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他将大把的钱都砸在风颜楼里,可床笫之欢瞧多了无趣,亵玩这群本就敞腿与人寻欢的小倌又不够尽兴,直到他瞧见了段绪言。
一个卖艺不卖身的乐人,还生了张引人生欲的俊逸脸庞,一旦将那人拽入荒’淫里,自当要比玩弄小倌来得刺激。
所以他把段绪言叫进厢房,逼他在吹奏时看云雨巫山。
最初段绪言所表现出的面红耳赤,正合他的心意,渐而渐之,刘客从便想看到更多。于是他当着段绪言的面与他人寻欢,只是他自幼净身入宫,缺乏身体的快意,因此他所享受的,唯有挑起段绪言欲望的那点成就感而已。
他不喜欢强迫,只想着段绪言是乐人出身,他若能把那人本该内敛的性子养得放荡了定然有趣,可如今长到十八岁的段绪言,对着这些,反而越是冷漠,甚至无心往榻上看去一眼,但眸中那股酷戾反就让人欲罢不能。
还未把人养成个浪子,刘客从倒先喜欢上了他这种看似禁欲,却又对情事了如指掌的模样,近来更是屡次向他示好,尽管段绪言素来都是淡然置之。
不过兴头来得快,去得也快,刘客从勾不到人,也觉不出快活,他知道自己到底还是个宦官,本就饱尝不了欲念,将小倌遣出后,觉得冷了,也就着好衣衫,又披了件大氅御寒。
“萃息宫里头住的那位,可还好伺候?”刘客从问着,转头便对上了段绪言的目光。
刘客从盯着那双眼,恍然间觉出几分不可言说的疏冷,再细究时却只能瞧出淡漠和沉静。
目光自榻上挪过片刻,段绪言挑了块干净的地,散漫地倚靠在榻上,只笑了笑:“督主亲自替我选的主子,自然是好伺候。”
刘客从伸指搭上他支起的膝头,直朝他怀中倾靠过去,说:“虽说惠贵妃得了失心疯,这萃息宫便也不常有人踏足,成日僻静冷清,但她毕竟是太子殿下的生母,无人敢怠慢,你在她宫里办差,待遇不会比别个妃嫔手底下的宫人差。可话说回来,这宫中讲的就是以势压人,在萃息宫虽能养闲,但长久来看,不能算是个好去处,不过要说在那儿争权夺势,倒还算是捡了个便宜。”
段绪言配合着问了句:“怎么说?”
刘客从特意顿了顿,伸手抚着他的腰腹继续说道:“在后宫中,太子殿下最常出入的便是这萃息宫,只要平日肯多费些心思,引得太子注目也不是难事,若有本事进了东宫,便等同于将半只脚踏上了朝堂,你可以掂量掂量。”
这位太子殿下,段绪言还不曾见过。他被调入萃息宫也才满三个月,阮青洲那时还在南巡途中,至今未归。
虽说他未曾与阮青洲碰过面,但对于是否有必要攀上东宫这件事,非是今日刘客从提到,他才开始权衡利弊的。毕竟若想顺利从东厂或锦衣卫那里取得南望细作的线索,刘客从便会是他最大的阻挠。
这个东厂督主对他没有十足的信任,只是把他当作一枚棋子安插在萃息宫里,不管往后再如何提拔他、宠爱他,也万不会将东厂内部的细枝末节透露给他,不若也不会在一开始就将他摘出东厂和十二监了。
段绪言心里清楚,如今这个阻挠尚且还能当踏脚石,但总有一日必会反过来绊住他的脚,所以他要寻一个更妥当的依靠。
段绪言游着神,假意亲近道:“督主思虑周全,当真费心了。”
“说到底还不是怕委屈了你,”刘客从叹了声,“想来本是要保你进锦衣卫的,也怪那谢国公常与东厂作对,虽说你我之事也就风颜楼和我身侧的个别人知晓,但谢国公疑心重,一听你是风颜楼出来的,唯恐你会和东厂有点瓜葛,便暗中作梗把你调进了十二监,险些误了你半生。”
提及此事,段绪言本是抗拒的。
自出生起,他便被段承蓄意培养为一名细作。段承教他文韬武略,让他受刑、举刀、杀人,却不让他入宫廷,受礼教,北朔百姓甚至都不知道他的存在。
他可以理解段承为了帝业做的一切,可以在南望卑躬屈膝苟延残喘,但他怀着重归北朔的希望,誓要以北朔皇子的身份争夺下储位和大权,所以净身去势于他而言是种莫大的屈辱。
在刘客从保他走出净身房的那刻,他是恨的,恨他同为段承之子,要看着兄弟在北朔风光,自己却着这一身阉人的衣袍,在南望屈居人下。
但他可以继续隐忍,这是他最擅长做的事。
段绪言将情绪收拾得很好,只应道:“幸而督主那日来得及时,这个恩情,督主想我怎么报?”
“当真要报?”
段绪言说:“为何不报?”
刘客从似是一直在等这句话,闻言后又停顿了片刻,才说:“要报也得是你入了东宫之后的事了。”
段绪言虚与委蛇道:“东宫哪比得上在督主府中待得自在。”
刘客从轻笑一声,往他怀中又挪去些,道:“来日待东厂的敌党落魄些时,我便把你调到身旁来,当个东厂的掌刑千户也是风光的,到时你便可以住在我府上,同房共榻也是可以的。”
刘客从口中的东厂敌党,便是以太子阮青洲、及内阁首辅兼三公之位的谢存弈为首的振南党。
段绪言也知,自己阴差阳错地领了个宦官职位,便是这两党相争引来的后果。而刘客从保他免受净身,为的不仅是床榻上的一点欢愉,更是想将错就错地让他接近阮青洲,再之后要做的,便是利用他把阮青洲从储位上扯下来。
借惠贵妃接近阮青洲,这才是刘客从将他派往萃息宫的真正目的。
但碰巧的是,无论是锦衣卫还是东厂,更甚至是东宫,只要能有一条路让他有机会接触到军事布防图和南望细作的内情,对段绪言来说都是一样的。
“九伶,”刘客从突然唤了他一声,便挨着腿根磨蹭了几下,说,“下回想用这儿伺候吗?”
段绪言只是垂眸看了他一眼:“督主喜欢?”
刘客从蹭得愈发亲近,语气里还生出几分艳羡和渴求:“怎么不喜欢。”
段绪言笑得佻达,将那手腕摁往榻上,说:“那就要看公公受不受得住了。”
刘客从兴致更高,方才将另一手撘往段绪言的肩头时,那人却翻身踩下了床榻。
“哪儿去?”刘客从追问着,还未来得及起身,下巴便先被人挑起。
“在萃息宫仰仗不了公公的庇护,若是再晚些回去,我可要受罚了,”段绪言微微俯下身,放轻了声量,“公公不心疼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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珵(chéng)王
严九伶(líng)
攻前期会有和刘客从搞暧昧的情节,最多两三处。两个都是恶人,各有目的,都不走心。
1.官职设定大致参照明朝,也不排除会有胡编乱造的成分,不严谨
2.清代宦官及清代满臣对皇帝自称“奴才”,清以前宦官一般自称“奴婢”,但本文架空,对此的设定不与任何朝代挂钩,所以本文里宦官自称“奴才”
第2章 错爱
回宫之时,雪已落得密了,段绪言往怀中藏了只捉来的猫,又特意绕至尚食局,向司膳讨来了梅花粥。
粥是在出宫前便吩咐尚食局去做的。现摘的梅瓣洗净后递至司膳手中,顺带捎去些银钱和脂粉,莫说段绪言在这些女官面前向来讨喜,就是看在惠贵妃的面子上,尚食局也万不会推辞。
萃息宫虽只住着一位惠贵妃,平日冷清,但除却办差,宫人若想踏出大门,也得要经由掌事姑姑的允准,今日段绪言寻的正当理由,便是要给惠贵妃做这一碗梅花粥。
惠贵妃原名罗宓,自入宫时便独得南望帝的宠爱,诞下了二皇子阮青洲和四皇子阮墨浔。可四皇子方才长到牙牙学语的年纪,就因罗宓的无心之失,不慎跌入池水溺死,罗宓自此变得失常,时而清醒,时而疯癫。如今阮青洲已是二十又一,她的疯病却再未能痊愈过。
自段绪言来后,惠贵妃混沌时便要把他误认成四皇子,予以的偏爱和依赖也多了些,段绪言由此被调到她身旁侍奉,替下了原先的内侍丁耿,也招了不少嫉恨。
眼下是未时五刻,距离惠贵妃小憩醒来还有些时间,段绪言将食盒提往后院煨起后,便先烧起热水,打算趁这空档先给猫洗个身。
这猫算不得什么罕见的品种,就是只意外钻进宫廷的野猫,一身橘色绒毛脏得发硬,被风冻寒了便躲在御花园的石缝里。
今日段绪言会去御花园,原是想捉只鸟雀送给惠贵妃解乏,也好解释自己在离开尚食局后的去处,哪知抛出的残羹剩饭都被这野猫吃净了。
许是以为自己寻见了依靠,这猫叫唤着在他脚边蹭了又蹭,不依不挠地跟了他一路。段绪言揪着后颈处的皮毛将它拎起,竟觉出些同命相怜的意味。
就当作有缘,段绪言难得发了回善心,便将它揣进怀中带走了。
眼下,一盆热水洗得浑浊,干硬的毛总算被搓开了大半,段绪言把猫自水中托起放在脚边,搬来了炭盆。刚抖完水的身子冷得直哆嗦,那野猫细细地叫唤了几声,就被段绪言用帕子裹起,举在炭盆上烘着。
烘至半干后,那猫便蜷在他腿间,睡得舒坦,直至申时将至时,段绪言才轻轻抬腿将它赶开。正当他准备将食盒送至惠贵妃那处时,一名共事的宦官急忙赶来,只称配房走水,将段绪言的卧铺烧了大半。
火势不大,是烛台碰落时才造起的火,且只燃了段绪言一人的床铺。配房里本还住着萃息宫的其余宦官,但事发时各人都在忙着自己的差事,嗅见火烟味方才聚来,瞧见燃高的火苗,便慌忙地用水浇熄了,如今烧出窟窿的被褥还浸着水,夜里已没法睡了。
“怎么回事?”段绪言问。
众人面面相觑,也不知该应些什么,就见段绪言抬眼往人群中扫了一圈。
“我瞧这火也快燃到丁耿的床铺上了,”段绪言道,“他不在?”
众人左顾右盼,才发觉缺了个人影,此时门边忽起一声猫叫,引得众人纷纷回首,那野猫被惊得撤逃,段绪言随之想起了还被置于后院的食盒,便直向门外奔去。
可待他到时,煨在热水中的梅花粥已不见踪影,只有廊下扫雪的宫女同他说了一声,惠贵妃醒后嘴苦口干,掌事姑姑来催小食又寻不见他,便代为递送了。
闻言,段绪言猝然冷了脸色,转头便直往前殿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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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道疾风自雪中穿过,随之窜来一阵冰寒,掌事姑姑正欲挑起门帘的手忽然被人拦下,便停在了半空。
段绪言收手恭敬地朝人行了一礼:“冒犯红苓姑姑了。”
萃息宫掌事名为红苓,随罗宓陪嫁入宫后,便一直在旁侍奉,早过了出宫的年纪倒也心系罗宓,不曾想过离宫。
许是来得太急,段绪言肩头挂着的落雪还未拂落,反倒将那身寻常的袍服衬得凛冽。当是赏心悦目,红苓多看了他两眼,问道:“小严公公有事要问?”
段绪言弯起眼眸,露出些笑意:“方才配房闹了些事,这梅花粥便放在后院,唯恐会出什么差错,我就想着再来确认一番,劳烦姑姑了。”
红苓会心一笑,将呈着热粥的食案递过,说:“这些时日贵妃食欲不振,你便托尚食局做了这梅花粥用以调理,也算贵妃平日没白疼你,如今谨慎些也是好的。”
瓷碗被呈往眼前,段绪言用勺搅了几下,便自梅瓣下方寻见了几粒花生碎。可罗宓对花生忌口,误食后便要咳嗽胸闷,这是后宫中人尽皆知的事。
气氛顿时沉降下来,红苓打量了一眼周侧,便将段绪言拉至一旁,小声质问道:“这花生碎是怎么一回事?你要知道,贵妃若是出了差错,你我决计都担不起这罪。”
梅瓣由他采摘,粥自尚食局取出后亦是在他眼皮底下没出过差错,可偏偏此时配房起火,梅花粥无人看守之后又被急匆匆地送至罗宓嘴边。
某人想要陷害他的心思,昭然若揭。
段绪言感受到了挑衅,他借由平日那副温和的皮相,反拉住红苓的手臂,轻拍着安慰了两下,问道:“不知姑姑今日可有见过丁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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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嘭”的一声碰响,丁耿被大力推了一把,直往配房里的桌椅上撞去,他撞得发懵,回神时便见桌上摆着碗梅花粥,不及他多想,身后的段绪言已淡然地合起了房门。
此时屋里只剩他们二人,丁耿觉出些慌乱:“做什么?”
段绪言笑而不语,径自将一盏烛台挥落往丁耿的床铺上。火苗倏地蹿起,丁耿忙取过手边茶水浇了一道,又把手缩进袖里朝火星处扑打了几下,方才将火拍熄了。
看着一塌糊涂的床铺,丁耿恶狠狠地盯着人:“严九伶你疯了吗!仗着点阿谀奉承的本事,就敢藐视宫规肆意妄为!”
“在丁公公眼里,这便叫疯吗?”段绪言拿起勺子,漫不经心地搅了几下。
“端杯苦茶给贵妃漱口,引姑姑到后院取粥的同时,又赶回配房烧我被褥,就为了趁我不在时往粥里动手脚,丁公公煞费苦心了。”
话落,瓷碗便被猛力掷往墙面,摔碎后又在被褥上泼出一片狼藉。丁耿怒红了脸,正想抡拳时却被段绪言掐着脖子一把摁死在榻上,颊侧碾过的都是方才洒翻的米粥。
丁耿挣扎了几下,可他不曾想到,段绪言平日里瞧着人畜无害,使起蛮劲来竟这般凶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