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察先是请顾绮坐下来，等她坐到他们对面的时候，那位男警察显然想开口让辅导员先出去，但是没想到辅导员一屁股坐在了顾绮旁边。
　　“这是我的学生，目前她父母失踪，我有责任看护她。”
　　顾绮对着辅导员投向感激的目光，辅导员对着她轻轻颔首，示意她安心。
　　警察也没办法，毕竟只是来问些话，也就随辅导员去了。
　　老实说，顾绮刚才那副感激的样子有三成是装出来的，她确实很感谢辅导员，但也没感谢到那个份上。
　　但辅导员这么长时间以来，也帮了自己不少忙，顾绮对此也深表感谢。
　　可是很快，女警察说的事情就吸引了顾绮全部的注意力，让顾绮无暇再去顾及其他。
　　“我们主要是想来找你了解一下，李艳红这个人。”女警察一边说话，一边从自己抱着的文件夹里掏出了一张照片来，顾绮看了一眼就知道，这个叫做“李艳红”的人，就是她心心念念的那个中年女人。
　　“她怎么了吗？”
　　男女两位警察对视一眼，还是由女警察出口：“本来是不该说的，毕竟我们还在查案中，但是她现在非常危险，也算是我们给你提个醒。她现在是杀人案嫌疑犯、也是我们目前通缉的对象。目前她杀死了一个高中男生，而且手段极其恶劣。她之前和你有过两次接触，而且最近一次还是在深夜，我们此次来找你，就是来询问这个情况的，希望你能将两次和她见面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告诉我们。”
　　顾绮在这一刻陷入了沉默，她不知道该怎么和这两位警察同志说，如果一五一十跟他们说中年女人被鬼附身了，而自己也有同样的问题，他们很有可能把自己扭送去精神病院。
　　但是现在现编，顾绮很难编出一个圆满的、没有纰漏的说辞来。
　　顾绮的沉默让女警察想岔了，她以为对方是不相信李艳红会做出这样的事情，实际上在一开始走访调查的时候，女警察也不相信那样老实本分的一个女人，会对自己女儿的同学好无征兆的突然动手。
　　但对方就是在众目睽睽之下、被监控拍下了动手的全部过程。
　　在她再一次强调事情的重要性之后，顾绮才缓缓开口：“那天我去河边散步，顺便看一会儿书，就看到她沿着栏杆走了过来。我看她的状态很不对劲，我想过去询问她有没有需要帮忙的地方。”
　　女警察点了点头：“但是后来你明显不打算再靠近她了。”
　　顾绮没有什么多余的表示，却知道警察他们肯定是看了录像过来的，于是就继续说了下去：“在靠近之后我发现她的精神状况很不对劲，我之前看过新闻知道她是那个女儿失踪的人，她那个状态太吓人了，我就想走。结果没走掉，反而被她拉住，她询问我是否有看到过她女儿。”
　　“我实话实说告诉她，我并不没有见过她女儿，她就神神叨叨走了。”
　　女警察再一次点头，示意自己明白了这天发生的事情，但是很快，她又问起了顾绮和李艳红的第二次见面：“第二次见面发生了什么事情呢？我们注意到，在此之前你似乎和李艳红都没有联系，甚至在第一次见面之前你们都不认识，她会突然去你店里，我们都对此非常好奇。”
　　顾绮说起谎来眼睛都不眨一下，她清楚知道如果告诉对方李艳红是在恶鬼的怂恿下来到她这里，对方一定不相信，所以在这件事上顾绮只能说谎。
　　“她只是来买纸扎的，我继承的那家店是纸扎店。她进来后发现人是我，大概对我还有点印象，又问了一下我有没有看到她的女儿，还说生要见人死要见尸。因为我也失去了父母，所以很能理解她的心情，安慰了她两句，还给她看了我们家全家福……”顾绮说到这里，掏出手机把当时的照片找了出来：“就是这张。”
　　女警察接过去看了一眼，然后拿出自己手机对着照片拍了一下，才还给顾绮。然后朝着顾绮点了下头，示意她接着说。
　　“她一开始好像被我说动了，但是没过多久情绪又激动起来，最后我跟她都没有说话，她也什么都没买，就直接离开了。”
　　“等她离开后，我就上了二楼，辗转反侧了好一会儿才睡觉。”
　　女警察听得很仔细，在确认顾绮说完了以后，又思考了一会儿，才对着顾绮开口：“好的，我已经了解情况了，感谢你对我们工作的理解和帮助。在此我必须再提醒你一下，如果后续再遇到李艳红，请不要和她接近，她现在是一个非常危险的人，极有可能做出一些不理智的行为。如果你后面再碰到她，请尽量远离并且和我们联系。”
　　她说话的同时拿出纸笔写下了自己的联系方式，然后撕下那一角递给顾绮：“如果有什么事可以直接联系我，这是我的电话，是24小时开机，不用担心打扰我。”
　　谈话到这里就告一段落，辅导员也安慰了一下顾绮，就让顾绮回去了。等到她人影都不见后，辅导员才客客气气送走了两位警察。
　　他们俩刚出门，就看到自己的上司从隔壁房间转了出来，那是一个年级大约在三十五岁上下正直壮年的男人，他没像他们俩一样穿着警服，而是穿着一身便装，胡子拉碴看上去有好几天没有剃胡子了，眼睛底下的眼袋也很大，看着就没睡好。
　　他一边走出来，一边把耳朵里的耳机拽了下来，塞进了外套口袋里。
　　“老大。”那俩警察喊了一声人，对方点点头，他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包烟，刚想拿一根又觉得在这地方抽不大好，于是又放了回去。
　　“走了。”他喊了一声俩警察，就自己带头先下了办公楼。
　　等他们仨回到了停车场，男警察开车，男人坐在副驾驶，安排女警察坐了后座。女警察坐到后座以后把东西整理了一下，然后把刚才拍的照片给老大看了眼，后面才收了回来。
　　主驾驶的男警察一边熟练地打火开车出了停车场，一边开始闲聊：“我看没什么问题，她回到的内容和我们之前掌握的差不多，也没有其他值得怀疑的表现。”
　　男人又想抽烟，但他抬头看了一眼后视镜，看到认真检查资料的女警察，最后把拿了一根香烟没有点着，就这么放到自己的鼻子下闻了闻烟味。
　　听到男警察说的话，他笑了笑：“你啊，还是太年轻了。”
　　男人的声音带着点沙哑，说这话的时候不像是训斥，因为带着笑意，反而像是开玩笑。只是他的眼里还隐藏着疑惑，似乎还在思考顾绮刚才的表现。


第25章 第一笔生意
　　男警察打着转弯灯, 右转上了学校内的大路。
　　男人靠着车枕，看着窗外的风景，年轻靓丽的大学生们在外面走过, 明晃晃的阳光落在道路两边的树林上，斑驳的树影一片一片略过。
　　“她这还没问题啊？面对警察过来找她一点都不慌乱，除了最开始问她父母是真心实意的以外，后面的状态没有一个是对的。”
　　“有时候太过正常，太过冷静，就代表多多少少有点问题了。”他伸了个懒腰：“我有直觉，李艳红的事情虽然跟这个叫顾绮的没什么关系, 但她一定知道什么我们不知道的事情, 而且没有告诉我们。”
　　女警察也在后面帮腔：“老大说得对, 不管怎么看刚刚那个女生都实在太冷静了。普通群众面对我们这种职业的时候，是会感受到一定的压迫的，尤其是面对这样的情况。她之前遇到两次的那个女人是目前的杀人嫌疑犯，但是我说出口后，她没有追着问过程、也没有表现出害怕或者其他的情绪，这一点上就很不对了。”
　　“如果她提前知道了呢？”被老大和女警察一起说, 男警察觉得有点丢面子, 不自觉就反驳了一句。
　　他这个时候正好来到学校大门口，稍微踩了一脚刹车, 等杆子抬起来后, 才踩下油门出了学校。
　　等到从学校走出去，老大才继续开口说：“不会的，如果提前知道了这件事, 她一定已经心里有数, 不会一进门就问父母在哪里了。但如果不知道这件事, 听你们说完之后还这么平静，就很不应该了。”
　　“那她有问题？”
　　男人深思了一下，才说出自己的结论：
　　“没问题，她说的事情和我们掌握的差不了太多，唯一的可能她隐瞒了一些她知道的、和李艳红有关的事情。”
　　男人的双眼中浮现出了疑惑的神情来，这个时候车子开上了高架，速度变快了很多，男人揉了揉眉心，最后一次开口：“关键的破局点还是李艳红的女儿和被杀害的那名男高中生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她不可能真的无缘无故去杀死自己女儿的同班同学。”
　　这之后男人往车枕上歪了歪，准备补一会儿觉。
　　后座的女警察确认没有东西遗忘之后，也收拾好了不再说话。
　　不管是主驾驶的男警察、还是后座的女警察，他们都知道老大已经很累了，为了这个案子他耗费了不少力气，却怎么都抓不到李艳红。
　　对方就跟开了天眼一样，总能从他们的包围中溜走，冥冥之中似乎有天意在帮着她。在他们的抓捕过程中，明明李艳红就在眼前，但总有意外发生：她经过的地方不是摄像头坏了、就是哪里突然开始施工，甚至最靠近的一次，当着抓捕人员的面发生了连环交通事故，让她在眼皮子底下溜走。
　　这导致整个局子的人最近都肝火旺盛：气得。
　　不过他们聊的内容，顾绮是真一点都不知道。她回到教室没多久，就被同一个宿舍的妹子给拽住了，她神神秘秘将自己的手机递给顾绮，然后说：“哇，现在醴丰市治安真的差，前几天竟然还有当街砍人的，而起没人阻止，让一个疯疯癫癫的中年女人，把一个高中生给砍死了！”
　　听到她说的，坐在顾绮另一边的同学还回过了头：“要我说那高中生也是个草包，好歹也是正直年轻的时候，还是个男生，这能被一个中年女人给砍死的啊？”
　　她们谈话的时候顾绮接过了舍友的手机，她清楚的看到上面是一个视频，她关小了声音点开了播放键。
　　视频一开头很乱，镜头一阵晃动，过了一会儿才对准人。顾绮一眼就认出了，她们口中疯疯癫癫的女人，就是李艳红。
　　其实也没什么好看的内容，就是李艳红拿着一把刀，当街砍死了一个男高中生。
　　这对于普罗大众来说非常刺激，但是顾绮的眼中却看到了不一样的东西。
　　李艳红并不是自己将那个男高中生砍死的，在顾绮的眼中，她看到了上次在李艳红背后的恶鬼。在视频中，它也趴在李艳红的背后，然后右手往下伸，将刀扣在了李艳红的手中，跟她一起将刀送进了那个男生的肚子里。
　　更确切的说，这场面里李艳红更像是恶鬼的提线木偶，在它的操纵下杀死了那个男高中生。
　　顾绮没有问出“你们看不到这个东西吗？”的话，因为如果大家能够看到，标题就不会是“惊！一疯癫女子当街砍死高中男生”，而会是“惊！两女子合力砍死高中男生”。
　　顾绮意识到：他们是看不到恶鬼的。
　　在发现这件事后顾绮叹了口气，她当时就觉得迟早要出事，但没想到，竟然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还没等顾绮想办法把恶鬼从李艳红身上驱逐出去，李艳红就先一步因为恶鬼犯下了错。
　　因为这件事情，让顾绮后面上课都没怎么能集中精神，下了课之后就坐上公交车往纸扎店去了。一般这段时间，姜素言都不会找她说话，因为姜素言明白，就算自己开口，顾绮也不会理她，她不想让别人知道姜素言的存在。
　　但是姜素言的声音还是幽幽响了起来：“你有想到，会发生这件事吗？”
　　等到公交车上的人陆陆续续都下去了，顾绮确认前面的公交车司机并没有把注意力放到自己身上，她才回答：“我从没想过。”
　　她以为那恶鬼附身在李艳红身上，最终的结果最多是害了李艳红自己的命。
　　却没想到，它会握着李艳红的手害死别人。
　　当知道这件事的时候，顾绮曾经对她的共情全没了，她没办法和一个杀人犯共情，即使她是被裹挟的。
　　顾绮的善心不多，真的就那么一点。
　　在接下来的几天里，顾绮和平时一样上学、回来开店，晚上复习的时间却更长了，因为现在已经进入了考试周，有些考试时间比较早的，都放假了。
　　为了保证自己的状态，顾绮现在睡觉也睡得比较早。
　　这天她已经睡下了，迷迷糊糊间却听到“滴答”、“滴答”的声音，水声连绵不绝、半睡半醒间，顾绮以为是外面下雨，也没有多管。
　　知道“砰砰砰”的敲门声，将她从睡梦中拽了出来。顾绮听到敲门声的那一刻就清醒了过来，再稍微掀开点二楼的窗帘，屋外明明没有下雨，却听到了“滴答”的水声。
　　顾绮这时候有个猜测，就是海带头它丫的又来找她了！
　　偏头看了眼躺在床上的姜素言，顾绮心里微微定了定，下床之前特意和姜素言说了一声：“我先去看看是谁来了啊。”
　　“你去吧。”
　　姜素言没有睁开眼睛，她纤长的睫毛遮蔽着双眼，却张嘴应了一声。
　　顾绮心中大定，从二楼踩着楼梯“咚咚咚”就跑下楼去。她拉开侧门刚想训斥海带头两句，问它知不知道现在是几点了，但是话没说出口，因为在门外的不是海带头，而是一个看上去非常年轻的女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