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拜访了一堆寺庙道观，顾绮走得脚都有点疼了，整个人都很疲惫。但来都来了，最后这一个，还是去拜访下吧。
　　网上说那边非常幽静，没什么游人，顾绮心想也算是一个好地方，就坐着车到了那座道观。
　　这座道观果然如同说的一样，非常偏僻，在一座小山山脚下。别的寺庙道观若是依山，必然会建在山顶或者山腰，偏偏它不同寻常，建在山脚下。
　　不过也好在是山脚，不然顾绮都没那个精力爬上去。虽说是山脚，但还是要走一段台阶，稍微往上上一点。
　　来到道观门口的时候，顾绮就感觉到了一点不对劲，她在这一刻想着的是：好像有戏。
　　道观的香火不对，在门口闻不到其他香火鼎盛的道观那股烟灰气，但是一股青烟从道观中心冉冉升起，顾绮看了一眼，却看到其中夹杂着一些魂力。
　　最直观的表现是，姜素言从顾绮的影子里钻了出来，站在了顾绮旁边，看向道观的眼神非常不友善。
　　“我倒真没想到，夫君还真能找到。”
　　姜素言双眼直视着前方，道观大门不知为何紧紧关闭，而在姜素言说完这句话之后，门内传来一个女声：“我说怎么今天天气这么不好，原来是有个大鬼上门来了。好胆子，竟然敢找到道观里！”
　　这声音一出口就带着点尖锐，听上去有些刺耳，顾绮也觉得不好听。但是对方隔着一扇门就已经察觉到了姜素言，证明是真的很有本事。
　　顾绮心想，这人一定可以帮助自己将那个中年女人身上的恶鬼从她身上剥离，不由带上了点探究和高兴，她双目静静盯着门扉，因为随着话音落下，道观的两扇木门朝里缓缓打开，然后从里面走出来一个……
　　穿着初中校服的小男生？
　　顾绮懵了，她听声音以为是个年轻的女人，结果没想到打开门来竟然是个小男生。那声音有点尖锐，再结合一下小男生初中生的身份，顾绮隐隐之中有个猜想：这是变声期啊。
　　小男生一点点大，看校服和变声器的预计，那他应该才是个中学生。这个年纪的小朋友对着姜素言说出这么有底气的话，顾绮想当然觉得他非常有本事。
　　但有句老话叫做：嘴上没毛办事不牢，也因为这小年轻太年轻，顾绮总觉得他说话有点大舌头，说不定其实也没啥本事。
　　姜素言听了那小男生的话，果不其然露出了一抹冷笑，连声音里都透露着冷意：“黄毛小子也敢大放厥词？我便是来了你的道观，你又如何？”
　　本来那小男生还一副雄赳赳气昂昂的模样，结果听到姜素言的声音，他睁着眸子细细打量了一番姜素言，而后瞪大双眼，看起来像是很生气的样子，只是这之后，却没什么下文。
　　顾绮懂了，小男生还是拿姜素言没办法，要不然就不会打嘴炮了。没过多时，小男生把视线放到了顾绮身上：“你带着这鬼过来是干嘛的？找茬吗？还是踢馆？我们青山道观现在就我名头最高，我自然不是你豢养那鬼的对手，要杀要剐，随你便。”
　　小男生一副慷慨就义的模样，顾绮却不由热泪盈眶：“是这样的，你拿她没办法，我拿她也没办法。”小男生愣了一下，然后用非常怜悯的眼光看着顾绮，过了小片刻，还是请顾绮往大门里面来。
　　他其实非常忌惮姜素言，从他动作上就能看出一二来，邀请顾绮进房间的姿势非常僵硬，让开路让她们进门的时候眼睛还一直往姜素言身上瞟，等到顾绮进门之后，才让人关上了青山道观的大门。
　　顾绮走进道观中才发现，青山道观远不止小男生一人，还有穿着道服约莫三十岁上下的三个中年男人，将大门缓缓关上，拴上木块。
　　进入道馆以后，姜素言的脸色明显变得不好看起来，她抬起手，红色的长袖遮住半张脸，最后看了顾绮一眼，然后钻进了她的影子中。
　　那小男生虽然不是姜素言的对手，但是显然，这个地方和今日去过的那些寺庙、道观都不一样，的确是有真本事在里面的。
　　当姜素言钻入影子之后，顾绮发现小男生和那三个男人明显放松了一下。小男生的动作都没那么僵硬了，他一路邀请顾绮去了厢房，两人落座后，一位道士端上茶水，就离开了屋子。
　　小男生言简意赅说了句：“你要是想驱除你身上那鬼，我是肯定没本事的。如你所见，我们这就是一个破旧的道观，也就这么几个人。魂力比较多的人，也就我一个，其他三个师兄都是凑数的。”好在此时也没有师兄在场，不然他们要是听到这么直白的话，顾绮都不知道他们会不会伤心。
　　顾绮摆了摆手：“其实我不是为了驱除我身上那只鬼来的，是这样的，我认识一个人，她被鬼附身了，当然不是跟我身上这只鬼的那种，而是一个比较普通的鬼。”
　　“我今天走了很多地方了，醴丰市周边有名的道观寺庙我全去过了，但是除了这里，没有任何一个地方有真本事的师傅在。我只是想要学习驱除鬼上身的那只鬼的手段，或者道具什么的都可以。”
　　小男生摸了摸自己光滑的下巴，上上下下打量了一下顾绮：“手法倒是有，道具也有，但是你既然可以学到观察魂力的方法，那应该也能学习到驱除鬼上身的手法啊。”
　　顾绮挠了挠头，想了想自己好像也没必要隐瞒，于是将自己身上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告诉给了小男生。
　　小男生情不自禁笑了一下：“你这被你祖宗坑得够惨啊。”
　　他笑得非常嘲讽，嘴角上扬四十五度，颇有点邪魅总裁的意思，要不是年龄不对实在太嫩，真的会从里透出油来。不过看在他是小男生的份上，顾绮决定忍他一手，将问题拉回到原来的话题上面：“所以，我想向你学一下驱除鬼上身的手段。”
　　其实直接请小男生去帮忙把鬼从中年女人身上驱除也可以，但求人不如求己，今天碰到这样的事，难免以后不会碰到。尤其是姜素言说她招鬼，说不定以后身边的人也可能因为她被鬼上身。
　　顾绮说想学其实挺没把握的，毕竟那是人家家传本事，根本不外传，她这样问就会很失礼。
　　只是顾绮没想到，小男生眼睛一眨，就说出了一句话：“可以，但要钱。”


第22章 我命硬
　　“多少？”
　　顾绮声音非常平静，要钱这事情在她的预料之内。毕竟人生在世，哪有不要钱的？有句老话“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这话顾绮都不知道听过多少遍了。
　　只是这么一个才十几岁的小男生坐在自己对面、看着还比自己矮了不少，却非常淡定的说出这样的话，顾绮还是觉得有点不真实。
　　小男生从口袋里拿出了自己的手机，一边拿还一边对顾绮说：“你别急，我翻一下价目表，我好像没写过教别人道术收多少钱……你懂的，我们这行的基本上就是给别人驱邪的比较多，你别看我年纪小，本事还真挺大，醴丰市有不少有钱人家，都在我这跟我做过生意。”
　　他翻完了手机，拿出一张照片来，给顾绮看。顾绮草草翻了一下，确实是张价位表。从平日的祈福到具体的驱鬼还有各色道具都有一一对应的价格，只不过确实没有写教导的价格：“那你要收多少？”
　　小男生狮子大开口：“五万吧。”
　　顾绮直接站了起来：“告辞。”
　　五万？这是要把她的家底掏空啊！
　　顾绮哪来这么多钱？就算有，也不可能就这么给小男生，给了他自己还要过生活不啦？
　　顾绮起身速度太快，不带一丁点留恋，小男生赶紧装模作样咳嗽了一声：“你别急啊！价格好谈的！实在不行我给你的友情价，就当交个朋友！”
　　“友情价多少？”
　　“五千。”
　　顾绮又坐了下来，她觉得还能在杀杀价。
　　小男生就是小男生，除了驱鬼的道行不够高深外，做生意的道行也不行。第一个回合就直接打了一折，后面还能再接着砍价。
　　小男生说要当朋友，果然摆出了一副友好的模样。
　　“我叫陈思楠，今年十三岁，八字过硬，都是阳属。”小男生说了一下自己的情况，甚至还具体到是哪个学校哪个年级哪个班的学生。那学校离这不远，之前顾绮坐公交车的时候还看到过，就一站的距离，估计小男生平时骑自行车都能到。
　　“我叫顾绮，二十岁。”顾绮虽然觉得陈思楠做生意的道行浅，但也乐意和他做个朋友，所以将自己的信息也告诉了他。顾绮还对陈思楠说的八字过硬比较好奇：“你八字怎么过硬了？”
　　陈思楠沉默了一会儿，才说：“你看到我们这个道观了没？”
　　“看到了。”
　　“看到我仅剩下的三个师兄没？”
　　“也看到了。”
　　“你没看到的那些就是被我克死的。”
　　他们俩一问一答，还挺有说相声的那种架势，只是说出来的话，却让顾绮震惊了。
　　她从前是不信这些个玩意儿的，但是现在也由不得她不信，毕竟自己的经历就摆在那边。姜素言说她招鬼，她是真招鬼啊。
　　如今陈思楠说他把道观其他人都克死了，顾绮也不觉得他是在开玩笑。
　　顾绮不由自主吞咽了一口口水，而后才问：“这么硬啊？”
　　陈思楠叹了一口气：“是啊，我八字就是这么硬。出生克父母，被阿姨送到了道观里，然后整个道观被我克的就剩下三个人了。我也不敢交朋友，从小时候开始和我做朋友的就倒霉。好在我现在有了一个朋友了，那就是你。”
　　陈思楠的口气很正常，但是在顾绮眼里却觉得他好像在说：下一个就轮到你了。
　　“你不怕克死我啊？”
　　陈思楠不假思索直接回答：“我不怕啊，我怕克死你干嘛。我命硬，你命轻，你这么招鬼的命能活到现在已经很不容易了。如果哪天死了也不是我克的，是你自己命轻死掉的。”
　　——这臭小鬼。
　　顾绮真觉得他说话不中听，听着都让她想打人。但是他这话说完，顾绮倒是奇了怪了：“你怎么看出我招鬼的？”
　　“姐姐，你印堂发黑啊！而且全身笼罩着鬼气，我隔八百米都闻到你身上要死的味道了。再说你这长相，多标致啊，一看就是个红颜薄命的长相。”
　　顾绮额角的青筋都要爆出来了，她忍不住拿起面前桌上的茶水，喝了一口，平复了一下心中的火气，才说：“我真是谢谢你啊。”
　　顾绮真没想到，自己当年随便在电脑上找的看相貌的帖子还是真的，她那时候对着那帖子看自己就是红颜薄命的早死相，当时气的半死半宿没睡着。后来看到了姜素言，对着她之前在那帖子里看到的想了下，还真是标准的红颜薄命相。
　　如今在到了这真本事的道士面前，他也这么说自个儿。那还真没错，她就是个红颜薄命的长相。
　　“别谢我，你应该谢谢别人。肯定是有人给你逆天改命，不然你活不到今天。但是你这条命就是悬在悬崖的绳梯，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断了。你身边那只鬼，能保护你，但也能带你走。你的小命全看它想不想要，只在它一念之间了。”
　　顾绮不知道自己现在是该吐槽陈思楠觉得自己刚刚真的在感谢他这件事，还是应该先担心陈思楠说的姜素言带自己走这件事。
　　其实顾绮也知道，姜素言待在自己身边绝对不是出于什么爱与和平，而且她毕竟是个鬼，说不准什么时候就会和外面那些想把自己当小点心的鬼一样，把自己给吃了。
　　物理层面的吃。
　　但是猛地被人戳破这件事，顾绮还是一时之间陷入了沉默。
　　她觉得自己喉咙很干很涩，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尴尬的环境持续了一会儿，顾绮才出声打破：“谢谢，我知道的。”
　　她当然是知道的，但是她能怎么办？她连那个中年女人身上的恶鬼都没办法从对方身上赶下去，更何况是自己身上这只？
　　顾绮拿姜素言没办法，换了陈思楠来，他也拿她没办法。
　　陈思楠虽然拿姜素言没办法，但是该提醒的事情，他还是会提醒的：“你也知道魂力这种东西，若是想要学习驱鬼的手段，魂力是必不可少的。有些人天生魂力比较强大，无需从鬼怪那里获得，靠自己便够了。但是你这种刚入门的，必定没有多少魂力，所以要慢慢来才能搞定这些手段。不过你要记住一点，切不可以急功近利，尤其是别借鬼的魂力。”
　　“你姓顾，醴丰市开纸扎店姓顾的只有那么一家，我知道你们老顾家是跟鬼做生意获取魂力的，做完生意那魂力就是你自己的，但和鬼借的则不同。”
　　“有借，当然有还。只是要还的是什么，还真不好说。你肯定和鬼借过魂力吧？看着不多，但是身上的黑气已经浓了起来，如果不及时消掉，倒霉还是小事，最怕的就是有血光之灾。”
　　陈思楠年纪是小，但是本事还真有。顾绮确实问鬼借过魂力，次数不多，借的也少，但的的确确有过这样的事。
　　她问姜素言借过魂力，却没想到还有这一茬。
　　顾绮是个刚入门的三脚猫，她自己肯定是看不到脑袋上的黑气的，但是姜素言一定能看得到。
　　姜素言看得到，却不说。
　　一想到这一点，顾绮心里又是个疙瘩，不知道该怎么说。
　　只是还没沉默一小会儿功夫，这间厢房里的温度就猛地降了下来，那种阴冷感顾绮非常熟悉，就是姜素言身上的阴冷。但是这股阴冷感比平时更重，马上要入夏的天气，在这一刻变得恍若寒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