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局可想而知,两厢交流不过片刻就阐述了什么叫言不投机,互看不顺眼。
“女人应该柔顺谦和一点”亚伯兰压着气和女人说道,“我这样讲不是为了惹您生气,而是为了您好”
“你何处比我好,要以这样的长者论调同我说话”她冷笑一声,并不听这个男人的普世经济的论调,“吾珥的亚伯兰,我听过你的故事”
“你以‘神’名扬迦南。他们说你是被神眷顾的万国之父,在我看来你不过是一个卑鄙狡猾的骗子”她嘲讽道,“你这等抛妻弃子,卑鄙惜命的人自然会对我的成就感到不满,因为我不像你的妻子那样顺从你”
“可是她真的顺从你吗?难道不是你们亲手折掉女人的羽翼,让她们活得像一只等待垂怜任意丢弃的金丝雀吗,可怜的老头,我想如果你的妻子可以选择,她一定毫不留恋的离开你”
“你……你简直不可理喻!”亚伯兰被她的毒舌怼得面红耳赤:“女人如水,温和柔顺才是本性,也是天地万物得以调和圆满的因,类你这样的女子,正经男儿家都不会娶,你竟还想亵渎于祂……”
“我怎么了”她被他话里的含义激怒,伸手一拍案几,也不知那细嫩的手掌如何拍出震天的响动,亚伯兰心一凛,听她怒道:“我生来七情六欲,爱哭就哭爱笑就笑,想做什么是我的自由,地上人万万,岂有每个都相同的?你自己迂腐活的不够通透却还要编排我,真是可笑至极!来人啊”
数个女武者进殿将亚伯兰围住,等待女君的指令。
“你就是杀了我,也难以改变这现实”亚伯兰伸头看她,并不畏惧眼中刀光,“你与祂并不堪配。”
“他和你也不一样”她冷冷的看着亚伯兰,雅威从不和她说那些让人生气的混账话,以至于她险些忘记这个世界的狭隘。
“我真不相信他和你是一路人”她说道,“你既不肯说,那给我从这座城里滚出去”
她心中不快,命人将亚伯兰丢出去,但是没有没有错漏他话里那句亵渎。
男人对雅威的态度让她心中起疑。
‘通透如你’她想起雅威离去前的话,‘不要哭,也不要迁怒...’
她的情绪很不对劲,她知道名为迁怒的风暴正在她的心底肆虐,一切事物似乎都丧失了吸引力,她摩挲着手边的风车果,手一狠揪掉了上面褐色的果实。
“这花不好看,扔了”她撂下这句话消失在黑暗中。
脚步声远去,侍女看着被**的七零八落的花果并不远处那个终于得到宽恕的少年,心有余悸的舒了口气。
夜,女人独自坐在密室。
周围的画像早已被清空,她认为那些无脸的拙画配不上雅威,他的音容已经印刻在脑海,胜过所有画家所能描绘的。
与夜火为伴,听寒风喧嚣,她仿佛与寂寞和空洞融为一体,直到细碎的声音打破了夜的寂静。
“是什么叫您匆匆将我从奔波中召来?”那人推开门,笑吟吟的走近,“您很久没有找我了,我以为您有了新欢就忘了我们之间的友情”
“毕竟您现在今非昔比”他说着,暧昧的想要在她手臂上留下痕迹,“露西大人”
男人声称自己从外而来,却精准的叫出了她今早才向众人宣布的自己的新名字,可见消息之灵通。
当然,这也是她找对方来的目的。
“不要碰我”露西面无表情的制止对方的动作,
这个人是她失忆前的线人,也是个臭名昭著的盗贼,人贩子。
盗贼,拐匪,风尘女,历来就像绑在一根绳上作恶的蚂蚱,他们同流合污恶贯满盈,她自诩不是好人却不喜与拐卖人口者合谋,比起用强她更喜欢用等价的条件让人们甘愿为她卖命,所以在弄清自己过往的人际关系之后她就与他们断绝了联系,但是她不得不承认他们的情报灵通。
仿佛听到蜘蛛阴暗的在她的心上织出大网,她说道。
“我要找人”
“当然,我会为您办妥,就像过往的任何一次”那人一欠身表示洗耳恭听,“您想要什么样的人”
“lucy”她冰冷的瞳眸闪过一丝暗芒,“找到名字里有发这个音的女人,然后”
露西之名的确打动了她,她对这个名字的喜欢做不了假,但她也不是傻瓜,更不会不识趣的挑起矛盾,在他们的矛盾已经日渐显露的现在,在他们还未真正走到一起之前,她不管雅威那一声脱口而出唤的是谁,她可以当作没听见甚至卖傻欢喜——前提是这个人不存于人世。
“除掉她们”
“这不是一个罕见的名字您确定要全部.....”男人有些惊讶的闭上嘴,因为他已经从她后缀的复词上得到了确认,女人神色冷酷,俨然一副暴君之相。
“这可不是一件美差”他做了个抹脖子的手势,“我能知道为什么吗,还是说和您新改的名字有关”
“这有什么可问为什么的。”她说道,“当我还在这个世上”
“就必须独占它。”
黑色的眼珠沉甸甸的,吸纳了所有光明的黑暗对恶有着致命的吸引力,她无端的残忍和凉薄令男人着迷,他不禁兴奋起来,就像蛆虫嗅到了它的所爱。
“您真是越发叫我看不透,也越发迷人了”他慢慢的走近她,嘶哑的声音压得极低,“我不懂从前为何会觉得男人有魅力,明明比起他们您才是真正的倾倒众生”
“你想干什么”她冷冷的抬眸,漆黑如夜的眼眸却令男人欲/火中烧。
“您说我想干什么”他丑态流露,淫/邪的目光放肆的打量着她,“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单独待在一起会发生什么样的事您比我清楚的多,圣女殿下”
“您独自见我,不就是做好了这个准备吗!来吧,我们何必那么见外呢”
他急不可耐的把手搭在她无袖的肩膀上,未等感受那美妙的触感,手指却率先碰触到了什么冰冷坚硬的东西。
“男人和女人在一起还能为了什么事呢”露西语意轻渺的重复道,“我以前也想不到。”
随着她的话,一只黑金色的蝎子从她的肩膀处缓缓爬出。
认出这是迦南当地毒性最烈的蝎子,男人三条腿一并软的跪在地上。
她轻轻笑了一声,似乎觉得这场景很有趣,又不知从何处抽出了一把燧石制成的短刀。
“我说过,我不喜欢别人随便碰我”她弯下腰,在他耳边吐气如兰。
男人的脸因为利刃的嵌刻出现一道血痕,血腥味似乎让毒蝎很兴奋,它激动的挥舞着长尾,她宠溺的点了点蝎子的长鳌,仿佛在安慰它的饥饿。
“再有下一次,你的命它可就收下了”她收起匕首说道。
“不敢了”男人瑟瑟发抖,听闻埃及那边的人以毒蛇毒蝎为宠,他以前还不相信,怎么会有人能驾驭蝎子,现在亲眼见到了再不敢轻视她,他连滚带爬的站起来,庆幸自己手收得快。
“我这就去帮您办事”
“回来。”她淡淡的唤道。
“是是”男人又忙不迭的转回来,又惧又怕的看着女人。
“您还有什么吩咐”
他等着她开口,但她没有立刻说话,她仍旧望着蝎子,只是眼神有些迷离。
巴哈多已经带回了她想要的消息。
“您是怎么知道的”巴哈多难掩兴奋的同她说,“我现在才知道为什么说民数的完善象征着一个王国的强弱”
在他的观念里统计人口是一件比较麻烦的事,因为前任以拦王就专门任命了两位官员负责计民数。
姓名,年龄,性别,常驻地,出生地,婚宴状况,家庭情况,职业,语言,财产,若有子女,还需注明子女的姓名,性别,年龄和特征等等,昏庸的王的眼里它们累编成牍,是泥版上一串汇到一起的无聊数据,英明的王则能从那些敏感的数字中嗅出变化从而做出正确的判断。
从分发给个人的报告到汇总,这不是一项容易的差事,一个村镇的调查往往从几天到几周不等,无知的住民不解当中含义敷衍了事,认知狭隘的则认为国王会通过这份文件向他们多征收税。
所多玛也有人口普查制度,他以为自己会花上几天统计资料,实际一个时辰不到就完事了。
因为他们一共就普查两次,一年前打仗时查了一次,上上一次是在他们刚被四王征服的时候,四王通过他们的人口和富裕程度规划他们应该的缴纳的贡税。
此外的日常记录随意太多,不负责任的治安官向不负责任的大臣递交报告,简单的记录了哪个地区哪个地区多了哪些人,与此相关的申报比拉王也不会太细听,所以当巴哈多看到这座城十年内都没有孩子出生,五岁以内的孩子只有两个,还是最近被人从外面领养过来的,他忍住想要大笑的欲望,迫不及待的和‘欧嘉’分享这个好消息。
“您看待事物的眼光独道得叫我吃惊,实在一针见血”以拦人看她的目光里满是赞赏。
这样的城是没有未来的,就算他们什么也不做它也要完蛋!
事实上她并不知道,她甚至以为那只是一个玩笑。
‘这座城从很久以前开始就没有新的生命诞生了’
雅威对这座城的了解让她心惊,她与他并行,只有一天一夜,这短短的时间现在想来却有数不清的疑点流露。
她四处安插眼线,方才知道撒冷遭劫,转头祭司王就从雅威帐中出来星夜离去。
她或有所求,心念乍起就能得到满足,她以为是自己好运,回想却是雅威坐在面包树下,是雅威脚下有泉,这一切的便利全源于他。
为什么世人执迷不悟,一次又一次的大行愚昧之事,还是说这个世上真的有神。
如果这个世上存在真正的神眷者,是谁?
是人人称道的亚伯兰?是各地举旗立名的诸王?
总不能是她。
她不信神,可是她没有忘记曾看到的坐在辉煌大殿里身形伟岸的雅威——看不清面容,宛若圣徒一般的纯白洁净。
那就是雅威,她相信自己的直觉。
‘心若平坦,世间无处生波澜...’
‘繁花盛色,在我眼中俱是一样’
真正的神眷者,他不动心是因为信仰吗?
“露西大人...”还在等她指示的男人忍不住唤道。
半晌,她终还是改了主意:“找到之后,先带回来给我见见吧”
他那样干净,她也并不想被血染脏了自己的手。
——
“她行事乖张莫名其妙,简直不知所谓”亚伯兰同罗得诉无回城主之不讲道理,年轻人忍着笑替叔叔整理长袍。
“那是您不会说话”他说、道,“女人不喜欢别人把她的年纪看得太大,多大岁数都一样,辈分高的希望自己的辈分低一些,已婚的想做未婚的,阿芙拉现在听到别人叫她小姑娘还能从第一天开心到第六天...”
“这叫什么话,如此岂还有规矩可言!”亚伯兰不悦的反驳,默了半晌又忍不住问他:“那第七天做什么”
为什么只开心到第六天?
“第七天再等别人叫她一声小姑娘呗”罗得不以为意的耸耸肩,“她们的快乐有时候就这么简单”
亚伯兰被他的话逗笑,又觉得这样不好,又沉下脸斥他胡说。
“行行行好好好,我错了”罗得及时打断他的说教,“不过您昨日去无回城是为了什么,您原说是来见比拉王的,您见他做什么?她们今天为什么又要抓您”
亚伯兰的脸上浮现出犹豫,他原想暗中查访十个义人而不想惊动家人,经此一遭却觉得这样不妥。
强权蛮横,若今日他回不来,一无所知的罗得岂不是要随这城一同覆灭?思及此,以防不能避免的突发情况再次出现,他于是将与神之间的约定告诉罗得,并让他立刻离开所多玛,他以为罗得会乖乖听话,不料年轻人很谨慎,他已在所多玛有了立身之本,不肯轻易离去。
“偌大的一个城岂能瞬息覆灭?”罗得摇了摇头,“我并非不相信您的话”
“只是您确定神要毁灭所多玛吗?什么时候?怎么毁灭?河东五城风土如此难道五城都要一并灭去?”不等亚伯兰说话,他又反问:“就算真的末日降临,唯有义人能救我们,又凭什么断定义人呢?”
“义人是能以口舌论辩的吗?还是我认为他是义人他就是,我说他不是,他就又不是?”
亚伯兰因为罗得的话缄默,他发觉神实际并未给他太多的准话,祂只说了十个义人,至于这义人如何判断,由谁判断,是否有限制统统没有细说,祂像是随意的说了一句话,其实并未把它放在心上,就像当初指点他万国基业那样。
罗得见叔叔哑口无言,就不在把这件事放在心上了,他安慰完亚伯兰也就去继续自己的营生了,日常的生活偶有波澜还算平静,千百年来都是这样过来的,好好的神干嘛要毁灭这座城呢?
亚伯兰心里很不好受,他不敢说自己有上当受欺骗的感觉。
差异是对比出来的,他知道神出现在他梦里的那个晚上才真正是他们立约的开始,在那之前神待他的态度就像祂此刻说所多玛会毁灭,而他自己又何曾真正将神的话放在心上?他几次三番忤逆祂的旨意,意图从中寻找漏洞可是不管幸与不幸一一被祂言重。
神不会说谎,祂说所多玛会因失控而毁灭就必然会,但罗得尚且不信他的话,这里的其他人又怎么会听他的?
他于是忧心忡忡烦恼益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