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慢慢伤口处蔓延过来,浸湿了与他最近一人的裤子。
有人慢慢鼓着掌走进来,面容与其他人不同,是克隆实验体1号。
“各位研究员们可能忘了,我提醒你们一下,”他站在不远处俯视着跪在地上的人们,“我们这些‘克隆实验体’本来就是要死在实验室里的,放了你们,我们的命运也不会被改变。”
肖真反应得很快:“你们想要自由?我是首都星卫生分部部长,生长病防治委员会书记,我说的话星联会听,我可以放你们自由,不追究责任,只要你们放了我!”
“肖真,”1号打量着他,微微眯起眼睛,他的表情有些不自然,像是刻意模仿的一般死板,“你的父亲是肖梁?”
“对,没错,”肖真疯狂点头,“肖梁是我父亲,他是人体工程院院士,为人类做出了巨大的贡献!”
1号转身从一名克隆实验体手中接过枪。
肖真的笑容还挂在脸上,又是“砰”的一声。
他的笑容渐渐凝滞,随即不敢置信地低头看向自己的大腿。
一个血窟窿正往外汩汩冒着黑红粘稠的液体。
“啊啊啊啊啊——”肖真终于反应过来,发出痛苦的尖叫。
1号把枪还给身后:“还有人有话说吗?”
研究员们一片沉默,气氛仿佛凝固了。
“那么我来说,你们安静地听,”1号不紧不慢地说道,“我们不是为了自由,也不是为了钱,早在我们未出生时,诸位就已经决定了我们将死的命运,我们也不会反抗命运……把你们扣在这,只是单纯地为了安慰我们那些受难的同胞,让你们也尝一尝被做实验的滋味。”
戚故低着头,不动声色地想,他的语言组织能力太高了。
克隆实验体本质上与人类无异,是利用克隆技术批量生产的“人类”,用于各项实验研究。
这项技术初期就有人考虑到克隆实验体的反抗思维,因此他们被设定为出生后既进入冷冻环节,直到在实验室内被使用前解冻,整个环节确保克隆实验体们不会学到任何的知识。
他们仅仅只能活着。
但眼前这些克隆实验体们显然拥有着完善的知识体系,他们有组织,能够熟练使用语言表达自己的想法,会使用各种工具。
能达到这样的程度至少需要5-8年的时间,是谁训练了他们?
有克隆实验体推着实验用的手术台与各项设备进来,打断了戚故的思考。
1号指了指肖真,身后的克隆实验体像是接到了命令,机械地走过去,动作粗鲁地解开手铐并抓住肖真的胳膊。
肖真腿上的窟窿还在流血,他被强行拽起来,痛得不断□□。
克隆实验体扯着他放在手术台上。
肖真慌了,拼命地挣扎起来:“你们不能这样,我是星联的官员!”
但显然这种话对克隆实验体们毫无作用,黑漆漆的枪口对准了肖真,强迫他闭上了嘴。
肖真双手双脚被捆在手术台上,1号再次出声:“接下来将为诸位展示,本世纪最著名的人体工程实验——痛觉实验,原实验来自伟大的肖梁院士的团队。”
戚故咬了下牙。
义肢痛感的实验十分残酷,这也是为什么他虽然在人体工程专业,却一直致力于内脏的研发。
人造义肢和人造皮肤等为了测试痛觉神经是否正常工作,通常会连在克隆实验体身上,在不打麻药的情况下施以各种伤害以检测痛觉读数,有无数克隆实验体因剧痛而死在手术台上。
肖真恐惧得大叫起来,他的面孔过度扭曲,甚至能看到面部肌肉在抽搐。
克隆实验体们不为所动,其中几人照实验室流程穿戴好防护衣及面罩,冷静地挑选出实施痛觉实验的器具。
起先只是刀尖划过的一道小口。
然后是皮肤被层层剥离。
接着是肌肉分崩离析。
屋子里没有钟表,时间漫长,肖真的叫喊声渐渐虚弱,直到最后剩下微弱的呼吸。
每一刀落下来时,戚故似乎与他通觉,在尖叫中体会到皮肉的痛苦。
直到最后手术台上躺着一副完整的骨架,内脏仍然连接着,肖真的脸上被绑了吸氧面罩以维持他的呼吸。
人还活着,像具活生生的标本,他的皮肤,肌肉,骨节被一一展示。
戚故捏了捏汗湿的手心。
***
未来科技大楼内。
严在行正与蒋识琛通话,脸色十分难看:“B639号客运舰的位置查到没有?”
“昨晚克隆实验体登舰后客运舰就失去了位置,可能是使用了信号遮盖器,”蒋识琛摇头,“现在什么也查不到。”
严在行:“你没派人过去。”
“星舰不像是我们在地面上,能避开摄像头潜入进去,那种开阔的地方只要派星舰过去,严成煜立刻就能发现!”蒋识琛哑着嗓子说,“你想让我们的计划失败吗?”
严在行神色复杂道:“戚故在那艘客运舰上。”
蒋识琛闭了闭眼睛,深深叹了口气:“我知道,但改变就会流血,总要有人牺……”
“不应该是他!”严在行对着虚拟投影吼道,“戚故与这场改变无关!”
蒋识琛愣了愣,严在行向来喜怒不形于色,鲜少有这样情绪上的激动,他道:“严总,您只是被过高的契合度给迷昏了头了,我承认戚教授的确很好,但与我们的计划相比,难道一个Omega研究员值得我们冒着暴露的风险去救吗?”
严在行似乎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嘴唇紧紧抿成一条线,未在说话。
蒋识琛继续道:“您想想,倘若这个时候我们俩产生分歧,那不正中了严成煜的离间计,忍过这一时,我们就能推翻星联现有的委员会制度,我们可以打破严成煜与严家因的□□,我们可以解放奴隶制的莱茵星,我们可以给星联四星带来一个全新的未来,一个所有人都期盼着的,自由的,幸福的,公平的未来!”
“去你妈的未来!”严在行关闭了视频通话。
他抬手按了桌上的一个按钮,很快响起了敲门声,一个身着普通休闲服装的人从门口走进来。
“去查B639号客运舰的位置,查到了立刻上报,另外再查一下华研在首都行的工厂位置,把他们给我炸了!”严在行恶狠狠地说。
来人点头,又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左青,”严在行握住玻璃杯,喝了口浸泡过久而变成深棕色苦涩冰冷的茶水,“我把三分之一公司军的调动权限授权给你,如果我手术还没结束,你安排他们去把星舰抢回来,带上火焰武器,把那些克隆实验体烧成灰。”
刚交代完,终端一震。
是一条新闻推送。
装束正式的女主持人在镜头前道:“B639号客运舰失踪已有27个小时,刚刚某个未实名账号上传了一段录像,经过虹膜核实确认录像中的人正是在先前搭乘B639号客运舰,目前就任首都星卫生部部长、生长病防治委员会书记的肖真先生,众联一信与Heliwnen公司已派出公司军战斗舰进行搜寻工作,目前暂不清楚是否为反叛军所为……”
严在行看过去,在看清新闻中展示的录像瞬间一阵血气上涌。
对方竟然以一种极为残忍的手段将肖真进行了细致的解剖,从录像中能看到他的心脏和肺还在保持着工作。
这是一场毫无人性的虐杀。
片刻后严在行拿起了桌上固定电话的话筒:“我是严在行,去查华研科技与反叛军私下是不是还有其他交易,两个小时内发给我。”
这件事不对劲。
第32章
戚故跪着,数次险些昏睡过去,又数次被手腕上传来的疼痛给痛醒。
手铐铐得太紧了,起先觉得还好,时间一久便勒得生疼,指尖因不过血而冰冷发麻。
他从自己的疲惫状态判断距离醒来大概已经过了至少四天,困得要命。
这四天里除去肖真,陆续有五名研究员被推上手术台。
意识有片刻的松懈,戚故几乎控制不住地闭上眼睛。
脚步声在面前停下,他强迫自己醒过来,看见那熟悉的克隆实验体在自己身边半跪下来,伸手解开了手铐。
精神疲惫得厉害,戚故昏昏沉沉被克隆实验体押上手术台,躺下的瞬间他看着无影灯恍惚地想,终于能躺下来了。
“戚故,”1号双手抱在胸前打量着戚故,缓缓道,“知名的生长病研究专家,一直致力于生长病防治研究,使我的无数同胞们使用了生长病病毒。”
“作为报复,我决定让你也感染生长病。”
戚故疲倦地闭上眼睛,因缺水而干燥的嘴唇却动了动。
他的声音嘶哑:“你们感到快乐吗?”
1号愣了愣,自从他们杀了一名研究员,并且从肖真开始,就没有研究员再敢说什么了。
戚故的出声令他有些惊讶,但他很快回答道:“当然快乐,看见你们受苦,我快乐极了。”
尾调上扬,带着难以抑制的喜悦。
“只要你们对我抱有一丝的情绪,”戚故冷静地说,“生长病便不仅仅只会传染我,还会传染你们所有人。”
“我们并不畏惧死亡,”1号拍了拍手,克隆实验体们推着一名浑身挤满了异常生长的手脚的患者放在戚故对面,“但有一件事我要代表我的同胞感谢你,戚故教授,你的安乐死实施得非常及时,不像一些研究员会把我那可怜的同胞们扔进垃圾处理厂,感谢你结束了他们的痛苦。”
戚故没有作声。
手术台上半部升起来,强迫他以坐着的姿势与生长病患者面对面。
事实上,在人有意识地控制自己的情绪时,感染生长病是很难的,但并不代表没有办法。
克隆实验体们移过来两个半环形大屏幕,将戚故与患者围在中间,1号按下开关,屏幕上开始出现一些色彩艳丽扭曲的画面。
有人拿来耳机塞进戚故的耳朵里。
恐惧、愤怒、烦躁……只要唤起一种情绪,就有几率感染生长病。
***
左青站在手术室外,脊背挺得笔直。
义肢移植是很漫长的手术,涉及到神经、血管与肌肉等等的连接,他已经在门外守了八个小时。
一名与他穿着同样黑色作战服的Alpha靠过来:“左青?”
左青抬头看他:“嗯?”
对方凑到他耳边,压低了声音说:“情报部门转过来的电话,说是找你,接吗?”
左青刚想说不接,忽然响起严在行先前的交代,点头:“转给我。”
他抬手轻轻敲了下左耳的耳机。
“左……先生,”耳机里传来断断续续的声音,是严在行所在的医院使用了信号屏蔽器所导致的,“B639号客运舰的位置已经查到了,我立刻发给您相关坐标与目前我们掌握的信息。”
“知道了,谢谢,”左青挂断通话,目光在走廊的一排Alpha身上扫过去,停留在方才与自己说话的那个人身上,“高阳,这里交给你了。”
高阳冲他点点头:“放心。”
左青转身离开。
资料显示B639号星舰目前正停泊在一颗白矮星附近,那一片是卷着无数星际垃圾的乱流,乱流能够阻挡一切信号,掩盖行踪,确实是个躲藏的好地方。
反叛军另还有一艘伪装成海盗的战舰,但舰上准备的火力在中下游,不足为惧。
这样垃圾的配置,竟能够挟持一艘客运舰并悄无声息地消失长达一周之久,若说背后没有人在提供帮助,左青都不会信。
未来科技公司军战舰自首都星起飞,驶离不久雷达上显示出一排快速接近的红点。
操纵官向对方发出辨别战舰的讯号,但如石沉大海,毫无回应。
左青毫无表情地盯着显示屏,在对方舰队刚一露头的瞬间就辨认出了这支队伍——是Heliwnen的军队,有五艘轻型舰,一艘重型舰,中间环着一艘指挥舰。
那艘指挥舰通体漆黑,舰身上有一块艳红色玫瑰的涂装。
左青低低骂了一声,命令道:“所有战舰立刻推进最大速度前进!”
操纵官也看见了屏幕里的影像,有些犹豫到:“可是Heliwnen……不是友军吗,正好我们可以一起?”
话虽这么说,他手上还是立刻将速度控制器推到了最高。
未来科技训练的队伍便是如此,可以有不同的声音,但首先要服从命令。
“那是严成煜的玫瑰号,只有他本人上战场时才会出动,玫瑰号搭载了最先进的重炮,能把我们这艘星舰直接轰成太空垃圾,”左青面色难看地解释道,“他们去对付反叛军那杂牌货,出动这样的战舰也不怕掉了身价?”
答案是严成煜是来对付他们的。
严成煜这人有个爱好,喜欢亲自看着战场,亲眼看见对手的消亡,玫瑰号是他的专属战舰,只要看见玫瑰号,严成煜一定就在里边。
未来科技这支队伍全速前进的同时,Heliwnen动了。
炮弹擦着星舰而过,最末尾的一艘星舰被打中了右舷。
“13号准备反击,留下断后,其他星舰继续前进,”左青命令道,“把这段录像发出去!”
话刚说完,通讯官回头看着他:“左队,敌方发来视频申请!”
“接!”
话音落下,通讯官飞快按下几个按钮,投影屏幕出现在控制舱内,果然是严成煜。
他坐在法兰绒沙发中,像是坐在王位上,惬意又慵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