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绮实话实说：“我没有那样的本事，我没办法帮你找你的女儿。而且你既然知道老顾纸扎店，你也一定知道，这间店晚上其实是为鬼开的。”
　　听到顾绮的话，中年女人低下了头，看不清她的表情，趴在她肩膀上的鬼却变换了位置，两条胳膊交叠在中年女人头上，压着她的脑袋探身过来和顾绮说话。它先是嬉笑了一声，才说：“我都打听过了，十分之一的魂力，我给，只要你能找到她女儿。”
　　顾绮抬头看着那居高临下俯视自己的鬼，她虽然看不清它的脸，但是却能看到它大张的嘴，满口漆黑污泥的牙齿，带着讽刺和尖酸笑容的模样。
　　——它在嘲笑自己，嘲笑她们这个老顾纸扎店，根本什么本事都没有。
　　顾绮攒紧了手，指甲都嵌入了掌心中，她却没办法否定分毫。因为正如这只鬼嘲笑的那样，顾绮没有半点本事，没有保护自己的本事、也没有把这只鬼从中年女人身上拽下来的本事、更没有帮助她找到她女儿的本事。
　　顾绮深吸一口气，不再理会那只鬼，反而去对中年女人说。
　　“阿姨，我相信你非常爱你的女儿，但是这么久你的女儿都没有找到，很有可能已经遭遇了不幸。我不知道你是怎么遇上这只鬼的，也没办法帮助你，但是一直跟这个鬼相处下去，我想你的结局一定不是你的女儿期望看到的。我建议你这段时间还是多去道观和寺庙……”
　　顾绮话音未落，却看到对面的女人猛地站了起来，她没有攻击顾绮，只是神色格外激动：“你懂什么？！我的女儿不会死的！绝对不会！你什么都不懂却还在那里……”
　　顾绮没有计较中年女人说的话，她只是拿出手机，低下头翻出了一张一家三口的合照：“阿姨，我懂你的。”


第20章 这没用啊
　　“这是我的父母，他们在前段时间去雪山旅游，到现在下落不明，我想这期间的时间要比你女儿失踪的时间还要长。”顾绮的声音很淡，听不出一点悲伤，但是她的双眼里，却写满了落寞。
　　“我跟你是一样的，我失去了我的父母，你也失去了你的女儿。我的父母现在下落不明，生不见人、死不见尸，我根本找不到他们，但是我知道，他们已经凶多吉少了。”
　　顾绮直直地注视着中年女人：“阿姨，人是要向前看的，我会好好活着，因为我知道我父母肯定不希望看到我因为他们的死亡而失魂落魄的模样。”
　　顾绮说的很认真，如果能够让中年女人幡然醒悟，那顾绮不介意把自己的伤痛剥开来给别人看。顾绮没那个本事把这个恶鬼从中年女人身上剥离，但是肯定有人可以。
　　也许是因为顾绮和她有着同样的遭遇，女人动摇了一些，她看向顾绮的眼神也没刚才暴起的时候那么愤怒。
　　顾绮刚因为她情绪稳定下来松了一口气，就被那个恶鬼一句话堵得说不出来：“说什么这些话，不还是找不到你女儿的下落？”
　　本来已经逐渐冷静下来的中年女人眼睛里，又被染上了癫狂，她的女儿，就是她的命门。
　　“我、我只想知道媛媛在哪里！生要见人，死要见尸，就算她真的死了，我也要带她回家！求求你！如果你知道她在哪里！请帮帮我！什么代价都可以，把我这条命拿去都行！”中年女人说着说着，就直接哭了出来，眼泪水从她的眼眶里涌了出来，落在柜面的玻璃上。
　　很快，就汇聚成了一小滩水渍。
　　和上一次海带头那黢黑的水渍不同，中年女人流下的眼泪是晶莹剔透的，不带有一点脏污，因为——她是个人类。
　　顾绮没办法想上次一样糊弄走海带头一样，把中年女人糊弄走，她坐在原地，只能说出三个字：“对不起。”
　　剩下的话还在口中，却根本说不出来，因为她：无能为力。
　　场面一瞬间安静了下来，过了很久之后，对面的女人才垂着手，恢复成那副瑟缩的样子，从柜台前面离开。
　　侧门发出了“吱呀”一声被拉开，而后又被带上。
　　顾绮在一楼坐了很久，才站起身来，关上纸扎店一楼的电灯，往楼上走去。她踩在年代久远的楼梯上、扶着扶手，比下来的时候还要慢。
　　等她来到二楼，就看到姜素言已经不在看电视剧，而是靠坐在床头。她深红色的嫁衣裙角落在床沿上，折下去一段。如果不是她的脸色过于苍白不像活人，相信没人会觉得这是一个鬼。
　　顾绮心情糟透了，她抬头看向姜素言，然后在后者朝她伸出双手的时候，把自己塞进了姜素言的怀里。
　　姜素言的怀抱一点都不温暖，甚至还有点冰冷。顾绮以前也会和舍友们这样搂搂抱抱的打闹，但是今天，她只想汲取一点温暖。
　　“我是不是没用极了？”
　　落寞的顾绮忍不住问出了这个问题，姜素言的手指落在她那半黄不黄的头发上，尖长的黑色指甲嵌入她的发丝中，缓缓梳理着。
　　对于这个问题，姜素言到不想说出什么违心的话来：“嗯，夫君是挺没用的。”
　　“你也不安慰安慰我。”
　　姜素言笑了一声，顾绮听到她的笑，从她怀里抬起了脑袋，仰面看着她：“可是我真的，很想帮她。”
　　“帮她什么？找到她女儿？”
　　黑色的指甲缠绕住了顾绮还有些黄色的发丝，顾绮很少有主动和姜素言贴贴的时候，偶尔这样把她抱在怀中，和她肌肤相贴的经历，对姜素言来说也很少。
　　就凭着这个拥抱，如果顾绮求她，她说不准会帮她找到那女人的女儿。毕竟她女儿已经死了，对姜素言来说，找死人可比找一个活人简单多了。要是找的是一个鬼，那就更加简单。
　　姜素言很喜欢顾绮，因为她格外温暖，姜素言很喜欢跟她在一起的感觉，只是她还害怕着自己，所以两个人这般相近的情况真的少。
　　但出乎姜素言意料的是，顾绮摇了摇头。
　　“不，我要把那个鬼，从那个阿姨身上剥开。”顾绮从姜素言的怀抱中把自己拔了出来，姜素言松开手，她的发丝从姜素言手指尖滑落，刚刚还在怀中的温暖已经离姜素言远去。
　　姜素言感觉有些空落落的，却因为顾绮的话冷不丁露出来一个浅笑：“你倒是想的挺好的。我可帮不了你。”
　　顾绮摇了摇头：“我要自己找找看方法。”顾绮是个说到就做的人，她刚说完这句话，就风一样的跑到楼下，从一楼抽屉里把《纸扎店经营手册》给拿了出来。
　　虽然《纸扎店经营手册》只有薄薄一小本，之前顾绮也简单地翻看过，但她还是怕自己有什么遗留的东西，这一次认认真真从头看到了尾。
　　不太幸运的是，《纸扎店经营手册》真的没说太多的东西。
　　毕竟它只是薄薄一本小册子，能装的东西属实不多，而且内容也大多数是比较新手的知识和对纸扎店日常的经营，甚至还有很大一部分在讲解怎么捏纸人。这种把鬼从人身上赶走的方法，确实是没有。
　　顾绮除了这本《纸扎店经营手册》之外，也没有其他渠道可以获得驱鬼术法的手段。
　　早在她接收这家纸扎店不久、发现这世上确实有鬼之后，她就给老家的亲戚打过电话，明里暗里询问是否有鬼怪和顾家家传法术的事情。
　　得到的基本上都是她叔叔伯伯、爷爷奶奶的问话：“绮绮，你没事吧？可不能因为你爸妈的事情，就七想八想的。”
　　显然，他们很怕顾绮因为父母的事情，而产生了什么不好的念头，甚至去找什么江湖术士，去招自己父母亲的魂。
　　从小到大这么长时间，顾绮也确实没觉得老家的那些亲戚们会什么驱鬼抓鬼的本事，甚至根本没看到过鬼。
　　顾绮就此猜测，老顾纸扎店这门确实是远亲，至于为什么会把纸扎店传到自己手里……说不准是看中了自己招鬼的潜质。
　　老顾家是靠不住了，顾绮只能另谋他法。
　　这个时代遇到什么不懂的事情，第一个想法就是上网查询。顾绮一开始打得问题是：被鬼附身的人怎么驱鬼？结果搜出来的东西千奇百怪，还有一些是以这个为开头写小说的。顾绮刚开始看的时候还没注意，越看越不对劲。
　　顾绮意识到这个问题下面应该是得不到什么有用的办法了，才试着换了个问题：被鬼附身了找什么道观比较好用？
　　顾绮一开始是想查询寺庙的，但是仔细想了想她现在多多少少算十分之一个道士，毕竟《纸扎店经营手册》都说了，她们顾家使用的是道法，那怎么也不能投敌，去找寺庙帮忙。
　　可是搜出来还是有很多寺庙，没办法，这年头寺庙是比较多。
　　顾绮记下了几个口碑比较好，而且离她比较近的寺庙，又看到一两个终于符合要求的道观，才关上手机。
　　等过了两天，等到休息日的时候，顾绮才走访了醴丰市郊区的有名的寺庙。
　　在购买了门票进入寺庙找到和尚之后，顾绮表达了自己来此的目的，后者让她掏出两百大洋买了一个驱鬼的符，塞进了一个荷包里送给她。
　　顾绮带着荷包到了寺庙后院，坐在树底下的花坛上，询问姜素言：“怎么样？”
　　姜素言堂而皇之的出现在了寺庙中，落座在了顾绮的身边，她眼神不善的看着那个荷包。顾绮还以为这荷包真有作用，让姜素言也察觉到了不适，下一秒却听见姜素言说：“夫君，你不可以再戴着别的荷包，只能戴我们俩那个。”
　　“……你不至于连一个荷包的醋都吃。”
　　顾绮将手中的荷包抛上抛下，还拿到姜素言面前不死心的又晃了晃，然后确认过眼神：这荷包、包括里面的驱鬼符真的一点用都没有。
　　顾绮有点不甘心，这可是两百块买回来的！
　　越想顾绮越觉得不是滋味，她让姜素言回到了影子里，然后拿着荷包回到了刚才购买荷包的地方，那个卖她荷包的和尚还在。
　　顾绮就直接走了过去，喊住了那个和尚。
　　“师傅。”
　　“这位施主，还有什么事？”
　　“你这驱鬼符一点用都没有啊。”
　　和尚皱了皱眉头，看了看那个荷包，忍不住说：“施主，你这才过了一会儿工夫怎么能说没用呢？”
　　顾绮言之凿凿：“是真的没用，我给附身在我身上的鬼看过了，她没有一点其他反应，这符对她不管用。”
　　虽然也有可能是因为姜素言是个千年大鬼，这位师傅的道行不够，所以没有作用。但就是顾绮也没感觉到驱鬼符上有一丁点魂力，她下意识觉得这东西确实没用。
　　只不过购买的时候被师傅吹得上了头，没多犹豫就购买了下来。
　　事实证明，买东西确实不能上头。


第21章 可以，但要钱
　　顾绮和和尚纠缠了二十几分钟，最后和尚还是败下阵来，给她退了款。
　　顾绮这人确实脸皮很厚，之前是因为这段时间来被中年女人那事困扰着、也到了考试月所以格外疲惫，被和尚一顿推销，真的脑袋发热上了头，一口气直接买了下来。
　　但顾绮是个穷逼，要是这驱鬼符真有用她也不说什么，但问题是对姜素言一点用都没有，那其他的就不用考虑了，必须退钱！
　　这可是200块钱，以顾绮那抠门性格，少说得用一个多星期。她早上吃六块钱的早餐，中午吃学校食堂十二左右，晚上去快餐店也花不了多少。一天满打满算也就是三十左右。
　　200块钱！
　　顾绮想想就心疼。
　　关乎自己好几天的生计，顾绮使用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把和尚搞得烦不胜烦，最后把200元退给了顾绮。
　　收到退款之后，顾绮动作麻利的把手上的荷包还给了和尚，然后头也不回赶紧跑。
　　等顾绮走了之后，和尚手里拿着荷包，看着自己刚刚到手的200块钱不翼而飞还偷偷摸摸在背后说她坏话：“穷鬼买不起就别来，真是晦气。”
　　他说完这句话，冷不丁的，听到一个格外阴冷的笑声：“呵。”
　　伴随着这个笑声，一阵冷风从他的后脖子领子处灌入。那股冷气在这个天气里格外明显，就像是一个冰块猛地塞进了他的衣服里，让他全身打了个哆嗦。
　　和尚猛一回头，想去寻找哪个女声，却发现什么都没有。和尚愣了一下，抬起胳膊一看，却发现自己的鸡皮疙瘩全都站了起来。
　　他握紧了手中的荷包，想到了刚才那女生说的话。
　　她说：“我给附身在我身上的鬼看过了，她没有一点其他反应”，和尚吞咽了一口口水，默念“南无阿弥陀佛”。
　　顾绮却跟个没事人一样，压根不知道姜素言偷偷摸摸使坏，她坐上了公交车，看了眼手机，去往第二个寺庙。
　　这一回儿她没有被和尚骗，在问姜素言之前，她自己已经先一步判断，这东西到底有没有魂力。如果连一点魂力都没有，那其他都不用考虑，一定是骗人的。
　　比较遗憾的是，顾绮连着跑了三四个寺庙，和两个道观，都没有看到拥有魂力的物品。顾绮叹了口气，果然，这世上根本没有那么多有真本事的和尚道士，大家都只是普通人混一口饭吃。
　　这些寺庙道观香火鼎盛，却连一个可以抓鬼的都找不到，着实让顾绮有些失望。
　　她的行程里面还有最后一个道观，这家道观顾绮甚至都不想去了，因为它地处偏远，而且没什么香火，压根没多少人去。只是回程的路上会经过，顾绮才把它纳入了行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