
明桥透过人群的缝隙往外看了一眼。
赌场里的其他人也变成了这样,无一例外,包括大高个。
这个变化让明桥措不及防,他脑子里所有的规划都泡了汤,想起在餐厅被一群怪物折腾的场景,他的腿都直抽抽。
站在最前面的小金缓慢地抬起整个手臂,宛如柱子一样立在人群周围,下一秒,那根手臂直直落下,堪堪悬停在明桥眼前:“他们违反赌场规则,把他们抓起来!”
周围的怪物齐声附和:“抓起来!抓起来!”
明桥快被一阵接一阵的声浪吵聋了,但他脑子还算清楚。他和时辛一定是又做了什么违反了规则,导致触发了“人变怪物”这个诡异事件。但这件事里他唯一弄不明白的地方,是“赌场规则”标示在了哪里。
在餐厅,不管是餐厅的规则、迷宫的规则,或者后来到了操场上看到的操场的规则,都能算是很鲜明地标示出来,告诉他们应该做什么不应该做什么,但在这个赌场,明桥能确定他没有见过任何地方张贴了类似的告示。
上一次见到场所的规则是在操场的公示栏,那张便签大的纸上,写了七条关于操场的告示。他记得那张纸的三条边都很光滑,唯独一条略微毛糙,当时他猜测是有人把纸从中间撕开了。现在看来,如果其他地方都没有的话,被撕走的另一半纸上一定写有这个赌场的规则。
但这半张纸被谁撕走了,又去了哪,却无从得知。
可以说,除非他们能找到被撕走的那半张纸,否则违反赌场规则就是不可避免的事情。
明桥和时辛被几个人扭住了胳膊,上半身完全动弹不得,只能跟着他们的力度往前走。
这里没有餐厅三楼的弯弯绕绕,几人推攘着明桥二人直直穿过赌场,然后往右拐进一个过道。
过道里每隔两米就会有一个半挂的布帘子,上面有着一团一团黄黑色的污斑,肮脏得让人难以忍受。两个布帘子中间会有一盏吊下来的白炽灯,上面也蒙着一层灰,导致灯光昏暗。
他们穿过了五个帘子,明桥才看见一个24存行李箱大小的门。这个门通体莹白,被嵌在墙上,离地面约一米的距离,门的正上方挂着一串佛珠,颗颗油光发亮,显然已经包浆。
“推进去!推进去!”周围的人又开始大喊。
明桥甚至很自觉地弯腰迈步跨进去,接着时辛也被推了进来。两人堪堪站定,身后的小门就被重重地关上了。
“安静了。”时辛揉了揉耳朵。
“嗯。”明桥靠着墙壁坐下,环顾了一圈周围。
这里最吸引人的莫过于他们右侧墙壁上大大的“南”字,结合整个房间是一个竖起来的长方体,墙壁都是莹白色,摸上去凉丝丝的,不难猜出,他们被关进了一颗麻将里。
比起之前当小矮人的时候,这麻将也就正常的一间教室那么大。
“惩罚就是把我们关在一颗麻将里?”时辛挨着明桥坐下来:“也不算很严重。”
明桥无力地摇头:“可如果我们一直逃不出去,这里的氧气会逐渐减少,我们也好久没吃没喝,总会死的。”
“不能丧气,这是你说的。”
“嗯。对了,”明桥想到了什么:“大高个那张工牌呢?之前没来得及看,那张夹在里面的纸条到底是什么?”
时辛闻言摸向自己的口袋,把那张工牌找了出来,掰开塑料的保护壳,里面的东西就全部一股脑地掉了出来。
明桥捡起那张米白色的纸,一层层打开。
【给赌友老刘:
你知道我吧?是我没错。希望你在赌场能够玩的愉快!请你遵守我下面说的,以确保你可以得到你想要的,否则后果自负:
1.赌场隐蔽性很高,你不必担心这里会被警察发现。因此,如果看到明显不属于这里的人,请立刻找到坐在柜台的管理员,向他说明情况,并支付一百元人民币的小费,他会帮你解决所有隐患。
2.扑克区、麻将区、骰子区中间由墙壁隔断,如果你能从麻将区看到扑克区或者骰子区的人或物,请握一张白板在手里,并装作没看见。扑克区和骰子区同理。(我知道你不会玩扑克和骰子,所以我也懒得多写扑克区和骰子区的规则)
3.赌场内出售一种透明的方块糖,那不是冰糖,如果有人向你推销,请不要购买,并在第一时间联系管理员。
4.不要独自去往麻将区。
5.赌场的管理员最多有两个,他们有很明显的特征,且只会出现在柜台和休闲区,如果你在其他地方见到了管理员,不要直视他们的眼睛,也不要被他们抓到。
6.休闲区提供免费的瓜子和饮料,但是不提供白开水。如果看到有人端着一杯正在冒热气的白开水,你可以转身离开,也可以上去把他的白开水打翻在地。(建议不要勇敢上前,真的只是友好的建议)
7.警惕站在旁边看你打牌的人。
只要遵守以上规则,你会在这家赌场玩的很开心,我保证。当然,我写的不算全面,我只是想到什么说什么,赌场挂出来的规则可能才是你需要优先遵守的,我只是补充几条。
祝你开心。】
第24章
把这张纸翻来覆去地仔细研究了三四遍,两人才敢确定他们起码没有违反这张纸上写的规则。
究其原因是他们都还没来得及遇上这张纸上写的东西。比如推销的“冰糖”、不在柜台和休闲区呆着的管理员,以及端着白开水的人。至于第一条中涉及的“明显不属于这里的人”,他们似乎也不是很符合,因为从结果推断,他们这两个“隐患”并没有及时被“管理员”解决。
眼下看来,他们还是得找到那张真正属于赌场的规则,才能让这场“密室逃脱”游戏正常进行下去。
只是他们现在连怎么从这颗麻将里出去都找不到头绪,这是让两人头疼的关键问题。没办法从这里出去,后面的一切都是空谈。
但就在两人休整的时候,他们也想起了一件事。既然不管在办公室还是餐厅,只要他们身处“游戏”中,无论游戏里的时间流速如何,对于外面的人来说这都不过是一眨眼的事,甚至时间会发生倒流。这样看来,他们两个大可以稍微放宽心在张婉乔他们那边,不用担心让他们等得太久,然后集中全部精力处理自己遇到的麻烦。
明桥又看了看工牌,连那张人民币也反复看了好几遍,都没有找到其他的线索。
而时辛则依旧在这颗麻将四周摸索,试图找到一个突破口。
然而时间越拖越久,他们还是一无所获。
时辛饿得两眼发黑,肚子直叫,他盘腿坐在明桥身边,没什么力气地说:“明老师,你刚才训话的时候真挺厉害的,让我总觉得那些话不是你说出来的,而是我以前的班主任,骂得我都忍不住低头开始反省了。”
“跟学校的老教师们学的,唬学生很管用。”明桥自己也觉得不可思议:“我也是第一次说这种话。之前总想着这不是道德绑架嘛,老师也就只会拿爸妈来打压学生。但后来想想,这个年龄段,能和他们扯上关系的无非是家长、同学朋友,哪怕一个孩子没有朋友,家长总有吧,家长中最亲近的就是父母。现在的孩子们大部分道德感都强,说白了,他们对不起谁都不太想对不起自己的父母。所以,直击软肋,才能手到擒来。我不太认同这种教育法,但万一有个孩子能听进去,并因此改变,何尝不是一件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