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这些日子一直忙着任务的事,有些疏于修炼,小师叔竟如此残忍,强压他打坐了一晚上。
江宴秋跑也跑不掉,被原地抓回硬板床上,灵力运转了一个又一个大周天,经脉都累酸了。
偏偏小师叔说到做到,真的盯着他修炼了一整晚,一直在替他护法,引导灵力冲刷着经脉的薄弱处,查漏补缺,誓要帮他把之前修炼过程中的不足一一纠正过来。
虽然这样打坐也可以替代睡眠没错……
但被人强逼着通宵补课能一样吗!
到了后半夜,江宴秋实在累得受不了,想跟小师叔撒娇求情,日后再说。
没想到郁慈平时对他如此纵容,几乎可以说是百依百顺,这种时候却分外狠心,毫不心慈手软,任江宴秋说破了嘴皮子都没用。
小师叔明明比他还小一岁,修为却比他高了整整一个大境界。
一只手就能将江宴秋制服得动弹不得。
于是他敢怒不敢言,只能委委屈屈地修炼。
——这就是班里回回第一的学霸大卷王,自己卷不够,还非揪着他这条咸鱼一起卷。
简直人神共愤!
但很显然,小师叔的课后辅导,效果是十分显著的。
就连五皇子这个凡人都能看出来江宴秋容光焕发,修为仿佛上了一个台阶。
玄光境不愧是玄光境,指导都是高屋建瓴的。在绝对超前的力量和经验下,江宴秋简直就像被海水托举着越过龙门的小鲤鱼,轻轻松松就摸到了凝元到玄光之间,那道玄而又玄的边界。
原先牢不可摧的壁障也松动了,此时摇摇欲坠,只等一个突破的契机。
因此,虽然心里委委屈屈,江宴秋还是老实又乖巧地向郁慈道了谢。
对小师叔的所作所为十分感动QAQ面对五皇子的关心,他也只是道:“没,休息得……挺好的。多亏了师叔带我修炼。”
谁知道,五皇子那回路迥异的大脑又不止歪到什么地方去了,听了他的回答后笑容更僵硬了:“是么,那就好,那就好。看到两位仙师感情如此之好,在下比谁都高兴。”
江宴秋:“……啊?”
昨天晚上这一耽搁,他们起来收拾好后已经是上午了。
倒是得知了一个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的消息。
乔夫人的风寒好得差不多了。
江宴秋有些惊讶,又有些了然。
古人染上风寒可不是小事,医疗环境和抵抗力要是再差点,分分钟能拖成重症一命呜呼。
但乔夫人的症结……在江宴秋看来,大概率还是心病。
所以才会在他们来阙城府上的第二天就病倒了。
而江宴秋昨天把蜃放出来,让乔夫人做了一整晚的美梦,今早醒来,郁结消去一些,果然病症也好多了。
他朝面露欣喜的玉桃点点头:“我知道了,既然乔夫人今日身体状况还不错,介意我待会儿拜访一下吗?”
玉桃连忙摇头:“当然不介意,夫人说,她这病弱的身子骨给仙师们添麻烦了,耽误了老爷们的时间,心中十分过意不去。您给我们夫人的清心符和安神香也帮了大忙,夫人这两日眼见的精神便好起来了,还能坐起来给未来的小殿下绣绣肚兜——”自觉失言,玉桃连忙住嘴。惊恐地左右看看,见五皇子不在,才松了口气般。
这是比怕他还怕五皇子啊……
毕竟乔夫人肚子里的孩子,在皇府中目前还算是禁忌。
哎……
江宴秋却是转头不提:“麻烦你带路了。”
.昨晚过后,乔夫人的身体状态确实好了许多。
虽然面色还有些苍白,憔悴的病容却是消退了,此刻还有精力依靠在矮榻上,腰后垫了个软枕,身前盖了条蚕丝薄被,依稀能看到圆润的小腹线条。
褪去病容,更能看出乔夫人是怎样一位蛾眉敛黛、婉若幽兰的美人了,即便怀有身孕,也无损她的美貌,反而增添了几分柔和的母性。
此刻对方正噙着一抹淡淡的笑意,全神贯注地绣着手中的红肚兜,见到来人,不禁手下一顿,锐利的银针刺破指尖,瞬间流出一滴鲜红的血珠。
江宴秋:“……”
此情此景,不知为何令人有些心虚。
乔夫人却丝毫不觉,目光盈盈地看向他们,微微福身:“多谢仙长所赠的仙符,果真是神仙之物,妾身这两日感觉精神好多了。”
她目光宛如秋水,却带着一股决绝的韧劲:“仙师,您有什么需要了解的,尽管提问,妾身绝不会有半点隐瞒。哪怕对妾身不利之事……妾身也绝无二话。”
江宴秋:“别紧张,就是了解一下情况,我们不会对你做什么。”他想了想,说道:“哪怕是五殿下真要做什么,我们也会酌情拦着的。”
乔夫人目光凝滞了一秒。
然后露出一抹苦笑。
美人不愧是美人,就连苦笑也是凄婉的。
明明江宴秋说得十分隐晦含糊,她却仿佛也从中获得了莫大的安慰。
好似一个人赤着脚,在冰天雪地里前行了许久,突然有人递出了火把,让她烤烤冻得僵硬的手脚。
虽然暂时无法完全改变她的困境……也足以给人以莫大的安慰了。
“这样说可能有些冒昧……但是夫人,我还是需要跟您确认一遍。”
“这个孩子,确定以及肯定,是五殿下的吗?”
乔夫人握紧了手中的肚兜。
她身上总是带着股南地女子的婉约,很少直视对方的眼睛看人。
但此刻。
可能是刚刚江仙师的那番话给了她鼓励,又或许是手中的这只小小的肚兜给她的力量。
她抬眸,直视着江宴秋的眼睛,无比认真道:“妾身能用自己的性命起誓,绝对没有做出过半点对不起殿下的事。”
于是。
江宴秋也无比认真地回道:“我相信你。”
.“……定慧寺有什么奇怪之处?”
乔夫人咀嚼着这个问题,柳叶眉微蹙,陷入思索。
在江宴秋问出这个问题之前,她不到三十载的人生,从未考虑过,定慧寺能有什么奇怪的。
——那不是阙城人逢年过节都爱去的地儿吗?
乔夫人还是待字闺中的少女时,每年就跟着父亲祖母去上香,成家后,五皇子每年也会带着一大家子前去祈福,皇室尚且如此,更不用提普通老百姓了。
然而问出这个问题的是江宴秋江仙师,她还是仔细思索了一番,不放过记忆中任何一丝细节。
“要这样说,却是跟往年有些不一样。”良久,乔夫人才说道,“今年的香火好像格外的旺盛。”
说完这句话后,就连乔夫人自己也嘴角抽了抽,觉得自己说了句废话。
——定慧寺的香火哪年不旺的?
江宴秋却道:“不打紧,夫人你能想到的任何信息都不妨告诉我们。”
——这其实是符合逻辑的。
虽然因为天灾人祸、频繁的战事,再加上魔修肆虐,大宛的总人口减少了,但正是由于动荡不安的生活、亲人朋友的离世,才让苦难中的人们下意识想要寻找精神寄托。
宗教无疑是一个很好的选择。
即使在江宴秋穿来之前,科技已经高度发达的那个年代,依旧有很多人在各式各样的信仰中寻找寄托,甚至有散尽家财、把全副身家投入进去的。
也不知道他们最终有没有到达所谓的极乐净土。
这种行为不评价对错,有时候是个人的悲欢,也有时候是一个时代的兴盛衰亡。
见江仙师不仅没有嫌弃,反而面露鼓励之色,乔夫人捏着红肚兜,又是一番苦思冥想:“还有的话……寺里的老主持心善,收留了很多无家可归的难民,那些人一个个蓬头垢面,又黑又瘦,连件像样的衣服也没有,看着着实令人心生不忍。”
难民?
江宴秋愣了片刻,很快反应过来,是当初他们进城时,排队看到的那一波流民。
“我上次聚会听姐妹们说,本来朝廷不愿再接收全国各地来的流民。一来影响治安,城内屡屡发生命案;二来,太医院说人口住得太密,容易闹出瘟疫,每日施粥赈灾,粮库也坚持不了太久。”
“还是定慧寺的高僧心善,说实在收容不下的难民,可以送到他们那边去,不仅出钱搭建了临时的窝棚,每日两餐稀粥还是供得上的,至少……不会把人饿死。”
乔夫人叹息道。
她家境虽然不错,又是堂堂皇子的侧室,纵然不忍心善,也帮不了太多人,只能多往定慧寺跑几趟,为家人和腹中的孩子祈福的同时,多捐一些香火钱。
江宴秋听闻后,沉默片刻。
上次去定慧寺调查,他们直接被小沙弥带去了后殿,释真大师全程陪同,他也没好意思提出要去别的地方看看。
前殿香火旺盛,人流如织,依然一副繁华景象,倒是没看出竟收容了如此多流民。
乔夫人解释道:“大部分流民都未安置在寺里,只有那些身体还算强壮、四肢健全的中年男人被安排了些杂工,其余老弱妇孺,都安置在城西的郊外。”
原来如此。
这算是个重要情报了,他们上次走访完全没发现。
江宴秋郑重道谢:“多谢夫人,您的消息很有用。”
乔夫人受宠若惊。
她绞尽脑汁,也没说出些什么有用的话,没想到江仙师竟然会这么说。她纤细的十指不由抓紧了身前搭的薄被:“不、都是妾身该做的,仙师们为了妾身之事连日奔波,辛苦了。”
告别乔夫人,江宴秋低声道:“小师叔,我们要不要去流民安置点看看?……还有,我想再去一趟定慧寺。”
结合楚辞先前的一路追查和猜测,以及乔夫人这边得到的消息,他的心情有些沉重。
定慧寺、少林……
难道当真于这件事有关吗?
他们在其中到底扮演了怎样的角色?
郁慈点头:“可,我与你一同。”!
第76章
一刻钟后。
江宴秋换上赴宴的锦衣华服,嘴角抽了抽。
……忘了这茬了。
今晚是老皇帝的六十大寿来着。
先前在十七皇子的软磨硬泡下答应出席,他刚兴冲冲地往府外赶,就见老管家大惊失色:“仙师,宫里的轿子马上就来了,您这是出门做什么?”
江宴秋:“……”
大意了。
江宴秋跟郁慈赴宴,皇室还是相当重视的。特地命人送上了华服锦缎(并表示仙师就想穿自己的常服也行)、珠宝配饰,伺候梳妆的宫女太监都来了一堆。
江宴秋被迫坐在铜镜前一通捯饬,头皮都被羽冠拽紧了,镜子里那人姿容说不出的昳丽雅致,再上好的灵宝玉石仿佛都失了颜色,帮忙梳妆的宫女一边战战兢兢,一边忍不住欣赏镜中人的美貌。
真不愧是天上的仙人……
她在宫里见过的那么多美艳华贵的嫔妃、皇子公主。此时此刻,仿佛也都被这人比了下去。
梳妆完毕,江宴秋“腾”地站起身,一把抓过凤鸣配在腰间,毫不在意将那些玉佩挤歪。
宫女:“……”
果、果然,仙师就是仙师,真是勇武不凡啊。
殿前面圣当然是不能佩戴利刃的,但江宴秋跟郁慈毕竟不同,作为修真者,他们要是对老皇帝那条命有想法,压根剑都不用出鞘,就有一百种让人凉透的办法。
因此天子大度表示——带,都可以带。
“小师叔,你好了吗——”他转身看向郁慈,话还没说完,不禁愣住了。
那人依旧一袭胜雪的白衣,不同的是,袖口和袍角都绣着繁复华美的金线,腰被束成劲瘦的一截,腰带上绣着银边的梵文。头戴玉冠,少年人的面庞还有一些青涩,偏过头看人时,脸上不带什么表情,显得格外沛然矜贵、高不可攀。
江宴秋一瞬间呼吸一窒。
妈呀。
小师叔这也……
太那什么了。
他前世学生时代,要是有长成这样的学弟,估计早就被情书和告白淹没,蝉联校草之称了。
而且还是学霸,呜呜。
郁慈刚要起身,听到江宴秋喊自己的名字,不假思索地偏头看去。
然后微微一怔。
不到一秒的功夫,就恢复如常道:“怎么了?”
江宴秋:“……”
忘了自己刚刚想说什么了。
这就是美色的诱惑吗,可恶。
天才就算了,长得还这么好看!
原来小师叔才是传说中的位面之子、天道宠儿!
一旁等候多时的太监陪着笑,嗓音尖细:“轿子已经候在外头了,咱们随时能出发。”
老皇帝过生日,让寿星等确实不好。
江宴秋点头:“劳烦了……其实我们自己去也可以?”
有一说一,让轿夫抬人,还没他们自己去得快。
虽然他还没玄光,暂时御不了剑。
但小师叔不是会嘛。
江宴秋越想越觉得这个方案可行:“这里离皇宫可不近,我们两个大男人,别把轿夫累坏了。时候不早,不如我们直接去吧。”
太监的笑容停顿一秒:“呃,这……”
好像也不是不行?
不过退一万步,仙师想说什么、干什么,别说他一个太监了,皇子都不容置喙的。
他只得道:“那两位仙师路上多加小心,晚上风大,小福子,洒家叮嘱你带的衣服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