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学不置可否,相当于默认了。
“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你被困在餐厅的笼子里,你们明老师去救你,你反而是一脸羞耻和不甘心的表情,明明意识清醒体力正常,就是磨磨蹭蹭装着虚弱从笼子里出来,虽然你们明老师没注意到这些细节,但我看见了。”时辛终于把能出声的88个键依次排好,试了试音,“你觉得自己被王露耍了,困在笼子里是很丢脸的事吗?”
“不丢脸吗?”秦学被彻底戳破脸皮,拧着眉看着时辛:“我成绩比她好的多,为什么她能想到办法从餐厅出去,我不能。”
“你看,”时辛摊了摊手:“我就说你接受不了别人比你强,所以你根本不适合来闯密室,因为你遇上事的时候根本不能冷静思考。”
秦学刚想张嘴反驳,又被时辛打断:“哦,还有,离开你们明老师,你终于不装乖乖学生了,顶嘴顶的很厉害嘛。”
这下秦学彻底哑口无言了。遇上时辛,他终于踢到了铁板,不仅难以维持自以为是的骄傲,连马甲都被人扒得一丝不剩。
秦学又羞又恼,咬着牙诅咒时辛能从这个房间里消失。
但时辛仿佛没事人一样,调试了几个键之后,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我承认你很优秀。你学习好,长的好,清清冷冷仿佛是绿江校园小说男主,你自认为这些就是组成一个人魅力的全部,但事实上,这些看似完美无缺的人设,反而是男二号的标配。”时辛把秦学按在椅子上,自己站在旁边靠着墙抱起胳膊继续说:“我带你进来,是因为认可你的能力,但也希望你能虚心改正你那些毛病。弹吧,致爱丽丝。”
秦学深吸一口气,手指缓慢搭在一排整齐的麻将上。他转头看着时辛,“我还有一个问题,你是怎么知道我会弹钢琴的?”
“从你慢腾腾地哼歌,我就在想,你是不是本来就会。”时辛浅浅地笑了一声:“而且我听说你妈妈要求你什么都要最好,钢琴这种号称‘乐器之王’的,又怎么会让你错过。”
秦学再没话说,安静弹起刚才听到的那一小段来。
他弹钢琴七年,这种曲子甚至只靠肌肉记忆都能弹下来。他意识突然模糊,开始仔细回想时辛刚才说的那些话。
好像是有点道理。
经典的钢琴曲从这副违和的麻将里被一个音一个音地敲出来。
时辛眼睛盯着秦学的手指,只等他弹完。
就在最后一个音符被敲下去时,对应的麻将突然崩裂开,露出里面的钥匙。
秦学被吓了一跳,但也很快调整好,从裂开的麻将里抠出那把钥匙。
“门呢?”秦学问。
“在这儿。”时辛扯住开关灯的棉线,往下拉了两次,灯灭了再亮,竟然真的在他背后多出一个门。
秦学彻底看傻眼了。
“把钥匙给我。”时辛朝他伸手。
“让我来吧,”秦学拿着钥匙走过去,祈求地看着时辛:“我想试试。”
时辛一看秦学这副表情就知道他想通了,干脆利落地闪到一边,让秦学来开门。
他似笑非笑地看着正旋钥匙的秦学:“我可提醒你,待会见了门后面的东西你别害怕。”
“这有什么好怕的。”秦学直接拉开了门。
时辛看一眼就知道,他们回来了。
眼前是一个长长的走廊,走廊有间隔地挂着布帘子,中间的白炽灯忽明忽暗,跟鬼屋有异曲同工之妙。
“就这?”
时辛没回答他。
他快走了两步到了秦学前面,牵引着他往外走,同时也不忘提醒:“我们回来主要就是一件事,找到逃出操场的线索,这是主线任务。”
“明白。”
“但是难免会有支线任务,支线任务可以帮助我们理解、找到主线任务。”
“好的。”
“第一个支线任务,找到赌场规则。”
“赌场?”秦学抬头看去。
面前是一个金碧辉煌的大厅,这里总的来说可以分成三个部分,从左往右依次是扑克、麻将、骰子。
“我们先去麻将区。”时辛歪过头,低声跟秦学说道。
“嗯。”秦学顺从地点头。
两人快步走到麻将区,找了个椅子跟一群大爷大妈坐在一起,虽然很多不友好的视线打在他们身上,但两人毫不在意。
时辛侧过头问秦学:“你现在还能不能看见扑克区和骰子区?”
秦学转头往两边各看一眼:“可以。”
时辛立马从最近的一张牌桌上找到两张白板,递给秦学一张,“握在手里,别松开。”
秦学知道现在问什么都没用,安心照做就行。
时辛心里却清楚地知道,这个赌场变了。
他和明桥在一起到时候,赌场根本没有出现过大高个那张附加规则上的任何一项,而现在,他们遇上了。
那是不是就意味着,真正的赌场正式开启。
“糖!糖!好吃的糖!让你精神百倍!逢赌必赢!”
“糖!糖!好吃的糖!让你精神百倍!逢赌必赢!”
“糖!糖!好吃的糖!让你精神百倍!逢赌必赢!”
这句话在两人周围整整重复三次,时辛带着秦学紧握那张白板,闭着眼低头希望卖糖的人能忽略他们两个。
然而第四次,这个声音直接响在了两人头顶:“两个帅气的小哥哥,买块糖吧。”
时辛硬着头皮睁眼,首先看到了地上紧贴自己脚尖的那双黑色漆皮皮鞋,顺着皮鞋往上,是笔挺的西装裤和灰蓝色的格子衬衫,再往上,一张白得不正常的脸正对上他,上面一双没有眼白的瞳孔死死盯着二人。
“小哥哥,买块糖吧。”这人又说。
时辛的鸡皮疙瘩已经爬满全身,他下意识地想去握明桥的手,却牢牢牵住了明显细很多的秦学的胳膊。
他这才意识慢慢回笼,然后哑声到:“谢谢,不吃糖。”
小白脸也不恼,只是转头看向秦学:“那小弟弟,你买一块吧。”
秦学只想着买一块就能摆脱麻烦,而且看着那糖晶莹剔透,就跟普通冰糖一样,买一块没什么,但是就在伸手时,时辛一巴掌把他手拍了下去,低声怒吼道:“你就不怕这玩意是毒·品?还敢伸手接?不要命了?”
秦学一听“毒·品”立马把手缩了回去。
小白脸见自己的糖马上就能卖出去却被时辛搅黄,难免不悦,他的笑容开始变得凄惨,眼眶中甚至渗出一丝血来:“为什么?为什么不买我的糖?我要惩罚你!惩罚你!”
时辛就等的是这一刻,他趁着小白脸发疯,拉起秦学就跑。
按照大高个那张规则,他必须得联系管理员,把这里的情况说明白。
管理员只会出现在柜台和休闲区,但时辛至今还找不到这两个地方。
他只知道,休闲区会提供免费的瓜子和饮料,柜台反倒是没什么重要特征,所以找休闲区会更容易一些。
时辛见已经把小白脸甩出去很远,终于得了空,抓住旁边一个磕瓜子的老大爷问:“休闲区在哪?”
老大爷毫不客气地把瓜子皮吐在时辛脸上,给他指了个方向:“直走,右拐,就到了,回来的时候给我带两把瓜子。”
时辛把瓜子皮从脸上摘下来,闭着眼忍耐怒火:“谢谢指路。”
老大爷又往他脸上吐了个瓜子。
时辛懒得跟他计较,拉起秦学就走。
“喂,你生气了?”秦学问。
“你这不是废话嘛!我往你脸上吐瓜子皮,你生不生气?”时辛越走越快越走越气:“服了这老头,一点素质都没有。”
秦学幸灾乐祸地看着他,帮他把掉在肩膀上的一个小瓜子皮摘下来:“别生气,气出病来没人替。”
“等着吧,要是再给我一个机会,我磕一堆瓜子皮扔他脸上。”
两人走的极快,没两步就到了这大爷说的地方。
这里更像是一个酒吧的吧台,长桌里面站着两个穿着侍应生衣服的男人,正用煤气灶煮着什么。
果然和规则里说的一样,管理员有很明显区别于别人的特征。
时辛带着秦学走过去,敲了敲桌子吸引那两人:“我要举报,赌场有人向我们推销糖。”
两个管理员对视一眼,其中一个拿着本子和笔走了过来:“请详细描述。”
第28章
时辛把从看到小白脸到跑过来的全过程细细说了一遍,这个管理员拿着笔记本写写画画半天,终于抬头,表情严肃道:“情况我们已经了解了,感谢您的举报。”
然后放下本子又回去忙自己的事了。
“……没了?”时辛皱着眉不解道。
“不好意思,我们不负责处理这些事。”另一个管理员走过来,对时辛二人做出驱赶的手势:“请回到赌场,继续您的游戏。”
“那你还那么认真记了半天。如果我们回去再遇到这种情况呢?难道还再来白说一顿?”一旁的秦学凑过来,半个身子已经探到了休闲区的吧台上:“我要去举报你们工作不认真。”
“你去哪里举报?”刚才记录的管理员斜睨了他一眼,语气不耐烦道:“请回到赌场,或者出去!”
“把你们老板叫来!我看看能不能举报!”秦学越说越激动,要是给他个凳子他能顺着站人桌子上去:“懂不懂你们叫服务业!服务!我现在是你们赌场的客人,你们不帮我解决问题就算了,还要赶我走?我不管,你把你们老板叫来!”
时辛拉了两下秦学的胳膊,想示意他不要多事,毕竟从大高个那找到的纸上确实没有说过管理员会处理这些麻烦。
秦学甩开了时辛的手,又快速地使了个眼色。
时辛反应了一下,立马明白过来——他这是要故意惹管理员恼火,好把赌场老板引过来,推进“主线任务”,毕竟赌场的规则除了老板之外也不会有人更清楚了。
可是秦学这招有点冒险,他们谁都不知道赌场的老板到底是好还是坏,如果是好人还好,如果是别的什么,那他们今天就得交代在这儿了。
他跟着明桥的这些天,已经习惯遇事把风险压到最低,尽可能保证学生安全。刚才进来的时候他就是想着从三个区一个个慢慢找线索的,可一个小白脸完全打乱了他的计划。
现在这种收益快但风险太大的行为,他是不太愿意做的。
“确定要这样?”时辛压低声音问道。
“你什么时候变得跟我们明老师一样胆小谨慎了?”秦学撇着嘴,小声回他:“现在明老师不在这儿,我们做什么他都管不着。敢不敢赌,一句话。”
时辛还不至于让秦学一个人冲在前面,自己缩在后面畏首畏尾,这不是他的作风。
“赌。”
而且明桥不在,他就带着秦学这小孩玩一次怎么了。
于是他也加入了秦学吵着要见老板的行列中。
两个管理员看着他们叫嚷,把周围来取免费瓜子和饮料的顾客都吵走了,终于忍无可忍,拨通了柜台上的座机。
时辛和秦学顿时安静下来,想仔细听听那头的说了什么,可座机声音太小,而且没说两句就挂了。
两人无不败兴地垂下头。
管理员看见他们这样,抱起胳膊冷哼道:“等着吧,这是你们最后快乐的时间了。”
“这也是你最后快乐的时间了。”时辛立马反驳:“我今天一定要让你们老板开除你们俩。”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秦学已经跟个大爷一样靠在了柜台上,好像别人欠他二五八万一样。
时辛在心里默默鄙视了一秒。他之前怎么没看出来,秦学那副乖乖学生皮下,会这么跳脱且叛逆。
这孩子不会是从小被家里管的太严,现在一朝脱掉马甲就什么都不管不顾了吧。
“看我干什么?”秦学斜着眼睛瞥了眼时辛。
时辛勾起嘴角,轻轻笑了一声:“看你为什么不装了。”
秦学切了一声,没搭理他。
时辛也不再想跟他拌嘴,实在没意义,然而还没等他嘴歇一秒,座机就响了。
铃声过于老旧,仿佛接触不良一般断断续续。
一个管理员三步并两步跑过来,急不可待地接起电话。
十秒后,管理员把电话放回原位,面色凝重但藏着一丝微不可察的幸灾乐祸:“我们老板让你们去找他。”
“难道不应该你们老板过来找我们然后鞠躬道歉吗?你们赌场出了问题,难道成了我们这些受害者的错了?”秦学趾高气昂地指挥管理员:“你重新给他打。”
管理员此刻表情像吃了苍蝇一样难受,他显然在压抑着自己的怒火,拿起电话拨了过去:“老板,这两个赌徒想让您过来见他们。”
这次时辛清楚地听见那头沉默了几秒,然后发出一阵刺耳又尖锐的笑声。
连管理员都不得不把电话拿离耳朵,扭着头躲开电话里的声音。
时辛眼皮跳了两下,一种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下一秒,他的眼前变成了一片完全的漆黑。
他有些慌乱地往自己周围摸了摸,直到拉住一个胳膊:“秦学?”
“是我。”秦学的声音从他的左侧传来,有些难以掩盖的慌乱:“哥,我们是不是惹上事了?”
“是你惹上事了,不是我。”时辛捏了捏秦学的胳膊:“都说了别惹那两个管理员了,非不听。”
“你好像也惹了吧,别想置身事外啊我告诉你。”秦学嘴上硬,但拉着时辛的手不由地抖了几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