健谈的司机转念一想,又说:“不过等地铁修好,去澜汀市就很方便了。说起来,应该叫澜汀区了。”
澜汀市早几年被看重发展潜力,撤市设区后变成澜汀区。很多人调侃要快点在澜汀区买房,因为已经有炒房团把这边的房价从八千一平炒到了目前的两万,中介所挂牌的二手房房价也在温和上涨中。
徐谨宁看过的房地产宣传单不下百张,像杨芝乐喜欢收集铁罐子,他就喜欢收集宣传单,然后拿给杨芝乐看,说以后要买这种大房子给她住。他的记忆力惊人,还认得出车窗外闪过的那些楼盘名字。
有一座才结顶的楼盘挂了横幅庆祝,是徐超每隔两三天就要和徐谨宁说的,拆迁会分到的安置房。
徐谨宁很久没听到了,以后也不会再听到了。
街道居委会如同某个小动物隐秘的住所,徐谨宁进去时里面正热闹,三拨人吵得不可开交。
他也不知道这是什么运气,三拨人竟然都是认识的。
距离徐谨宁最近的人是赵菁的朋友,徐谨宁记得她。十岁时她对赵菁说“你出事了,我怎么办”;八年后,她对居委会的人吼叫:“你们真的不能再想想办法吗?医院那边要这么多钱,我哪里付得起?我和赵菁只是朋友,帮她想办法筹钱已经是仁至义尽!”
没人告诉过徐谨宁赵菁的近况,叶近秋只说过刑侦大队排除了他杀,确认她是自杀,正在医院治疗。
徐谨宁往里面走了几步,碰见唱片店的店长。
店长是很好认的,他那又黑又绿的嘴唇给人的冲击感实在难以招架,工作人员在气势上败下阵来,但并不妥协地道:“姜多吉,你被处罚和我们没关系。你也不是第一次被处罚了,就不能不卖盗版吗?”
姜多吉不服气:“我呸,还轮得到你来管我?”
空间最里面的超市老板愁容满面,说他养来捉老鼠的猫被人用小鱼干拐走了,报警协调不成功,希望居委会能出面协调。说到生气的点,他还对空气打了两下拳。
“你那只猫跑了多少次了?你喂它吃点好的不可以吗?”工作人员要崩溃了。
全场就徐谨宁最安静,但他后面有两个一看就不好惹的保镖,来者不善的样子让工作人员浮现了绝望的表情。
徐谨宁不知道为什么想笑,世界上千万种鸡飞狗跳的事情,一半在居委会。
他坐到沙发上,不是故意去听姜多吉的牢骚。姜多吉声音越来越大,嘴边戴着一个小蜜蜂扩音器似的,盖过了周围的人,连和他是死对头的超市老板都看向他。
“邪门,真邪门!”姜多吉抱怨被罚款的事,从赵菁开始,商业街上的每一家店都被以各种原因举报了。
他们本身确实存在问题,都是民不举官不究的那种问题。不知道谁的心那么毒,全部报给工商局,周一到周五都有人来突击检查,账本藏在哪里都没用,搞得人人自危。
超市老板不免感到兔死狐悲,悲得正上头,接到店员电话。他眼睛睁得极大,不敢置信地把店员的话重复了一遍:“什么?!我们卖了假货?”
姜多吉指着超市老板火急火燎离开的背影说:“你看你看,多邪门,那条街上的人谁能逃过去?”
徐谨宁也觉得不对劲,但有个声音在心里响起——底子有问题,迟早要付出代价的。
他隐隐约约想到方孔在抽烟时说出的那些零星的道理:人是不完美的,等他们出错就好了。
如果他们不出错呢?徐谨宁问。
方孔的笑鬼神莫测,他没有回答,徐谨宁却好像得到了答案:可以制造他们出错。
这个回忆让徐谨宁怔忪,方孔教了他很多东西。并非直接告诉他如何去做,而是让他选出最符合方孔心意的那一个方法。
所以,是这样变成反派的吗?
徐谨宁被一道惨叫声唤回了神,原来是姜多吉想来找他,被保镖不客气地拍了下肩膀。他嗷嗷叫唤,根本看不出什么靠谱大人的范。
“呃……”徐谨宁语塞,不知道该不该把他列入危险人员名单中,想了想还是说,“他没关系,你们别紧张。”
姜多吉擦完不存在的泪,抓住徐谨宁的手臂,哭诉道:“你是学生,你明事理,你说,我有什么错?”
他来找认同,徐谨宁却道他找错了人,说:“你错在版权意识淡泊,还喜欢欺负小孩子。”
姜多吉瞪徐谨宁一眼,瞪着瞪着眼皮耷了下来。徐谨宁长了一张干净的脸,这形容是姜多吉对比自己得出来的。他和徐谨宁长得不像,却又分明从徐谨宁脸上看到了曾经青春正当时的自己。
徐谨宁被看得不好意思,往后躲了躲。
姜多吉无比幽怨地说:“时代是你们年轻人的。”大抵不是真心祝福的,他的语气让人很不舒服。
徐谨宁中了他的激将法,反问:“难道老了就该被淘汰吗?没有前辈,会有今天的我们吗?”
姜多吉继续凄凄地说:“既然如此,你们年轻人应该帮帮我这个老年人。”
他瞅徐谨宁,徐谨宁很想说关我屁事。四个字到嘴边又止住了,徐谨宁反盯着姜多吉,脑子里蹦出一个想法。
姜多吉慢慢松开了抓着徐谨宁的手,抱住自己,问:“怎么了?”
他心说自己叫多吉,那是大吉大利的意思,必定会一帆风顺到棺材里的。
大约过了一个小时,姜多吉希望自己就地入土便好。
谁都没想到徐谨宁在被问“是否确认选择叶近秋作为你的监护人”时,回答了“我想让姜多吉当监护人”。
叶近秋被这一出气笑了,他搞定的所有关系,被姜多吉,一个路人,一个原剧情里名字也没有的龙套抢了,徐谨宁在干什么?
叶近秋的愤怒不是那种骇人的暴力,他危险的眼神让空气变得有些紧绷。
徐谨宁坦然地面对叶近秋,向他介绍姜多吉:“他就是姜多吉,我的监护人。”
“很好。”叶近秋这一句显然不是字面上的很好,他和工作人员示意,让他继续。
没人问姜多吉的意见,他不敢说话就被当成默认了,稀里糊涂答应成为徐谨宁的监护人,签完字才问:“我要做什么?”
作为几十年的单身贵族,他欺负小孩在行,养小孩不在行。
“什么都不需要你做,除非我进医院病危病重了要你签字。”徐谨宁大概是最好养的孩子了,他进不了医院几次,也不需要住姜多吉家,叶近秋不会同意的。
出来看到赵菁的朋友还在,徐谨宁和叶近秋说:“我想去医院看一看赵菁。”
“不用去,她在EICU,没有醒,去了也看不到。”叶近秋拒绝了,可他说得很明白,徐谨宁知道他一直在关注,毕竟这也是一件可以拿来要挟他的东西。
“好的,听你的。”
徐谨宁这回听了叶近秋的话,跟他上车回家,两个保镖很有眼色地没跟上去。
叶近秋不止一次说过他脾气不好,能忍到回家再发作也是辛苦他了。徐谨宁到了这个关头,还能体谅叶近秋,也是蛮佩服自己的。
不顺心的事从早上开始一个个砸向叶近秋,但没一件像徐谨宁这样让他这样失控。他灌了一大口冰水,问:“为什么?”
“姜多吉需要我帮他,我觉得他当我监护人我可以更好帮他。”
“说实话,谨宁。”
徐谨宁静了静,说:“我不信你。我想知道,杨芝乐的死和你是什么关系。”
过去十多天,以叶近秋的能力,也该查清楚了。徐谨宁想问很久了,奈何一直找不到机会。上网的痕迹会被监控,他不想暴露。而且他真的很想知道,只有他一个人改变命运的世界意义何在。
今天可以出门,他可以制造一个叶近秋犯错的机会,一个假装让方孔趁虚而入的机会。他确信叶近秋不会怀疑的,叶近秋以为对手只有方孔,忘了方孔教出来的他也是对手。
“方孔哥和我说……”徐谨宁说到这里便停下,留给叶近秋补白。
叶近秋如同冰雕冻在原地,直到杯中的冰块化了。他不在意方孔会说什么,颠倒黑白他玩得很溜,方孔不算什么。
把他架在火上烤的仅是徐谨宁的问题。
系统以暂时停运警告他,徐谨宁呢?徐谨宁是想审判他吗?他又不是首次间接造成无关人物的不幸结局,他为什么要动摇?
叶近秋手中的杯子全然不见冰块,他的体温甚至让杯子也升了一点温度。
他说:“是有一些联系,对不起。”
【真少见,我居然这么快出来了。】诈尸的系统奇怪极了,【你做了什么,我们反派实时爱意值怎么涨到15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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剧情已经在飞了_(:з」∠)_如果有写太仓促导致看不明白的地方,可以反馈给我,这本主要就是练笔的~
一周目有一个我很想写的他们白天商场互相厮杀,晚上在家厮混,至少要写完这个再进入二周目ovo
第25章 樱花
系统调出它不在时的爱意值数据查看,没见过长成这样的曲线。
这超出了它的分析能力范围,系统不得不给攻略对象徐谨宁的实时爱意值贴上一个小标签,作为特殊标本存放到新建的数据库里。
数据面板因此大变样,但基本功能无改变,只是放大了数值显示。
徐谨宁盯着那个让系统感到惊奇的数字“15”,还是觉得慢。
【实时爱意值:18。】
分值突然涨了。
徐谨宁停顿几秒,感觉自己摸到了某个开关。
他想,应该再涨两点,整数好看一点。
果然,数据面板显示实时爱意值跳到了20。
徐谨宁在心里冷笑,系统不在家的这段时间,竟然让他拥有了操控爱意值的本事,好的很。
【实时爱意值:22。】
爱意值还在诡异的上涨,系统却说没有问题,数值是真实有效的。
那叶近秋只能想到一个理由了:【你的反派口是心非,表面说不信我,实际还是信我的。】
【你不和我们反派解释吗?】
【向他道歉已经是我的极限了,没有必要再做多余的解释。吵一吵、闹一闹矛盾,关系会更亲密。】
徐谨宁也不想听解释,他本以为叶近秋会否认,都做好了蔑视他走开的准备。
没想到叶近秋一声“对不起”,让徐谨宁松了一点神经。同时,他也厌恶自己,对叶近秋的底线居然如此低。
徐谨宁心烦意乱地回到次卧,叶近秋则去了书房。
虽然爱意值涨了,可他没有一点喜悦。
书架上的酒不知道开了多少瓶,夸张地形容,橡木瓶塞和易拉罐铺满了一地。
叶近秋也烦,两个保镖跟的如此紧,方孔手怎么这么长,还能递消息给徐谨宁?
也不知道方孔是怎么说的,叶近秋现在计较起来,真想马上把方孔摁在土里埋了。
方孔忽悠了他,导致他们两个委托去找杨芝乐的人是同一人。
那人把消息先给了方孔,再给的叶近秋。叶近秋让他给杨芝乐的传话,也是先给了方孔。
一举一动全部受制于方孔,叶近秋少有这么被动过。只要方孔乐意,他现在就能编个教唆自杀的罪名安在叶近秋头上。
杨芝乐的事件细节叶近秋不能和徐谨宁说,他做的确实不近人情。他想逼杨芝乐把一切都说出来,告诉她自首,再让徐谨宁出具谅解书,可以从轻判罚。
他的理性成了一条险象丛生的河,杨芝乐也许是可以小心翼翼地渡过去的,然而她还是溺死了。
具象的河水夺走了她的生命,精神之海也折磨着叶近秋。
他几乎是才意识到自己所处的是什么地方,他根本不是古代的特权阶级,不在末世的极端环境,也没有星际那种混沌的秩序。
他在攻略对象身边,徐谨宁滚烫的眼泪灼伤了他的心,他好像能感受到一点痛了,尽管很淡很淡……
系统回来后,B语言又可以顺利运行了。原定的假期还剩几天,但在三倍工资的诱惑下,工位上都是人。
B语言继续拓展,将道路边的植物信息也一并采集。做文案的员工说,下次PPT上介绍B语言,就可以告诉大家,这个B包含了biology、botany等意思,还有他们全公司永远在争A,超越自己的进取心。
叶近秋认为他们解读得很好,大笔一挥,奖金多写了几个零。只要他不多嘴,没人会想到这个B的最初来源。
商讨产品发布之余,叶近秋也在例行周会上修改了自己之前的措辞,说不会把竞争对手赶尽杀绝,会合理参与竞争,激发市场活力。
大家心照不宣地认为是新颁布的反垄断法让他们的叶总改了主意,这个男人还是一如既往的恐怖如斯。
恐怖如斯的叶总在创业园要待上好几天才能去二十三中实习。大学开学比高中晚,春季实习的实习生没来,小叶老师也不好意思来。
徐谨宁开学初请了几天假,温可谣就和他最晚见面,怪想念她的小姑娘的。
“咦,你衣服上怎么别了这个?”温可谣指的是徐谨宁袖子上别的一枚针,穿了白线,没有打结,随风飘动。
温可谣说话不爱过脑子,问完“是谁死了”,被任婷捂住嘴。
徐谨宁没有怪她,也没有说是谁死了,只是说:“你存在我这里的一百句对不起用完了,要再存一百句了。”