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代架空] 不净身—— by作者:不道不道寒 完结
[db:作者]  发于:2023年04月0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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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段绪言轻笑,渐渐松开双手,却猛地带人旋了个方向,还顺势将那人腰间的帕子取出,自然而然地藏在了自己袖中。
  刘客从浑然不知,经这一转,脸庞险些还挨上了冰冷的墙面,他撑手缓冲,忙转过身,段绪言便已靠了过来。
  “公公怨我了?”段绪言说,“可若不那样做的话,我还怎么和公公偷情叙旧呢,难道公公是打算让他们看出来,我是公公的人了?”
  刘客从伸手往他下巴一勾:“就数你最会狡辩。”
  方才被家奴扯乱的衣襟还未理齐,散着半遮不掩的诱,可段绪言如此靠近时,又绝无半点弱态。
  刘客从情不自禁地伸指沿他喉结抚下,问道:“今夜怎么会来?”
  “太子去了北镇抚司,我又听闻公公今晚设宴,就想借着报信的由头,”段绪言错开了脸,在猛然收臂时靠在他耳边低语,“来见见公公。”
  酥意自耳边袭来,刘客从听那浑厚磁声,被惹得心底发痒:“本事见长啊。”
  哪知段绪言又将他背过身,就这么压在墙边,质问道:“听闻公公身侧多了不少新欢,不知哪个最得公公的心?”
  “还学会争风吃醋了,”刘客从觉得适意,那人的膝盖却往腿间顶来,他喉间逸声,“自是你……嗯……”
  “那公公说,何时给我名分?”
  刘客从说:“你耐心等着,事成之后,我定当给你甜头。”
  周侧无灯,唯主楼的一点亮光从高处映下来,只见黑影晃动,段绪言暗起警惕,先撤手松开了人。
  来人拱手行礼:“督主。”
  刘客从转身理了理衣袖:“何事?”
  “探子来报,说太子的人正在赶往风颜楼。”
  刘客从眉头微蹙:“他怎会来此?”
  视线下意识地往身侧扫去,刘客从脸色忽沉。
  方才段绪言也算在外人面前露了脸,万一阮青洲真是寻他而来,到时一追究,他和段绪言之间的关系难免会令人起疑,往后他再想往阮青洲身侧加人便是难上加难了。
  正这么想着,他朝身侧看去,段绪言却平静如水地笑了笑:“公公别担心,我有办法。”
  ——
  酒场欢声隔帘传来,车马随后停稳,尉升替阮青洲揭帘:“殿下,到了。”
  阮青洲提摆露身,搭着尉升的肩头下了车。
  一人前来禀报:“参见太子殿下。”
  尉升问:“人呢?”
  “本还在风颜楼,但方才似是与人起了争执,眼下已被刘督主的人拖至后巷里了。”
  夜静,衬得后巷闹声鲜明,刘客从背手候着,旁的人便围着一处踢打,使的力也是拳拳到肉的重。
  踢打声中,巷口一盏提灯亮起。
  “太子殿下在此,安敢造次!”
  尉升默默地清了个嗓,方才他喊出的雄浑声响颇具震慑,群人循声望去,气势都弱了大半。
  刘客从提起一口气,示意众人停手,随即转身朝人行了礼:“见过太子殿下,不知殿下驾临此处,臣失礼了。”
  阮青洲朝众人扫去一眼,道:“南望皇都非是不法之地,不知父帝是何时允准东厂办差不必遵循法度的?”
  刘客从仍旧拱手,礼数周到:“殿下误会,此事非是东厂办差,不过是这小厮倒酒时污了臣的衣袍,事后口无遮拦,这才惹出些是非罢了,因而叨扰殿下,倒是臣的不该。”
  阮青洲尚未应话,四周皆是寂静,唯一人伏在地面艰难喘息着。
  阮青洲抬步朝人走近了,看清那张面容后,方才停步,说道:“九伶是我东宫内侍,自有东宫管教,今日他若有冒犯督主之处,是当行歉礼,但刘督主此举实在欠妥。公权私用这一说法还待商榷,但如若我的人今夜在刘督主手下出了意外,来日我是该向东厂还是刘督主追责才好呢?”
  阮青洲的话语不带一点攻势,但总能让人听出几分不容抗逆的意味。
  刘客从无从反驳,只好歉笑道:“殿下说的是,今夜是臣不胜酒力,一时气急,眼下经殿下提点,方才觉出不妥。待客不周也非是何等大事,况且这还是殿下身侧之人,臣自当息事宁人……只是臣今日在主楼设宴,尚有宾客在席,便不在此多留了,殿下若有雅兴赏脸入座,臣荣幸至极。”
  “刘督主有此心意便好。”
  阮青洲婉拒后,刘客从也无意再与人客套,便行礼告退了。
  人散了,后巷穿进道风,段绪言在那阵冷寒中撑起了身子。但早先他便特意赤身淋了几趟冷水,此时经风一吹,整个人都热得厉害。
  “……殿下。”他哑声轻唤,已没了气力,再次倒向地面。
  尉升很快就把人接到手中,正欲扛上肩头时,却见段绪言脚边余下了一方帕子。他俯身去捡,拾起后觉出些异样,便靠在鼻尖嗅了嗅。
  “怎么了?”阮青洲问。
  “殿下,”尉升沉声道,“是迷药。”
  ——
  屋中炭盆在燃,烘出的热气围在榻侧,带了些沁心的桃香。
  是阮青洲的味道。很淡,但段绪言能嗅到。
  他动了动指尖,搭在榻沿的手似是碰到了谁的发丝。像被触发了警备,他绷紧心弦,缓缓睁开眼,却发觉自己正躺在风颜楼的雅间。
  阮青洲坐得很近,与床榻仅隔几寸的距离,他正低头端详手中的铜摆件,看得认真,也没发觉自己坐下时,曾无意将发丝搭在了段绪言的手上。
  察觉到一注目光落在侧脸,阮青洲转头回望,在垂发滑落的那刻与段绪言对上了视线。
  阮青洲的眼神很平淡,停留刹那便又挪开,他将摆件放回床头的小架上,问道:“可有不适?”
  “多谢殿下关心,奴才很好。”
  “迷药吸入不多,只是有些发热,”阮青洲站起身,“伤药已让尉升去取了,约莫——”
  屋内烛火陡然一颤,继而门扉轻震,直将话语打断。再回神时,尉升已将药罐呈到了阮青洲手边。
  “殿下,药在此处。”
  阮青洲接过,朝他看了一眼:“退下吧。”
  尉升应声退下,屋内随即陷入一片寂静。
  阮青洲没有要离开的意思,他将药搁置榻侧后,便坐在矮桌边饮茶不语。
  段绪言看他一眼,也就放下床帷,背身回避,将衣衫褪下些许后,自行往伤处抹着膏药。可一身淤伤多是落在背上,他扭头擦抹,笨拙得不成样子,因牵扯到伤处,时而还会哼出几声。
  闻声,阮青洲无意乜往那处。
  屋内的床帷是几层淡青的纱,隔纱观望时,那身影便如同旧日之景,虚得缥缈。阮青洲恍惚间好似看见了自己幼时的重影,怔愣须臾。
  身后,斟茶声隔了许久未续,段绪言在一擦一抹中留意着那处的动响。
  听得那方起身靠近,随后床帷经人撩起,他佯作不知,在伸手蘸药时与阮青洲碰了指尖。
  气氛一时凝滞,阮青洲指尖稍顿,还是勾来一抹膏药,往他背上抹去。
  

第7章 问话
  段绪言说:“殿下不该纡尊降贵。”
  阮青洲一语不发,还是往淤伤触去。膏药触上时带着些指腹的温热,阮青洲手间动作熟稔,每回将膏药自指腹揉匀后,才轻沾淤处,将药打转着抹开。
  一阵沉默后,阮青洲开口道:“刘客从算是风颜楼常客,你应当知道他是东厂督主。”
  段绪言轻移视线,坦然答道:“奴才知道。”
  阮青洲手中动作一停,没再问了。直至淤处的膏药打匀,阮青洲方才收指,轻声道了句:“好了。”
  一方净帕揭开,阮青洲耐心擦拭着手上的膏药,却忽被攥了手腕。热意就自腕骨漫开,他稍抬眸,便先对上了一双因着发热而泛红的眼。
  段绪言束了衣衫,跪他身前,已是接来净帕,自他指根轻揉而过。
  “殿下的手总是冷得很快。”他轻托指节,将阮青洲的手握在掌心,在有意无意的触碰中,将热度一点点递过去。
  “常言止乎于礼,你也总是屡教不改。”阮青洲就将收手,只觉那人手中力道不减,更甚连着他的手腕也一道紧攥掌中,渐将腕骨处磨出了红。
  段绪言说:“非是屡教不改,偏是珍惜殿下方才如此,所以才要借由此举,求殿下再多留一时半刻。”
  阮青洲静看他片刻,说:“多留一时半刻,也未必能让你多说一言半语。”
  “奴才还未开口,殿下如何知晓?”
  段绪言一笑,垂眸兀自替他擦着手,道:“刘督主为人世故谨慎,纵使东厂权势过盛,他也不会因倒酒这点小事对一个小厮下此狠手,而奴才身为东宫内侍,又为何会无故在风颜楼里陪酒,还偏巧就与东厂起了争执。殿下是否想问这些?”
  阮青洲不置一词,只看着他。
  段绪言说:“奴才知道,殿下今夜会来自然是有要来的缘由。奴才不问,是出于对殿下的恭敬,但殿下不问奴才,或是在等奴才自己开口。”
  “你很是大胆。”阮青洲看他,目光犹带深意。
  段绪言隔帕轻托阮青洲的手,乖顺地抬眸看他。
  “或也称得上大胆,但其实更多的是坦然,所以今夜之事奴才并非刻意隐瞒,遇见督主也确属偶然,但不论难言之隐也好,别的缘由也罢,只要是殿下想知道的事,今时或来日,奴才桩桩件件都会说。”
  话语皆是诚挚,阮青洲却不信。
  阮青洲说:“投诚时最忌讳模棱两可的搪塞之言,我向来只信证据。”
  段绪言似也猜到,淡然笑道:“那殿下愿意移步,和奴才去个地方吗?”
  ——
  段绪言带阮青洲去的是后厨。
  此时主楼宴会渐散,后厨便也开始拾掇整理,刷洗声不止,烟火气也未散。
  丁甚手里攥着段绪言带来的糕点,就坐在一旁的高凳上晃腿。四岁的孩童活泼稚嫩,身旁路过几人,他便会奶声奶气地道几声好,那模样甚是讨喜。
  后厨地面泼洒的都是油污,段绪言没带阮青洲走近。两人就站在灯光稍能映到的地方,隔着敞开的门窗,看着那孩童。
  段绪言说:“去年冬日,御花园曾死过一名宦官,就是这孩子的长兄,名为丁耿。丁公公原先与奴才共事,就在萃息宫侍奉,每逢月末便会托请邻里将俸银送回家中,但他家中只有一个病重的娘亲和尚且年幼的胞弟,自他死后,这一家老小便断了生路。”
  阮青洲自是认得丁耿,他去南巡之前,丁耿还是罗宓的近身内侍,常来常往间,那面容也就看得熟了。再有罗宓出事后,他曾去了解过萃息宫的近况,所以也知道丁耿和段绪言之间闹过不悦。
  可既然这两人不合,丁甚又为何会出现在此?
  阮青洲心中存疑,就听段绪言又说:“奴才与丁公公生过嫌隙,所以这些事奴才也是在他死后才知晓的。今年初春时,听闻丁母带着甚儿沿街行乞,奴才便将他二人带回了风颜楼,请求柳东家收留。楼中伙计多是奴才旧识,会帮忙照看,甚儿也懂事,平日会在后厨打打下手,奴才便每隔半月来探望他们一回。”
  “至于今夜之事,是因为楼中繁忙,缺少人手,甚儿年纪尚小,不适宜在那种场合出入,奴才便想着帮些忙,也可以替他还些东家的恩情,”段绪言俯首言惭,“不承想会损了殿下和东宫的颜面。”
  听至此处,阮青洲尚存疑虑,转头看向他。
  段绪言穿的还是在风颜楼新换的衣裳,一身小厮打扮,身形风貌经这粗布素衫掩着却也不失彩,除却恭顺的态度外,没半点阉人的影子。
  或许是净身的时日还不够长。阮青洲想着,自行打消了别的念头,目光往四下巡了一圈。
  “你在还未入宫前,便是住在此处?”
  “住了也有好些年了,这儿聚着的大多都是关州流民,俱是家破人亡,走投无路之下才卖身于此,就和……”段绪言停顿片刻,放轻了声,“就和奴才一样。”
  “家破人亡”四字太过沉重,阮青洲动了些许的恻隐之心,没再说话。
  南望看似富庶,多半是因夺下关州后,南望垄断了与西域的来往。关州的重要性不言而喻,因此军防不得不建,所以承担徭役的百姓一批接着一批被送至关州,可活着回来的却是少数。
  为政者对此避而不谈。于是军防工程持续推进,徭役继续压迫百姓,关州土地多的是名不见经传的累累白骨。
  对此,阮青洲听说过一些,但阮誉之从不让他接触关州的任何事务,他也无法知道全貌,所以这也是阮青洲第一次接触到从关州延伸而来的民生疾苦,没承想竟是在南望皇都的烟柳之地。
  恰在这时,丁甚朝窗外看来。见到段绪言的那刻,一双眼睛霎时澄亮,都顾不及别的,他举着块桃酥饼,就往外跑去。
  “严哥哥——”
  段绪言蹲下身去接他,笑道:“今夜买不到桂花糖糕,哥哥只好给你带些别的了,还吃得惯吗?”
  “严哥哥带的,都好吃!”
  丁甚眨着眼,自手中掰下一块桃酥饼喂到段绪言口中,才略带羞怯地仰头偷瞄了一眼阮青洲,将手中余的一小块递过去。
  “这个很好吃的,甚儿想给漂亮哥哥,漂亮哥哥也吃吗?”
  “出言不可无忌,”段绪言往那柔嫩脸蛋上捏了两下,“这是太子殿下,要叫‘殿下’,不叫哥哥。”
  丁甚噘嘴想了想,冲阮青洲笑道:“那就叫殿下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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